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中藏著歐洲分裂和衝突亂象的秘密
很多西方國家的世界地圖都以大西洋為中心。大西洋的重要性是歐洲地理大發現和殖民時代的產物。從亞歐大陸的角度看,歐洲與西亞、南亞、東亞同為亞歐大陸這一世界島的邊緣區。西亞也由此成為舊大陸(亞歐非)的交通樞紐。本期,雪公子就和大家來聊聊歐洲的歷史。
歐洲的全稱是歐羅巴洲,譯為「西方日落之洲」。關於其名的由來,有一些傳說。在古希臘神話中,德米特(Demeter)是專管農事活動的女神,她的另一個名字叫歐羅巴,據說歐洲大陸的名字就是由其而來。此外,還有一個廣泛流傳的傳說,萬神之王宙斯看中了腓尼基國王的漂亮女兒歐羅巴,一天,歐羅巴在一群姑娘的陪伴下在大海邊遊玩,宙斯趁機變成一匹雄健、溫順的公牛,混入腓尼基國王的牛群中,來到歐羅巴的身邊,脈脈含情地望著她。歐羅巴看到這匹可愛的公牛,便身不由主地跨上牛背。宙斯一看歐羅巴中計,馬上起身前行,躲開人群,騰空而起,接著又跳入海中破浪而去,帶歐羅巴來到遠方的一塊陸地共同生活,並將這塊陸地取名為歐羅巴。早期的歐洲曾經是多神信仰之地。歐洲人從古希臘時代走到了古羅馬時代,延續著自己多神崇拜的傳統,把眾神當成了調侃對象,並由此綻放出了燦爛的社會科學成果。精神不受束縛的古羅馬人創立了完整的法學、邏輯學,並形成了系統的美學乃至哲學。然而這種拿著眾神調侃的時代很快就走向了終結。羅馬帝國最底層的猶太窮人開始傳播一種全新的宗教理念,號稱「天啟教派」,在這種宗教架構裡面,有一個至高無上的神,被稱為上帝或者安拉。上帝時時刻刻都在關注人世,他對人世間的苦難感同身受。這是在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神不再以亂倫、攻伐或者互相殘害的形象出現。這種全新的宗教理念讓羅馬政權心生警惕。很明顯,一旦神的形象變得高大起來,變得不容褻瀆,那麼,宗教本身也會變得神聖不可侵犯,傳教者將會因此獲得巨大的聲望,乃至會獲得世俗的統治地位。羅馬的統治者們決定扼殺這種新生的宗教。於是他們開始捕殺猶太窮人中的傳教者。在這些被殺掉的傳教者之中,有個叫耶穌的猶太人被塑造成了第一代的救世主。耶穌是猶太窮人中的代表人物,靠做點木匠活艱難維持一家人的生計,一輩子連遠門都沒出過,唯一的愛好就是組織窮鄰居們一起吃個晚飯,傳播一下天啟教派的理念。不過他雖然終身窮苦,而且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但是死後竟然獲得了巨大的榮耀。他的窮鄰居們學習古希臘神話的傳播方式,開始給耶穌編排故事,說其三天之後就復活了。這個故事經過口口相傳,結果使耶穌獲得了巨大的聲望,被稱為耶穌基督。每個窮猶太人都將其視為反抗羅馬暴政的代表人物,將自己對現實的不滿投射到了耶穌身上。在成為鬥爭的旗幟之後,耶穌的形象越來越高大,越來越聖潔,最後猶太人甚至宣稱他就是上帝之子,是由聖母瑪利亞以處女之身生出來的。「天啟教派」逐漸成為人類信仰世界的主流。神的形象變得光輝和聖潔,不容調侃。之後,天啟教派逐步分化,分出了猶太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這三大分支。三個教派都信仰上帝或者安拉,都堅信神會派出一個救世主來拯救蒼生。有意思的是,歐洲人上千年的多神傳統在天啟教派的神話體系中得到了傳承,那就是在上帝身邊漫天飛舞的諸多天使。天使按翅膀的對數來區分等級,相互之間也是各種算計和私通。最著名的六翼大天使路西法,對上帝心生不滿,於是帶著三分之一的天使宣布反叛。他們先把伊甸園裡的人類始祖亞當和夏娃給污化了,這對男女開始了淫亂而又快樂的新生活。然後路西法搬到地獄去住,改名撒旦,徹底與上帝決裂。這事兒把上帝氣得夠嗆,偏偏又無可奈何。在上帝看來人間應該是無性的,就連聖母一直到生娃都還是個處女。按照上帝本來的設定,亞當和夏娃也應該是聖潔的,無性繁殖才是人間正道。現在撒旦一出手,讓人類都擁有了性生活,這種為了種族繁衍而進行的交配活動,就是天啟教派共同認可的「原罪」,需要用一生去贖罪。
正如羅馬政權所擔心的那樣,天啟教派逐漸成長為最為可怕的統治力量。最先崛起的是天主教。公元300年前後,基督教(這裡的基督教是廣義的)取得了合法地位,並開始廣泛的吸收教眾,從羅馬政權手中爭奪社會資源。只用了不到一百年的時間,到公元400年前後,羅馬政權徹底喪失了社會動員能力,面對蠻族的入侵,連軍隊都組織不起來了。再過了一百年,到公元500年前後,基督教最大的分支,天主教廷,已經足以橫掃整個西歐和中歐大陸了。除了北歐的個別國家和奇葩的島國英格蘭之外,統統都被天主教廷收服。從公元500年到公元1500年,羅馬天主教廷統治中西歐諸國一千多年。這一千多年被稱為黑暗的中世紀,是宗教給人類世界帶來最大罪孽的時期。神的聖潔化、不容褻瀆化的結果,就是人類世界的千年停滯。
天主教在歐洲一手遮天的時刻,歐洲東邊的阿拉伯半島開始發展出伊斯蘭教。這個教派形成於公元700年前後,基本教義其實也源於天啟教派的宗旨,至高神安拉同樣聖潔不可侵犯,同時也創設出一套人類原罪的說法,把人性中最基本的慾望定義成罪惡。伊斯蘭教跟天主教最大的區別,就是對天堂的定義不同。作為人類的終極歸宿,天主教的天堂冷冰冰的一點人情味都沒有。對比起來伊斯蘭教的天堂充斥著荷爾蒙的味道,河流里流淌著奶和蜜,每個歸於天堂的教眾都能得到50個處女和一群美麗的母羊,並且可以自由的把她們統統變成非處女。這麼一對比,在對窮苦大眾的號召力上,天主教根本就不能和伊斯蘭教相提並論。到公元1000年的時候,伊斯蘭教已經在整個中東地區得到了廣泛的傳播。羅馬教廷面對伊斯蘭教的崛起,心生恐懼,於是從公元1100年到1300年期間,連續發起了八次針對伊斯蘭教的宗教戰爭,史稱十字軍東征。然而,就跟當年羅馬政權無法消滅新生的基督教一樣,現在的羅馬天主教皇,同樣無法消滅新興的、更富有動員力的伊斯蘭教。持續的戰爭反而加強了阿拉伯地區各習俗迥異的游牧民族的凝聚力,並最終形成了統一的阿拉伯民族。在戰爭的後期,整個中東地區都被阿拉伯民族統一了起來,並且由於持續的戰爭威脅,以及強烈的傳教慾望,伊斯蘭教並未像同期的天主教一樣束縛人性。它鼓勵技術創新,鼓勵冒險,鼓勵開拓,並因此創造了燦爛的阿拉伯文化。在鍊鋼、天文和數學方面,達到了領先世界的水準。到1400年代前後,阿拉伯文化開始對天主教世界形成反哺,阿拉伯人積累起來的豐富的天文和數學知識是輝煌的大航海時代和文藝復興時代得以開啟的關鍵原因。大航海帶來的地理大發現,以及文藝復興帶來的開放思潮,終於終結了天主教的封閉統治,天主教內部被迫開始一次轟轟烈烈的改革,變得不再束縛人性,逐漸變得開放和溫和。
羅馬帝國的分裂與崩潰是歐洲歷史發展的重要節點,這標誌著以地中海為中心一統歐洲的失敗,其背後原因則是地中海世界本身的破碎。數個多山的半島伸向地中海深處(土耳其、巴爾幹半島、義大利、西班牙),使得原本不大的海裡面又劃分出很多小海和小灣,而羅馬-義大利半島位於地中海的中央。羅馬的征服之戰就是征服一個個半島與一段段海岸線。然而龐大的帝國內部仍然存在著巨大的差異,由於義大利半島本身的體量不足,邊緣省份尤其是東方省份有足夠的資本自行其是而不受羅馬的鉗制。之後的東羅馬與西羅馬的崩潰,根源皆在於地理上的破碎。四帝共治對羅馬帝國的劃分與當今的政治地圖也是基本吻合的,羅馬崩潰後的地中海格局可以說一直延續至今,如果有變化的話,那就是羅馬時候的東西為主的差異變為現今的南北差異。同時伴隨著西歐對南歐的整合,以及西亞伊斯蘭勢力對北非的擴張。另外,相比於羅馬分裂所體現的破碎,羅馬的崩潰則體現出南歐國家的外向。比利牛斯到阿爾卑斯,喀爾巴阡山脈形成的南北屏障使得南歐國家在地理上更傾向地中海而非歐洲內陸,尤其是面向南俄草原的巴爾幹半島,一連串蠻族正是從這個入口湧入義大利的。
羅馬帝國崩潰後,歐洲的重心開始轉移,這段漫長的轉移過程我們姑且稱之為中世紀。在這個過程中,北方逐步被開發,歐洲部分則面臨地中海東岸和南岸伊斯蘭世界的擴張。君士坦丁堡因拜占庭帝國的長期存在而發展為獨特的東正教文明、義大利半島進入無止境的城邦模式、西班牙半島被伊斯蘭文明入侵、北方的法蘭克王國在一統西歐之後分裂為現代西歐國家的雛形。15世紀初,衰落的拜占庭帝國領土只剩下首都君士坦丁堡及其附近若干城市,以及被土耳其軍隊切斷了聯繫的伯羅奔尼撒地區,君士坦丁堡實際上已是一座孤城。1453年初,土耳其蘇丹穆罕默德二世親率大軍攻陷了君士坦丁堡,東羅馬滅亡,巴爾幹通向中歐的大門打開,奧斯曼把目光瞄準了中歐的奧地利。
北方的整合與南方的被蠶食,在此時都達到了新的高度,接下來就要看法國和奧斯曼了。現在看來,其真實關係則頗為複雜。歐洲國際均勢是在義大利的城邦體系中產生的,隨著1494年法軍入侵義大利,這種城邦體系被運用到更廣闊的歐洲範圍內。由此,歐洲體系代替了義大利體系,國際均勢的主角從五個城邦國家變成了法國和西班牙的兩極對抗。然而,從1519年開始,這個兩極均勢開始失去平衡。首先,法國在地緣政治上凸顯劣勢。1519年,西班牙國王查理一世當選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成為西班牙、德意志、尼德蘭、勃艮第、奧地利、西西里、那不勒斯和新世界的統治者,對法國形成包圍之勢。其次,法國外交方面的劣勢也日益顯現。查理五世於1521年同教皇利奧十世簽訂秘密條約,同年和第二年兩次與英格蘭國王亨利八世親自會談並簽訂協議,使他們倒向自己一邊。查理因此構建了圍困法國的外交體系,加強了他本來已經強有力的地位。而法國由於沒有處理好同熱那亞的關係,使得原本與其結盟並可使其控制西地中海的安德里亞?多里亞(AndreaDoria)和他強大的熱那亞艦隊轉而支持了查理五世。另外,1522年4月,法軍在比科卡之戰中敗於西班牙軍隊;1525年,法國國王法蘭西斯一世在帕維亞戰敗被俘,並被查理囚禁。如此種種,使兩極均勢開始失衡,即使1526年法蘭西斯獲釋後,得到教皇國、米蘭、威尼斯、熱那亞及佛羅倫薩的幫助,也未能挽回敗局。在國際競爭中處於劣勢的法國,急切希望找到能夠與西班牙和神聖羅馬帝國對抗的強大軍事力量,而此時正在中歐和地中海地區擴張的奧斯曼帝國使法國國王看到了希望。當1525年法蘭西斯戰敗被囚之時,他就急切地派遣使節向蘇丹求助。1526年的莫哈奇戰役就可看做是蘇丹在行動上的答覆。一個基督教國家和一個穆斯林國家之間合作的基礎由此而產生了。同時,奧斯曼人也認為同法國結盟可以防止由一個國家支配歐洲的局面,也可藉機在基督教君主之間起到離間的作用。1536年2月,兩國終於達成了《奧斯曼帝國和法國友好與商業條約》。被眾多基督徒譴責的法國-奧斯曼同盟正式建立。兩國在軍事合作和協同作戰方面也達成共識,以共同對抗查理五世的帝國。這樣,文明間戰爭和基督教世界內部衝突結合在一起,強烈地衝擊著正在形成中的歐洲近代國際體系和國際均勢。
奧斯曼擴張通過法奧同盟,與基督教世界內部的國際衝突聯繫在一起,進而改變著處於變動之中的歐洲國際均勢。首先,奧斯曼擴張與法奧同盟有利於法國與西班牙兩極均勢的恢復。法奧同盟把基督教文明的內戰和外戰聯繫在一起,使查理五世的帝國腹背受敵,在一定程度上扭轉了法國的劣勢。奧斯曼擴張以外戰的方式在西地中海、義大利、匈牙利,一線牽制了查理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尤其是夾在兩者之間的哈布斯堡帝國,面臨著上面兩種趨勢的雙重壓力,「只要土耳其人驕橫地站在匈牙利,相距維也納150英里,哈布斯堡的軍隊就不能減少」。奧斯曼軍隊在地中海和北非的威脅,增加了查理帝國的防禦困難,減輕了法國的壓力。其次,奧斯曼擴張有利於英、荷的崛起和16世紀末歐洲國際均勢的恢復。當西歐各國面臨被西班牙統治的危險、英格蘭與荷蘭尚未足夠強大到能與西班牙對抗的時候,奧斯曼帝國再次發揮了國際均勢平衡器的作用。奧斯曼人對奧蘭(1563年)、馬爾他島(1565年)、亞得里亞海沿岸(1566年)和塞普勒斯(1570-1571年)的大規模進攻都迫使西班牙軍隊進行支援。這些大戰和無數次的小戰及可能爆發的戰爭使西班牙常常處於高度緊張的防禦狀態。西班牙人也曾試圖進行反攻,如1560年的傑爾巴島遠征、1571年的勒班陀海戰、1572年對摩里亞的遠征和1573年的突尼西亞遠征等。但所有這些戰爭都極大地消耗了西班牙的國力,並使其損失慘重。1566年開始的尼德蘭人的反叛更使西班牙的財政狀況雪上加霜。奧斯曼在地中海對西班牙的牽制,為英國和荷蘭的崛起,以及該世紀最後二十年歐洲均勢的恢復提供了條件。16世紀前期的奧斯曼擴張在客觀上促進了哈布斯堡家族的分裂。奧斯曼對哈布斯堡家族傳統領地奧地利的威脅,把查理五世的弟弟費迪南大公鎖定在東部邊疆的防禦戰線上,使其陷入抵抗穆斯林的入侵中不得脫身。從某種程度上講,正是奧斯曼帝國在中歐和地中海地區兩個方向的擴張使得查理和費迪南面臨不同的責任,加劇了兩兄弟間的分歧與矛盾,促使哈布斯堡帝國分裂成了奧地利和西班牙兩部分。如果說此後奧地利和西班牙的兩個支系密切相關,那麼其情形恰如歷史學家馬瑪泰所言:從此猶如帝國紋章上的黑色雙頭鷹,哈布斯堡擁有兩個頭,一個在維也納,一個在馬德里;一個窺視東方,一個窺視西方。奧斯曼擴張和法奧同盟加速了查理五世帝國的解體,使16世紀前期以法國和西班牙對抗為主的兩極均勢開始向多元轉變。
之後,法國在與英國的競爭中最終走向大陸民族國家之路。雖然法國大革命本身是王朝失敗的產物,但卻是其民族動員與軍事成就的高峰。此時的奧斯曼帝國已顯衰敗,但東方的俄國卻成為了歐洲外圍新生的強權。俄國的出現,在歐洲原有的南北差異上又加了一層東西差異,以至於挫敗了從拿破崙直到希特勒這些企圖一統西歐、東歐的力量,並在德國以東形成了一系列容易被戰爭蹂躪的國家。
此時的德國是歐洲地緣格局變化中的最後一股重要力量。崛起的德國力量打破了法國的長期戰略。在拿破崙戰敗後的一個世紀內,德國成為歐陸第一強權,並與法國進行了數次戰爭。兩次世界大戰嚴重削弱了西歐諸國的實力,並使得俄國將邊界線一路向西推進直到東德。
俄國著名作家陀斯妥耶夫斯基曾經說過:「真正偉大的民族永遠不屑於在人類當中扮演一個次要角色,甚至也不屑於扮演頭等角色,而一定要扮演獨一無二的角色」。陀斯妥耶夫斯基的這句話道出了俄羅斯的心聲。兩次世界大戰最大的成果,是打出來一個強大的蘇聯。
原本俄羅斯人大多信仰的是東正教,這也算是基督教的一個分支,但是蘇聯建國之後,在馬列主義思想的強大洗腦下開始信奉共產主義。這讓基督教各國突然驚覺,原來上帝最大的敵人早已不是伊斯蘭人,而是不再信仰上帝的蘇聯人。離經叛道的蘇聯立刻就變成了基督教各國的共同敵人。一直到1991年,蘇聯人最終放棄了共產主義信仰,俄羅斯重新變成了一個東正教國家。基督教文明也算是再次取得了這場局部戰爭的勝利。然而我們必須意識到的是,天啟教派的三大分支,原本都是社會底層人民的宗教,核心目的就是讓窮人們團結起來對抗社會的不公。發展到1990年代,基督教早已不再是窮人的宗教,原始的「守望相助」的教義也已經名存實亡了。而伊斯蘭國家那邊剛好相反。從大航海時代開始,整個伊斯蘭地區就陷入了困境,一直窮,從1600年代窮到了2000年代,窮足了400年。1960年代全球進入石油經濟模式,雖然伊斯蘭地區是全世界最大的石油產區,然而各國軍政府卻將所有的財富據為己有,阿拉伯國家出現嚴重的貧富分化,1%的富豪佔據了99%的財富。而天啟教派的原始宗旨就是窮人團結起來反抗暴政。
二戰之後,阿拉伯國家紛紛開始了激烈的反殖民鬥爭。1960年代之後,石油取代煤炭,成為用量最大的能源,人類世界自此步入石油能源時代。而阿拉伯國家基本上都位於石油帶上。英國,歐洲大陸,美國,乃至所有基督教文明國家,都不會允許伊斯蘭教國家獨佔如此舉足輕重的資源。因此埃及的反殖民鬥爭,遭遇到英美愈加激烈的遏制。埃及的石油儲量不算特別高,但是地理位置卻十分重要,蘇伊士運河的黃金航道,乃是伊斯蘭地區的石油運往歐洲基督教文明世界的最重要的通道。即便英國、歐洲大陸和美國存在這樣那樣的利益衝突,但是在控制埃及的問題上,這些國家的立場是高度一致的,即絕不允許出現一個不受控制的埃及,即便是跟蘇聯直接翻臉也在所不惜。英美各國對埃及的堅定封鎖和無情打壓一直持續到1970年代後期,埃及的財政瀕臨破產,老百姓民不聊生,最終埃及軍政府只能無奈的向英美妥協,疏遠蘇聯,並放開資本管制,允許英美資本控制運河和油田。到今時今日,埃及都是以英美的堅定盟友形象出現的。作為交通要道,英美對埃及的控制,比其他伊斯蘭國家要深刻得多。正因為此,埃及也一直被其它伊斯蘭國家排擠,整體上算是相對孤立。與埃及的獨立過程類似,其它伊斯蘭國家在二戰後的反殖民過程中,基本上都引入了軍政府模式。政權高度掌控軍權,軍隊為政府首腦個人服務,在伊斯蘭國家成為了常態。在全世界範圍內,包括亞洲和南美各國,在反殖民過程中,也都選擇了軍政府的道路,這實在是一種歷史的必然。即便是中國,為了擊敗日本抵抗侵略,也是有著鮮明的軍政府色彩的。然而最大的麻煩在於,1960年代之後大權獨攬的伊斯蘭軍政府很快就發現了自己國家地底下流淌的石油比黃金還寶貴。面對這種終極的財富誘惑,伊斯蘭軍政府們開始展開了行動。而歐美各國對此普遍持縱容的態度。每一個油井都有歐美資本的參股,維持現狀一起掙錢才是共同的利益追求。發展到最後,阿拉伯的貴族們富可敵國,而廣大平民卻在饑寒之中掙扎。這種巨大的貧富差距,成為了伊斯蘭恐怖主義的溫床。
到了2000年之後,阿拉伯國家果然陷入了巨大的動亂。伊斯蘭世界的窮人們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有另外一條路可以選,那就是按照伊斯蘭的原始教義團結起來反抗。即便是死了,也還能夠去天堂享受母羊和處女。於是阿拉伯國家風起雲湧,號稱「阿拉伯之春」,各國的軍政府紛紛被推倒在地。動亂一旦開始就很難平息,整個阿拉伯地區都亂得不可開交。這事實上就是第三次宗教戰爭的開始,然而歐美世界的大多數人都對歷史中的宗教戰爭的慘烈程度處於懵懵懂懂之中,就算熟知歷史,也沒有過親身體驗,無法真正理解它的可怕。最後,來自阿富汗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與伊拉克的退役軍人相結合,催生出「ISIS」這個恐怖組織,誓言要推翻整個世界的秩序,重現奧斯曼帝國的輝煌。ISIS攻入敘利亞,將這個國家打成一片廢墟,並借著難民潮的機會湧入歐洲大陸,試圖攪亂整個歐洲的社會秩序。推翻軍政府的統治只不過是表象,最重要的是推翻現有的社會秩序,實現社會財富的重新分配。被拖下水的富裕地區越多,被納入重新分配的錢袋子里的財富總量就越大。這一場戰爭不同於前兩場戰爭,是國與國之間的地位之戰、商道之戰。這場戰爭直指人心,我所遭遇的不公,必須以你的性命來償還。所以這場戰爭根本就沒有國界可言,也沒有一個固定的敵人。所謂原教旨主義的恐怖分子,遵循的就是天啟教派的原始教義。在一千年前,歐洲的基督教徒們遵循的也是這份教義,並成功的摧毀了羅馬帝國,建立了橫跨歐洲大陸的天主教廷。
在當前經濟困境與難民危機的衝擊下,多個歐洲國家內部傳出了脫歐的聲音。此時的歐洲問題,已經成為一個世界性的問題了,或許從歷史中,我們能更完整得認識歐洲當前所面臨的挑戰。歐洲國家的聯盟是為了鉗制平衡國際均勢,如果做不到,則有被外部力量層層分化的危險。對於已經開啟的第三次宗教戰爭,歐洲國家之間無法達成共識。這種人心層面的戰爭,歐美人根本就沒做好準備。有些懷著情懷宣稱要廣泛收留阿拉伯難民,給他們國民待遇,讓他們為所欲為。殊不知,他們是要推翻現有的社會秩序,實現社會財富的重新分配的,你所給予的人道主義幫助並不能解決他們長期的貧困、受壓迫和流離失所。而那些對戰爭深有體會的則選擇脫歐,不受歐盟的拖累。此時,文明和宗教的衝突愈演愈烈,而且還將進一步加深整個歐洲和歐亞地區的民族主義傾向,理性和自由主義的底線還將被踐踏。也許源於理性主義和自由主義的「政治正確」會被無情拋棄,代之以更強硬的國家主義和民族主義的盛行。這些都要繼續往前走著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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