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 | 唐仲容先生:六祖大師法寶壇經講記(十五)

(續前付囑品)

時,徒眾聞說偈已,普皆作禮。並體師意,各各攝心,依法修行,更不敢諍,乃知大師不久住世。法海上座再拜問曰:「和尚入滅之後,衣法當付何人?」

當時眾門徒聽聞這首偈後,都向六祖大師行禮,並且體會了大師的心意,各自反觀自心,懂得了要解脫的關鍵不在於他而在於自己。為何解脫是在自己?即是按上面所講的道理來思維、參悟、行持,在我們現實的生活中、視聽言動上、生活起居上心裡遠離兩邊的分別執著,言語道斷,心行處滅,這樣就能解脫。如在《金剛經破空論》上有個頌:「衣食住行事即理,一切毗尼皆佛行。」所以大家依法修行不敢再有諍執,也知道六祖大師不久即將離開人世。法海上座又拜問道:和尚圓寂以後,衣缽將交付誰呢?

師曰:「吾於大梵寺說法,以至於今,鈔錄流行,目曰『法寶壇經』。汝等守護,遞相傳授,度諸群生。但依此說,是名正法。今為汝等說法,不付其衣。蓋為汝等信根淳熟,決定無疑,堪任大事;然據先祖達摩大師付授偈意,衣不合傳。偈曰:『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華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六祖大師說,我從大梵寺開始講說佛法至今,把所講的內容抄錄流傳,名曰「法寶壇經」,你們應該守護行持,互相傳授,廣度眾生。只要依此佛法來行修,就叫正法。我今天只講解佛法,而不交付衣缽,這都是因為在坐的各位信仰堅定,學習佛法已有所成,堪當大任。可是根據達摩祖師所囑咐的偈頌之意,衣缽不該再傳,這首偈是說:「吾本來茲土,傳法度迷情。一華開五葉,結果自然成。」偈中的一「花」是指達摩祖師到惠能六代;「五葉」就是指惠能以後的臨濟、溈仰、曹洞、雲門、法眼等「五家」。也就是說傳到六祖時衣缽即不再傳下去,其禪學自然大興,所以說是「結果自然成」。

據禪宗傳法系統所載,在印度經歷了二十餘代,但都是傳法不傳衣,其個中原由神會在答崇遠問中說:「西國不傳衣……西國為多是得聖果者,心無狡詐,(唯)傳心契。漢地多是凡夫,苟求名利,是非相雜,所以傳衣定其宗旨。」(《菩提達摩南宗定是非論》)也就是說傳衣僅僅是為了表信,表示所傳之法是代代相承的,六祖在此明確的說其衣缽是不再傳下去的,但是在六祖去後,南北二宗也為了祖衣而大興干戈,「法信衣服,數被潛謀」,北宗普寂立神秀為六祖,自稱七祖,奪衣以為信物。而神會門下之宗密也立神會為七祖,「貞元十二年,敕皇太子集諸禪師,楷定禪門宗旨,遂立神會禪師為第七祖,內神龍寺,敕置碑記,見在。又御制七祖贊文,見行於世。」(《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其實,神會也暗有以七祖自居的態勢,如《菩提達磨南宗定是非論》說:「……能禪師是的的相傳付囑人,已下門徒道俗,近有數萬餘人,無有一人敢濫開禪門。縱有一人得付囑者,至今未說。」又說:「崇遠法師問:『能禪師已後,有傳授人不?』(神會)答:『有。』又問:『傳授者是誰?』和上答:『已後應自知。』」從達摩到六祖惠能,已經是「一花五葉」了,衣缽是不再傳下去的,其所傳禪法是自然大興,不再是一代付囑一代了,所以信衣也用不著再傳。但是在神會這兒卻又變成了在六祖以後仍然是「一人得付囑」,其很明顯這「一人」是指的他自己。

「吾本來茲土」,「吾」是指達摩本人,這句說明了達摩是從西土來到東土。

「傳法度迷情」,此是說達摩來東土的目的,即是為了傳授無上大法,廣度迷而不覺的有情。

「一華開五葉」,一花,即是指達摩祖師到惠能六代。開五葉,即是指六祖以後的「五家」,也就是臨濟、溈仰、曹洞、雲門、法眼等五家,在此五家上再加出自臨濟之楊岐派、黃龍派,合稱「七宗」。

「結果自然成」,即是說自六祖以後大法將大興於世,不需要再一代付囑一代,所以就沒必要將衣缽傳給誰。六祖也只能銘記師囑,決定不再將衣缽往下傳了。

師復曰:「諸善知識!汝等各各凈心,聽吾說法。

六祖在入滅前,還苦口婆心地教誡他的弟子們要各各凈心。我們學佛人就是要各各凈心,就是要心裡不取於相,如如不動,不要胡思亂想。同時,也不能昏沉愚昧。因為昏沉愚昧是障觀的,而掉舉則障止。所以我們內心時刻要遠離昏沉、掉舉兩邊,要常時止觀雙運,常時在大定大慧之中。大定是表現在無論對任何境界,都能安住在法性中,不取於相;大慧則表現在時常不愚痴,用即了了分明,當言要言,當行則行,只不過言得如理,行得合度;並且心內寂靜安詳,自在解脫。這種功夫就是清凈心。

若欲成就種智,須達一相三昧、一行三昧。

「種智」,此是一切種智之略稱,依龍樹《大智度論》(卷二十七)說只有佛才具備一切種智,而聲聞和獨覺只具有一切智。一切種智,「種智」屬於「無上正等正覺」中的「正」,也就是要徹底深入地實證諸法的離言自性,它不是孤立的,是與圓滿方便智相輔相成的。有一分實相智,就有一分方便智;有一分方便智,也就必有一分實相智。種智在如來的二十種功德中就叫一切種妙智。「一切種」就是根本智,「妙智」就是後得智。種智是生起後得智的根本,是實證真如離言法性的;後得智是屬於離言法性而起的種種妙慧。所以,種智是生起方便智慧的根本。但是若要成就種智,就需深達一相三昧和一行三昧。一相三昧是內心的一種理境,也就是內心中一種清凈心的表現。「一相」,就是大乘一相無相之實相;「三昧」,就是定。常時我們的心都安住在一相無相之實相境界上,就叫一相三昧。這一相三昧是屬於達摩所傳「二入」中的「理入」,下面講的一行三昧就是「行入」。有「一相三昧」就一定要有「一行三昧」;有「一行三昧」也必須要有「一相三昧」。這兩個三昧的結合就是般若三昧。這一相三昧主要屬於真諦,內心寂滅,遠離執著分別,如如不動,不取於相,與真如法性相應,符合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不垢不凈的中道實相。一行三昧是表現在外的,當言則言,當行則當,言得如理,行得合度。度生時能隨緣任運,內心清凈,不假分別執著,現證現觀,直往直來,純一直心,不動道場,這便是一行三昧的境界。一行三昧主要是表現在外的,而一相三昧則主要表現在內。內主要是指心境上寂靜安祥;對外來說,又當做則做,並做得很好,隨順因果。二者結合,就是一種大自在,大解脫。能如是內行無相三昧,外行一行三昧,就是於法不增不減,不取不舍,就是般若三昧。

若於一切處而不住相,於彼相中不生憎愛、亦無取捨,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安閑恬靜,虛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

這主要講了一相三昧是「於一切處而不住相」,即是指的在內心裡不住相。不論在什麼條件下都不住有邊,不住空邊,不住中邊,不住外邊,也不住內邊。就在不住相中不生憎愛,有憎有愛就有兩邊,就不能入不二法門。「亦無取捨,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如有利益,有成壞,心就不寧靜,就患得患失,就有人法的執著。反之,若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就能八風不動。「安閑恬靜,虛融澹泊」,這些都是屬於我們內心清心寡欲,無求無取的一種解脫境界。以上即是六祖對「一相三昧」所作的解釋,下面對「一行三昧」也作了解釋。

若於一切處,行、住、坐、卧,純一直心,不動道場,真成凈土,此名『一行三昧』。

「於一切處行住坐卧,純一直心」,只有一個心,即一個不取不舍之心,一個不增不減之心,一個遠離分別執著之心。「不動道場」,有取有舍就動了道場,道場不在外而在內心。若你心裡能清心寡欲,行住坐卧行一直心,遠離分別執著,便是道場。若你內心沒有如此做,且與此相反,就動了道場。如果你做到了一相三昧、一行三昧,當下便是凈土,所以凈土不在他處,而就在你心中。你心裡清凈,沒有執著分別,那麼你見到的一切法都是清凈相;你在一切法上不依名取相,不去分別執著,當下便是凈土。如你有了這些執著分別,即使是凈土也就成了染土。何以故?染凈之土,隨心現故。

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種,含藏長養,成熟其實;一相、一行亦復如是。

若人具備了一相三昧和一行三昧,這個人將來就會開般若花,結菩提果。我們的心就如大地中播下了金剛不壞的菩提種一樣,含藏長養,將來就會成熟,而證得圓滿的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果。

我今說法,猶如時雨,普潤大地;汝等佛性,譬諸種子,遇茲沾洽,悉皆發生。承吾旨者,決獲菩提;依吾行者,定證妙果。聽吾偈曰:

我今天說法,猶如及時雨,使眾生的心田得以滋潤。「汝等佛性」,這裡的佛性是指的事佛性,我們的事佛性如果遇到了外面的緣,就好比地里的種子,得了雨露的滋潤就自然而然的要發芽、生根、開花、結果。誰能繼承我今天給你們講的頓悟禪法的宗旨,就決定能獲得無上菩提。反之,如果沒有按我教導的去做,要想得菩提也是決無是處的。聽我為你們說一偈:

『心地含諸種,普雨皆悉萌;頓悟華情已,菩提果自成。』」

「心地含諸種」,我們無始以來的一切善惡種子都是藏在我們的阿賴耶識中的。

「普雨悉皆萌」,佛說的法如甘露一樣,滋潤著我們的心田,使我們心地里的種子得以發芽、生根、開花。

「頓悟華情已,菩提果自成」,只要你心裡能豁然明白非有非空中道實相的這個道理,常時遠離兩邊,讓無分別執著的心境保持住,當下就是開的般若花,結的菩提果。以前鳩摩羅什對菩提和般若有個解釋,般若本身就是智慧,是覺義;菩提也是智慧,是覺義。但他說菩提者,老般若;智慧者,嫩般若。般若圓滿謂之菩提,菩提因位謂之般若。

師說偈已,曰:「其法無二,其心亦然。其道清凈,亦無諸相。汝等慎勿『觀凈』及『空其心』!此心本凈,無可取捨。各自努力,隨緣好去。」爾時,徒眾作禮而退。

六祖這裡再次強調,法是一不是二,只有一個而無有兩個。有的人講,我們有個肉團心,還有個虛妄心和真常心,認為我們要修成佛道,不是在肉團心上,也不是在虛妄心中,而是要在真常心中。如此就有幾個心,那麼我們就需要把肉團心、虛妄心舍掉,試問肉團心、虛妄心是不是緣生法呢?如果說它是緣生法,那麼我們舍掉緣生法不是就墮入了斷滅頑空了?也就和達摩祖師說的「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相反。而直指人心的「心」就是我們的虛妄分別之心,如果知道我們這虛妄分別之心不真實,當下就見性了。猶如明與暗一樣,不是要將暗取走後再搬一個明來,而是一旦有了明,暗頓時就不見了。你只要有了智慧不執著,虛妄分別之心當下就變成了清凈心,而不是我們要把虛妄心去掉,再去求一個我們本有的清凈心。所以,「其心亦然」,心也沒有兩個。

「其道清凈,亦無諸相」,道者就是指非有非空的中道實相,它是清凈無相之相,《無量義經》上說「不相無相,無相不相,是名諸法實相」。所以,你們現在要謹慎,不要去觀凈,不要去空其心。如果觀凈、空心靜坐,百物不思只是外道所修之禪,而佛法的禪定,是在坐的時候修止修觀,而不是去空心靜坐,而不是什麼都不想。因為什麼都不想,是病而非禪,要在心裡去緣一境,也就是要如理如量地參悟正法。法有兩部份,一是世出世間的染凈因果,二是諸法的實相真理。比如,你參世間因果,就要如理去參。世界有三界,三界有情是靠什麼業力而生的?業又有哪些?在變果時又是如何去變的?你就要在世間因果的範圍內,有層次地對它進行觀想參悟,這才是修止觀。而空心靜坐永遠也是生不起智慧的,而沒有智慧就永遠不能解脫。所以六祖在此告誡他的弟子們「汝等慎勿觀靜及空其心」,不要以為自己心內啥都沒有,將其空完。我們空心是指將我們心裡的執著分別空盡,但還是有分別,只不過是善分別,是沒有執著的分別,是合符因果、合符真理實相的分別。就我們的心來說,還得多聞熏習,如理作意。

「此心本凈,無可取捨」,我們的心本來是清凈的,這點是符合唯識的,本凈不等於本覺。如果我們的心本來是覺悟的,我們就不會迷。雖然我們的心性本凈,但我們沒有智慧去通達心性本凈的道理,所以我們是凡夫。而覺者解脫也,如果我們的心本覺,本來就明白解脫之理,我們為何又是凡夫呢?你說凡夫是因一念無明所生才成凡夫,那麼這一念無明又是如何生的呢?如果我們努力歸到了妙明真心上去,又能不能保證今後不再迷呢?你既然原先都未曾保證到,又豈能保證今後不迷?所以,這些就是佛常說的「自語相違」、「與聖教相違」、「與世間違」、「與現量相違」、「與比量相違」。六祖這裡告訴大家「此心本凈,無可取捨」,是與印度佛法所說的「心性本凈」同一理的。

我們時刻都要不取不舍,要努力這樣修行,「隨緣好去」。這裡的「隨緣」是有達摩的「隨緣行」在裡邊,而不是勉強我要怎樣怎樣,而是要隨順因果規律。弟子們聽六祖開示後都有所契悟,便向六祖頂禮而退。

大師七月八日,忽謂門人曰:「吾欲歸新州,汝等速理舟楫!」大眾哀留甚堅。

六祖大師在七月八日這天,忽然告訴徒弟們,我想回到新州去,你們趕快去準備行船,大家苦苦哀求,堅決挽留六祖大師。

師曰:「諸佛出現,猶示涅槃;有來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歸必有所。」

六祖大師說:諸佛出現於世間後,也都要示現涅槃,既有來必有去,這是理之常情。我這裡多給大家講幾句,我們眾生的今生是前生的業力決定的,所以說是「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人一生下來,就有一固定的像貌,在哪一階段應該現什麼樣的狀態(如身體好壞,命運好壞),這是生下來就有定數的。因為前生的業力是有一定數,它感果也就有一定數,這是凡夫的情況。而菩薩或有道之士,一方面隨其業力,另一方面還隨其願力而定。因為他們在前生修行的時候就發了願,或者弘法與誰結了緣。發願要在何處度生,而在這階段已將有緣的眾生度完了,完成了任務,自然也就要走了。所以,不論是菩薩還是凡夫,都事先有個安排。但是,眾生也有不遵循業力決定的,就看你前業的力量強弱了,如果你前生善業力強,今生造了點惡業,但不能轉變前生的善業。反之,如果你前生的惡業強,今生雖然做了些善業,但仍然轉變不了你過去生中所造的惡業。如果過去生中所造的業,其性不固定、勢力不強盛,這就要看我們今生造的什麼業來確定。如果今生的善業造得大,那麼今生就得樂報;反之,如果今生的惡業造得大,今生就感苦果。所以,佛法講「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這不是百分之百的宿命論,而是由你前生和今生所造的善惡業力來定的。故此,一個人生有時間,死有地頭,這是業力、願力、緣力所決定的。

眾曰:「師從此去,早晚可回?」師曰:「葉落歸根,來時無口。」

大家說,大師從此去後,早晚還是要回來啊……六祖說,葉落了是要歸根的,來此世間時也本無言的。也就是說,我這次去後,如冬天的枯葉一樣只是下落而不再上升了。

又問曰:「正法眼藏,傳付何人?」

大家又問,大師你的正法眼藏傳給何人呢?

師曰:「有道者得,無心者通。」

正法眼藏有兩個意思:一個是指衣缽是正法眼藏,另一個是指佛法之心要。佛在靈山會上「拈花微笑」時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所以,傳法時,一個是傳衣缽以表信,一個是傳道,即傳心印(修心的主要方法)。所以當眾人問六祖「正法眼藏,傳付何人」時,六祖就告訴大家, 「有道者得,無心者通」。「無心者通」是指無分別執著之心。你認為有個真心,就始終有法執,有我執,就不得通。「無心」是指我們的心如夢幻泡影,沒有常住的真心。如果一旦懂得了這個道理,當下你的心就成了清凈心。因為沒有常住真心,我們就沒法分別,沒有常住真心,我們就沒法起言說,所以當下就是言忘慮絕,幻心就變成了清凈心了,凡夫心就變成了菩薩心了。拘留孫佛說:「覺身不實是佛身,了心如幻是佛心。」你若通達心如幻,就無執著,就生清凈心。所以,六祖前面也講道:「若言著心,心元是妄,知心如幻,故無所著也。」達摩也說:「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懂得如幻,就懂得無法言說分別,當下就言忘慮絕,當下就是清凈心。所以,生清凈心就是頓悟。《金剛經》上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你知道一切都不可得,就入諸法無相之實相中,境界就是無相之實相,能緣的是般若智慧,所緣的是無相之實相,就是涅槃。但在根本智實證清凈的涅槃境界時,依之而起後得智緣慮諸法,雖有分別但無執著,此即正是「非不見真實,而能了諸行,猶如幻等事,雖有而非真」之意。所以智慧正在見(分別)真實(性)時,就不能執著是個什麼,心裡就無染分別。但是,在見真實過後(真實相是實相般若),雖有分別,但無執著。知道所見的相是什麼樣子,能見的是什麼,而所見的又是什麼,所以,正在無分別時,就是實相般若,唯識稱為根本無分別智。有分別但無執著,就是後得無分別智,也是方便智。所以,真正的無分別智是兩部份,一種是純粹的清凈相,一個是觀諸法如幻,有分別而無執著之相。

又問:「後莫有難否?」師曰:「吾滅度後五六年,當有一人來取吾首。聽吾記曰:『頭上養親,口裡須餐;遇滿之難,楊柳為官。』」

又有人問道,將來有沒有什麼災難?六祖大師說,待我圓寂後五六年,會有一人來偷我的腦袋。聽我說幾句預言:「頭上養親,口裡須餐。遇滿之難,楊柳為官。」這幾句預言是什麼意思呢?據宋代契嵩編修的《傳法正宗記》(卷六)載,在開元十年(722)八月三日,受新羅國僧人金大悲雇,汝州梁縣張凈滿取六祖頭回新羅供養。「頭上養親」即是說想將六祖的頭買回去象父母一樣地供養。「口裡須餐」,即是說當時金大悲給張凈滿二十千錢,而受雇來取六祖的頭也僅僅是為了生存。「遇滿之難」,此句是預言賊人之名,「滿」即張凈滿。「楊柳為官」,此是預言當是郡縣之官員名字,也就是說當時有一個姓楊和姓柳的地方官。據《傳法正宗記》(卷六)載,張凈滿被捕時韶州刺史名叫柳無忝,曲江縣令叫楊侃。由於六祖早已將此預告了他的弟子們,弟子們早就有了準備,張凈滿來偷時便不得手,遇到楊柳二位官員將其拿住,但念其動機是好的,是想供養六祖,因此楊柳二官便沒有給他定罪。

又云:「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薩,從東方來,一出家,一在家,同時興化,建立吾宗,締緝伽藍,昌隆法嗣。」

六祖又說,我圓寂後的七十年,有兩位大菩薩從東方而來,一個是在家人,一個是出家人,他們同時興隆佛法,教化眾生,建立我之宗門,修建伽藍廟宇,將佛法發揚光大,傳之久遠。

問曰:「未知從上佛祖應現已來,傳授幾代?願垂開示!」

大家再次向六祖大師禮拜,問道,不知從佛祖開始至今已經傳授了幾代?希望能夠垂愍開示。

師云:「古佛應世,已無數量,不可計也。今以七佛為始:過去壯嚴劫毗婆尸佛、尸棄佛、毗舍浮佛;今賢劫拘留孫佛、拘那含牟尼佛、迦葉佛、釋迦文佛,是為七佛。釋迦文佛首傳摩訶迦葉尊者;第二、阿難尊者;第三、商那和修尊者;第四、優婆毱多尊者;第五、提多迦尊者;第六、彌遮迦尊者;第七、婆須蜜多尊者;第八、佛馱難提尊者;第九、伏馱蜜多尊者;第十、脅尊者;十一、富那夜奢尊者;十二、馬鳴大士;十三、迦毗摩羅尊者;十四、龍樹大士;十五、迦那提婆尊者;十六、羅睺羅多尊者;十七、僧伽難提尊者;十八、伽耶舍多尊者;十九、鳩摩羅多尊者;二十、闍耶多尊者;二十一、婆修盤頭尊者;二十二、摩孥羅尊者;二十三、鶴勒那尊者;二十四、師子尊者;二十五、婆舍斯多尊者;二十六、不如蜜多尊者;二十七、般若多羅尊者;二十八、菩提達摩尊者;二十九、慧可大師;三十、僧璨大師;三十一、道信大師;三十二、弘忍大師;惠能是為三十三祖。從上諸祖,各有稟承。汝等向後,遞代流傳,毋令乖誤!」

六祖大師說,從遠古以來,諸佛出現於世,已經無數可計了。現從過去的七佛開始講起,在過去的莊嚴劫時,出現了毗婆尸佛、尸棄佛、毗舍浮佛,今賢劫有拘留孫佛、拘那含牟尼佛、迦葉佛、釋迦文佛,是為七佛。釋迦文佛首傳摩訶迦葉尊者、第二阿難尊者、第三商那和修尊者、第四優婆毱多尊者、第五提多迦尊者、第六彌遮迦尊者、第七婆須蜜多尊者、第八佛馱難提尊者、第九伏馱蜜多尊者、第十脅尊者、十一富那夜奢尊者、十二馬鳴大士、十三迦毗摩羅尊者、十四龍樹大士、十五迦那提婆尊者、十六羅睺羅多尊者、十七僧伽難提尊者、十八伽耶舍多尊者、十九鳩摩羅多尊者、二十闍耶多尊者、二十一婆修盤頭尊者、二十二摩孥羅尊者、二十三鶴勒那尊者、二十四師子尊者、二十五婆舍斯多尊者、二十六不如蜜多尊者、二十七般若多羅尊者、二十八菩提達摩尊者、二十九慧可大師、三十僧璨大師、三十一道信大師、三十二弘忍大師,惠能是第三十三祖。以上諸位祖師,佛法各有稟承,你們諸位將來也要代代相傳,不要使佛法有所斷絕。

大師,先天二年癸丑歲,八月初三日,於國恩寺齋罷,謂諸徒眾曰:「汝等各依位坐,吾與汝別。」

六祖大師在先天二年(713)八月初三這天,於國恩寺用完齋飯,對諸位門徒說,你們各自按位次坐好,我與你們道別。

法海白言:「和尚留何教法,令後代迷人得見佛性?」

法海對六祖說,不知和尚留下什麼教法,令後代的迷人能夠認識到佛的真如本性?

師言:「汝等諦聽!後代迷人,若識眾生,即是佛性;若不識眾生,萬劫覓佛難逢。

五祖傳六祖法時也說了一首偈:「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五祖這裡說的「有情」是指有慈悲喜舍愛護眾生的感情,我們要對有佛種姓的人傳法。但是如何知道他有佛種姓呢?關鍵看他是否具備慈悲喜舍四無量心。每每心慈者,多為善,有佛種姓的人,你今天給他傳法,將來他就能成佛,所以說是「因地果還生」。但無情無義,刻薄寡恩之人,你不能給他下種(傳法),即使給他傳了法,他也不度眾生不能成佛。六祖這裡傳法給他的後人也是如此,強調有眾生觀念的人就有佛種姓,就可以給他傳法,若沒有眾生觀念,只為自己的人,你給他傳了法也沒有用,所以說是「萬劫覓佛難逢」。由此可見,學佛人要時刻積集福德資糧,時刻起四無量心。

吾今教汝識自心眾生,見自心佛性。欲求見佛,但識眾生;只為眾生迷佛,非佛迷眾生。自性若悟,眾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眾生。自性平等,眾生是佛;自性邪險,佛是眾生。汝等心若險曲,即佛在眾生中;一念平直,即是眾生成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無佛心,何處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無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萬種法。故經云:『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吾今留一偈,於汝等別,名『自性真佛偈』。後代之人,識此偈意,見自本心,自成佛道。」

此段六祖主要是在講「識自心眾生,見自心佛性」。眾生不在外,而是在自心中,同樣若欲見佛,則亦是在自心。什麼是眾生?什麼是佛?對自性(佛性)迷而不覺者即是眾生,覺而不迷者是佛;自性邪險者是眾生,自性平等者是佛;其心險曲是眾生,其心平直是佛。由此可見,眾生與佛皆在一心中,並非是在心外而有。因為一切諸法皆是由心之所生,心外無佛與眾生。這也正是龍樹《大智度論》(卷二十九)中引《般舟三昧經》所說的「以心見佛,以心作佛;心即是佛,心即我身」之意。

頌曰:「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見三毒是魔王;

頌的開頭就教大家辨別邪與正,真如自性是正,邪見三毒是邪。真如自性,就是一切諸法非有非空、沒法分別言說的本性,就是真佛——法身佛,是內因緣生法的緣起性空,屬於萬有諸法平等一味相的絕對真理,也就是諸法的真實相。證了這諸法的真實相,就是真佛。因為證這諸法的真實相,需要般若智慧,這個能證的智慧就是報身佛。報身是以智慧為主,這個真實相、清凈相的境界就是佛的涅槃。而眾生不懂真如自性,不懂緣起性空的道理,所以有邪見,對我們人的自身執為真實就有我執;有了我執,就有貪嗔痴慢等煩惱,有諸煩惱就造染污業,染污業熏阿賴耶識就有染污種;有染污種就變染污果,就時常流轉生死。

邪迷之時魔在舍,正見之時佛在堂。

我們起了邪見,魔就住在了我們的心裡;我們起了正見,就是佛。所以這邪與正是至關重要的。「不悟,即佛是眾生;一念悟時,眾生是佛」,佛與眾生沒有好大的差別,就看你是迷還是悟,故我說成佛易如翻掌,只要將我們顛倒了的東西再顛倒過來就行了。

性中邪見三毒生,即是魔王來住舍;

我們心中起了不正的見解,就生貪嗔痴三毒。也就是說,不明緣起性空,就是邪見,就生貪嗔痴三毒,就是魔王。

正見自除三毒心,魔變成佛真無假。

如果我們起正見,除滅了貪嗔痴三毒之心,魔也就變成了佛。

法身、報身及化身,三身本來是一身;

法、報、化三身,雖然名字有三,實在只是一個。因為法身與報身是佛的一個真身,即佛的真身,從報身上講有形有色,有六根,有八識,有五蘊,只不過五蘊是無漏的五蘊,是以智慧為主。故報身是無漏的有為法,本性空,有幻相而無實體。它是以清凈無漏的內四大種為因,以無始時來廣度眾生的無量善德為緣。所以,佛的報身是凈因緣生的凈法。故此,佛的真身也是如夢幻泡影,是清凈心所現的清凈相,還是有為法,是有生滅變化的,只不過生滅很微細很微妙,不很顯著。因此佛沒有分段生死,也沒有變異生死,只有微細的新陳代謝。佛的報身是空,無實體抓不住,沒法言說,佛的法身就是報身「抓不住、無實體、沒法說」的空理。報身是這個空所依附的無漏有為法。所以佛的報身與法身是融合為一的,是佛的真身。而真身所現的影像就是化身。也可以說,化身就是假的真身,所以說是「三身本來是一身」。我們眾生也有三身,我們這個肉體,有新陳代謝、變化無常,心也有新陳代謝,時時生滅變化、無常。無常就抓不住,抓不住就空,空就無法分別言說。這個道理就是我們的法身。我們坐在這裡,視之而有色相,聽之而有聲音,就是我們的報身。我們的法身與報身也是融合為一的,不過我們的報身是由我們的有漏業所感,凡夫有漏的法身與有漏的報身結合就是有漏的真身。當然也有化身,比如我們晚上做夢所現的身體就是我們的化身,太陽下的影子也是我們的化身。所以我們眾生也有三身,而三身也只是一身。佛的三身只是將眾生有漏的三身、迷而不覺的三身顛倒過來,成為無漏的三身、覺悟的三身、清凈的三身。大家懂得了這個道理就懂佛的三身,也就明白了「三身本來是一身」的道理。不過佛的化身如水中月,而佛的真身如天上的月。

若向性中能自見,即是成佛菩提因。

如果我們能在本性中自見我們的三身,此即是成就佛陀菩提的根本。在見我們的法身時,同時能見法身的般若智慧就是報身。我們法身與報身融合為一的時候也就是化身。所以,只要在性中能見自己的本性,自然就見法報化三身。不過我們即身成佛主要是成法身佛,只有報身的一部份——般若智慧。還沒有圓滿,只有在入金剛喻定之後,我們的法身才圓滿,報身也才真正現出來。

本從化身生凈性,凈性常在化身中;

我們現在是以釋迦佛所說的教法在修,而在印度的釋迦佛並不是佛的真身,而只是一個化身而已。真正佛的世界是由清凈心所現的無漏世界,而不是我們這個娑婆世界,我們這娑婆世界猶如水中月,是佛的世界所化現的。

性使化身行正道,當來圓滿真無窮。

我們以化身佛的教法來修,就是行清凈之正道,將來定當成佛。

淫性本是凈性因,除淫即是凈性身;

我們是從父母而來,是因男女結合而生,是緣生法,本性空。我們一旦知道男女結合是緣生法,本性空,心裡就無執著,無煩惱,就是清凈的法身,也就是「凈性身」。除淫不是要我們怎樣怎樣,只需觀其本性空即成。

性中各自離五欲,見性剎那即是真。

五欲,即色身香味觸法。但離五欲不是五根不觸五塵,而是就在見色時要觀緣起性空,不為色所迷,好的不貪愛,壞的不棄捨,心裡如如不動;聞聲、嗅香、嘗味、觸塵、了法亦復如是。真正的禪就如六祖所說的「用即遍一切處,亦不著一切處」。

今生若遇頓教門,忽遇自性見世尊。

今生遇到大善知識講不二法門,講頓悟禪法,只要你懂了緣起性空的道理就能開悟,你將緣起性空的道理貫徹到生活實踐中去,就是修般若行,般若行圓滿就是頓悟成佛。

若欲修行覓作佛,不知何處擬求真?

如果你修行想作佛,不知從何處去求真?

若能心中自見真,有真即是成佛因;

你在外面是找不到真的,只有從內心去找。因為「知心如幻,故無所著也」。也就是說,見如幻,就見到了真,你如果知道如幻,當下就離開了執著。因為你認為它是個什麼就是法相,你認為它不是個什麼,就是非法相。所以關鍵是不認為它是什麼,不起分別執著,從理境上即達到「言思道斷,心行處滅」。故此,要在言語上離言語,在分別上離分別,在文字上離文字。所以真正的佛法是活生生的,是現證現觀、活修活悟的,是生動活潑的禪。

不見自性外覓佛,起心總是大痴人。

若你不見你的自性,而向外去求佛,一旦起了向外求佛之心,就是大痴人。因為他不懂得真正成佛的道理。

頓教法門今已留,救度世人須自修;

頓教法門,就是要在自心中見性,要在自心中去找佛。「知心如幻,故無所著也」,萬法都是心識所變,心如幻,萬法也就不真實,不真實就不執著,心一下就成了清凈心,生清凈心就是佛。

報汝當來學道者,不作此見大悠悠。」

告訴你們這些學道的人,如不在自己內心上觀心如幻,要想成佛,就沒有機會。

在座的各位一定要懂得《心經》的開頭「觀自在菩薩……」是「觀」字在首,而《金剛經》是以「應作如是觀」之「觀」字結束。這給我們一個啟示:成佛要自始至終都離不開觀緣起性空。所以,《思益梵天所問經》(卷一)上說:「若知此因緣,則達法實性;若知法實相,是則知空相;若能知空相,則為見導師。」佛在你心中,莫向外求,關鍵在於「知心如幻」。懂得這道理就懂得達摩祖師所說的「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也就懂了五祖所說的「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除此之外,別無佛法。

師說偈已,告曰:「汝等好住,吾滅度後,莫作世情悲泣雨淚!受人弔問,身著孝服,非吾弟子!亦非正法!

六祖大師說完偈後,告訴大家,你們諸位各自珍重,我圓寂之後,不要象普通人那樣悲傷哭泣,接受世人弔慰,身穿孝服的人,不是我的弟子,也不是真正的佛法。

但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無動、無靜,無生、無滅,無去、無來,無是、無非,無住、無往。

但要認識自己的本心,見自己的本性,既無動亦無靜,既無生亦無死,既無所謂去,亦無所謂來去,無是無非,無所變化,無所停留。總之,心要安住在不二法門之中,離兩邊的分別相,如如不動。

恐汝等心迷,不會吾意,今再囑汝,令汝見性。吾滅度後,依此修行,如吾在日。若違吾教,縱吾在世,亦無有益。」

怕你們諸位心中有所迷誤,不理解我的心思,今日再特別囑咐你們,使你們真正認識諸法本性。我圓寂之後,若根據這首偈來修行,就象我仍在世間一樣;如果違背了我的教誨,即使是我仍在世間,也沒有什麼益處。接著六祖大師又說了一首偈語。

復說偈曰:「兀兀不修善,騰騰不造惡,寂寂斷見聞,蕩蕩心無著。」

六祖說此偈是在形容「自性」之本態。兀兀,疊詞,原有「茫然無知的樣子」的意思,如柳宗元《讀書》詩說:「臨文乍了了,徹卷兀若無。」而在禪家又有「自然不動」的意思,如《景德傳燈錄》(卷六)載百丈懷海禪法說:「一切諸法,莫記憶,莫緣念,放捨身心,令其自在。心如木石,無所辯別。……兀兀如愚,如聾相似,稍有親分。……若能一生心如木石相似,不為陰界五欲八風之所漂溺。」騰騰,與兀兀之意是大同的,有自在任運之義,如《黃檗禪師宛陵錄》說:「但一切時中,行住坐卧,但學無心,亦無分別,亦無依倚,亦無住著。終日任運騰騰,如疑人相似。……心如頑石頭,都無縫罅,一切法透汝心不入,兀然無著,如此始有少分相應。」即是說時時要心裡空空如也,安閑自在,當說則說,行一直心,但見而無所見,聞而無所聞,心裡常時用緣起性空的觀點去觀照,不去執著。偈的前兩句是說我們要行一直心,不去執著修善造惡。因為只要心裡一清凈,沒有煩惱,你說的句句話都是善言,也就是六祖說的「心地無非自性戒,心地無亂自性定,心地無痴自性慧」。所以你只要抓住了緣起性空這個綱,戒定慧不抓而自在其中。

師說偈已,端坐至三更,忽謂門人曰:「吾行矣!」奄然遷化。於時,異香滿室,白虹屬地,林木變白,禽獸哀鳴。

大師說完偈後,一直端坐到三更時分,忽然對門徒說:我要走了。便溘然而逝。這時滿室充滿著特殊的香氣,天空也出現一道白虹自天而貫於地,四周林木都充滿白光,山中禽獸都為之哀鳴悲泣。為什麼六祖涅槃後滿山禽獸都會哀鳴悲泣呢?因為器界與我們的根身是緊密相聯的,根身是我們的正報,器界是我們根身這個正報所依止的依報。我們有情的吃穿住行都是依靠著這個大地,所以,當我們的正報有所變化時,依報也要現相應的徵兆。

十一月,廣、韶、新三郡官僚,洎門人僧俗,爭迎真身,莫決所之。乃焚香禱曰:「香煙指處,師所歸焉!」時,香煙直貫曹溪。十一月十三日,遷神龕並所傳衣缽而回。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出龕,弟子方辯以香泥上之。

十一月,廣州、韶州、新州三郡的官員,以及四周的僧侶、百姓都爭著要迎請六祖大師的真身,互相爭執,不能決定到底由誰來迎請。於是大家燃香禱告說,香煙指向何方,便是六祖大師回歸之地。當時香煙直飛曹溪方向。十一月十三日,眾人將神龕以及所傳的衣缽等物遷移到曹溪。第二年七月二十五日將六祖大師從神龕中請出,弟子方辯用香泥塗塑其上。

門人憶念取首之記,遂先以鐵葉漆布,固護師頸入塔。忽於塔內白光出現,直上衝天,三日始散。韶州奏聞,奉敕立碑紀師道行。

六祖大師的徒弟們,記著大師生前有人取首的預言,就先用鐵葉和漆布牢牢地將六祖大師的頸部包上,然後放入塔中,這時忽然從塔中出現一道白光,直衝雲霄,三天之後,方才散盡。韶州官員將六祖大師入塔之事上奏朝庭,朝庭敕命立一碑刻,記載六祖大師成道的事迹。

師春秋七十有六,年二十四傳衣,三十九祝髮。說法利生三十七載。得旨嗣法者四十三人,悟道超凡者莫知其數。達摩所傳信衣,中宗賜磨衲寶缽,及方辯塑師真相,並道具等,主塔侍者屍之,永鎮寶林道場。流傳壇經,以顯宗旨。此皆興隆三寶,普利群生者。

六祖大師在世七十六年,二十四歲時得到弘忍大師的衣缽,三十九歲落髮,宣講佛法,廣度眾生三十七年,得到大師法旨的弟子四十三人,明白佛道得以解脫的人不計其數。達摩大師所傳的袈裟、唐中宗欽賜的磨衲寶缽、弟子方辯雕塑的六祖大師真相,以及六祖大師修行用的法物等,都由管理守護寶塔的侍者放入塔內,永遠鎮守寶林道場。刻印流傳《壇經》,以顯揚頓教法門的宗旨。這些都是興隆佛法僧三寶、普遍利益眾生的善事。

到此《壇經》就圓滿講完了,下面我再為大家作一總結:

一、《壇經》有三大優點:

(一)言下明徹、通用無滯的頓悟見性法門。頓悟,是在讀經書或在大善知識講法的言下深深懂得「緣起性空」的道理,深深懂得「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的道理,及以深深懂得「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的道理。頓悟的理論,就是識內因緣生法的緣起性空。開悟是在大善知識的開示下、在讀經書的當下,心裡豁然開朗,真正懂得如來的心要,對佛說法的精華在哪裡,能用一句話點出來;我們修行的正道在哪裡,能簡明扼要地將它點出來,這就是見性,就是頓悟。所以,六祖說:「道由心悟,豈在坐耶?」悟就是懂,就是理解。如來的理論是什麼呢?就是識內因緣生法的緣起性空,就是佛在方廣經中所說的「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的道理。識內因緣生法就是把方廣經「一切唯心造」和般若經「緣起性空」兩個原則有機結合而融為一體,這就是如來真實義的道理。任何法都從因緣生,這是現量所得,農業如此,工業如此,人如此,動物也如此,所以是真正的佛法。因為真正的佛法是要經得起實驗的,要與現量、比量、聖言量、世間不相違,也要不能自語相違,符合這五個條件才是真正的佛法。所以,任何一法都是因緣所生,不過因緣不僅是客觀的因緣,更是主觀所創造的因緣。如果認為這個因緣不是主觀創造的而是客觀自然有的,就是「天定勝人」,主觀就受客觀的支配,我們要成佛就不可能。所以這個因緣是我們主觀上能創造的識內因緣,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成佛也才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因此,這個因緣是從我們主觀上創造出來的。為什麼主觀上能創造呢?因為我們眾生有八種認識功能,這八種認識功能中前七種是轉識,為能熏,第八阿賴耶識為本識是所熏,前七轉識造業,自然而然阿賴耶識就受熏藏種。所以說,這個因緣是在內,是我們主觀上創造的因緣。我們要生天堂就作十善業,就是創造升天的因緣。反之,若造十惡業,自然就墮三塗。所以,我們在世間是生善趣還是生惡趣,是自己掌握的,是自己創造自己生善或是生惡的因緣。出世因緣亦復如是。如我們觀四諦,知苦斷集,慕滅修道,修三十七菩提分法,破我執,斷煩惱障,就創造了成阿羅漢的因緣。如我們要成佛,就要創造成佛的因緣,首先要破我法執,起四無量心,修六波羅蜜。行布施、持戒、忍辱就是積福德,就是不舍世間;行禪定、智慧就是勤修智慧,精進行於布施乃至般若,熏習阿賴耶識,就積集了無量福德智慧的種子,福慧種子積集圓滿後,阿賴耶識就轉為無垢識和大圓鏡智。大圓鏡智現起,自然就有報身,有報身就有無漏五根,無漏五根就發無漏五識,有無漏五識,自然就有成所作智現出來,就現「三類分身息苦輪」的化身。所以,因緣是我們主觀創造的。既然如此,我們成佛才有把握。這才是人定勝天的思想。由此看來,真正的佛法,就是唯識講內因緣生法的緣起性空。般若學也講緣起性空,但沒有講識內因緣生法。若你把「識內因緣生法」與般若學的「緣起性空」二者結合起來,就是圓圓滿滿、至真至善至美的佛法。所以,你們懂得了內因緣生法的緣起性空理論,就懂了佛法,這就是三世諸佛的心要。

(二)不取不舍、真俗圓融的成佛之道。六祖對志道說:「唯有過量人,通達無取捨。」唯有大乘人通達緣起性空,心裡對境既不舍也不取。在《壇經》中六祖講得很明白,不舍是不舍世俗諦,就是要狠抓因果。如六祖說:「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恩則孝養父母,義則上下相憐。……日用常行饒益,成道非由施錢。」這都離不開我們世間做人的準則。所以學佛首先是要學會做人。六祖的不取不舍思想就是建立在「吾此法門,從上以來,先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上的,就是要做到「無相者於相而離相,無念者於念而離念,無住者,住無所住」。 所以我們在行持上就是不取不舍。緣起是講因果律的,性空是講無我律的。我們抓緣起就用不舍,不舍現實利益眾生的生活,這就把緣起抓住了,也就把因果律抓住了。不取,取者,執著也,不取就是不執著,不執著就抓住了性空。所以,抓緣起性空在行持上就是不取不舍,不取不舍也就是真俗圓融,也就是悲智等運,也就是福慧雙修。《金剛經》上佛說:「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則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就是要我們不取,就是與性空相契合;而「修一切善法」就是不舍。六祖就是深懂這個道理,如說:「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觀照,於一切法不取不舍,即是見性成佛道。」所以見性成佛,重點就是在「不取不舍」上,在見色聞聲之一切法上以般若智慧觀照其緣起性空,當下就是不取不舍,就是福慧雙修。《金剛經》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無所住,就是不取,重在破我們主觀上的執著;但我們還要勤修一切善法,就是「生其心」。

(三)相待相因、不落兩邊的中道觀。六祖在《付囑品》中告誡他的弟子們「先須舉三科法門」,就是叫他們不離有為緣起。並舉三十六對的對待法來說明一切諸法是相待相因的,以此三十六對來觀察一切法,即不會落於兩邊,自然處於中道。比如「天與地對」,天是地的反射法,沒有地就沒有天。同理,地也是天的反射法,離了地也就沒有天。因此天地都無定法,都是互相反射而有,離天無地,地非地;離地無天,天非天。當下就不落兩邊,就入不二法門居於中道。其餘的三十五對亦復如是。

二、學佛的要點。

(一)學佛重在發願。《華嚴經》上說:「初發菩提心,即成無上覺。」所以要發上成佛道,下化眾生的大願。

(二)學佛重在生信。對佛法是大信大悟,小信小悟,不信不悟。因為只有你生信後,才能去深入理解,才能如理作意,勤修加行。如果你是持懷疑態度,如何去行持呢?佛說:「信為道源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法。」《大智度論》(卷一)也說:「佛法大海,信為能入,智為能度。……若人心中有信清凈,是人能入佛法。」

(三)學佛重在不取不舍。要做到不取不舍,首先在抓無念。六祖說:「悟無念法者,萬法盡通,悟無念法者,知諸佛境界。」無念就是我們把「緣起性空」的道理懂得深、懂得透。空,是找不到一個固定的實我實法,一切法都是緣起的,抓不住。所以對內就不執我,對外就不執法。若把「緣起性空」的道理弄明白了,就初步見了性,就有了正見,把這正見時常住在心裡,就成了正念。這就是六祖所說的「念真如本性」的正念;有了念真如本性的正念,對任何境界都不執著,就是修行。

(整理/余世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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