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達的足球夢

06-16

經濟觀察報張斌/文當下說「夢想」很流行，凡事最終都能落腳在這個時代關鍵詞上，這並非我們獨有。2007年，卡達提出Aspire　FootballDreams——「追求足球夢」，很直白，而此處的Aspire也是王室花費巨資興建的體育運動學院的名字，名氣極大，米盧便是在那裡幫助卡達人追逐夢想。卡達人目標再鮮明不過，申辦世界盃，強大國家隊，第一個目標大約用了四年時間便實現了，第二個目標理論上是15年，在本土世界盃賽上爭取結出碩果。

一個只有180多萬人口的小國，可選才對象不超過30萬人，足球夢可成現實嗎？卡達人認為沒有什麼不可能，雄厚的財力讓他們可以延聘全球化團隊將藍圖變為現實。德國人布萊徹曾在國內擁有管理奧林匹克訓練基地的履歷，七年前被一份優厚的合同吸引到了西亞小國，他的重要使命是為卡達孕育出未來的足球精英。在一個規模酷似城鎮的小國之中，哪怕規划出再完備的全國性人才培養計劃，過小的人口基數，都會讓足球夢難有飛揚之時。

布萊徹來到卡達之後，請到的第一位幫手名叫科洛莫爾，曾經官至巴塞羅那負責青訓的副總裁，名頭不重要，就是他當年在阿根廷發現了梅西，僅此便知其伯樂之能。科洛莫爾思路狂野，提出向非洲要人才的戰略目標——「Aspire非洲」，廣袤非洲與西亞國家有著文化和血緣的天然親近，只要用心便可以找尋到豐富的足球人才金礦。

我們必須欽佩卡達人的行動能力，執行計劃的第一年，他們便在非洲七個國家的595個地區考察了43萬名非洲少年，球探們的足跡探尋至沙漠深處，甚至在戰火未曾消散的地區也常見肩負特殊使命的球探在持槍保鏢的護衛之下乘坐大吉普呼嘯而過。七年間，Aspire體育學院輪訓了來自不同國家350萬名青少年，卡達人執著地想找尋到可以照亮世界的足球巨星，他們忍受不了自己的國家隊在世界排名上與辛巴威和摩爾多瓦這樣的國家比肩。其選材計劃也走出非洲，瓜地馬拉、哥斯大黎加和巴拉圭，甚至在越南和泰國的足球少年也來到多哈一道成為足球夢想中一點星火。

融入偉大夢想的孩子們的父母每年可以從卡達方面獲得5000美元，到多哈看望孩子的所有費用也都是由卡達人埋單。每年初Aspire學院都會舉辦AlKass杯，邀請世界頂級俱樂部青少年隊來此比賽，卡達人特意將自己的本土少年組成一支球隊，外來孩子組成「足球夢想隊」參賽。今年的比賽結果是，本土少年僅僅名列第八，而「足球夢想隊」打進決賽與皇馬交鋒。來到多哈尋夢的非洲孩子最初不過是想脫離苦難無望的生活，幾年後偶然在場邊遇到的歐洲球探會為他們展現出更為誘人的未來景象，有幾名孩子便悄然離開Aspire學院，在球探的運作之下奔赴歐洲繼續尋夢。其實，根據最初孩子們與學院簽訂的合同，未經Aspire簽字認可，他們是根本沒有可能展開屬於自己的職業生涯道路的。

卡達人深知，憑其財力到了2030年一定會實現「發達社會」的宏偉目標，但是斷然無法營造出歐洲足球三百年之積澱。因此，「足球夢想」的孩子們還是要儘快登陸歐洲，卡達人迫切需要分享歐洲職業化的紅利。有錢人的思路很簡單，需要的就買下嘛，控股大巴黎便是最好的例證，而為孩子們在歐洲找落腳之地可以更務實一些，卡達人將目光投向了比利時。

奧伊彭，比利時東南部邊境小城，20萬人口，德語文化區中心。此地靜匿，歷史留痕不過是二戰中著名「突出部戰役」的戰場而已。城中最大酒店房間不過28個，時間在此彷彿可以停滯，只有每天學生放學和周末本地足球俱樂部K.A.S。隊比賽才能引來喧囂。K.A.S俱樂部69年的歷史，在比利時低級別聯賽中平淡度日，8000坐席的體育場顯露破敗。忽一日，20人一行的卡達代表團坐進了K.A.S俱樂部小小的會議室，當地人有些興奮，傳說中的投資人終於來了。談判桌上，英語、德語、法語和阿拉伯語齊飛，那翻譯所耗費的周折就別提啦。

其實談判雙方的訴求很清晰，卡達人許諾幫助K.A.S走出財務困境，比利時人則要為「足球夢想」的孩子們提供進入歐洲職業足球的路徑。按照布萊徹等人的規劃，孩子們落腳歐洲後，在Aspire的監管之下，數年後極有可能獲得歐洲國家護照，憑此身份日後闖蕩天下將沒有任何限制，成才後再為卡達國家隊效力。

2010年開始，Aspire便規劃在歐洲擁有一傢俱樂部作為球星孵化器，義大利、德國、西班牙俱樂部都不甚理想，那是因為這些國家早就規定在職業俱樂部的青訓體系中外籍孩子的比例，意在保護本國孩子的成長不受影響。葡萄牙和比利時尚無此規定，較為理想。更為理想的是，在比利時居住超過三年時間，孩子就能申請國籍，來自非洲的「足球夢想」的孩子中不少人會說法語，比利時自然再理想不過。

奧伊彭人始終保持審慎的態度，他們需要卡達人一次性的400萬歐元投資，以儘快償還200萬歐元債務，每年20萬歐元的青訓投入，可以讓訓練保持正常。雙方達成協議，卡達人不得過多插手俱樂部青訓事物，但在布萊徹的協助之下，科隆俱樂部的高管人員空降這家小小的俱樂部，作為Aspire項目的聯絡人，聘請西班牙教練對孩子們的技術精雕細刻。

16名「足球夢想」的孩子和四名教練來到奧伊彭之後，徹底改變了K.A.S青訓中的國籍成分，此前一半的孩子是比利時出生的，如今則是滿眼都是陌生的非洲孩子。明年，第一批登陸比利時的孩子們就將結束與K.A.S的職業合同，他們已經熟悉了歐洲的環境，他們每日里都在看埃托奧的錄像，一遍遍回味著這位喀麥隆球星自小闖蕩歐洲的傳奇，內心不斷激勵著自己，「他可以，我為什麼不能呢？」

Aspire非洲計劃始終未曾停歇，每年都會沿著非洲-多哈-比利時的路徑，出類拔萃的孩子進入歐洲職業足球的軀體之中，卡達人堅信，他們遲早都會擁有一支強大的國家隊，興許2018年就能進軍莫斯科。再不濟，等到2022年，那可是在自家搭建的舞台上。除非，因有申辦腐敗傳聞，被剝奪資格。那是中國人期待已久的「中國夢」。

（作者系中央電視台體育頻道總監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