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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里男人中只有實秋最像一朵花

冰心:我的朋友里男人中只有實秋最像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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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中華讀書報   核心提示:有一次,重慶的文友為梁實秋擺「壽宴」。宴後梁實秋興緻不減,一定要冰心給他題字,冰心揮筆寫道:「一個人應當像一朵花,不論男人或女人。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一個好朋友。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只有實秋最像一朵花。」圍觀的其他男士們紛紛表示不滿,大叫著說:「實秋最像一朵花,那我們都不夠朋友了?」冰心回答,少安毋躁,我還沒有寫完呢!接著筆鋒一轉,繼續寫道:「雖然是一朵雞冠花。培植尚未成功,實秋仍需努力!」

晚年冰心(來源:中華讀書報)

晚年梁實秋(來源:中華讀書報)

  本文摘自:《中華讀書報》2010年10月27日第05版,作者:宋蒼松,原題:《冰心和梁實秋間相互的悼念》

  一般的悼念文章都是為表達生者對已逝親友的思念而作,絕無兩者相互悼念的道理。但冰心和梁實秋之間,生前都曾發表過悼念對方的文章,這可謂千古一絕了。

  梁實秋問:「您到美國修習什麼?」冰心回答:「文學。」然後反問:「您修習什麼?」梁答:「文學批評。」話就談不下去了。

  1923年8月,上海開往美國的傑克遜總統號輪船的甲板上,經許地山介紹,梁實秋認識了同是赴美留學的冰心。寒暄一陣之後,梁實秋問:「您到美國修習什麼?」冰心回答:「文學。」然後反問:「您修習什麼?」梁答:「文學批評。」話就談不下去了。——初識冰心的梁實秋「覺得她不是一個令人容易親近的人,冷冷的好像要拒人於千里之外。」這與不久前,梁實秋在《創造周報》第十二期(1923年7月29日)寫過一篇評冰心小詩《繁星》和《春水》的評論《繁星與春水》,很保守的批評「那些小詩里理智多於情感,作者不是一個熱情奔放的詩人,只是泰戈爾小詩影響下的一個冷雋的說理者。」的感覺似乎是一樣的。

  這艘輪船上的乘客,幾乎都是到美國留學的中國學生。在船上顛簸的十幾天里,許地山、顧一樵、冰心和梁實秋等幾個愛好文學的人興緻勃勃地辦了一份文學性質的壁報,起名《海嘯》,張貼在船上客艙入口處。後來,選了其中14篇送給《小說月報》,發表在第十一期(1923年11月10日),作為一個專輯,就用原來壁報的名稱《海嘯》。其中有冰心的詩3首:《鄉愁》、《惆悵》、《紙船》。在船上,冰心還結識梁實秋在清華的同班同學吳文藻,二人由此播下愛情的種子。1929年2月吳文藻學成歸國後,與冰心於同年6月15日結為夫婦。

  「逐漸覺得她不是恃才傲物的人」

  到美國後,冰心進波士頓附近的威爾斯利女子大學研究院學習。1924年秋,梁實秋也到了波士頓的哈佛大學。波士頓是美國文化中心,兩所學校相距一個多小時的火車路程。遇有假期,梁實秋等幾個朋友常去訪問冰心,「邀她泛舟於腦倫璧迦湖」。冰心也常乘星期日之暇到波士頓去「做杏花樓的座上客」。

  1925年3月28日,波士頓一帶的中國留學生在「美術劇院」用英文公演中國古典名劇《琵琶記》。劇本由顧一樵改寫,梁實秋翻譯,冰心負責設計服裝。梁實秋在劇中飾蔡中郎,冰心飾宰相之女,另一女學生謝文秋飾趙五娘。後來謝文秋與同學朱世明訂婚,冰心曾對梁實秋開玩笑說:「朱門一入深似海,從此秋郎是路人!」不料,梁實秋就此自稱「秋郎」,往後的許多文章即署此名,這也為文壇一件趣事。梁實秋在《憶冰心》中形容此時的冰心:「逐漸覺得她不是恃才傲物的人,不過對人有幾分矜持,至於她的胸襟之高超,感覺之敏銳,性情之細膩,均非一般人所可企及。」

  「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只有實秋最像一朵花。」

  冰心1925年7月在美國威爾斯利女子大學研究院畢業,得碩士學位後離美回國。同年9月,回母校燕京大學國文系任教。梁實秋則是1926年回國任教於南京東南大學。1929年秋日的一天,梁實秋同聞一多來到冰心同吳文藻新婚不久的燕大燕南園的新居。冰心回憶說:「他們在樓上樓下走了一遍,在客廳里坐著喝茶,忽然倆人同時站起,笑著說:『我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我們以為他們是去看燕大的其他朋友,並沒有在意。不料,不久他們就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包香煙,笑說:『你們這裡什麼都好,就缺少一件待客最好的東西!』說著他們就打開包,每人用打火機點燃了一支,一面把那包煙甩在我們的茶几上,又笑說:『給你們留下一個備忘錄,以後千萬不要忘了拿煙待客!』從那時起,雖然我和文藻都不吸煙,但茶几上從來不缺待客的香煙。」

  雖然都在國內教書,但冰心和粱實秋謀面次數並不多。1930年梁實秋應楊振聲邀請到山東大學(當時的國立青島大學)任外文系主任兼圖書館長。在青島幾乎天天與海為鄰的粱實秋知道冰心喜歡海,幾次三番的寫信給她,邀請她到青島。冰心雖也回信說:「我們打算住兩個月,而且因為我不能起來的緣故,最好是海濤近接於幾席之下。文藻想和你們逛山散步,泅水,我則可以倚枕傾聆你們的言論。」但終未成行。

  抗戰以後,梁實秋與冰心一家都到了重慶。梁實秋住在北碚,冰心一家住歌樂山。梁實秋曾去看望吳文藻冰心夫婦。冰心一定要梁實秋試一試他們夫婦睡的那張彈簧床,梁實秋躺上去一試,感覺真軟,像棉花團。吳文藻說,他們從北平出來什麼也沒帶,就帶了這一張龐大笨重的床,從北平搬到昆明,從昆明搬到歌樂山,沒有這樣的床冰心睡不著覺!

  有一次,重慶的文友為梁實秋擺「壽宴」。宴後梁實秋興緻不減,一定要冰心給他題字,冰心揮筆寫道:「一個人應當像一朵花,不論男人或女人。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一個好朋友。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只有實秋最像一朵花。」圍觀的其他男士們紛紛表示不滿,大叫著說:「實秋最像一朵花,那我們都不夠朋友了?」冰心回答,少安毋躁,我還沒有寫完呢!接著筆鋒一轉,繼續寫道:「雖然是一朵雞冠花。培植尚未成功,實秋仍需努力!」

  抗戰勝利後,吳文藻任職中國駐日本軍事代表團,1946年11月,冰心隨同丈夫吳文藻去了東京。兩人彼此常有書信聯繫。看冰心到東京兩年後寫給梁實秋的一封信:

  實秋:九月二十六信收到。昭涵到東京,待了五天,我托他把那部日本版杜詩帶回給你(我買來已有一年了!),到臨走時他也忘了,再尋便人吧。你要吳清源和本因坊的棋譜,我已託人收集,當陸續奉寄。清閣在北平,(此信給她看看)你們又可以熱鬧一下。我們這裡倒是很熱鬧,甘地所最恨的雞尾酒會,這裡常有!也累,也最不累,因為你可以完全不用腦筋說話,但這裡也常會從萬人如海之中飄閃出一兩個「驚才絕艷」,因為過往的太多了,各國的都有,淘金似的,會浮上點金沙。

  梁實秋在北京師範大學、廣州中山大學任教一段時期後,於1949年6月去了台灣。在台灣,梁實秋也接到冰心、吳文藻的信,「一再叮嚀要我立刻辦理手續前往日本。」梁實秋終是沒有去,自此,兩岸相隔,彼此間消息斷絕。

  「現在我知道冰心未死,我很高興,冰心既然看到了我寫的哀悼她的文章,她當然知道我也未死。現在彼此知道都還活著,實在不易。」

  1968年,梁實秋從老友顧一樵那裡得到了冰心已逝的消息,將信將疑。繼而看到謝冰瑩文章《哀冰心》,明言「冰心和她的丈夫吳文藻雙雙服毒自殺了」。回憶起自己和冰心當年的點點滴滴,遂寫了《憶冰心》,刊登在1968年12月出版的《傳記文學》第十三卷第6期上,對遠方的逝者「一灑同情之淚」。

  《憶冰心》發表3年後的1972年春天,遠在英國倫敦的凌叔華寫信告訴梁實秋,冰心依然健在。梁「驚喜之餘,深悔孟浪」。又得友人自香港剪寄《新晚報》5月24日載有關冰心的報導《冰心老當益壯醞釀寫新書》,確認冰心健在,當即於6月15日給《傳記文學》主編劉紹唐寫信,更正自己「輕信傳聞的失誤」。之後,又看到香港《新聞天地》所載唐向森《洛杉磯航信》,記曾與何柄棣一行同返內地的楊慶堃教授在美國西海岸的談話,談到冰心夫婦。梁實秋從報導中益發證實冰心夫婦依然健在的消息,也得知了冰心已看到了他寫的悼念文章,感慨萬千:

  現在我知道冰心未死,我很高興,冰心既然看到了我寫的哀悼她的文章,她當然知道我也未死。現在彼此知道都還活著,實在不易。(1972年7月11日梁實秋給劉紹唐的信)

  1986年4月,中國友誼出版公司出版了梁實秋著《雅舍懷舊——憶故知》,收錄有《談聞一多》、《憶老舍》、《憶冰心》、《憶沈從文》和《槐園夢憶》5篇。冰心應出版公司請求,為該書作《序》。在《序》中,冰心不僅回憶了兩人幾十年的情誼,感激故人的眷戀,更向遠在台灣的梁實秋髮出了邀請:

  我希望實秋回來看看,看看我們倆人的實際生活(《序》作於1985年6月17日,吳文藻先生1985年9月24日病逝——作者注),看看他自己的兒女和我們兒女工作和生活的精神面貌。北京是大變樣了,但他愛吃的東西,依然可以吃到;他玩過的或沒玩過的地方都是更美更好了。總之,百聞不如一見,眼見為實,我們都是八十以上的人了,回來暢談暢遊一下,如何,我們和你的兒女們都在等你!

  晚年的梁實秋對故鄉北京有著深深的懷念,他的文章里總是充滿著對老北京的眷戀。

  梁實秋最終沒能踏上他思念的內地。1987年11月3日梁實秋病逝於台北。冰心寫了《悼念梁實秋先生》(《人民日報》1987年11月10日)、《憶實秋》(《文匯報》1988年1月29日),悼念這位多年的老友。感念當年梁實秋在《憶冰心》對自己「悼念」,冰心說:「在台灣期間,他曾聽到我們死去的消息,在《人物傳記》(應為《傳記文學》)上寫了一篇《憶冰心》。我感激他的念舊,曾寫信謝他。實秋身體一直很好,不像我那麼多病。想不到今天竟由沒有死去的冰心,來寫憶梁實秋先生的文字。」

  1999年2月28日冰心在北京醫院逝世,享年9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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