靈樞、素問與針灸學(之三)——素問續寫針下寒、熱,完善了靈樞補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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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素問》等書是傳世之作,傳家之寶應是具體的,針灸醫生親眼見到的是除九針外,就是刺法補瀉,其重要性已經有民諺流傳:扎針無功補瀉不清。《靈樞》也是自九針十二原起就講補瀉手法:「刺之微在速遲,……往者為逆,來者為順,明知逆順,正行無問。逆而奪之,惡得無虛,退而濟之,惡得無實,迎之隨之,以意和之,針道畢矣」。又曰,「凡用針者,虛則實之,滿則泄之,宛陳則除之,邪勝則虛之。大要曰:徐而疾則實,疾而徐則虛」。以後,「小針解」、「終始」等篇闡述的補瀉,主要也是迎隨、疾徐、留針與氣至等幾個方面,現節錄其要點如下:,
迎隨:「往者為逆 」「來者為順」;「故瀉者迎之,補者隨之,知迎知隨,氣可令和」。
疾徐:「徐而疾則實者,言徐內而疾出也。疾而徐則虛者,言疾內而徐出也。」
據寒熱:「刺諸熱者,如以手探湯。刺寒清者,如人不欲行」。
據虛實:「盛則瀉之,虛則補之,熱則疾之,寒則留之」。
據陰陽;「刺陰者,深而留之;刺陽者,淺而疾之」。
氣至:「刺之要,氣至而有效」、「刺之而氣不至,無問其數;刺之而氣至,乃去之,勿復針。」
《靈樞·官能》曾提出,補瀉有「方圓」:說「瀉必用員」「補必用方」,但《素問·八正神明論篇》卻說,「寫必用方」「補必用員」。說明《素問》作者很關心「方圓」問題,但內涵有不一致之處,何去何從,只能根據每個人對補瀉的認識和臨床體驗了。(請看後文的「認識和體會」部分)
對於針孔的閉合,《靈樞》寫過「瀉曰必持內之,放而出之,排陽得針,邪氣得瀉。按而引針,是謂內溫,血不得散,氣不得出也。」如何內、何時放、何時按?如何「放」、「按」?《素問》的闡述似更具體,並有呼吸等介入。對呼吸、轉針、留針時間、腧穴的閉合,闡述都很具體:
「吸則內針,無令氣忤;靜以久留,無令邪布;吸則轉針,以得氣為故;候呼引針,呼盡乃去;大氣皆出,故命曰寫。帝曰:不足者補之,奈何?岐伯曰:……呼盡內針,靜以久留,以氣至為故,如待所貴,不知日暮,其氣以至,適而自護,候吸引針,氣不得出,各在其處,推闔其門,令神氣存,大氣留止,故命曰補。(《黃帝內經素問校釋·離合真邪論篇第二十七》367-369)
《素問·調經論篇第六十二》又補充論述如下:「帝曰:……補瀉奈何?歧伯曰:瀉實者氣盛乃內針,針與氣俱內,以開其門,如利其戶;針與氣俱出,精氣不傷,邪氣乃下,外門不閉,以出其疾,搖大其道,如利其路,是謂大瀉,必切而出,大氣乃屈。帝曰:補虛奈何?歧伯曰:持針勿置,以定其意,候呼內針,氣出針入,真空四塞,精無從出,方實而疾出針,氣入針出,熱不得還,閉塞其門,邪氣布散,精氣乃得存……。」《素問校釋》下789~791
《素問》除去充實了呼吸與進出針、開閉針孔外,還提出對針刺運用補瀉時要有針下感,即針刺入運用補瀉手法後,患者還要有涼熱的感覺,這是補瀉手法新境界的開端。《素問·針解篇第五十四》說:
「刺虛則實之者,針下熱也,氣實乃熱也。滿而泄之者,針下寒也,氣虛乃寒也。菀陳則除之者,出惡血也。
邪勝則虛之者,出針勿按;徐而疾則實者,徐出針而疾按之;疾而徐則虛者,疾出針而徐按之……
刺實須其虛者,留針陰氣隆至,乃去針也;刺虛須其實者,陽氣隆至,針下熱乃去針也。經氣已至,慎守勿失者,勿變更也。」
這樣,這種綜合補瀉法,就將呼吸、進出針的疾徐、留針時間、起針時對針孔的開閉,都記錄於文字,並很具體,歸納如下:
瀉法-吸氣進針,氣入針入;呼時針出,外門不閉,搖大其道。針下寒。
補法-呼氣進針,氣出針入;吸時出針,閉塞其門,疾按針孔。針下熱。
在補瀉手法方面,《靈樞》《素問》是一脈相承的!僅針刺補瀉這一個專題,《素問》就寫出了高質量的五篇文章。《素問》拓展的呼吸、疾徐、開閉針孔、方圓、「搖大其道」等,對以後針刺補瀉法的發展有深遠的影響。後世的「燒山火」、「透天涼」、「蒼龍擺尾」、「赤風迎源」、 「蒼龜探穴」、「白虎搖頭」、「子午搗臼」等手法均源於此。《素問》為針灸學完善、發展了補瀉法。
(請參閱素問第26、27、28、54、62篇)
對補瀉的認識和體會
有關補瀉說法很多、提法很多,綜觀《內經》對補瀉手法的闡述,其實主要是兩部分:一是前提,如病在陰在陽,屬臟屬腑,及其寒熱虛實;病人高矮胖瘦,體壯體弱,屬王公大人類,還是屬「布衣」類?二是補瀉手法的具體操作,如疾徐、迎隨,呼吸和進出針時的針孔閉合及針下感等。
有爭論的問題是《靈樞·官能》篇說:「瀉必用員」、「補必用方」。《素問·八正神明論篇》則說「瀉必用方」、「補必用員」,但言明「故員與方,非針也」。所以二者是有區別的。主要分歧之處在於,前者強調的是具體操作,如「員」是「切而轉之」,「伸而迎之,搖大其穴」。「方」的進針方式是「左引其樞,右推其膚,微旋而徐推之」;出針的方式是「推其皮,蓋其外門,真氣乃存」。後者強調的是,「瀉必用方,以氣方盛也,以月方滿也,以日方溫也,以身方定也」,所提出的其實是屬於補瀉法的幾個前提條件。對於補瀉的具體操作,講什麼是「員」時,只說「員者,行也。行者,移也,刺必中其榮,復以吸排針也」,和「方」的「以息方吸而內針」相呼應;只說明了呼吸與進出針的一種方式。故此說強調的是補瀉的前提,經文也說,「故員與方,非針也」。對具體的操作方法,只強調了進出針和呼吸的關係。二說似乎闡釋了同一的「方」「員」命題,但內涵並不完全一致。
後世的補瀉手法遵循了素問所提出幾個方面的補瀉因素,並有所發展。《針灸大成》的三衢楊氏補瀉[1],對補瀉手法有深入詳細的闡述。如:
燒山火,「能除寒,三進一退熱涌涌,鼻吸氣一口,呵五口」;「即先淺後深也,……三入三出,慢提緊按……」。
透天涼,「能除熱,三退一進冷冰冰,口吸氣一口,鼻出五口」,「即先深後淺也,……三入三出,緊提慢按……」。
慢提緊按、緊提慢按其實是《內經》提出疾徐手法的具體化,也是針刺進針強度的具體化。假設進針的深度是天人地三部,燒山火就是由皮膚到要針刺深度的底部,向下進針三次為三進,一次退回到天部是一退;注意是緊按慢提。透天涼是由天部到地部僅向下運針一次至地部為一進,運針三次回到天部是三退;注意是慢按緊提。這樣,三進和一進,一退和三退,就可以體現進、退針時的強度,也構成了量的基礎。此法是對內經進針疾徐方式的具體化,和疾徐有關的還有子午搗臼等。
《大成》對搓針捻針有行「老陽」、「老陰」之說,「老陽數者,九九八十一數」;「言少陰數者,六六三十六數[2]」。體現了量和時間概念。若「老陽」是9×9,運針81次和「少陰」的6×6、運針36次相比,從時間上說,二者是81/36==2.25:1。這和「刺諸熱者如以手探湯,刺寒清者如人不欲行」的精神是相近的。同樣,次數的多少也構成了量、強度和質的關係。
對於方、圓的手法具體操作,南豐李氏補瀉闡述得體,有「扳倒針頭」、「扶起針尾」、「兩指扶起針,插入地部……四圍飛旋,如展翅之狀」,描述甚詳,值得細讀。
我們覺得後學者應學各家之共同點:學飛經走氣,要有冷、熱感,要「使針力至病所」,這些才是補瀉手法的精髓所在。
過去曾經討論補瀉手法諸問題,如手法如何體現補瀉,或補瀉手法體現了哪些因素?是
否包括強度和時間因素?如何使其量化?有的朋友表示,補就是補,瀉就是瀉,補虛瀉實中醫的概念清楚。這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為體現《內經》和《大成》在補瀉方面的延續和發展,根據個人經驗,基本以《大成》之言,總括為補瀉四要:
1.實施補瀉手法的前提:「目無外視,手如握虎,心無內幕,如待貴人」;能立形定氣、知病的寒熱虛實、明臟腑經絡所屬、循行走向。還要記住:
「凡刺者,使本神朝而後入;及刺也,使本神定而氣隨。神不朝而勿刺,神已定而可施」。
2.實施補瀉手法的要點:原夫補瀉之法,有呼吸之功又主靠手指;「循捫彈努,留吸母而堅長;爪下伸提,疾呼子而吸短」;必「量寒熱而留疾」。
3.實施補瀉注意候氣與氣至:「氣之至也,如魚吞鉤餌之沉浮;氣未至也,如閑處幽堂之深邃」。「輕慢滑而未來,沉濇緊而已至」;「未至也,據虛實而候氣。」(上三段摘自《針灸大成》p40-52)這和《靈樞·九針十二原第一》的「刺之而氣不至,無問其數;刺之而氣至,乃去之,勿復針」之旨,一脈相承。
4.實施補瀉重視針下感:實施補瀉後,應有「急提慢按如冰冷,慢提緊按火燒身」,或有「氣血各循經絡,飛走之妙」的各種效應(《針灸大成》p116、119)。「如氣澀滯不行者,隨經絡上下,用大指爪甲切之,其氣自通行也(《針灸大成》p122)。」
若此,就應該有一套自己熟悉的補瀉手法。是喜歡用提插結合捻轉,還是用燒山火、透天涼等的傳統補瀉手法?人有耐針灸之別,診治前要牢記先賢之教,如審形定氣,「刺諸熱者如以手探湯,刺寒清者如人不欲行」;「刺之而氣不至,無問其數」;「神不朝而勿刺,神已定而可施」等,這些是形象具體的金科玉律之言,真正的傳統要繼續傳承發揚。
總之,補瀉問題,可因對補瀉的認識不同,而有選擇補瀉手法的不同,這是客觀存在。關鍵在於求知、實踐,再求知再實踐,還要吃透原著經文和自己的臨床感知。
吳濂清 曲梅2012/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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