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就是家裡那位從來不說傷害你的話

文 | 蘇希西 圖片 | 網路

01

▼

一位在民政局上班的朋友，說她工作多年已經練就一雙「火眼金睛」，那些前來辦理離婚手續的夫妻，她基本上瞅一眼就能判斷出是真離婚還是鬧衝動。

那些怒氣沖沖摔摔打打進門的，那些進門仍然喋喋不休吵個不停的，那些吵著吵著就跟離婚登記員哭訴的，甚至一言不合在登記處大打出手的……

基本上都離不了。

給個台階，勸慰幾句，理虧的一方或沉默或扭捏道個歉，登記員再隨便找個借口稱東西沒帶全，讓改天再來，這些人回去後，多半就永遠不會再來了。

而那些一言不發進門的，冷淡疏離甚至客氣有禮的，根本不用費力張口，勸再多都白搭。

而一方冷淡一方情緒激動的，則分情況，女冷男熱的，尚有一線生機，男冷女熱的，費很多勁，調解很久，大部分還是很難扭轉乾坤。

朋友曾經用盡全力調解過一對熟人夫妻的離婚糾紛。

那對夫妻都是她的同學，男的智商超高，上學時是遠近聞名的學霸，長得也很帥，就是性格冷了點，不太愛說話，在一家知名律師事務所做首席律師，女的嬌俏可人，愛笑愛鬧，在外企做銷售。

兩人郎才女貌，從高中就早戀，但說也奇怪，不但沒有影響學習，在男孩的幫助下，女孩的成績居然從中等提升到班級前幾名，老師見狀自然睜隻眼閉隻眼，最誇張的是參加家長會，雙方家長一見如故，等到散會，已經是一副親家見面確定終身的樂呵模樣，連老師都哭笑不得。

就是這樣甜到齁起的一對愛侶，離婚的導火索僅僅因為一句話。

簡單交代下背景，男孩的父親據說是個脾氣暴躁的家暴男，一言不合就發飆，曾經一腳下去，踩斷男孩母親的腿骨，也曾一個掌摑，把男孩打到耳膜穿孔……

總之在男孩小時候，父親大約就是惡魔的代名詞，他在小學還因此患上過嚴重的心理疾病，在父母離異很長時間後，經過藥物和心理治療的干預，才慢慢調整過來。

這是他內心最隱秘的傷口，多年後，即使血已經止住，可張牙舞爪的傷疤依舊猙獰。

有一次，男孩女孩因為小事吵起架來，這次男孩並沒有像以往那樣相讓，以他做律師的邏輯與口齒，女孩自然占不了上風，一怒之下扔過去一個抱枕，男孩伸手格擋，抱枕飛出去打落置物架上擺放的花瓶，花瓶跌落下來割傷了女孩的腳趾……

雖然男孩很快冷靜下來，取來酒精棉紗替她消毒包紮，可是女孩依舊怒不可遏，衝口而出：周某東，你弄傷我了！你骨子裡就跟你爸一模一樣，有暴虐傾向！這是遺傳，遺傳你懂嗎！我不管，這回一定要跟你離婚，不然遲早得跟你媽一樣，被你們姓周的打成殘廢……（男孩母親腿部骨折後落下了輕微跛行的後遺症，但走慢了很難看出來，稱之「殘廢」就更為誇張。）

男孩包紮的手停頓了幾秒，然後很緩慢地處理好傷口，他沒有像以往那樣去哄她，只是默默收拾好行李，離開的時候說了一句，「小欣，你知道嗎，有些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他擬好了離婚協議，女孩卻在民政局當眾反悔，哭得梨花帶雨：「周某東，我就是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我不要離婚，死也不離！你就算凈身出戶我也不同意！」

朋友去找男孩說和，誰家的夫妻不吵嘴，床頭吵架床尾和，又沒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還是和好吧。

男孩憔悴到不成人形，卻根本不為所動，「老同學，不用再勸了，傷疤一次又一次被揭起的痛，我真的承受不了，我們，真的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02

▼

我以前的女鄰居也是因為一句話而跟自己老公決絕離婚。

她跟現任老公是二婚，頭婚的丈夫車禍去世，很多年她都走不出來。

丈夫最好的哥們一直對她有好感，料理完喪事後也是他頭一個發現她不對勁，送到醫院洗胃後才保住一條命，事後他苦口婆心勸慰她，男人走都走了，你再撒手去了，孩子咋辦，你年邁的父母又咋辦？你得堅強點，就算是為了孩子，為了九泉之下的李哥能安心，也得好好活下去！

他三天兩頭提菜上門，給她們娘倆做飯，陪著孩子嬉戲，替她照顧生病住院的父母，體貼周到，無微不至，暖到天上有地下無，就連前公婆都暗示這男人不錯，給他們孫子當後爸，他們一百個放心。

前夫去世三周年後，他們終於領取了結婚證，名正言順走在了一起。

可是半年過後，鄰居就決絕要求離婚。

原因還是因為吵架後男方一句刺耳的揭短：脾氣這麼倔，是會克夫的知道嗎！你但凡能溫柔點，李哥也不至於走到那一步，你剋死了他，現在還想剋死我嗎！」

同事說，當我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全身的血液都彷彿瞬間停止流動，雙耳嗡嗡作響，胸口像是被巨大的石碾軋過，痛得骨骼都嘎吱作響……

沒錯，前夫駕車上班前，他們是曾發生過小口角，當他發生車禍的消息傳來，她第一念就是自己害了他，如果她當時能忍耐一下，如果她不跟他吵，如果她阻止他開車去上班，如果……

沒有人知道，這麼多年她活在怎樣的自責悔恨和愧疚懊喪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地獄的煎熬，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寧願用自己的命來換回他的。

這麼多年過去，她一度以為日子翻開了新篇章，沒想到，兜兜轉轉，她還是沒能走出那個魔咒。

這一次，不論那個男人怎麼哀懇、跪求、好話說盡，甚至有人說不惜自殘身體，她都沒有答應再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她說，有的話一旦出口，就再沒有任何挽救的機會了。

03

▼

我們每個人，在跌跌撞撞的人生旅途中，都會遺留屬於自己的傷口，有些癒合了，結疤了，有些卻永遠橫亘在內心最隱秘的地方，每一次的觸碰，仍然會流血，每一次揭開，仍然會痛不欲生……

我們可以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最親密的枕邊人。

那些最不可告人的傷痕，那些最輾轉反側的疼痛，只有與我們維持著最親密接觸的家人才有可能一覽無餘。

我們多數人都做不了岳不群，因為我們有愛，所以抹不凈所有的蛛絲馬跡，做不到絕對的滴水不漏。

我們更像是喬峰，都有一個阿朱般的傷口，不可觸碰，絕對禁忌，非請勿摸，像極了龍之逆鱗。

你是我最親密的愛人，所以你知道我最柔弱的軟肋，也知道我最致命的傷，你知道刀子捅在何處會讓我最痛，你知道哪句話說出來，會像萬刀凌遲，會將我傷得體無完膚。

所以當你怒極恨極怨極的時候，可以哭可以鬧可以嘶吼可以大喊，可是一定一定一定，不要說出那句話，那句絕對禁忌的，一旦說出就會讓我們後悔一輩子的話。

愛你，並不是因此就賦予了你可以肆無忌憚去傷害的權利。

真正的愛，是應該具有療傷的功效，而非製造更深的傷痕。

真正的愛，是小心翼翼保護他的一切弱點，是再憤怒的時候，也能控制自己不把刀插在會令他最痛楚難當的地方。

因為，不是我們說出的每句狠話，插出的每把匕首，都能輕易收回，輕飄飄一句我錯了我道歉，就能一切復原。

鏡子裂了，那道縫隙永不可能再消失。

人心也是如此。

而我們不得不承認，所謂幸福，有時候真的很簡單。

下班了，扯掉領帶，換上拖鞋，側身倒在沙發里，慵懶安全，就像城樓拉起弔橋，全副身心都被妥善安置。

自己的城池自己的家，扔掉矛，擲下盾，卸掉盔甲，軟肋和傷口在對方面前赤裸坦呈。

是誰說的，幸福就是家裡那位從來不說傷害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