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男人們:「同夫」也到我為止吧

沉默的男人們:「同夫」也到我為止吧

文/曾子

近些年來，同妻話題受人關注。據《廣州日報》曾經報道，中國約有一千六百多萬同妻。

但另一個群體卻似乎成為「沉默的大多數」。那就是女同性戀的丈夫們，也叫「同夫」。在中國特殊的男權語境下，他們似乎無法公開表達自己的聲音。他們到底有著怎樣的酸甜苦辣？他們的心中，又有著怎樣的不為人知的秘密？

最近，記者就訪談了一些同夫，聽聽他們的故事吧。

一，一個同夫的自述

1、自述者： 安子詳，30歲，婚齡6年。

我是去年發現妻子是女同性戀的。現在想來，一切早有蹊蹺。

剛認識老婆時，就被她假小子式的行事風格所吸引。她喜歡留短髮，走路說話都是風風火火的。她讓我感到神秘而刺激，特別有一種征服的衝動。

起初我們在一起時，有點象哥們兒感覺。她能喝酒，說葷話比我還猛。結婚前我對她說，要不趕緊結婚，我真快對她沒有性衝動了。

記得結婚前，我曾數次想和她親熱，但是她總是扭捏著拒絕。當時我想大概她是一個保守的純潔的女孩，所以反倒心裡有些欣喜。但是新婚第一夜，她還是抗拒和我親熱，我幾乎在半強迫之中才完成了我們的第一次。

完事後，她哭了。我才發現她是處女，這讓我感到內疚。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粗魯了？

我們的性生活始終不和諧。經常是我慾火焚燒，她卻如石頭一般波瀾不驚。我有時懷疑她有心理問題。我偷偷地去書店看書，懷疑她是不是民間傳說的石女？當然，我也想嘗試用很多技巧，我懷疑自己的技巧不對。

有時，我懷疑她是不是根本不愛我？因為我們出門時，她總不自覺的走自己的路，和我拉開距離感，完全沒有普通夫妻應該有的親密感。

有一次，我把這個問題拋給她，她不說話。我說那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她沉默了很久，說你是個好人。這句話讓我啼笑皆非。

結婚多年後，我想要個孩子，但她堅決不同意。她說她要做事業，現在不想要小孩。哪怕我跪下來求她，說我家裡三代單傳，沒有孩子不可能向父母交待。但是她無動於衷。

她是一家外企的高管，掙得比我多。這也是我總不解的原因：為什麼她偏偏挑了我這樣一個掙錢少的男人當老公？因為她掙得多，結婚後我主動承包了家務，她經常說工作忙，要加班，有時晚上乾脆就不回家了。

不回家的時候，她總說住到一個閨蜜家裡去了。那個閨蜜我見過，叫劉紅，到家裡來時，兩個人親熱得讓我倒象個局外人。有一段時間，我還有些小心眼，故意給她打電話時，說問候一下劉紅，結果還真是劉紅過來接的電話。

我就放心了，覺得自己太不象個男人大度了。

我發現她和劉紅的秘密純粹偶然。有一次，我出差，到了機場航班突然取消了。我沒有提前和她說，就回家了。結果深更半夜的悄悄的打開門，看見她和劉紅在被窩裡脫得赤裸裸的行男女這事……

我並不了解女同性戀者，曾經覺得所謂的女同性戀者，都是可以改造的。但我現在不知道該如何改變她？我去網上看了看，說同性戀根本不可能改變。這種事情我也不能和周圍人說，誰能理解我在婚姻里的這種苦悶心情呢？

二，當男人們發現自己是同夫

當同妻們正在向社會發聲，讓越來越多的人正視她們的權益和訴求時，同夫現象卻似乎還是冰山一角。

如果說有中國有一千六百多萬同妻的話（這個數據顯然說小了），那麼中國也至少有一千六百多萬同夫。男同性戀者和女同性戀者在人群中的比例是幾乎相同的，如果說我們似乎看到的男同性戀比女同性戀多，那只是因為男同性戀者活躍一些，而在中國的男權語境下，女同性戀者更多選擇了隱蔽和低調生活。

但是現在，隨著同性戀者越來越多的向公眾現身，同夫現象也到了不得不引起我們關注的時候了。

當丈夫們發現自己是同夫，他們的反應是什麼？ 據筆者調查，不外乎這樣幾類：

1、暴跳如雷型： 噁心，變態——這是他們通常的反應。女人搞同性戀？很多大男子主義的男人簡直不可想像。

2、肯定是受了某些不良壞人的誘惑。妻子是純潔的，但是那個引誘妻子的女人是壞人。所以網上不乏這樣的例子：發現妻子是同性戀後，老公找到妻子的女伴，用暴力（比如毆打，言語攻擊等）方式傷害對方。

3、還就不信改造了你？這是許多男人的想法。發現妻子是女同性戀後，覺得好馬還得好獵手，妻子沒有成為馴服的馬，都是因為自己這個獵手技巧不夠，所以得想辦法改造妻子，把妻子「由彎掰直」。

4、受傷型。妻子是女同性戀者，肯定是自己的某些方面的能力不夠？比如性能力等等，所以男人的自尊心很受傷。

5、沉默型：這種事情丟死人了，所以也不能聲張，家醜不可外揚，所以只能偷偷地忍受。

6、曖昧型：年青的時候A片看多了，據說男人看見兩個女人做愛，反倒覺得刺激。有些男人甚至想：兩女侍一夫，倒也不錯。弄不好，不但將妻子改造過來了，還順便把妻子的女伴招安成「二房」。

7、大度型：只要不和男人搞，倒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和女人搞，還能玩出什麼新花樣？ 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反正正好各自不約束對方，自己也趁機出外來些曖昧。

當然，還有很多各式各樣的反應，總之，在中國特殊的男權語境下，同夫一旦發現妻子是同性戀，更多選擇了默認。這也許是緣於女人的弱勢地位，同夫們覺得這事根本不值得自己大驚小怪；也緣於男人的強勢地位，覺得這事不能聲張等。

不得不提到的是：在中國，女大當嫁的壓力比男大當婚的壓力還大。所以到了適婚年齡的女同性戀者比男同性戀者結婚的壓力要大得多，因此可以想像，中國同夫的數量將遠遠大於同妻數量。

三，同夫到我也為止吧

當同夫成為「沉默的大多數」時，同妻所面對的悲劇和困難，其實一樣存在同夫那裡。

有一位訪談者告訴我，妻子對他實施性懲罰。一年難得幾次和他過性生活。他正血氣方剛的年齡，只好天天自慰。那份心裡的苦悶和壓抑不知向何人說。

還有一位訪談者告訴我，因為妻子是同性戀者，所以不願意生孩子。他擔心自己會無後。

還有同夫告訴我，他的妻子難得給他一個笑臉。家裡就象個旅館，他和妻子像兩個陌生的客人。在他看來，這樣的婚姻實際上是名存實亡。

也有同夫反映，他和妻子一直陷入冷暴力之中。因為沒有和諧的性和情的交融潤滑，兩個人經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有時甚至發展到武力相向的地步。

讓同夫們更壓抑的是，很多女同性戀妻子，在外界看來都是不錯的賢良的妻子。所以，即使知道自己的妻子愛同性是一個問題，但是他們也無法和外界交流。一是傷面子，二是大多數的周圍人很漠視這個問題，覺得同夫們小題大作。

所以，他們只能成為「沉默的大多數」。

如果說同妻們紛紛覺醒，各種同妻組織打出「同妻到我為止」的口號，拒絕和男同性戀者走進虛偽的「同+異」婚姻時，是因為同性戀妻子們越來越從生活中各種殘酷的現實發現，「同+異」式的婚姻，很難有幸福。

首先，不要期待著通過婚姻去改變同性戀者。越來越多的觀點傾向於認為同性戀者是天生的性取向，很難逆轉。所謂的只要結婚了「這個男人女人就自然變正常了」，那是無稽的說法。

其次，同+異式的婚姻，產生了很多諸如家庭冷暴力、傷害孩子、性健康的威脅等問題，所以造成了許多悲劇後果。

有一位女同性戀告訴我這樣一個真實的故事：當她的丈夫發現她是同性戀者後，不但在家裡狠狠的毆打了她，還糾集了幾個人，找到她的女伴，當著她的面強暴了女伴。他們一邊用暴力強暴女伴，一邊說：看你以後還敢做這些變態的事情不？讓你嘗嘗男人的滋味。

那一刻間，她說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甚至不敢去報案，因為擔心同性戀的事實會暴露。

當同妻們反映自己生活在暴力的陰影下，那麼和同夫一起生活的女同性戀者，則更容易生活在暴力的影響下。世界各國的經驗都表明，當發現妻子是同性戀者後，很多男人趨向於用暴力來解決問題。

然而，這樣的互相都是受害者之間釀造的悲劇，究竟該誰負責呢？

(本文首發於<人之初>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