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米無害】甄子丹：以身外身，做夢中夢

比起其他功夫巨星來，甄子丹的早晨是從黃昏開始的——當李連杰、成龍還在出演功夫少俠的時候，年紀輕輕的甄子丹就已經是東廠曹公公、黃飛鴻他爹黃麒英了；如今兩位前輩漸漸手腳不靈便，甄子丹卻返老還童——華語影壇終於捨得將葉問這樣的青年才俊角色交給他了。這看似不得已而為之，實際上嚴格遵循了影壇對功夫巨星的三大挑選原則：傳統武學的基礎、香港的電影操練、好萊塢的受挫歸來。李小龍、成龍、李連杰、甄子丹，概莫能外。　　從技擊角度來講，甄子丹早就達到了功夫巨星的水準；1993年他在《鐵馬騮》里一招連環踢，先後六次擊中對手上、中、下三路，嘆為觀止。問題是，成為功夫巨星必須經歷從「功夫技巧」向「功夫文化」的轉折過程，甄子丹在這個瓶頸困頓多年，直到他遇到了《葉問》。多年來動作電影對影迷的浸漬，使得功夫影星必須找到一個文化身份，一個符號化的李小龍屬於「精武門」，李連杰屬於「黃飛鴻」，成龍屬於混在紅番區的「Jack Chen」，甄子丹屬於詠春拳大師葉問，儘管甄子丹的母親是太極拳名家。　　華語電影總是或主動或被動地尋找下一個功夫巨星，然而甄子丹很可能是最後一個功夫巨星。缺乏傳統武術功底，使得周星馳、周杰倫只能對這項尊號意淫；香港本土電影產業的沒落，使得新人得不到像成龍、甄子丹那樣數十部功夫電影磨練的機會；香港電影人集體進軍北京，使得香港與好萊塢之間的功夫文化出口衰落，後來的功夫影星不去好萊塢打拚、受氣，怎麼能產生成龍、李連杰、甄子丹這樣強烈的文化認同感和文化身份迷思？所以從吳京看到周杰倫乃至成龍門下新弟子，越看越覺得甄子丹將是功夫片絕響，未來全靠電腦特技重現無影腳的榮光了。　　功夫片的盛行，實際上是法律缺失的表現；華語影壇功夫片的長盛不衰，實際上是由於大眾缺乏法律保護不得不集體暴力幻想的結果，因而我們的功夫英雄往往是在明末宦官黨政、清末政治糜爛、日本侵華戰爭等非常時刻而湧現；好萊塢的筋肉英雄，則是以拯救人類文明、實現人文關懷為主旨；論打鬥，蜘蛛俠吐絲吐到精盡人亡，也難奈何甄子丹一招詠春拳。如果有一天，華語片能推出自己的《阿凡達》、《終結者》，而功夫片沒有中國面孔而是泰拳、跆拳道、巴西柔術的天下，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在甄子丹身上，寄託了華語電影的功夫夢想乃至狂想——以他的身高、臉型、武術特點出演關公，實在帶有點黑色幽默。奈何我們愛功夫片，奈何我們都有江湖情結；大俠與劍客早已退出了現實世界，國產真功夫也都還給了張三丰，還好有甄子丹這個符號化的影星，可以寄託眾多硬橋硬馬的功夫幻想，以他這身外之身，做我們的夢裡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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