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公園沉浮錄：華人不得入內告示牌曾臭名昭著

俯瞰1918年的公家花園(現黃浦公園)，當時外灘的情況也可一目了然

公家花園大門口的告示牌曾將幾乎所有中國人擋在門外

　　「在中國近代史上，公家花園門口的告示牌可謂臭名昭著，因為上面赫然寫著："犬與自行車不準入內』、"華人無西人同行，不得入內』。到了上世紀70年代，香港電影《精武門》還根據這一史實，加入了由李小龍所飾演的陳真怒踢公園告示的經典畫面，而這一片段的拍攝地，正是在當時已改名為黃浦公園的公家花園。」

　　曾幾何時，中國沒有公園，只有私家園林。1868年，在英國領事館建筑前的荒灘上，建起了「公家花園(PublicGarden)」，花團錦簇，樂聲綿延。這便是上海、也是中國第一座公共園林——黃浦公園。不過，這一新鮮事物也曾因禁止華人進入而備受爭議。隨著歷史變遷，20世紀初，「公園」(公家花園的縮寫)一詞已在報刊上廣泛流行，如今，公園更是成為市民活動的一個重要場所。關於公園的故事，要從145年前的外灘說起。

　　露天音樂會演至午夜

　　1868年8月8日，一個中國人看來很討口彩的好日子，黃浦公園正式開放了。上海市檔案館館員、《上海檔案史料研究》編輯張姚俊告訴記者，彼時，這座專供僑民休憩、遊樂的歐式園林按英文取名為「PublicGarden」，亦稱「PublicPark」，上海人將它稱作「公家花園」或「西人花園」。

　　上海地處江南，多見各式亭台樓榭的江南園林，這樣洋氣的歐式花園卻從未見識過。當時，遠望公家花園，可以坐船從吳淞口駛入黃浦江，抵達外灘江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這片鑲嵌在黃浦江和蘇州河交匯處、綠樹成蔭的園林；近看公家花園，步行而入，綠樹成行，碧草茵茵，各種從歐洲引種的花卉讓人眼花繚亂。花園內還曾建有「中國十二生肖」花壇，將植物修剪成生肖的模樣，惟妙惟肖，是西方園林技藝與中式審美的巧妙結合。

　　讓當時的上海人更覺新奇的是，這座公園除隆冬季節以外，每天開放到午夜零點，尤其是夏季，僑民大多衝著露天音樂演出而來。作為一大特色，露天音樂會春秋兩季每周至少舉辦一場，夏天增加到一周三四場，最早由英國軍艦上的樂隊演奏，後來改由工部局管弦樂隊演出。

　　公家花園的音樂演出，往往在一座精美的涼亭內舉行，久而久之，這裡也成了公園內的一大景觀，人們將它稱作「音樂亭」。音樂亭建於1870年，是花園裡最高的建築，最初為簡易的木結構，後來隨著時代日新月異，先是在四周安裝上了6盞煤氣燈，到了1882年底又換上了電燈，1892年重新翻建為六角形鋼結構，外形好似一頂英式禮帽，台下還設有地下室。可惜在戰爭中，音樂亭最終被毀棄。

　　園門口告示牌臭名昭著

　　「行來將到大橋西，回首窺園碧草齊。樹矮葉繁花異色，雨余石上錦雞啼。」在老上海流傳甚廣的竹枝詞里，多有對公家花園的描述，字裡行間處處流露著讚美，但一個「窺」字，卻也反映了普通老百姓的無奈。原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上海市民只能對這座開在自家門前的公家花園望洋興嘆。

　　張姚俊說，在中國近代史上，公家花園門口的告示牌可謂臭名昭著，因為上面赫然寫著：「犬與自行車不準入內」、「華人無西人同行，不得入內」。到了上世紀70年代，香港電影《精武門》還根據這一史實，加入了由李小龍所飾演的陳真怒踢公園告示的經典畫面，而這一片段的拍攝地，正是在當時已改名為黃浦公園的公家花園。

　　這是何等的公然侮辱！上海各界紛紛對此提出抗議。1881年4月6日，虹口醫院醫生顏永京和怡和洋行買辦唐茂枝等要求入園，結果被阻。顏永京等致函工部局質問，工部局在20天內先後給予兩次截然不同的答覆，第一次表示因花園面積有限，不能容納大量華人入內，所以禁止下等華人入園，但衣冠整潔的上等華人可以入園；在第二次答覆中則推翻前次的說法，稱「工部局不欲承認華人有享用公園之任何權利」。如此自相矛盾的答覆，讓華人紳商愈發忿忿不平，此後，要求工部局取消歧視華人的規定，開放公家花園的呼聲不絕於耳。

　　迫於各界壓力，工部局不得不做出妥協，先是在今四川中路、虎丘路之間的蘇州河南岸新造了一座佔地僅6畝多的華人公園，專向華人開放；又限量向華人發放公家花園的遊園證，每證限用一星期，並限制名額，禮拜天仍禁止中國人入園。但市民對於這種有限開放仍表示不滿，前往領證的人寥寥無幾，在1889年，全年才發出183張遊園證。

　　公家花園真正全面向華人開放，還是在「五卅慘案」發生之後，上海人民反帝愛國運動一浪高過一浪，公共租界當局被迫取消了一系列對華歧視政策。1928年6月1日，公家花園取消了拒絕華人入內的園規，對華人售票開放，並於1936年改名外灘公園。

　　軍事要地屢遭戰事毀壞

　　外灘公園的所在之地，原是蘇州河口泥沙淤積形成的淺灘，也是黃浦江與蘇州河的交匯之處，「早在鴉片戰爭之前，那裡便是上海的軍事重地，附近曾建有清軍的哨所與炮台。故而，當硝煙再起，外灘公園又不可避免地被推到戰爭的風口浪尖，難逃屢遭破壞的厄運。」張姚俊說。

　　抗戰期間，日軍將外灘公園變為了軍事工事，架設各類炮十餘門。外灘公園在戰火中面目全非。日本投降後，國民黨上海市政府工務局修復了園景，重新對外開放，恢復了公園往日的繁盛。1945年12月21日，外灘公園更名春申公園，旋即又於翌年1月20日改名黃浦公園。

　　上海解放前夕，黃浦公園淪為國民黨軍隊的前哨陣地。在解放上海的戰役中，國民黨青年軍第37軍的一部憑藉著美式裝備，隱蔽在公園內的工事里負隅頑抗。一隊解放軍戰士悄悄迂迴到公園西側，一舉將其殲滅，打開了通向蘇州河北岸的通道。

　　解放以後，園林部門對黃浦公園進行多次的整修，增建了茶室、閱報廊和畫廊。在1989年的改造中，園景得以重新布局，以上海市人民英雄紀念塔為主體，輔以兩旁幾何形對稱布局的綠化，保留了原有古樹名木，並設計了紫藤長廊，供遊客休憩。1994年公園免費對外開放，成為上海市首批免費開放的公園之一。

　　黃浦公園最近一次大規模改造是在2009年。為了迎接世博會，拆除了大門、圍牆的黃浦公園，與外灘源綠地連成一片，公園的濱江平台亦煥然一新。如今，站在濱江平台之上「登高望江」，浦江兩岸的美景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