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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不搭調

文:介子平 「惟書有色,艷於西子,惟文有華,秀於百卉」,說這話的皮日休,概已過了翡翠流蘇白玉鉤的年歲,至少在我當下秋風海上已黃昏的齒齡。雖已不再年輕,言語仍存針芒。沒有偏見,也就沒有寫作,這一點我暗自贊同,米蘭·昆德拉說:「寫作就是寫那些無人敢寫之事,講那些無人敢言之語,這,就意味著要反一般人之常態。」 失望時,書生落魄,浪子白頭,多少人感到自己的人生是失敗的,山重水複,風塵滾滾,無數回長睡不願清醒直面,而不如意事又豈止八九。失望既久,難免孤獨,寂寞生悔,冷淡成愁,氤氳不定的情緒,何須文字準確傳達,意在筆先,身外有身,拈花一問,無人會笑。 「所謂命運,就是說,這一出『人間戲劇』需要各種各樣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隨意調換」,身體殘人史鐵生的話,往往心理患病時,方有共鳴。「終日奔波只為飢,方才一飽便思衣。衣食兩般皆具足,又想嬌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無田地少根基。買到天地多廣闊,出入無船少馬騎。槽頭扣了騾和馬,嘆無官職被人欺。縣丞主簿還嫌小,又要朝中掛紫衣。做了皇帝求仙術,更想登天跨鶴飛。若要世人心裡足,除非南柯一夢西。」 希望似蛾撲燈,焚身乃止,又似嚙齒類的牙,因不停地長,需不停地磨。失望時,不妨降低希望的適度,轉換角色的扮演,「無成與毀,似悲似喜」,水流任意,是隨處可見的常景,平淡生活,是回過頭來的幸福,尤其經歷大起大落後,梁文道說得好:「幸福的人都沉默。百思不得其解,問一友人,對方淡然自若地答:因為幸福從不比較,若與人相比,只會覺得自己處境悲涼。」敢雲閱歷多辛苦,最好峰巒最不平,無形非象,物象即心象。 眼前有機,無以自破,道理上講得通,感情上未必通,該用腦子時,卻動用了感情,文字便是感情做的。以文字照亮生活的陰影,穿透情緒的陰霾,寫作遂成心理的調劑,正如有人以麻將、以運動排遣之,有人以放歌、以揮毫消散之。這樣的文字,山中宰相,天際真人,筆下無虛言,全然自娛自樂,旁人讀之,認同或反對,樂山樂水,見仁見智。 鄭板橋說:「有些好處,大家看看;如無好處,糊窗糊壁、覆瓿覆盎而已。」齊白石也有此襟懷:「人譽之一笑,人罵之一笑。」月池浸色,空而不著,流光碎影,過而不留,你的文字怎可與鄭板橋的蕭蕭之竹比較,其實就連自己也已忘卻,何時何處落的墨,往往醉後?這些文字就是往事的皮屑,脫落了,便不再屬於自己。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信步園林以詩酒自適,小頹風範而丘壑獨存」,乃朱彊村之句,今歲方覺其潛妙。年齡越大,越喜歡喝點小酒,因為心裡有些話越來越說不出口,酒便是話引子。正如木訥簡默之人,多以情書掩飾羞澀。文人的情感在文字,不光是千裡面目,當年鄭逸梅「與徐碧波之宅,相距僅一二百步,奈彼此杜門不出,有事輒付郵筒以傳達」。傷心夜雨,寒燈半盞,回首秋風,禿筆一枝,那些搭調不搭調的文字,消磨著時光,也慰藉了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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