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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一代的孩子

昨天陳純在《中國教育,小粉紅與不婚主義》一文里描述了我們的下一代將面臨的教育狀況:體制內的教育越來越意識形態化;體制外的教育能存在的只有讀經班和少量富人才支付得起的國際學校;最外圍則是楊永信等人創建的監獄式懲戒學校。

同時候發酵的攜程親子園事件為這段話做了新的註腳。從親子園的監控視頻里可以看到,不到2歲的小朋友被親子園老師喂芥末、掌箍,還有一個小女孩被摔倒導致頭撞到桌角昏迷。後續有更多家長去調取視頻,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噴消毒水、餓肚子、關禁閉、毆打,情緒幾近崩潰。

更多的信息被發掘出來,親子園是攜程委託《現代家庭》雜誌社讀者服務部(即「為了孩子學苑」)日常運營管理的,而《現代家庭》雜誌雜誌的全資股東是上海婦聯。同時,親子園是在今年3月份由上海市婦聯牽頭通過項目驗收的。也就是說,攜程及其員工出錢辦企業託兒所,上海市婦聯作為驗收機構(為什麼婦聯一個非政府機構可以為託兒所頒發許可證?),讓自己名下的企業去賺這個錢。

攜程出的錢,減去日常支出,剩下的就是婦聯的利潤。為了最大化利潤,開支要盡量的少,於是保潔員也一起上陣管教小朋友了。自己驗收自己,就相當於不用驗收,記住這一點。

再把視線外移一些,看看咪蒙老師怎麼說,她發文章譴責了這班「禽獸」之後,提出了解決方案:呼籲相關機構加大懲罰力度;加強對幼兒園辦學資質和幼師從業資格的監管。

矛盾之處顯現了,咪蒙要相關機構加大懲罰力度,而相關機構就是上海市婦聯,它發了聲明表示「會嚴肅處理」,但它就是肇事者,同時也是資質監管者,所以真正的問題應該是,誰來處理上海市婦聯?答案是沒有人。咪蒙老師作為前南都記者,不會看不出其中的問題,但她選擇了提供一個虛假的答案。算了不提她了。

這就是我們這代人面臨的處境,把自己的孩子交付給比過去更意識形態化的教育系統,並無權過問。意識形態化並不是新話題,應該說我們從來都是如此。但如今的境況並不是簡單地退回紅色年代,而是要把一切都放在一個由國家意志主導下的新自由主義市場里去,也包括教育。

所以毋寧把包括婦聯在內的各類機構都看作子公司,它們共同組成了一個壟斷的集團。國家意志劃為教育劃定了方向(國家安全、國學、中醫),但它不再會為打造好一個萬事俱備的烏托邦社區(單位)給你,而是把執行功能交給市場。最後誰能拿下項目?集團外的人是不行的(民企如今有多難),只能是上海市婦聯這樣有權給自己開路的機構。

假設攜程有心給員工開一個高質量的託兒所,不跟婦聯或其他同級機構合作,把錢給他們賺,也拿不到資質。而全權委託給他們了,留給攜程參與的餘地也不多了(唯一解決方案可能是付出更多的錢),留給家長的參與權就不必想了。

現在隨便點開一個新聞客戶端,會發現在一大堆關於iPhone、網紅、房地產、遊戲的無聊新聞之上,永遠置頂著一條「嚴肅新聞」。大部分客戶端已經選擇了演算法而非編輯去決定給讀者看什麼東西,這是一種信息市場的競爭邏輯。而我們的特色在於,置頂的那條新聞是超越競爭的,它的權重被加到無限大,從而形成了現有的格局。

新聞客戶端的機制可以看作是當下市場以及整個國民生活基本邏輯的縮影。首先市場是有效的,新自由主義的道德觀依舊統領著日常生活的大部分時間,簡言之,想獲得美好生活,想讓你的孩子上最好的學校,那麼努力工作,賺足夠多的錢。

這種道德觀當然具有忽略結構性不平等之類的問題,但總體而言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真正的問題在接下來,賺到足夠錢以後,你想讓孩子上什麼學校,不好意思,沒有太多選擇,只有那些權重加到無限大的學校:婦聯的託兒所、教國學的體制內學校,楊永信的電擊班(投機於國家意志從而獲得生存空間的培訓班,這是另一個話題了)。

最近一兩年大家很愛講中產的焦慮感與無力感,

最近一兩年大家很愛講中產的焦慮感與無力感,像漲潮的海水一樣在社會中蔓延開來的無力感只有一個來源:參與進這個世界與自己的命運的途徑被更強大的意志和歷史力量湮滅了,最後只能逃遁到無止境的消費里去減緩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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