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撕裂歐洲 美國難撇干係
(2015-09-19 01:50:00)
敘利亞戰火在向歐洲大陸「蔓延」
有不少難民表示,他們的最終目的地是德國。
德國臨時加強了其同奧地利之間邊界的管控,所有火車不再允許通過。德國國內關於難民太多已經「吃不消」呼聲和抱怨漸漸高漲,聯邦政府收緊難民政策遲早恐要發生。圍繞難民問題歐盟內部越來越趨於混亂,根本原因在於難民潮不見減弱的跡象,而是愈發洶湧。
德國社會對難民表現出高尚的人道主義態度,在世界範圍內贏得不少尊敬。然而默克爾政府的態度也的確鼓勵了更多難民把德國當成最終目的地,這一災難性的循環無法持續。由於歐盟多數國家不願接受難民強制配額,這個問題最終會嚴重打擊歐盟的凝聚力,升級為歐盟的體制危機。
事情的性質在變化,如果難民的湧入得不到控制,以目前的規模持續下去,那就意味著敘利亞戰火「蔓延」到整個歐洲,富裕的歐洲將從此承受這場他們曾與美國一起鼓動了的內戰的長期後果,與敘利亞一起疼痛。
事情有可能變得更糟,已經開始有伊拉克人和阿富汗人加入前往歐洲的難民潮。這些難民最終將壓垮任何歐洲的人道主義計劃,一些現在尚難預料的衝突有可能在歐盟內部及西方社會與難民群體甚至難民輸出地的一些力量之間發生。
歐洲各國尚在斤斤計較接收難民的具體數字,它們或許看輕了問題的嚴重性。現在可能不是做一個縮小版的難民收容計劃,然後把邊界一關就萬事大吉的。拒絕難民的合法性已經受到挑戰,敘利亞乃至更廣大地區的難民形成了歐洲國家應當接納他們的道義要求,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奮不顧身、以命相搏往歐洲闖,這是敘利亞戰火的特殊延伸。
歐美直到現在也沒有看清、或者看清了但不願意承認問題的癥結,結束敘利亞內戰沒有人提,大家都在忙著驅煙,而在抓緊滅火的問題上既無意願,也無對策。
是聯合敘利亞阿薩德政府一起剿滅IS,重新接受該政權,促成敘利亞的和解,還是繼續把阿薩德政權作為敵人,在敘利亞拉一派打一派,讓該國長期混亂下去,向歐洲輸送更多難民,歐洲義無反顧成為敘利亞內戰的人道主義戰略縱深地,西方恐怕必須面對這一核心選擇。
這次難民潮實際預示了全球化時代戰爭惡果新的形態,難民前所未有的跨國流動能力強化了災難的傳導和擴散。戰亂不再是直接發生地的事情,國際社會共同為其埋單的強制性將越來越高。
德國儘力了,但它在接納難民上令人感動的表現未必就能主導世人的記憶。難民問題的後續發展已不是一個國家能夠掌控的,當難民潮不斷繼續時,包括德國在內大概都只能隨波逐流。難民潮帶動的各種情緒和認識都剛剛露頭,它們的不斷發酵並導致連鎖性後果恐怕很難避免。
義大利各界批評西方軍事干預導致難民危機
面對今年以來持續升溫的難民危機,義大利多位政要和媒體人士近日指出,此次難民危機是西方對西亞北非進行軍事干預導致的惡果,歐洲正在為之前「缺乏遠見」的政策付出代價。義大利總理馬泰奧·倫齊在近日發給歐洲各主要媒體的一封公開信中表示,就這場難民危機而言,西方國家明顯低估他們為利比亞和敘利亞謀劃前途所造成的影響,同時「也高估了自己在那些領土上構建未來的能力」。
倫齊認為,歐盟需要更具遠見的外交政策,才可能幫助歐洲解決這場危機。當前難民危機已經把歐盟逼到十字路口,如果成員國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並找到「具有遠見且一致」的外交政策,那麼歐盟就沒有理由繼續存在。
義大利前外長佛朗哥·弗拉蒂尼指出,西方缺乏遠見的政策在利比亞犯下嚴重錯誤,「打了就走」令利比亞陷入空前危機。如今利比亞地方武裝與「伊斯蘭國」勾結,不僅造成更嚴重的內亂,而且對歐洲安全構成極大威脅。
義大利資深媒體人希仕說,這場難民危機正是美國等西方國家實施軍事干預政策結下的惡果。這場危機撕裂了歐洲。在犯罪集團的操控下,難民的命運恐將更加悲慘,而一些歐洲國家對此低效和矛盾的反應令事情雪上加霜。
希仕說,歐洲應該從這場危機得出的重要教訓是,應改變針對非洲和中東的政策,而一個協調一致的政策應該從利比亞開始實施。美國中東政策的失敗、歐洲應對難民危機的需要,客觀上要求對歐洲一體化政策進行全面更新。
難民撕裂歐洲冰冷的海水將一名3歲的敘利亞男孩的屍體沖回他不久前滿懷憧憬出發的地方。這個叫艾蘭的幼兒臉朝下蜷伏在岸邊,彷彿睡著了一樣。
連日來,這幅令人痛心的照片出現在全世界幾乎所有媒體上,讓人無比揪心的畫面敲擊著歐洲與世界的良心,難民問題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凸顯。
面對「千夫所指」,歐洲怎麼辦?
曾幾何時,《申根協定》帶來的「無國界歐洲」成為歐洲一體化最動人的篇章。而今,洶湧的難民潮,正在撕裂歐洲。
無國界的「歐洲村」
許多人或許沒想到,申根其實是盧森堡一個小村莊的名字。從盧森堡駕車沿著歐洲23號公路往東南方向走,一路上都會看到「Schengen」的路牌,大約半小時就到了大名鼎鼎的申根村。這是一個只有幾百戶人家的小村子,清澈的摩索爾河在緩緩流淌,河對岸是德國,南面是法國。也就是說,申根是法國、德國和盧森堡三國交界之處,可謂「雞鳴三國」之地。
1985年6月14日,在申根村前河面上一艘名為「Princesse Marie-Astrid」號的客輪上,法國、德國、荷蘭、比利時、盧森堡等5國的官員簽署了一個開放邊境的協議——《申根協定》,由此「申根」名揚天下。
申根區的建立,在西歐大陸形成一個無邊境關卡的人員自由流動區。在全世界,過境需要查驗護照和簽證已經成為一種「天經地義」的做法,被視為一國主權之象徵。然而,《申根協定》是這一理所當然做法的終結者。
到過申根區的人都能感受到:在申根區內驅車穿越國界,看不到荷槍實彈的邊防警察,也沒有關卡欄杆。要不是國界路邊立有國名標牌或低矮的界碑,恐怕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另一國家。乘坐申根區內的跨國航班形同國內航班,無需過關檢查護照簽證。申根區對促進歐洲內部人員流動、推動社會融合和經濟發展發揮了重大作用,尤其讓歐洲民眾切身體會到了方便。
隨著歐盟的擴大,申根區也一直向東擴大。當下,申根區擁有26個歐洲國家,聖馬利諾、摩納哥和梵蒂岡雖未簽署《申根協定》,但事實上亦是「無國界歐洲」的成員。
《環球》雜誌記者駐歐6年,無數次駕車穿越申根區內的國界線,無數次享受著出國如出村的便利。2007年12月21日,捷克、愛沙尼亞、匈牙利、拉脫維亞、立陶宛、波蘭、斯洛伐克、斯洛維尼亞和馬爾他等9個歐盟新成員國正式加入申根區,是申根區最大一次擴容。記者見識了這個與柏林牆倒塌相提並論的歷史性時刻。
當天,一艘船從芬蘭首都赫爾辛基開出,駛往波羅的海對面的愛沙尼亞首都塔林。身在申根區的芬蘭總理萬哈寧坐著這艘船前往愛沙尼亞,迎接這個隔海鄰居加入申根區。而橫渡波羅的海的這艘船不僅跨越了地域的鴻溝,更預示著2004年5月入盟的眾多新成員國進一步納入「歐洲村」。
那天一大早,天寒地凍,記者趕往德國、波蘭和捷克三國交界的一個名叫齊陶小城的郊外邊境口岸,等候著這歷史性一刻的到來。歐盟選擇在這裡舉行申根區擴大儀式極具象徵意義,因為齊陶所在地屬於蘇台德地區,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之地。
上午9時許,在《歡樂頌》的樂曲聲中,德國和波蘭邊防警察攜手打開邊界欄杆,標誌著德波邊界檢查站正式撤除。在相距約500米的波捷邊界關口,波蘭總理圖斯克和捷克總理托波拉內克「有些誇張」地聯手鋸斷隔開兩國的欄杆。德國總理默克爾和時任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各分到一段邊境欄杆作為禮物。
申根區的擴大讓這些民眾切身體會到自由進出的「同等待遇」,無疑會提高他們對歐盟的認同感。所謂新老成員國的分野隨之湮沒,而新老歐洲之分也成為「過去的故事」。
可誰也沒想到,8年後,逆潮流的一幕在歐洲東部邊境上演——為阻止非法移民入境,匈牙利政府決定沿175公里長的匈塞邊界修建圍牆,工程第一階段現已竣工。圍牆包含內外兩道——外側是刀刃式鐵絲網,內側是4米高的圍牆。
難民潮緣何洶湧
上半年是地中海溺水無數,如今是巴爾幹煉獄求生……今年以來,難民潮兵分多路洶湧而來,難民問題成為歐洲當下面臨的最嚴重問題。
難民並非是歐洲的新難題。近幾十年來,形形色色的非法移民、難民從西亞、北非、東歐等貧困落後地區流向富足、高福利的西歐乃是常態。非法移民進入粗略來說有3條線路:一是傳統地從地中海跨海而來;二是從東歐陸地邊境滲透,烏克蘭是傳說中的「樞紐」;三是經由巴爾幹半島,這是今年以來「最爆紅」的路線。
而今年難民潮洶湧異常,有兩大直接原因:
一是中東戰亂地區難民大量增加。敘利亞、利比亞、伊拉克戰亂不止,「伊斯蘭國」越發猖獗,阿富汗塔利班勢力再起,索馬利亞內戰……使得這些戰亂國的鄰國難民營人滿為患,以致很多難民冒著生命危驗二次出逃至歐洲,釀成了很多悲劇。
二是巴爾幹的經濟難民激增,這也是許多媒體沒有注意到的。據德國官方數字,截至今年7月底,來自西巴爾幹前南斯拉夫國家的經濟難民占申請入德難民總量的42%。激增的根源是,科索沃、阿爾巴尼亞、塞爾維亞等國陷入嚴重的經濟危機,一些國家的失業率高達70%以上,加上貪污腐敗橫行、有組織犯罪猖獗、社會福利癱瘓,唯有「到德國碰運氣」一條路。
巴爾幹難民突然激增很可能源於年初開始泛濫的一條謠言——塞爾維亞與匈牙利邊境開放,德國需要大量勞工。歐洲一些媒體指出,這很有可能是巴爾幹地區一些蛇頭組織惡意散布的謠言。
從技術上看,巴爾幹地區除了科索沃以外,各國這幾年先後享受到赴歐免簽待遇,作為遊客最長可以停留3個月。以阿爾巴尼亞為例,其人均GDP只有歐盟平均水平的1/8,出國打工成社會主流,僑匯佔據其GDP很大份額。
其實,這些經濟難民即使提交「難民申請」,按照目前規定也根本無法在德國獲得合法居留身份。大批經濟難民飽受漫長繁複的審批折磨,最後大多申請被拒,但遣返實際操作又很困難。德國《明鏡》周刊報道,過去一年有10萬科索沃人前往西歐,目前只有1.3萬人回國。
當下,在塞匈邊境線上,巴爾幹經濟難民與來自敘利亞、伊拉克等國的戰爭難民疊加。塞爾維亞首都貝爾格萊德成為敘利亞、阿富汗和伊朗赴歐難民的新樞紐,目前每天大約有2500名難民加入。在匈牙利,至今年年底,非法移民總數預計將達40萬。
德國內政部預測,今年全年總共可能會有80萬難民湧入德國。目前德國各地政府機構普遍感到應接不暇,全國不少地方特別是東部地區不斷發生極右分子在難民營外聚眾鬧事、攻擊難民以及焚燒政府計劃安置難民的建築等事件。僅今年上半年,德國就發生了200餘起破壞難民營的襲擊事件。
人道主義已是「奢侈品」
這是道義、良心與能力、體制之間的糾結。人道主義是二戰後歐洲人的核心價值觀之一,救助難民事關歐洲人的道義與良心。幾十年來,尤其是上世紀60~80年代,歐洲人通過種種方式吸納了許多難民和非法移民。但如今面對動輒十萬級難民的湧入,歐洲各國從政治、經濟和民意等諸多方面出發,都很難再為了道義而「慷慨大方」。
德國電視台前不久播發的「默克爾說哭巴勒斯坦難民少女」的畫面,最能折射歐洲之窘:13歲的巴勒斯坦難民雷姆向德國總理默克爾陳說,她們家在德國申請居留權已4年,即將被遣返,默克爾親昵地撫摸著女孩的頭,但同時也「冷血」地表示,難民成千上萬,「如果我們說"你們都來吧』,我們將無法承受。」
默克爾的兩難,恰恰就是歐洲人正面對的兩難。《明鏡》周刊一針見血地指出,為決心保護自己的富足,歐洲豎立起反難民的「歐洲堡壘」,曾經高貴的人道主義已是「奢侈品」。
從整個歐洲看,難民與移民問題一樣,最終牽涉社會融合問題。而這,恰恰就是歐洲這些年最頭疼的問題之一。
二戰結束後,對納粹的清算使得歐洲主流價值觀普遍支持「種族平等」「多元文化」,歐洲主流社會對移民總體是寬容的。二戰結束後,歐洲迎來一輪經濟復興浪潮,為解決勞動力不足問題,西歐各國從土耳其、摩洛哥等中東、非洲地區引進大量勞工,移民的數量隨著家庭團聚和結婚等方式在擴大。隨著時間的推移,由於文化、生活習慣等諸多原因,移民的融合問題成為老大難,治安差、吃福利成為移民們被人詬病的地方。
應對難民潮是一項複雜的社會工程,涉及諸多考量。
被撕裂的歐洲
歐洲之窘還在於,出於各自利益,歐洲各國各打自己的小算盤,歐洲正在被撕裂。
為避免歐盟各國移民標準不一,1997年《阿姆斯特丹條約》授權布魯塞爾統一移民政策,但英國、愛爾蘭和丹麥明確不加入。此後,1999年歐盟「都柏林二號規章」做出規定:難民第一步踏進歐盟哪個國家,該國就要負責接收、處理、審核該難民是留在歐盟還是必須被遣送回國。
面對洶湧而來的難民,義大利、希臘等一線國家早已不堪重負,有「放水」任其過境的嫌疑。二線的匈牙利和保加利亞忙著在邊境線修圍欄堵截,斯洛伐克宣稱只願意接受基督教難民,奧地利宣布停止接受新難民申請,英國沿襲以往做法一再收緊政策打擊非法移民……
歐盟還曾規定,成員國必須接受所有戰爭難民的避難申請,而這目前淪為一紙空文。從治本角度看,歐盟對非洲、中東等落後地區的發展援助總是口惠實不至。歐盟2005年宣布了到2015年要將對外發展援助增加到佔GDP 0.7%的目標,而實際上多年來一直徘徊在0.4%左右。
當下的歐洲正在「配額制」與「自願原則」之間展開曠日持久的爭吵。今年上半年,雄心勃勃的布魯塞爾提出「配額制」,按照成員國人口、面積、經濟實力和以往接受難民數量為基礎安排移民「配額」,但遭到了英國和東歐國家的反對。
艾蘭事件發生後,歐盟委員會9月9日公布了成員國分攤難民的方案,獲得德國、西班牙等國的支持,卻依然遭到捷克、匈牙利等國的反對。
更讓歐洲人頭疼的是,隨著難民和非法移民在歐洲數量的上升,引發的一系列經濟社會問題讓「反移民」的聲音日益高漲,導致歐洲政治生態重新洗牌。這兩年,極左、極右政黨在歐洲議會選舉和各國國內大選中聲勢崛起就是明證。因此,難民問題日益成為歐盟及其成員國政治家手中的「燙手山芋」,選舉文化決定著任何政黨都不敢在這一問題上放手一搏。
新世紀以來,歐洲發生了一系列與移民問題相關的社會事件,如瑞典的槍擊案、荷蘭梵高侄孫被殺事件、法國《沙爾利周刊》遇襲案等等。這些事件大都指向一個癥結:移民和社會融合問題在歐洲凸顯。這為排外的右翼思潮提供了生存的土壤。
於是,歐洲的一些政治人物和右翼黨派公開提出反移民的口號,得到越來越多的選民支持,勢頭很猛。這引起一些傳統中間黨派或中右黨派跟風,歐洲政治勁刮「向右轉」之風。因此,難民潮一旦處置不當,有可能導致歐洲各國民族主義情緒和極右排外勢力抬頭,政治中間力量會被削弱。
應把難民運到紐約
圖片說明:日前,美國網友貼出數張照片,內容為一名長相帥氣的丹麥警察,蹲在路上與難民小女孩玩遊戲,溫馨的畫面走紅網路
難民木船再傾覆22人殞命愛琴海德國專家:應把難民運到紐約
一艘載有難民的木船在愛琴海上傾覆,導致至少22人死亡。德國專家表示,美國應對難民危機負責,應該將難民運到紐約去。
15日,一艘載有230多名難民、15米長的木船從土耳其沿海出發前往希臘的科斯島,在在靠近土耳其穆拉省的愛琴海海域傾覆。據當地媒體報道,土耳其海岸警衛隊對在愛琴海海域落水的難民展開營救,救起211名難民。22名遇難者中包括4名兒童和11名婦女。目前尚不清楚這些難民的國籍。
匈牙利警方15日說,自當天上午起,停止運營匈牙利與塞爾維亞間的勒斯凱和阿紹特陶洛姆兩個公路過境站,何時重新開放將視情況而定。當天,匈外長西亞爾托還表示,除匈塞邊境正在修建的「隔離牆」,匈牙利還打算在沿羅馬尼亞邊境修建類似「隔離牆」,以防難民入境。
默克爾當天與到訪的法伊曼在柏林就愈演愈烈的難民危機進行了會談。在會後的新聞發布會上,默克爾表示,她與法伊曼同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通電話,建議下周舉行特別峰會討論難民問題。
對於如何化解難民危機,德國近東和中東協會顧問成員、德國東方基金會副主席米夏埃爾·呂德斯指出,美國要對此次難民危機負「重要責任」。「實際上,我們應把湧入歐洲的難民直接用船繼續運送到紐約。」他說,西方對伊拉克、敘利亞、利比亞等國的軍事干預造成了這些國家政權瓦解,社會崩潰,而當前湧入歐洲的大部分難民正是來自這些國家。西方對阿拉伯世界的軍事干預及推翻巴沙爾政權的決策是導致敘利亞戰爭的重要因素。「西方希望巴沙爾倒台,從而建立一個親西方的新政府。但這一戰略失敗了,導致的結果之一即是戰爭的升級。」
歐洲難民危機美國難撇干係
難民潮危機,不是西方發動一兩場戰爭所致的外交失誤,而是長期以來西方政治理念和外交政策對西方以外地區利益盤剝的矛盾積蓄,是一種積累式爆發。
連日來,歐洲難民潮牽動人心。世人猛然發現,當難民潮在歐洲成為危機,世界上最大、最老牌、最以「包容」為豪的移民國家美國卻顯得相當「矜持」。在這次難民危機問題上,美國迄今唯一有價值的表態,不過是打算考慮接納幾千名難民。相比歐洲諸國安置幾十萬難民的手忙腳亂,美國從容不迫,它甚至搖身一變,扮起了慷慨為歐洲分憂的施主。
很多人在談論、討論、研究這場危機的根源。有人認為發展不平衡是關鍵,有人認為美歐插手中東地區國家的內政是主要原因。確實,發展的極度不平衡可能導致人員流動,但難民潮是移民現象的極端表現,若非危及生存,沒有人願意逃離家園去別處求生。而插手中東、西亞、非洲國家內政,對美國及其歐洲小兄弟們而言,並不少見,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亞在戰事最酣時,也沒有出現如此規模的跨洲難民大遷徙。所以,發展不平衡和內政干涉充其量算是促因,而危機的真正根源卻另有所伏。
二戰以來,美國始終是全球最大軍火出口國。近十年來,美國60%的軍火出口流向海灣和中東地區。過去7年,美國向沙特等中東國家總計出口近800億美元的武器和軍事服務。在伊拉克、敘利亞、葉門等地,大量美製裝備落入極端組織手中,在這些美製裝備的槍口、炮口下,老百姓淪為難民,舉家逃命,湧入歐洲。最關鍵的是,美國出口軍火,並不遵循市場供需規則。為了創造軍火需求,可以動用政治、外交、經濟等一切手段,可以把薩達姆、卡扎菲、巴沙爾描繪成一切形象用以服務所謂的「國家利益」;為了創造市場,可以用所謂的「民主」為誘餌,在世界各地製造出一個個地區熱點問題;但凡市場需求銳減,沒有更多軍費可以榨取,美國又會及時抽身,留下爛攤子。
而與此同時,這次難民危機也顯現出歐洲一些國家多年來在追隨美國外交政策及軍事策略中的失算。與美國不同,歐洲地緣上毗鄰中東、西亞、北非等地,在政治熱點、軍事衝突轉化成人道主義危機時,歐洲自然成為難民們無可選擇的逃命天堂。過去有條不紊的移民政策、邊境管控等人口遷移限制措施在面對數萬、數十萬釜底抽薪、義無反顧的難民時,自然形同虛設。所以,這次危機也應當成為歐洲反思政治外交政策的開篇,與其一味設置障礙去「堵」難民,不如研習以「疏」為核心的長遠考量。
所以,難民潮危機,不是西方發動一兩場戰爭所致的外交失誤,而是長期以來西方政治理念和外交政策對西方以外地區利益盤剝的矛盾積蓄,是一種積累式爆發。
前幾天,一位從利比亞回來的朋友說,那裡有一些曾經為美國搖旗吶喊甚至賣命的人,如今開始懷念從前的日子,至少,那時居有定所,食有著落。
難民潮:大方不起來的美國明末文學家馮夢龍在《智囊全集》里記錄了一個有趣的民間笑話,說有個很虔誠的齋公為積功德,跑到深山裡捨身飼蚊,正當他被叮得渾身紅包依然咬牙堅持之際,對面忽然來了頭斑斕猛虎,這齋公嚇得掉頭就跑,一口氣跑到山外才驚魂未定地說「這個功德未免捨得太大了點」。
如今的美國面對國際社會要求其履行人道主義義務,接納更多「地中海難民」、尤其敘利亞難民的高漲呼聲,其表現便彷彿那位進退兩難的齋公:必須大方,卻又實在大方不起來。
9月2日小難民艾蘭.庫爾迪的死亡照片在頃刻間改變了整個「地中海難民」事件的遊戲規則,德國隨後敞開國門,擺出「年內接納80萬敘利亞難民」姿態後,難民潮更以令人瞠目結舌的規模和氣勢席捲歐盟,導致許多自身經濟狀況欠佳的歐盟成員國既不便將難民拒諸門外,引來「政治不正確」的「大帽子」,又實在吃不消成千上萬難民過境或就地消化的巨大衝擊波和各種副作用,一時間落入十分尷尬境地,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試圖通過強推16萬額度的「歐盟內難民強制性配額」,讓難民潮在整個歐盟內部分攤、消化和吸收,但說來容易做來難。
在這種情況下歐盟朝野對置身事外的美國自然嘖有煩言,正如一些歐洲媒體所言,導致地中海難民潮的重要根源是戰亂和社會動蕩,對此美國是負有一定責任的,理應和歐洲一樣擔負起吸收、容納難民的義務,更何況美國面積大、人口多、經濟底子厚,消化難民的能力也遠強過歐盟中最「慷慨」的德國和瑞典,因接納難民讓本國人口暴增1/5的黎巴嫩等國就更不在話下了。
歐洲人和許多難民支持者團體對美國不滿的另一個原因,是美國人對敘利亞難民的確太「摳門」了:敘利亞開始出現難民潮是2011年,這一財年(美國財年從10月1日至來年9月30日)美國僅接納了23名敘利亞難民,2012財年41人,2013財年45人,2014財年249人,本財年截止9月4日,根據美國國務院數據,接納了1199人,也就是說4年功夫只接納了不到1500人,連歐洲的零頭都不如。
對此不但歐洲人不滿,許多國際組織、人權團體不答應,美國國內也有人看不下去:3個月前14名美國參議員曾致函奧巴馬,要求下一財年增加難民接納總數至6.5萬,9.2事件發生後,眾院少數黨領袖佩洛西(Nancy Pelosi)則呼籲效仿當年越戰故事,每個月接納1.4萬,一些支持接納更多難民者指出,西貢陷落後美國接納了100萬越南船民,伊拉克戰爭期間則「特事特辦」接納了5萬多難民,為什麼這回就不行呢?
最初白宮和美國國務院仍硬頂著說「不行就是不行」,國務卿克里和白宮新聞秘書伊奈斯特多次表示「美國針對敘利亞和歐洲難民危機的現行政策是完全正確的」、「美國已為敘利亞難民提供比世界任何國家都多的資金幫助,自危機開始至今已達40個億」,但面對一浪高過一浪的壓力,美國政府最終不得不妥協一下,力圖表現得慷慨一些:9月8日,白宮宣布將在本財年接納至少5000敘利亞等國難民;兩天後這一數量又翻番變成至少10000名。
儘管如此,這一「美國式大方」也更像「捨身飼蚊」而非「捨身飼虎」:不算其它國家,僅敘利亞難民,棲身於土耳其、黎巴嫩、約旦、埃及等國難民營的總人數就已突破420萬,而業已流入歐洲的則至少有50萬以上。
但美國政府的大方似乎也就到此為止了:伊奈斯特在被問及「是否該像伊拉克戰爭時那樣允許5萬敘利亞難民進入」時明確表示「無此計劃」,並稱「鑒於敘利亞難民的總數,讓所有難民進入美國是不現實的」——這宛然讓我們聽見了那位不願給猛虎「舍功德」齋公的驚呼。
美國雖然是地大人多的富裕國家,但國內同樣存在就業壓力,墨西哥等拉美裔難民、非法移民在當地社會造成的文化、治安、經濟、飯碗衝擊波,讓難民問題在美國難以如在歐洲那樣,因一次突發性事件而形成「開門放人」的政治正確,恰相反,從此次共和黨內2016總統候選人提名競逐中,多名候選人爭相提出在美國-墨西哥甚至美國-加拿大邊界修築隔離牆一事便可看出,如果在美國提出對敘利亞難民「捨身飼虎」的政治主張,將可能冒大量選票流失的風險,明年就是大選年,這樣的險,「選舉社會」里的政治家,通常是不敢輕易去冒的。
不僅如此,自「9.11」後美國對引入中東難民可能冒的安全風險一直提心弔膽,儘管一些支持吸收更多敘利亞難民者爭辯稱,「9.11」的肇事者沒有一人是中東難民,2013年製造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的車臣人特薩爾納伊夫「雖然申請了難民庇護但還未獲批」,因此不應對中東難民「另眼相看」,但包括情報部門負責人詹姆斯.克拉珀和許多政府官員、議員在內的政要都擔心,「極端分子會否混在難民中潛入美國」——更要命的是,這種擔心在美國社會和公眾間並不缺乏共鳴。
鑒於此,美國迫於壓力稍微敞開一點的、接納敘利亞等國難民的門,在可預見的將來不會進一步敞開太多,且旨在防範「危險分子」藉機混入的、有時長達36個月的審批甄別程序,也未必會有多少簡化。一言以蔽之,在美國政要們看來,捨身飼蚊尚可將就,捨身飼虎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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