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寧：「寧拙毋巧」

楊振寧向在場的中學生們傳授了自己求學期間的經驗 本版圖片均由記者 石濤 攝

在場的中學生們認真記下筆記

楊振寧題詞——「寧拙毋巧」

昨天上午，楊振寧來到重慶八中，與同學們交流自己的求學經歷。一張張老照片，平緩、樸實的言語，在楊振寧的講述中，讓人感到一條長長的河緩緩而來……勉勵著同學們要專心做學問。

談重慶

來過一趟只待了一夜

「重慶是一座火城，我只來過一趟，坐汽車從成都來，只待了一夜，就坐江輪去三峽了……」楊振寧儘管說得平鋪直敘，但一下子拉近了與同學們之間的距離。「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張照片，我一歲的時候，在合肥老家的一個院子里，我坐在媽媽懷裡……」大家看到那個坐在媽媽懷裡，眼睛沒有看到鏡頭的調皮小孩，已經是台上走過了87個年歲的老人。

「兩年後，在合肥一家照相館裡照的……」

「這是6歲時照的，父親衣著西裝，當時，中國知識分子界正掀起向西方學習的浪潮。我在廈門，第一次接觸了二十世紀:罐頭、電燈……我們住在海邊，在海邊的沙灘上撿蚌殼……」楊振寧彷彿在與同學們拉家常。

「在清華園，每一棵樹我們都爬過，每一棵草我們都曾經研究過……」照片推移著楊振寧的成長經歷，他似乎也在囈語著童年的點點滴滴……台下，靜靜地聆聽著這位老人的講述，說到有趣之處，大家會心一笑，奇異的地方，同學們直露驚嘆的表情。

人際交往

被人欺負 老師鼓勵他去打擂

「我11歲上北京崇德中學，比同班同學小1到2歲，個子矮，還被人欺負。第一次被欺負了，告訴老師，沒想到，老師說，你們要打架啊，好啊，我給你們搭個擂台，你們到擂台上面去打！」楊振寧平和地說著小時候的「遭遇」，引起台下一片笑聲。

學英語

每天至少朗誦10分鐘

楊振寧知道，現在的孩子學英語很痛苦。「父親說，學英語語法很重要，但初學的人，發音很重要，如果是靠記憶來了解語法，那麼，語言會很生硬。」楊振寧說起父親讓他學英語的要領:每天至少朗誦10分鐘。他說，中西語言的發音不同，起初他覺得自己的英語念得很難聽，所以就小聲念，但父親說小聲不好，後來，弟弟妹妹也如法炮製學英語，效果很好。

讀《孟子》

「給我的影響很大」

楊振寧的父親楊武之第一個將現代數論引入中國中學，楊振寧的數學不錯，但他覺得楊振寧對中國文化了解不夠，儘管小學背過唐詩宋詞。楊武之特別請清華大學歷史系的高材生在暑假裡每天上2個小時的《孟子》，兩個暑假下來，楊振寧都能背下了。「《孟子》給我的影響很大，思想、故事很豐富，可以學到在歷史教科書里學不到的東西。」

說鄧稼先

「改寫中華民族歷史」

「兩彈之父」鄧稼先與楊振寧從崇德中學到西南聯大，再到以後都是好朋友。1950年，鄧稼先獲得了博士學位，1958年，政府任命他造原子彈，需要做許多爆炸試驗，爆炸是研究原子彈的基礎，這需要理論與實驗相結合。「他在七八間工作室里，改寫了中華民族的歷史……」楊振寧說，鄧稼先對中華民族的前途、對整個世界的影響是無法估計的。

題詞「寧拙毋巧」 釋義「拙」最聰明

在短短30多分鐘的演講結束後，楊振寧欣然為全市中小學生題詞，他一筆一畫認真地在宣紙上寫下:「寧拙毋巧」。

「我寫這個『寧拙毋巧』是有意思的，下一句是『寧朴毋華』。在今天對於全中國是非常重要的話。」楊振寧向同學們解釋說，現在社會上投機取巧、欺騙的事情層出不窮，不止在商業界，在學術界也有。中華民族在欣欣向榮的空氣中的一個大的污點，這是非要徹底改過來不可。

他語重心長地說，中國生產的東西在世界上賣得很多，可給全世界一個印象:中國的東西裡頭摻有水分。要想把這個觀念改過來，必須從年輕的一代開始。「所以，我希望各位了解到我寫這個『寧拙毋巧』的意思，在學術界，你要想做出點什麼來，取巧是沒用的，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最笨最笨的事情。真正要做學問的人，只能誠實地、腳踏實地的，「拙」是最正確、最聰明的意思。」

楊振寧回答中學生四問——

去年出本書取名《曙光集》

請太太替他看中國「天大亮」

問:楊院士，您好，霍金提出了宇宙空間中可能存在黑洞的猜想，但是，有些科學家不是很同意，請問對此您有何看法？

答:霍金是一個大天文物理學家，但是他為什麼沒有獲得諾貝爾獎呢？儘管，他的理論里有很妙的地方，多半天文物理學家認為他是對的，可是，試驗的證據還沒有，所以，他沒有得到諾貝爾獎。

問:您迎難而上，追求真理，終於獲得了成功，在1957年獲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您的動力和精神支柱是什麼了？

答:西南聯大是很成功的學校，有非常好的老師，在全國吸收了非常優秀的學生。當時，沒有電視、MSN，昆明沒有一個電影院。在困難的時候，我還能夠全神貫注地做學問，對念書的態度非常好，這對我後來的工作有很大影響，對我學習物理知識、對物理品味，養成了一種判斷力。

問:我們都說知識就是力量，是知識創造了今天的輝煌。有科學家夢想的我在學習上的挫折，讓我懷疑自己的能力，對物質生活的追求，讓我們極度地動搖。您也曾經是一位中學生，您也曾遇到過這些問題的困擾嗎？您是怎樣解決這樣的問題的？

答:每一個人的經歷和經驗不一樣，抗戰的時候和今天客觀條件完全不一樣了。

去年，我出過一本書，叫《曙光集》，我在序里，提到在我的幼年青年，那時的中華民族面臨的是一個悲慘時代，今天，我非常幸運，我想你們比我更幸運，中華民族已經走過了那個時代。我取名《曙光集》，是終於在我晚年的時候，在中華民族走完了這個黑暗的長夜，看見了曙光，可是我看不見天大亮，所以我跟我太太翁帆說，請她替我看到大亮的時候。我希望每一位中學生都了解到，你們是可以看到中華民族大亮的一天。你在不同的領域都可以做出貢獻，這取決於你會不會取捨，你會不會在眾多的可能中找到自己的道路。

問:楊爺爺您好，我是一名高三學生，在當今，我們學生是最苦的，小學生苦，初中生更苦，高中生更是苦上加苦，高三的學生更是苦不堪言，在成才的道路上，吃苦、苦讀對我們學生有什麼重要意義，請談談您的看法。

答:我有很多朋友的第三代，在參加入學考試的時候，整個家庭都很緊張。這30年，中國做了很多基礎性教育，所以，今天中國的文盲數非常少，20歲到40歲文盲數比美國少，這是一個歷史的成就，這個成就也讓改革開放30年能夠高速發展。

有人說，大學擴招是個錯誤，從整個國家發展來看，擴招是正確的。今天世界的發展方向與傳統是完全不一樣的，有無數多個新的方向，科技發展、人文發展、傳媒、雜交水稻，能夠做的事情非常多，每個人盡量把視野拓寬，去做一些準備，走自己的道路。

記者 高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