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胎放開後，你準備好應對「手足相爭」了嗎？

二胎放開後，同時撫養兩個孩子會出現新的挑戰和機遇。或許不會像曹植那樣，遇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這般戲劇化的遭遇，處理不好的小矛盾也會累加，甚至成為一生的陰影。對於這種西方人習慣稱之為「手足相爭」（sibling rivalry)的現象，您準備好了嗎？作者為此專訪了有著豐富家庭諮詢經驗的家庭婚姻治療師米歇爾·歐沃曼，請看她對於多孩家庭提出的建議。米歇爾·歐沃曼（Michelle Overman，以下簡稱歐沃曼)是一位持有得克薩斯和美國執照的婚姻家庭顧問和治療師（Marriage and FamilyTherapist)。她曾任職於得州首府奧斯汀的家庭協會，擔任專職諮詢師，為該地區青少年及家庭提供治療服務。歐沃曼女士現任職於得克薩斯艾比林，從事家庭關係和婚姻顧諮詢。她的主要工作包括家庭關係的修復和治療和青少年心理健康諮詢。她尤其擅長少年問題和親子關係。她的個人網站是：michelleoverman.com人口走向方柏林（以下簡稱方）：你有沒有聽說過中國的獨生子女政策？歐沃曼：是的，我聽說過這個政策。我在美國長大，這裡沒有類似政策。初次聽說覺得很奇怪，也感覺好奇。方：美國歷史上決策者是否關注過人口爆炸？在你看來，為什麼美國沒有進行任何政策干預？歐沃曼： 在20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人們對於人口爆炸有過擔憂。我們也有大量文獻，關注人口激增問題。現在擔憂似乎緩解了一些，一部分是技術進步讓人類暫時能夠應付人口的增長，但人口的膨脹仍被視為問題。我們面臨的最大威脅似乎是環境。全球變暖越來越成為熱點問題。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我們必須有所行動。在我看來，這個問題，以及其他很多問題上，黨派分歧是我們最棘手的問題。在美國，政客、公民、政黨的各種分歧，使得很多問題都沒法得到合理的解決。我覺得，除非我們能夠化解一些政治分歧，我們將會繼續看到這個問題（以及其他很多問題）的惡化。方：美國家庭孩子的平均數大約是多少？你如何看待走勢？人們生的孩子越來越多，還是越來越少？為什麼？歐沃曼：每個家庭的平均子女數略低於兩個。這個數字受許多不同因素影響，但已婚夫婦生育的子女平均數不到兩個。過去幾十年美國的生育平均數在下降。這一趨勢的原因之一，是人們結婚的平均年齡大約是在27歲。這個年齡比歷史上要晚，所以也相應導致生育推遲。女人到了35歲之後，懷孕的難度和懷孕、生育的風險大為提高。我想這也是生育下降的一大原因。我們看到的另外一個趨勢，是美國學生大學畢業後，面臨經濟不景氣（經濟回升也才是最近的事），學生債務負擔嚴重，就業機會也在減少。作為一個千禧年一代(註：1980年代之後到2000初出生的人）成員，我看到我自己和周圍很多人都面臨這種問題。一般情況下，學生貸款導致經濟狀況不穩定，也使得很多生活目標和計劃被推遲。人們購房、生子時間都在往後推。這麼一來，生育隨之下降。未來十年，這種趨勢可能還會惡化。方：你聽說過人口崩潰論嗎？你對它怎麼看？根據你的觀察，是否有所誇張？歐沃曼：我在採訪前還沒有聽說過人口崩潰一說。隨著人口持續上升，我想資源總會變得越來越稀少。我覺得人口發展放緩甚至逆轉，從環境的角度來看是好事，會緩解環境壓力。環保人士談論這些問題已經幾十年了，可是公眾和政界對其充耳不聞。我相信環保人士的判斷，我們得採取行動，事實上早該行動，重視環境問題，保護我們的星球。手足相爭（Sibling rivalry)問題是什麼？方：中國允許放開兩胎後，一些原屬獨生子女的家庭將面臨二胎孩子的出生，美國人常說孩子之間會有手足相爭（sibling rivalry)，這到底是什麼概念？它為什麼會發生？是否普遍。在從事婚姻家庭顧問的執業經歷當中，你遇到手足之間哪些常見問題？歐沃曼：「手足相爭」是指「兄弟姐妹之間的嫉妒、競爭和爭執。這是兩胎以上家庭的父母都要面臨的問題。問題往往是第二個孩子出生後就會出現。「（密歇根大學保健部的定義）一個家庭同時撫養兩個以上的孩子，都會面臨這種問題。導致手足相爭的原因有：自我認同感、親子關係、對注意的需求以及其他壓力。興趣撞車隨著孩子的成長發育，自我認同感會逐漸成型。如果孩子找不到自我認同感，或是自我認同感被弟兄姐妹衝擊，就會形成不健康的關係。例如，我童年階段大部分自我認同感來自體育運動。我的大弟弟到了參加體育運動年齡的時候，就沒有我成功，也沒有我興趣這麼濃。他很痛苦，因為他也很想當個運動員。在很多方面，他妒嫉我的運動員身份。為了防止關係走向不健康，我父母介紹他參加樂隊。他在音樂上發現了極大成功，直到現在都還是這樣。這給了他一個新的身份，讓他有不同的成就，他為之自豪。父母偏心孩子與父母的關係，貫穿於他們的童年，這種關係非常重要。如果孩子開始感知父母不公道，他們會非常怨憤。孩子們希望和父母形成獨特的關係。我成長當中，每次參加體育比賽，尤其是高中的最後一年，父母總有一個人去觀看。他們對我兩個弟弟也是一樣。即便到了最小的弟弟身上，他們也對他同樣對待。我知道，在他們心目中，我們都一樣重要。我可以誠實地說，我不認為我的父母特別鍾愛哪個孩子，他們平等對待我們所有人。如果孩子覺得自己遭到不公對待，就會和兄弟姐妹發生衝突，會產生過激言行，希望吸引父母注意。我有一個客戶是個十幾歲女孩，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個妹妹。她經常會說哥哥的自由度比她大。她覺得媽媽對哥哥偏心。媽媽會和哥哥去旅行，去郊遊。她覺得媽媽格外照顧哥哥，哥哥的什麼活動她都去參加。因為這種感覺，她有時候會因為哥哥和媽媽的關係而反感他。孩子希望從父母這裡得到積極關注和肯定。如果他們達不到這個目標，往往會有過激言行。他們會使用哪怕負面的手段，和兄弟姐妹爭奪父母的關注。這種狀況下，往往是其中一個孩子老在闖禍。我有一個客戶的哥哥從高中輟學，開始吸毒。我的客戶很憎恨哥哥和父母，因為他覺得自己被忽略，沒有人真正關心他。他的成績開始下降，父母開始不滿。他在學校的負面表現，終於引起了父母的關注。即使得到的是負面的關注，他也覺得比被忽略好。家庭壓力在任何家庭，壓力都會造成衝突和關係緊張。壓力也會惡化兄弟姐妹關係。我有個朋友妹妹15歲懷孕。我的朋友剛剛開始上高中四年級，面臨畢業，照說畢業是大事，這一年應該令人興奮。無奈這一年她要花很多時間和精力照顧妹妹母女倆。她倒不至於因此憎恨妹妹，可是私下也跟我說，整個一年老被家人的事分心，很是苦惱。她為此對家人頗有怨言。個性衝突在不同家庭，兄弟姐妹之間問題差別會很大。最大的問題可能是發生衝突。孩子們之間會打架、爭吵。這很正常，但父母帶幾個孩子，遇到這些情況感覺頭痛哪也難免。我和中間的弟弟成長中一直爭吵。我現在大了，意識到我們這麼在一起爭，關鍵是我們個性太像：我們都很倔強，都不會認錯。孩子的性格不管是相同還是互補，都有爭吵的可能。家境變化我最近和另外一個客戶在一起聊過。她也有個哥哥，兩人年齡相差比較大，這影響很大。她哥哥上大學期間，父母還在發展階段，手頭拮据。我的客戶上大學的時候，父母已經還清了債務，經濟上翻了身，可以付錢送我這位客戶上大學，而她的哥哥至今還在還學生貸款。這種對比，成了家裡關係緊張的一個原因。她哥哥很不高興自己要負債上學，而妹妹卻不用。說到底，孩子們希望父母平等對待他們，不希望看到父母對孩子區別對待。兒童可以從父母這裡得到積極關注。有時候，生活境遇，也會打破兄弟姐妹之間，以及他們和父母之間的平衡。如果孩子感覺不平衡，通常會拿兄弟姐妹出氣，造成各種衝突。不過這種情況非常正常，父母需用心，盡量在子女之間做好平衡工作。手足相爭中的性別差異方：一般來講，性別在多子家庭中扮演什麼角色？比如姐弟關係，兄妹關係，姐妹關係，等。還是太難一概而論？歐沃曼：以我個人和從業的經驗，性別會在手足相爭中起很大作用，尤其是年齡差距不是很大的時候。我記得我上高中時候，有個同學是家中三兄弟里的老小。兩個哥哥打橄欖球很成功，拿獎拿到手軟那種。等老小到了年齡可以打球的時候，自然希望和兩個哥哥一樣出色，甚至超過他們。可是這麼一想，壓力就很大，好幾場比賽發揮得很不理想。壓力越大，發揮越失常。外人不過是看到他想發揮好，沒有人知道他內心出自兄弟相爭的掙扎。如果他上面兩個是姐姐，可能就沒這麼大壓力了。如果手足之間性別不同，這種相爭依然會存在，可是大家的比較如若拿橘子跟蘋果比。男孩女孩畢竟興趣不同，經歷不同，不用老在較量。有時候，性別成見也是好事，能讓父母、讓手足不去作一些無謂比較，避免了很多較量。如果一個家庭有幾個同樣性別的孩子，小的那個有時候會承擔哥哥姐姐帶來的壓力。性別不同，這種比較壓力還沒有那麼大，如果同一性別，手足相爭的壓力就很大了。善用手足相爭方：手足相爭有沒有好的一面？如果有，該是什麼呢？歐沃曼：手足相爭不一定都是壞事。大家可以藉助這種競爭，充分發揮各人的潛力。我父母常說我兩個弟弟的故事。我這兩個弟弟年齡相差21個月。小時候，兩個都要學游泳。大弟是我們三個人中最膽小的一個。爸爸一直在教他游泳，可是效果不佳。後來小弟弟說我來試試，他一下子就游到了游泳池那頭。看到小弟這樣，大弟弟勁上來了。他把恐懼放在一邊，也游到了游泳池那邊。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弟弟比自己游得好。人想到達一些目標，有時候有兄弟姐妹刺激一下，反而可能更好一些。競爭和對抗並不都是負面的。不過，一旦看到競爭朝向不健康的方向發展，父母就應該適當干預。我在家裡是老大，體育很好，什麼運動項目我都會嘗試一下。我的父母對兩個弟弟也有這個期望值。這種期望值不一定是要他們也在體育方面拔尖，而是希望他們把這種追求卓越的精神用到別的方面。他們允許我們的比較，但是目的是讓我們各自找到獨特的專長。在一種可控的環境下，手足相爭可以有益，甚至可以說是比較健康的。父母該怎樣做？方：你覺得父母可以怎樣做，才能建立好比較好的手足和家庭關係？歐沃曼：a. 與每個孩子保持獨特的關係。如果他們覺得自己與父母關係良好，就會感覺在家庭內很安全。b. 盡量不要拿孩子比較，要注意不要把對一個孩子的期望值順移給別的孩子。當然你可以期待每個孩子在公眾場所注意言行，這方面可以統一標準。可是在興趣愛好上面，比如是學樂器還是去學體育，要因人而異，不搞一刀切，甚至有所錯開。c. 對孩子要公平，要前後一致，尤其是在懲罰上面。如果父母出爾反爾，不公平，孩子（尤其是大一點的孩子）最容易看出來。讓懲罰和做錯事的性質以及年齡相稱，但不要翻來覆去。d. 允許孩子們有所不同，並鼓勵他們找到自己的優勢。不要拿他們相互比較，而是讓他們各自找到自己的優勢，這會強化他們的自信心和自我認同感。e. 以身作則讓他們知道如何處理矛盾。他們需要了解如何積極地處理衝突。你可以在自己的人際關係，尤其是在自己的婚姻中作出表率。你也可以通過干預，讓他們學習如何積極地解決衝突。f. 衝突中如果有必要就適當介入，並用這些矛盾作為學習的機會。小孩打鬧，父母來協調的情況還是很多的。這很正常。有的時候孩子們會自己解決矛盾，可是很多時候他們需要有人在中間幫著協調。g. 設立家庭的界限、規則、價值，也讓孩子參與這一切的制定。他們還小的時候，你要親自設立規則，執行規則。隨著年齡的增長，孩子變得更加獨立，要允許他們自己參與到規則的制定中來（比如什麼時候必須上床睡覺，如果犯規怎麼懲罰，等等）。h. 享受家人在一起的時間。大家在一起度過高質量的時間，會有助於兄弟姐妹和家庭關係的密切。i. 培養兄弟姐妹之間的關係。鼓勵他們花時間一起玩，或者是一起從事某個活動。隨著他們年齡的增長，鼓勵他們分享各自的經驗（比如弟弟妹妹演奏樂器遇到困難）。哥哥姐姐可以分享他們自己學樂器的經歷，並給出支持和鼓勵。j. 讓兄弟姐妹相互支持。兄弟姐妹會欣賞家人（包括兄弟姐妹）的支持。如果一個孩子去參加某個課外活動、比賽，確保別的孩子去做啦啦隊、親友團前往支持。撫養獨生子女方：雖然放開了二胎，許多中國父母卻因為過了生育年齡等原因，不得不面臨獨生子女的現實。你對撫養獨生的孩子有什麼建議？歐沃曼：a. 要他們參與社會交往。孩子們可以通過和其他孩子的交往，學習如何分享，如何解決衝突等。鼓勵孩子和其他孩子玩，甚至蓄意創造機會。b. 鼓勵獨立。獨生子女容易粘父母，容易形成對父母的依賴。要蓄意鼓勵他們獨立自主，鼓勵他們找到自身定位。c. 設立現實的期望值。獨生子女周圍通常都是大人，大人有時候忘了孩子還小。父母可能對孩子期望值過高。盡量理順你對他們的期望，不要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他們和其他孩子差不多的。d. 盡量不要溺愛他們。由於要管的孩子少，父母容易過度給予關注，過度提供資源（包括禮物），超出孩子的需求。請記住，你有能力給他們的，不說明你就一定要給。讓你的孩子有機會通過自己的努力和勞動，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e. 享受家人在一起的時間。家裡每個人可能都忙自己的事，不顧其他人，尤其是孩子青少年的時候。一定要把家庭時間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原載於外灘教育(公眾號：TBEduc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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