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小院情（散文）【yangxuemei】

一直夢想著自己的家園，門前有條河，屋後有座山，擁有一塊菜地，一個小家庭院。半畝地種瓜種豆，庭院里，幾棵樹春來開花……這富有深蘊和寧靜的居住環境，永遠都是現代人魂牽夢縈的情結；也是避開喧囂靜心養性的好環境。然而這一切，已逐漸被鋼筋水泥壘起來的叢林所代替，如今城裡人要想感受「晨興理荒穢，帶日荷鋤歸」的陶淵明式的田園生活，除非是承包農村莊稼地的農場主不可！黎明即起洒掃庭院，對大多數人來說無疑是奢望。每家每戶住在鴿子籠里，哪還有什麼庭院可掃？　　為了接近這樣的靜謐，追求生活的真諦，想著那夢中的庭院，於是捨棄了市中心的繁華和嘈雜，搬離了離市區十來公里的城市大水缸的水庫邊緣，買了一套複式樓。不是欣賞房子面積的大小，而是瞄上了這裡鬱鬱蔥蔥天然氧吧的環境，更看上了那南北兩個大曬台的空曠。　　中國人擅長抽象寫意的藝術審美，就像是我們在觀看國粹京劇一樣，舞台上，那手執墜有紅紅流蘇的鞭子一揮，腿腳弓起一伸，就是上馬馳騁，那幾個舉旗揮刀的小兵士足拖著長音，一聲鏗鏘的呼號，圍著舞台轉一圈，就代表著千軍萬馬，儘管小時候看京劇遇到這樣的場面一頭霧水。同樣，一花一草一樹一木，又何嘗不能營造出世外桃源、淡泊明志的一方凈土？　　愛人沒有別的嗜好，除去愛好攝影，再就是喜歡在工余之時蒔花弄草，以此陶冶情操。這也倒合我的心意。於是他就在這南北兩個大曬台、我心目中的小院，來了一個大寫意的規劃：除去原有的幾盆花卉以外，前後陸續買來了木樨、含笑、茉莉、梔子、月季，還有白蘭、牡丹、秋海棠，這些花卉可以使小院常年芳香馥郁；十姐妹、變色龍、紅杜鵑，薔薇花，顏色鮮艷奪目，又便於栽培和管理，可裝點小院。　　愛人知道我對梅花有一種偏愛，甚至於痴狂，也許這與我的名字有關。為此梅花是不可或缺的，一下子去花市買來了兩盆，品種為十八瓣和素心梅。十八瓣香味獨特，花香濃烈大方，清香撲鼻，讓人彷彿感覺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香氣撲面而來。而素心梅不一樣，你若是細細欣聞，花香淡雅，若影若無，有一種內在的傲然之美。　　吊蘭成活率強，將一盆盆弔蘭用鐵絲捆紮花盆的周圍，再勾住事先準備好的鐵鉤上，懸掛在小院的一排廊檐和平台陽光房的最佳位置上；而常春藤，用竹木和鋼桿搭成了棚架讓它們自然地向上攀附，這樣顯得小院活潑浪漫。既美化了這小小的院落，又遮擋了炙熱的陽光，以便使室內的光線柔和暗淡，讓你在觀賞美麗花朵的同時，欣聞著陣陣花香，欣賞著這簾幕一樣的綠色。　　沿著小院欄杆的正面，用人家裝修丟棄的廢木板，訂起幾個大小適中的木箱，埋實土層，從小區那一片艷麗的薔薇花叢中，剪了好幾枝健壯的枝條，分別栽在這木箱子里。接著就是小心護理、澆水上肥。到了次年的春天，也許是魚雜肥水的緣故，這些薔薇就像是喝足了催長素似得，竟然蓬蓬勃勃鬱郁蔥蔥，有的枝頭上還開出了星星點點的小花朵，彷彿有一種羞澀，是在窺視這個世界的美麗，我想來年的春天她會不負眾望，開出花朵燦爛一片。　　要想養好花，還真要費一番功夫。憑著他對養花種草一點淺顯的知識，逐漸摸索出一些養花的經驗。翻盆換土、控制光照和溫度、施肥澆水、修枝整形，還要防治病蟲害。所有這些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特難，一開始往往患得患失，水澆多了不好澆少了也不行，施肥也是如此，如若不得當，要麼花會枯死，要麼開出的花朵小，甚至於一朵花不開，由於做法不得當，使得有幾盆花在不經意間忽然枯死，不免有絲絲的失落。我們就慢慢找原因，從失敗中總結經驗，慢慢地有了起色。　　小院的美化主要靠花卉來點綴。養花種草既要力求豐富多彩，又要布局合理。他在陽台的欄杆上建有窄窄的蓋板，放置一些喜陽花卉，自製簡易花架、木板花台，再根據花卉的習性，多層次擺放盆花，使得整個小院更加雅緻醒目。　　由於陽台寬大，我們設想著是否在這寬敞的空間，嘗試著盆栽些果樹，讓你足不出戶，四季或許能吃到新鮮香甜的果實。即使不結果，能在春暖花開季節欣賞到果樹花開，也就足夠了。說干就干，先是從果農那裡花了八十元，買來了一棵「金太陽杏樹」，據說果大甜蜜，麥收季節成熟。隨後又看上了一株梨樹，選擇了大號土陶盆，修剪枝條上盆栽培，一次性澆足水分等待成活。功夫不負有心人，果樹在我們的期待中慢慢長出了新芽。從這以後，一發而不可收，繼而又新添了桃樹李樹，還有一株柑橘。　　也許是愛人花費的功夫和精力太多，讓這些花果有所感動，竟然在第三年的春季，杏子和梨就結果了，杏子開花滿樹，近前細看，每一朵花托下就結有一枚小果實，綠綠的色，好誘人，但不知什麼原因，一場雨後，滿樹的花果大多落了，待到成熟，只有幾枚果子頂在枝頭；而梨結了滿樹，像是在向杏子炫耀！好歹這幾棵果樹不負眾望，雖然杏樹就那麼幾枚，可我們也心滿意足了。　　不知是功夫不到家，還是技術上出現了問題，那棵石榴一轉眼間，從市區老屋搬來，已在我的小院里度過了四個春秋，主枝將近有兩米來高，樹形修剪也非常漂亮，枝葉秀麗，奼紫嫣紅，每到六七月份，火紅的石榴花綴滿翠綠的枝頭，宛若美麗的朝霞灑向我的小院。可多年都是只見花開，不見掛果，我有時在想，這株石榴難道是人們常說的「看」石榴？　　不結果的還有那株柑橘，常年綠葉蔥蘢，春末夏初，星星點點的朵朵小白花點綴枝頭，優雅曼妙，但幾年下來，也沒有一枚犒勞的橘子，後來才得知都是氮肥施用過多，果樹營養跟不上。隨後愛人就注意這個問題並且加以改進，春暖花開過後，無意間發現那棵石榴樹，經過了七月榴火，破天荒地掛果了，五盞紅燈籠的火紅石榴，鑲嵌在綠葉之間，其中有三枚果子緊緊地抱在一起，像是血脈相承的三胞胎兄弟，真的美了！美了人的眼球。　　尤其是那棵柑橘，株型矮壯莖幹挺拔，枝條密集，葉片繁茂翡翠碧綠，四季常青而時時裝點著我的小院。屈原曾讚美柑橘為「後皇嘉樹」。那朵朵玉一樣的小白花，散發著一種特殊的清香，淡雅怡人。花後，竟然一下掛了滿樹小不點的果實，但經過風霜秋寒的磨礪，最後成熟了九枚青綠色的扁圓狀果實，由青綠慢慢泛黃，繼而又黃中透紅。果皮薄而肉厚，黃紅色的果肉甜味特濃。這大大超出了我們的預想。　　我也弄不清愛人是那一年搬回來一盆木本花卉「金雀」，栽在一隻圓角的陶盆里，它既不像杏梨能結出甜美的果實；也不像白蘭花開，香味四溢典雅端莊；它更沒有牡丹那樣雍容華貴，它是那麼的不起眼。每到初春一二月份，柔柔的看似枯枝似得枝幹上，就泛出了點點新綠，漸漸地那些小不點的綠意舒展開來，就像滿樹粒粒細碎的翠玉，三四月份，你會發現那些翠玉間，呈現出一個個黃綠色的尖尖花芽，不要一兩天，這些嫩綠的花芽慢慢長大，逐漸展開，忽然在某一日，你冷不防發現，綻開的花芽竟然是一隻只黃色的金雀鳥，在春日的陽光下翩翩起舞。這簡直太神奇了！讓你在欣賞之餘，感受大自然千姿百態的植物靈性。　　這些花花草草，就是一片五彩繽紛的生命，生命是如此神奇和美妙，又是如此的頑強，它們經過了冬日的蕭寒，掙脫一切羈絆，拍拍身上的塵土，又蓬蓬勃勃地展現生命的力量！比起這些花草，我們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種種不快、煩惱和惆悵，又是多麼的微不足道？　　一月細雨二月春回，三月桃李，這些風景在我的小院里，樣樣都沒有被辜負，讓我感到有一種體己的舒適，而這份舒適就在於，讓我在最忙碌和心情鬱悶之時，能夠葆有那份看風景的心情。每到春暖花開之時，小院子里一幅歡騰。「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杏花、春雨，構成了一幅美麗的水墨風景畫。此時杏花仿若一位大膽潑辣的鄉村妞兒，急寥寥想展示自己的芳容，那滿樹的雪白，暈染著粉紅，一簇簇粉的白的花，開滿枝頭，嬌媚俏麗，是花中的美少女，自是萬種風情，彷彿古代女子那飄逸的裙釵，美麗里盡顯優雅婉約。　　一場綿綿的春雨過後，春花就紛紛卯足了勁，呼啦啦地開滿了小院，一切活潑爛漫的新春被襯託了出來，將春意演繹到了極致。「春風先發苑中梅，櫻杏桃梨次第開」。杏花開時，幾乎同時，就是梨花帶雨一樹白，隨後就是粉色桃花落點紅，那株桃樹隨意的幾枝花紅點綴在青磚小院欄杆的一角，便是一幅古典的「春意圖」，它們柔弱地掛在枝頭。一場春雨過後，那種濕漉漉紅花帶雨的模樣，不由地讓人聯想到納蘭性德那凄美的詞：「蓬漏三聲燭半條，杏花微雨濕紅綃。」讓人憐愛。別看小院里這幾株盆栽桃樹梨樹枝幹孱弱，枝條稀疏，但主枝高朗俊俏，開起花來毫不遜色。它們似是有點張狂不羈，將枝條長長地伸出欄杆之外，為盡顯風華姿容而出盡了風頭。　　上網與好姐妹聊天，姐姐很感慨地發了句：「雪梅，春天來了！」我緊跟：「是啊！我家小院里的桃花開了！豈止是粉色桃花開！」春日初始忙於瑣碎，沒有出門探春，可在我的小院里，看到了追求美好生命的蓬勃，那兩盆金銀花，趁人不注意，越發地顯得鬱鬱蔥蔥；寧夏枸杞也冒出了嫩芽；牡丹露出了嫩紅的新枝……經過了冬天嚴寒的考驗，它們以頑強的意志，迎來了春天，這種活法真實，且不做作。看著院子里這些鮮活的生命，坦然而自信，活出了讓人羨慕的自我，沒有利欲熏心，沒有趨炎附勢，它們活出了鮮明獨特的個性。　　還真別說，我所居住的小區，雖然綠化非常不錯，大部分購房者都是奔著這綠化而來，樟樹、銀杏、木樨、石榴分布在小區的所有綠化帶，可就是沒看見有一棵桃樹梨樹，更說不上有花欣賞，為此我家小院里，一到春天，那伸出院落外高高的桃紅梨花白，花枝招展，頗有山野情趣，不知引來了多少路人駐足抬頭觀賞，更是賺來了一聲聲羨慕的讚歎！　　也不知道是哪一寸春光；哪一股春風；哪一聲春雷引爆了小院的薔薇，一夜之間，愛人辛苦栽種的薔薇，經過了兩年的生長旅程，從小院欄杆上一整條披掛而下，雍容，繁複。唐代大詩人杜甫有詩：「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由於品種好，多是復瓣，淺粉里透著深紅，深紅里又摻有少許潔白，星星點點傾瀉而出，雖然在頂層，卻是生機無限，足以讓你怦然心動，內心的情愫在這薔薇花開一片里涌動，發出對於美好生命的讚歎！對於美好生活的嚮往！這種薔薇的美，閃電般攝入心魄。其實無需光顧我家小院，人們在匆匆忙碌的旅途中，或在自家居住的社區，發現這樣美好的風景，同樣免不了那一瞬間不經意地抬頭，投去的那一抹羨慕的目光。　　我喜歡在濛濛細雨中，隔著複式樓梯的一扇朝小院的窗戶看花。花朦朧，人也朦朧，隔著的那扇窗，花嵌窗內，就成了一幅天然的水墨扇面畫作。有時愛人一時興趣，捧起單反相機，隔窗拍攝，嗨！效果真是不錯。　　卧室離小院不遠，有時早起不顧梳洗，就打開院門，側身倚在欄杆邊，將視線放遠。藍天、白雲、人工湖、大水庫，還有水庫邊那一排排高高的白楊，遙遙向你問好。朝霞的曙光映照著一望無際的大水庫，水面上波光瀲灧，就像是灑下了層層金粉，閃著炫目旖旎的光。再把視線拉回，樓下小區里那碧綠搖曳的樟樹；高高聳立的銀杏，扇形的葉片被微微春風輕拂，泛著耀眼的白光，就像是千萬隻蝴蝶落在那裡，翩翩舞動，再配上小院里這些鮮艷的花朵：老家侄女們挖來的深谷幽蘭，散發著清香氤氳在院子里；杜鵑花花容月貌宛若西施，落落大方艷麗嫵媚；還有梔子花、含笑、花中精靈---曇花……凡此種種，讓人目不暇接賞心悅目。此時，一切煩惱憂愁都煙消雲散，留下的就是心底的平靜和生活的美好！　　有一天，我正在熟睡中，突然被一種異乎尋常的聲音驚醒，迷迷糊糊中睜開惺忪的眼睛，朝院外探頭，天剛蒙蒙亮，黑暗尚無全部退去。我豎起耳朵想聽聽是什麼東西在叫：「嘟」，「嘟」，「嘟」，聲音短促，停三五秒鐘又再叫一次，如此循環不停，歌聲渾厚低沉。我低聲地問愛人，這是什麼鳥在叫？他說這是斑鳩在唱呀！我興奮得完全清醒了，立刻跳下床，躡手躡腳地輕輕打開院門，稍稍伸頭向院子里張望，兩隻灰色羽毛的斑鳩，立在兩米高的杏子樹上，正交頭接耳在聊著什麼，看那親熱勁，像是一對在談情說愛的戀人。它們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窺視。這時聽到的已不單單是斑鳩在唱，還有調皮的小麻雀跟著起鬨，在我家卧室樓頂老虎窗下嘁嘁喳喳。　　十一月份的一個午後，心情落寞而憂鬱，愛人生病住院我擔憂次日的手術。此時我在收拾東西準備去醫院替換孩子，正在我將要出門的一剎那，忽然「喳」，「喳」，「喳」傳來好幾聲喜鵲的叫聲。對於喜鵲的聲音，我太熟悉不過了。秋日的陽光鑲嵌進喜鵲歡快的鳴唱，恰如童年的影子或隱或現，我想起小時候，只要聽到房前屋後喜鵲「喳、喳」的叫，母親總會很高興地說，我們家又要有好事臨門了。想到這心裡一陣歡喜，我屏住呼吸，仔細辨認喜鵲鳴叫的方向，對！在小院！喜鵲也來我的小院登枝了。我的心情一下子開朗起來，就連喜鵲也報來美好的信息。啊！這些小鳥不甘寂寞，在小院花草果木的引誘下，一起來光顧我的小院，並且最先品嘗小院果樹上，那屈指可數的甜甜的杏和紅彤彤的柿。我完全被陶醉在這悅耳的歌聲里，心曠神怡。從此後，我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在小院里盡情享受大自然的恩賜，呼吸著清新的空氣，聆聽著鳥的啼鳴。這時我覺得精神無比舒暢，心中奔涌著難以名狀的喜悅。我彷彿穿越著時光的隧道，回到了那永遠回不去的童年、青年那些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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