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課 |《論語·為政》13

06-16

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楊伯峻《論語譯註》：

【譯文】子貢問怎樣才能做一個君子。孔子道：「對於你要說的話，先實行了，再說出來［這就夠說是一個君子了］。」

朱熹《論語集注》：

周氏曰：「先行其言者，行之於未言之前；而後從之者，言之於既行之後。」范氏曰：「子貢之患，非言之艱而行之艱，故告之以此。」

楊少涵:

2.13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論語》中直接「問君子」凡三處，其餘兩處分別為司馬牛與子路問君子：

12.4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已乎？」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14.42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

從這三處所問來看，完全貫徹了孔子講課的特點，即因問設答，隨宜指點。同一個問題，同一個概念，針對不同的問者，孔子給以不同的答案。這對於習慣於概念化思維的人來說，感覺孔子的言說方式實在難以把捉，至少不是一種嚴格的概念論證路數。但對於孔子來說，事實可能是任何一種事情都有其不同面相，在不同的情境下，不同的人對同一事情也只能獲得其部分面相。因此，就當時的情境指出其當時的面相，也就可能是最符合事實的事情。而且孔子相信，無論從何種面相，只要論說得當，都能得其核心。

這種論說方式的關鍵是深刻把握不同情境下不同人的特徵及最為適合的方式。就此章而言，問話者是子貢，那麼肯定是孔子認為這個答案最適合引導子貢悟入「君子」一詞所蘊涵的深義，或者說，這個回答最切合子貢理解「君子」。子貢在孔門四科屬言語科，大概口才一流。朱子《論語集注》引范氏之語曰：「子貢之患，非言之艱而行之艱，故告之以此。」孔子之所以如此回答子貢，應該是有見於子貢平日言多，而恐其行之不逮。

當然，一語雖然只是指示一事物之一面相，但一語一出，即有固定之勢。所以孔門便多有以孔子此語界定君子者。比如《大戴禮記·曾子制言》曰：「君子先行後言。」《立事》又曰：「君子微言而篤行之。行必先人，言必後人。」劉寶楠《正義》曰：「均與此章義相發。」孔子以言行解釋君子，原本是針對子貢個人情況而當機所發，後人如果執定君子專以言行界定，則必起執著，而有悖於孔子立言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