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莊子道家名言故事]卷11

[原文]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飲食之間,而不知為之戒者,過也。《達生》[要義]人們所擔憂害怕的,是衽席之上過分淫蕩,飲食之間不能節制,卻不知引以為戒,實在是大錯特錯!這話主要勸人節制酒色。房勞過度則傷腎,腎乃先天之本;飲酒過度則傷脾胃,脾胃乃後天之本。如果先後天之本都被酒色所傷,則虛弱無壽了。另外,爭風吃醋禍事多,因酒誤事也不少,這些方面常比對自身生理的損害要嚴重得多,甚至因此而斃命。「病從口中入,寒從腳底生。」惡劣的飲食習慣損傷脾胃,食物中毒也常致病或殺人,辛辣肥膩之物不利於健康。最可怕的是過量飲酒,或空腹飲酒,一方面容易壞胃,損傷食慾,不能吃飯便完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嚴重了則導致胃潰瘍、胃穿孔,再厲害就容易轉胃癌,一旦患了癌症,就跟閻王爺打照面了;另一方面,酒精損傷肝臟,容易導致酒精肝,更能麻醉中樞神經,使人昏迷不省人事,還能加速血液循環和內分泌。乙醇加速血液循環和內分泌,使人容易激動和性亢奮;乙醇麻醉頭腦,使人失去理智,控制不了感情,因此糊裡糊塗就越分亂禮辦了傻事。所以說:「酒亂性,色迷人。」「酒是色媒人,茶是媒博士。」「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正常的性生活無傷身體,過分淫亂則傷元氣,古人所謂「酒色是伐性之斧」,「二八佳人體似酥,腰中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裡叫君骨髓枯。」性生活過多,則精虧神耗,夜裡顛鸞倒鳳,白天必定無精打采,懨懨欲睡,那還有精力料理事務?飲酒過多,神志昏迷,被人扔到海里也不知道,不出禍亂才怪哩。古代帝王及官僚十之八九壞在酒色上,好酒好色,決沒有好下場。《金瓶梅》開篇便說「色」的厲害,勸人節慾。第一回道:「如今再說那色的厲害。請看如今世界,你說那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閉門不納的魯男子,與那秉燭達旦的關雲長,古今能有幾人?至如三妻四妾,買笑追歡的,又當別論。還有那一種好色的人,見了個婦女略有幾分顏色,便百計千方偷寒送暖,一到了著手時節,只圖那一瞬歡娛,也全不顧親戚的名分,也不想朋友的交情。起初時,不知用了多少濫錢,費了幾遭酒食。正是:三杯茶作合,兩盞色媒人。到後來情濃事露,甚有鬥狠殺傷,性命不保,妻孥難顧,事業成灰。就如那石季倫潑天豪富,為綠珠命喪囹圄;楚霸王氣概拔山,因虞姬頭懸垓下。真所謂生我之門死我戶,看得破時忍不過。這樣人豈不是受那色的利害處?即如那妖姬艷女,獻媚工妍,看得破的,卻如交鋒陣上,將軍吒叱獻威風;硃唇皓齒,掩袖回眸,懂得來時,便是閻羅殿前鬼判夜叉增惡態。羅襪一彎,金蓮三寸,是砌墳時破土的鍬鋤;枕上綢繆,被中恩愛,是五殿下油鍋中生活。」《初刻拍案驚奇》:「詞云:丈夫只手把吳鉤,欲斬萬人頭,如何鐵石打成心性,卻為花柔?君看項籍並劉季,一怒使人愁。只因撞著虞姬戚氏,豪傑都休。這首詞是昔賢所作,說著人生世上色字最為要緊。隨你英雄豪傑,殺人不眨眼的鐵漢子,見了油頭粉面,一個袋血的皮囊,就弄軟了三分。假如楚霸王漢高祖分爭天下,何等英雄!一個臨死不忘虞姬,一個酒後不忍戚夫人,仍舊做出許多纏綿景狀來。何況以下之人,風流少年,有情有趣的,牽著個色字,怎得不盪了三魂,迷了七魄?」[故事]《喻世明言》有一段寫得很好,摘錄如次:「情寵嬌多不自由,驪山舉火戲諸侯。只知一笑傾人國,不覺胡塵滿玉樓。這四句詩是胡曾《詠史詩》,專道著昔日周幽王寵著一個妃子,名曰褒姒,千方百計地媚他。因要取褒姒一笑,向驪山之上,把與諸侯為號的烽火燒起來。諸侯只道幽王有難,都舉兵來救。及到幽王殿下,寂然無事,褒姒呵呵大笑。後來犬戎起兵來攻,諸侯皆不來救,犬戎遂殺幽王於驪山之下。又春秋時,有個陳靈公,私通於夏徵舒之母夏姬。與其臣孔寧、儀行父每夜往其家,飲酒作樂。徵舒心懷愧恨,射殺靈公。後來六朝時,陳後主寵愛張麗華、孔貴嬪,自製《後庭花》曲,姱美其色,沉湎淫逸,不理國事。被隋兵所追,無處躲藏,遂同二妃投入井中,為隋將韓擒虎所獲,遂亡其國。詩云:歡娛夏廄忽興戈,眢井猶聞《玉樹歌》。試看二陳同一律,從來亡國女戎多。當時隋煬帝也寵肖妃之色。要看揚州景,用麻叔度為帥,起天下民夫百萬,開汴河一千餘里,役死人夫無數。造鳳艦龍舟,使宮女牽之,兩岸樂聲聞於百里。後被宇文化及造反江都,斬煬帝於吳公台下,其國亦傾。有詩為證:千里長河一旦開,亡隋波浪九天來。錦帆未落干戈起,惆悵龍舟更不回。至於唐明皇寵愛楊貴妃之色,春從春遊,夜專夜寵。誰想楊妃與安祿山私通,卻抱祿山做孩兒。一日雲雨方罷,楊妃釵橫鬢亂,被明皇撞見,支吾過了。明皇從此疑心,將祿山除出在漁陽地面做節度使。那祿山思念楊妃,舉兵反叛,正是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那明皇無計奈何,只得帶取百官逃難。馬嵬山下兵變,逼死了楊妃,明皇直走到西蜀。虧了郭令公血戰數年,才恢復得兩京。且如今說這幾個官家,都只為貪愛女色,至於亡國捐軀。如今愚民小子,怎生不把色慾警戒!」勾著姦夫害本夫的壞女人不少,楊貴妃也是其中之一。儘管她不是主動去勾結安祿山的,但由於她的美貌、風流、淫蕩使回到邊境的安祿山日思夜想,寢食無味,遂起兵反唐奪貴妃。她是安史之亂的禍根,所以士兵嘩變,逼著唐玄宗賜她死。平民百姓的花案不過傷一兩家,而身為貴妃,引起身為藩鎮重帥的情夫反攻做皇帝的丈夫,為害天下,生靈塗炭,其罪深重,可想而知!春秋初期,蔡侯與息侯同娶陳國之女為夫人。息夫人媯氏有閉羞沉落之貌,因歸寧於陳而途經蔡國,蔡侯聽說美麗絕世的小姨子來了,身子酥了半截,正是「姐夫見了小孩姨,十人見了九人迷。」「姐夫小姨子,擠眼弄鼻子。」心懷鬼胎的蔡侯邀息夫人到宮中盛宴款待,調笑戲謔,全無顧忌,息夫人大怒而去。後從陳返息,不入蔡國。息侯聞聽蔡侯怠慢他老婆,便想方設法出這口惡氣。他引誘楚文王攻蔡而俘虜了蔡侯,蔡侯一氣之下便向楚文王大誇息夫人傾國傾城。楚文王遂帶親兵去其附庸之息國巡察,酒席上掠取了息夫人,氣死了息侯。楚文王就在軍中立息夫人為夫人,載在後車上。以其臉似桃花,又稱桃花夫人,她便是楚成王的生母。文王死後,成王尚幼,息夫人的小叔子子元輔政為令尹,他對寡嫂饞涎欲滴,欲與私通而她斷然不許。子元肆無忌憚,遂於王宮之旁,大築館舍,每日歌舞宴樂,以蠱惑挑誘息夫人。後來他竟然移卧具寢處宮中,天天伺隙想入馬。氣得息夫人告急於後為名相的子文,子文率斗氏家兵進宮剿滅了子元,而代為令尹。像息夫人之輩,本不風流,無奈天生麗質自難棄,遂導致了許多是非,丈夫因之喪國斃命,姐夫小叔亦因之或敗或亡。古代因女色亡國者不可勝數。春秋初期的衛宣公,為人淫縱不檢。為公子時,與其父衛庄公之妾夷姜私通,生下了急子,寄養在民間。宣公即位後,只有夷姜得幸,欲立急子為嗣,為之聘齊僖公女。聽說齊女漂亮,衛宣公便派人親自去迎回自己宮中,便是宣姜;宣姜便是和哥哥通姦的文姜之姐,文姜帶著丈夫魯桓公回娘家,和齊襄公舊情複發,襄公便派人除掉了妹夫,妹妹便成了他永久的情婦了。宣姜生了公子柔和公子朔,宣公便不喜歡急子了。公子柔天性孝友,與急子很要好。當宣公派人去船上殺急子以絕後患時,公子柔代兄而死,急子也自去投死,難兄難弟同去閻羅殿報到了。無獨有偶,楚平王聽了奸臣費無忌的誇讚,也娶了本為太子建聘下的媳婦,是一位美貌絕倫的秦女孟嬴。費無忌恐太子建後來即位時報復自己,便讒毀他,說太子建與其師傅伍奢要謀反。平王將伍奢及其長子伍尚下了死囚牢里,其次子伍子胥和太子一起逃奔他鄉,亡命天涯。在鄭國時,太子建陰謀圖鄭,敗露而被殺死,伍子胥帶其子公子勝逃奔吳國。他倍受吳王闔閭賞識,與著名軍事家孫武一起輔佐吳王,使吳王成為霸主。後來吳王和伍子胥、孫武率大軍攻打楚國為伍子胥報仇,五戰而攻下楚都郢。伍子胥掘了平王的墳墓,用鞭子狠狠抽打平王的屍骨,以解心頭之恨,以報殺父之仇。《淮南子·人間訓》說,楚恭王與晉人戰於鄢陵,當戰鬥正激烈時,恭王受傷而退陣。司馬子反害渴求飲,一個叫豎陽谷的隨從可憐他,就給他酒喝。子反這個人嗜酒如命,恭王嚴禁他軍中飲酒,因為已多次酒後誤事。這次見了酒便不絕於口,直喝得酩酊大醉,酣卧軍帳,不省人事。恭王想再戰,使人招司馬,子反讓人推辭,說自己害心疼。恭王便親自駕臨,到了軍帳中,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大怒說:「今日跟敵人死戰,我親臨前線受了傷,所依靠的就是司馬了,而司馬又這樣貪杯誤事,這是滅亡楚國社稷而不好好率領我的軍隊的人,我不能再與敵軍交戰了!」於是撤軍而去,殺了子反,以正軍紀。豎陽谷給子反酒喝,非欲禍害子反,實在是愛他而想讓他痛快一下,卻恰恰害了他的命。[原文]褚小者不可以懷大,綆短者不可以汲深。 《至樂》[要義]小袋子不可以裝大東西,短井繩不可以汲取深井裡的水。褚從衣從者(儲省)者亦聲,儲衣之物,即儲存衣物的行囊,泛指各種袋子。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白,要人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屎克郎子墊床腿,不撐也硬撐,必定粉身碎骨。原文是說,顏回要東去齊國,孔子面現憂愁的臉色,子貢問為什麼,孔子便說:「褚小者不可以懷大,綆短者不可以汲深。性體有所稟成,形體有所安適,這是不可以改變的。我擔心顏迴向齊侯談論起堯舜黃帝之道,再講燧人神農之言,齊侯聽後捫心自問而不理解,因而疑惑顏回欺騙他,便要殺害顏回了。」燧人、神農、黃帝、堯、舜都是遠古的楷模,萬代的榜樣,而齊侯不過是一個諸侯之國的君主,對他談黃帝堯舜之道無異於對牛談琴。牛是動物,是不會聽琴的,對牛談琴便違背自然,不順牛性,不但徒勞無功,還有可能被牛牴死。孔子擔心的正是顏回有可能被齊侯「牴」死,因而見顏回之齊而有憂色。萬物生來都有天賦的自性,生就的才長,我們在教育孩子或使用人才時一定要順其天性之自然,揚長避短,循序漸進,最終才能培養出卓越的人物,才能充分合理地利用人力資源,使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天鵝生來就是白的,無論如何也染不黑;烏鴉天生就是黑的,怎麼洗也洗不白;鶴生來就腿長,截去一段就麻煩;鴨子生來就腿短,給它續上一截也不行。大象天生長鼻子,豬生來就嘴巴長,豬鼻子插蔥也裝不成大象,它不可能拔物汲水,大象斷鼻截牙也不是豬,它不能用嘴拱地三尺深。鴨子生來水中浮,不要硬攆著鴨子像雞那樣飛上架。葡萄葫蘆喜歡攀架往上長,不要人為地讓它像地瓜一樣平地里爬蔓伸藤,那樣它肯定不結果實;同樣我們也不能把地瓜秧子架到空中,如果那樣也不結地瓜,因為專靠地瓜的長秧附在地上吸收水分養料。人生來在陸地上生活,魚天生是水中物,讓魚生活於陸地肯定要死的,人去水中也活不成。飛潛動植各有其自性天然,各有其適宜生活的時空環境,性有所成,形有所適,順其自然,宇宙一體共昌隆。我們不但注重質的方面,也要注重量的方面。事物的發展都是循序漸進的,都是一步一步、一段一段向前推進的,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細流無以成江河,一口吃不了胖子,一步邁不進天堂。我們做事要把主觀能動性和客觀規律性結合起來,不能靠革命熱情盲動蠻幹,在中國的革命和建設中,極左路線的危害尤其慘重,經常使我黨瀕臨滅亡的邊緣。我們不能超越階段,跑步進不了共產主義,大躍進也發展不了經濟,「谷撒地,薯葉枯,丁壯鍊鋼去,收禾童與姑。」頭腦發熱、幹勁瘋狂的毛澤東把中國人民領到一條極左路線上,五八年豐產不豐收,糧食都爛在地里,天災人禍,隨之而來的三年困難餓死了六千萬同胞,比「二戰」中死亡的總人數還要多!無論幹什麼都要循序漸進,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書要一行一行地看,一目十行學不到東西,拔苗助長只會使禾苗枯死,小樹一天長不成棟樑,小孩一天也成不了巨人。教育小孩切忌「拔苗助長」,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是普天下的父母心,但不能忽視孩子的成長規律,不能超越其發展的階段性,不會走怎麼能會跑呢?小孩怎麼能學中學或大學的課程呢?要善於順其天性加以引導,捕捉其興趣點,並適當培養之,興趣所至,事半功倍。陳毅副總理曾組織了一批對圍棋有興趣的少年兒童加以培訓,後來都成了圍棋高手,其中有譽滿全球的圍棋大王聶衛平。我們還要注重度。具體事物都是有限的,因而在某一方面都有其極限,或稱峰值,也就是度。度是保持一定質的量的極限,過度則質變,日中則昃,月盈而虧,盛極則衰,物極必反。萬事萬物的發展都是螺圈升進的,每一個螺圈都是雙重否定遞升一級,這是由事物內部矛盾雙方的鬥爭推動的,鬥爭則導致雙方力量的此消彼長。度是矛盾雙方力量之和的一半,也就是平均值,一旦達到這個平均值,便發生質變飛躍,原來的矛盾主要方面退居次要,原來的矛盾次要方面躍為主要,事物的性質便改變了。嚴格說來度有三個:初度,終度和中度。初度和終度合稱極度,是垂直重合的,只有層次的差別,而沒有數值的差別。中度是矛盾雙方的平均值,或說是兩個極度的平均值,和極度處於一條直徑的兩端上。以十進數的增長為例,初度是0,終度為10,中度則為5,0——10形成一個雙重否定的螺圈周期。滿十進一,因而10又是新一層螺圈的初度,它和0隻有層次的差別,躍進一級,而在新一級螺圈中,初度10還是一個起點0。以二進數的增長為例,初度是0,終度為2(在二進位中,2=10),中度是1,滿2進1,躍上一級。以一天或一年為例,子是始度,午是中度,新的子是終度,又是新的初度。每一個人或每一個物都有其某一方面能力的最大限度,若超過了這個限度,必定導致顛覆,欲速不達,適得其反。扁擔超過了最大負擔便一崩兩斷,人扛東西超過了最大限度也必折腰倒地。路面的寬度是一定的,他能承受的交通量也有個最大限度,在這範圍內,車越多,運輸量越大,到了負荷的極限量便堵車了,再增加車輛便形成了遞減效應,車越增加,堵車越厲害,行車越慢,運輸量越小。人的能力(體力腦力之和)是有限的,過度的疲勞只會收到遞減的效果,且往往積勞成疾,卧床不起,欲速不達,所以說不會休息就不會工作,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周易·繫辭傳下》說得好:「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勝其任也。」德行淺薄而居尊貴的高位,才智低微而圖謀大事,力量弱小而肩負重擔,很少不失敗的。《易經·鼎卦》九四爻辭說:「鼎足折斷,王公的八寶粥倒出來了,沾濕了身上,危險啊!」毛澤東也說過:「螞蟻緣槐誇大國,蚍蜉撼樹談何易。」蚍蜉撼樹,不自量力。我們說「人定勝天」,只是勉勵人們積極發揮主觀能動性,去改造世界。也只是在一定限度內而言的,說到底人不勝天,人類的能力是有限的,只能在一定範圍內戰勝和改造自然。我們說:「人的目標越高,才力發展得越快。」也是勉勵人們不斷向著崇高的目標奔進,因而自身也不斷提高升級,但人的才力總是有一定極限的,故志大才疏者,理想往往變成了幻想。[故事]印度有一則動物寓言說,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狐狸,偶然在一個書生的房外聽他讀《王論》,後來它一直聽完,並領會了其中如何為王的道理,因而雄心勃勃起來,也想做動物之王。他先臣服了幾個比它弱的狐狸,在它們的擁護下,又一步步征服了所有的狐狸,成了狐狸王。接著又依次使別的動物界紛紛稱臣,鹿們、狼們、虎們、大象們、獅子們也不知被那個狐狸用什麼花言巧語說服了,都尊它為獸中之王。這狐狸還不知足,想討這個國家中美麗無雙的公主為妻子,它便派手下向國王下戰書,如果不把公主儘快送給它,它就率所有動物向國王進軍。國王嚇壞了,但他的相國足智多謀,勸國王應戰,條件是讓動物界先派獅子隊打頭陣。到了雙方開戰的日子,相國率領的軍隊都用棉絮塞上耳朵,個個手執火把,那隻狐狸騎在一頭大象上,揮手讓所有的獅子們衝鋒陷陣。獅子本是獸中王,它一吼叫,萬獸驚畏,獅子們見了火把,一齊仰天狂吼,所有的動物都嚇得紛紛狂奔。那隻狐狸聽見獅王的怒吼,嚇破了膽,從逃跑的大象身上掉下來摔死了。動物們不戰而潰,人類大獲全勝,低級動物怎麼能敵得過萬物靈長的人類呢?更可笑那隻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的狐狸,下場是多麼可笑啊!歷史上不也有很多這樣的跳樑小丑嗎?王莽篡漢,袁世凱復辟,林彪奪權不都像那隻狐狸一樣荒唐嗎?!老子早就說過:「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人貴有自知之明,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往往無法無天,狂妄不可一世,犯上作亂決沒有好下場,開歷史倒車而犯眾怒的,死無葬身之地。《莊子·人間世》講了一個「螳臂擋車」的寓言:「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當車轍,不知其不勝任也。」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倒行逆施的小丑們不也像阻擋大車向前的螳螂一樣不自量力嗎?大廈將傾,獨木難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愚公移山,只是傳說,才疏難於謀大,力微不勝重任,「褚小者不可以懷大,綆短者不可以汲深。」人是沒有翅膀的,因而不能像鳥兒那樣自由自在飛翔於雲天,而西方國家的一個人士卻偏偏要「無翅飛天」,結果不但害死了自己,也害死了別人。這位遊走江湖的雜技演員最拿手的表演項目是「空中飛人」,他用很多能漂空中的輕浮物品紮起了兩個巨大的「翅膀」,每次表演都是站在高塔上戴上「翅膀」往下跳,藉助於「翅膀」的巨大浮力,他能隨風漂翔,漸次落地,每次獻藝都能博得觀眾的熱烈掌聲。有一次他心血來潮,貼出廣告要表演「無翅飛天」,一下子轟動了眾多市民,都以為他長進了,不再用「翅膀」了,紛紛去開眼界,他一下子發了橫財。面對眾目睽睽,他豪情滿懷地往高塔上爬去,飄飄然而身欲飛。他的妻子對他了如指掌,緊跟著往塔上爬去,想拽下他不讓他去,說:「沒有翅膀不能飛!」他說:「怎麼不能飛,兩臂不就是翅膀嗎?」他用腳踩著妻子的手逼著她下去,她忍不住疼只好下了地。這位「英雄」登上塔頂,張開兩臂「飛」起來,結果「撲哧」摔到地上跌得死死的。觀眾們才知道受了愚弄,他們不會白扔錢,便逼著他妻子爬上塔頂「飛」,又是一命嗚呼!現在的父母恨不得自己的孩子一下生便能成為專家,他們不順應兒童發育的自然規律去引導孩子,而是填鴨式地強迫孩子超荷學習。本來功課就很多了,又額外讓孩子一會兒學彈琴,一會兒學舞蹈,一會兒學唱歌,一會兒習繪畫,一會兒習書法,累得孩子喘不過氣來,極大地摧殘了孩子的身心健康,使之停滯成長或扭曲成長。貪多嚼不爛,孩子學不到東西,還疲憊不堪,花錢買罪受,又何苦呢?據報道,有一對大學老師為了把小女兒培養成英語人才,幾歲就治著她每天記下一定數目的單詞,像教大學生那樣滿堂灌。小女孩承受不了,最終導致了悲劇,一個天真活潑的小閨女在某一天突然變成了白痴。父母悔之晚矣,是他們的愛心摧折了一棵也許將來能成為參天大樹的幼苗,過度的負擔必然會導致崩蹶!奉勸全社會的父母要記住:心急喝不得熱粘粥,小口吃飯香,大口會噎死![原文]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蘄蓄乎樊中。神雖王,不善也。《養生主》[要義]沼澤里的野雞走十步才啄一口食,走百步才喝一口水,它不希望被蓄養在籠子里,雖然精神旺盛,但並不舒服。這裡強調不管是動物還是人,都有自然本性,隨心所欲順乎自然去生活就快活,自由自在就是幸福。而被關在籠子里,便違背了其自然本性,便不自由了,沒有意志的自由,行動的自由,便失去了自己,便沒有了尊嚴,也就談不上幸福了。主人才有自由和幸福,作為工具、作為客體的奴隸是沒有自由和幸福可言的,澤雉尚不期蓄乎樊中,而況人乎?自由和解放、超越是同層次的哲學範疇。簡而言之,自由就是由自己,自己說了算,從一切束縛中解放出來,超越擺脫了一切必然性的羈勒。自由又是和尊嚴、幸福相輔而行的,只有自由意志才有人格的尊嚴和幸福的生活,鳥也時刻期盼著飛出籠子,自由自在地翱翔於藍天白雲中。但人生天地之間,總是要受各種各樣的約束的。人既是自然的產物,又是社會的產物,總是受各種自然的社會的智能的因素約束,因而人的自由是很小的,絕對自由是不可能的,自由只是相對於以往而言在不斷提高。人類總是在不斷認識自然,按客觀規律辦事,改造自然,為人類服務,人類的發展就是不斷由必然王國躍向自由王國。如果「地」代表了盲目必然性,現實世界,「天」代表自由王國,理想世界,則人生在世就是不斷由地升天的過程。嫦娥奔月的神話就是為了要擺脫地球的萬有引力,航空航天工程的宇宙探索就是那個古老傳說的落實,人類早把愛好自由飛翔的翅膀飛到了地球以外的昊天蒼穹!可以說人類每邁出一步都是戰勝必然的結果,都是自由程度的擴大。生產工具的每一次改進,都使生產力大為提高,社會財富因之大大豐盛。金屬工具的使用,蒸汽機的發明,電器的推廣,以及當代電腦的普及,都幾十倍、幾百倍甚至幾萬倍地提高了生產力,使人類由農業時代到工業時代,以至信息時代,不斷走向自由和幸福!文人哲人的莊子生活於混濁戰亂的時代,他所追求的不是科學技術帶來的自由,恰恰相反,他極力反對一切物質文明和禮法制度,尖刻批判儒家的仁義道德,他追求回歸自然的原始社會的動物自由,他追求絕對精神自由,無待無己,逍遙遊於六合之外。莊子看到了人類物質文明、精神文明的負面影響、消極作用,並不停地向人們敲響警鐘,這無疑是正確的,但他解決問題的方案卻是因噎廢食之法,當然是錯誤的,也是行不通的。他說:「絕聖棄智,大盜乃止;擿玉毀珠,小盜不起;焚符破璽,而民樸鄙;掊斗折衡,而民不爭;殫殘天下之聖法,而民始可與論議。擢亂六律,鑠絕竽瑟,塞師曠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聰矣;滅文章,散五采,膠離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毀絕鉤繩而棄規矩,攦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含其巧矣;削曾史之行,鉗楊墨之口,攘棄仁義,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胠篋》)對文明進步持否定態度,而希望社會退回到原始時代。「夫至德之世,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並,惡乎知君子小人哉!」人和動物同居怎麼會有自由呢?體力弱小的人類是時刻受野蠻動物侵襲的,生命安全尚且難保,談何自由?正是人類結成群體,並一起勞動,才使人類脫離了動物界,並成為世間的主宰。有群體就必然有國家機關和仁義禮法,規範社會,維持秩序,沒有它們,社會將重新陷入混亂。規範和規範機構既限制人的自由,同時也保障人的自由,我們希望有更好的規範(機構),提供給人們更多的自由![故事]《史記·老莊申韓列傳》記載,楚威王聽說莊周是個大賢人,便派人持重幣厚禮去聘請迎取他,並承諾將以莊周為楚相。莊子笑著對楚國使者說:「千金是重利,卿相是尊位,但你沒有見到郊祭時用作犧牲品的犧牛嗎?用好糧食喂它數年,並給穿上綉著花紋的華麗服裝,然後牽到太廟裡去,殺之以祭祖宗。這時候,雖然想做一個自由自在的小豬,也是不可能的。你快走吧,別玷污了我。我寧願在污水溝中遊玩自娛,也不願受國王的羈約,終生不做官以自適其志。」《莊子·秋水》中也有類似的記載:莊子在濮水上垂釣,楚王使兩位大夫先去致意:「希望把國內的政事委託給您。」莊子手持釣桿而不屑一顧,說:「我聽說楚國有個神龜,已死三千年了,楚王用毛巾把它包好放在竹箱里,而藏於廟堂之中。請問這隻龜寧願死後留下甲殼讓人重視呢,還是願意活著在泥里爬?」兩位大夫說:「寧肯活著拖著尾巴在泥里爬!」莊子便說:「你們回去吧,我還是希望拖著尾巴在泥里爬!」國相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做臣子的沒有不希望爬上相位的,位極人臣,榮華富貴。但莊子寧願隱居,過那種貧窮但自由的生活,也堅決推辭楚王的聘任。因為莊子深知那榮華富貴是用自由和生命換取的,國相要受君王的約束,要為君王效忠,要盡犬馬之馳勞,他已不再是自由自在的他了,異化為國君的工具、附屬物了,和豢養在王宮之中等待宰殺以祭祀的犧牛沒有什麼兩樣,還不如一個自由自在的布衣百姓活得尊嚴、幸福!中國的讀書人都很自尊,義氣,「士為知己者死,馬為知音者嘶。」「士為知己者用,女為悅己者容。」只要國君尊重他的人格,推心置腹相特,不給他報酬他也樂意傾誠效力。如果國君不把他當自由人看,而像使奴喚婢那樣,即使給他再優厚的俸祿他也不幹,寧願隱居而自得其樂。中國是一個不乏隱士的大國家,自古及今有著豐富的隱士文化,不願為五斗米折腰的陶淵明們紛紛歸隱,林泉養志。道家人物多是隱士居士,而儒家人物多是志士名士!隱士可以遠離富貴名利之爭,脫離政治旋渦,因而能避禍遠害而長壽;另一方面隱士都是學問道德世罕其匹的人物,一旦靜下來便能潛心學業,古代名著皆出自隱士之手。歷史上幫助帝王打天下的謀士軍師幾乎都是隱士,伊尹,姜尚,范蠡,尉繚,張良,諸葛亮,徐懋功,苗光義,劉伯溫等,觀天地風雲之變,知陰陽不測之機,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很多人打下天下便又隱居了,功成身退,「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論語·微子》中記載了很多隱士,微子諫紂王不聽,負氣出走,隱居於今微山湖中一個島山上,後稱此山為微山,如今的微山島上還有微子墓公園,孔子稱微子、箕子和比干為殷之三仁,而微子居首。楚國狂士接輿走過孔子而唱道:「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車想跟他說話,接輿快走而避開了,孔子不得與之言,這就是隱士身上的那種清高!長沮、桀溺一起耕田,孔子路過那裡,讓子路去問路,長沮說:「坐在車上的是誰?」「是孔丘。」「是魯國孔丘嗎?」「是的。」「他早就該知道路在哪裡了!」又問桀溺,桀溺說:「你是誰?」「我是子路。」「是孔丘的弟子嗎?」「是的。」「方今天下滔滔亂世,而誰能變革它呢?你與其跟著孔子那種逃避壞人的人,還不如跟著我們這逃避社會的人!」照樣耕田而不停下來。子路走去告訴孔子,孔子憮然說;「鳥獸不可與同群,我不同他們這種人打交道,又同誰打交道呢?假使天下有道,我也不願參與世事的改良,而和他們一樣去隱居。」又有一次,子路跟著孔子周遊而走在了後邊,碰到了一位老人,他用木杖挑著除草之蓧。子路問道:「您見孔夫子了嗎?」老人說:「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誰是夫子?」說完扶著木杖開始以蓧除草,子路拱手站在一旁。老人留子路到他家住宿,殺了雞,做了黍米飯,招待子路,並讓兩個兒子出來見客。第二天,子路追上孔子並告訴了這件事,孔子說:「這是隱士啊。」使子路回去拜見他,到了那裡一看,老人都搬家別處去了。子路發表議論:「不做官是不負責任。長幼之節不可廢,君臣之義豈可廢乎?要潔身而亂了大倫怎麼行呢?君子做官,是行其所宜行,為其所當為。從世人的作為來看,孔子的政治主張推行不了,已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了。」《莊子·讓王》中記載了很多高士辭王的故事。在世人眼中最為尊貴的王位,在高士眼中卻是最為污濁臟骯的地方,別說讓他們去做帝王,就是聽到讓他做帝王的消息都會覺得是莫大的恥辱。「舜以天下讓善卷,善卷曰:『余立於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春耕種,形足以勞動;秋收斂,身足以休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於是去而入深山,莫知其處。」魯君聽說顏闔是個得道高人,就派人攜帶幣帛先去致意。顏闔住著簡陋房屋,穿著粗布衣裳,親自喂牛。魯君的使者到達,顏闔親自接待,使者說:「這是顏闔的家嗎?」「這是我的家。」使者獻出幣帛,顏闔說:「恐怕傳聞有誤,以致給你造成罪責,不如尋問明白再說。」使者回去,反覆查詢,又來找顏闔,但是找不到。像顏闔這樣的人,可以說是厭惡富貴了,他也想像澤雉一樣自由幸福地生活啊!堯曾以天下讓給許由,許由不接受。又讓給子州支父,子州支父說:「讓我當天子似乎可以,但我害了隱憂病,正在治療,沒有時間來治理天下。」天下是最重要的東西,他不貪君位以害其生命,更不用說其他東西了。唯有那不以天下為己所有為己所用的人,才可以把治理天下的重任寄託給他。舜把君位讓給子州支伯,子州支伯說:「我正患隱憂病,還恰在治療之中,沒功夫來治理天下。」國家是大器,卻不以它損害生命,這就是有道之人與世俗之人的不同處。舜又把君位讓給他在百戶的農民朋友,那個農夫說:「帝舜為人是那樣辛苦啊!可以說是勤勞之士啊!」他以為舜的自然無為的大德還很不夠,於是他背著行李,妻子頭頂物品,帶著子女去海島隱居,終身沒有返回大陸。越人殺了三代君主,王子搜感到很憂慮,逃到丹穴。越國失掉了君王,又找不到王子搜,就來到丹穴。王子搜不肯出來,越人就點火來熏他。請他坐君王的車,他拉著車繩上車,仰天呼號著:「君王啊!君王啊!難道就是不肯放棄我嗎?」他不是厭惡做國君,而是討厭當國君的禍患。像王子搜這樣的人,可以說是不肯以君位來傷害生命的,這就是越人要他做君王的緣故。劉秀打下天下後老想他的一個老朋友嚴光(字子陵),通過各種渠道都沒有找到他。嚴光經常反穿著皮襖在富春江邊釣魚,不知劉秀怎麼聽說了,便說:「這個人一定就是我的老朋友嚴光。」後派人去偵察,果然就是。劉秀便寫信去邀請他,他只得跟隨使臣一同來到洛陽見劉。兩個老朋友還像從前一樣好,促膝談心,毫無顧忌。晚上一起睡覺,嚴光故意把他的腿放在劉秀身上壓著他,劉秀毫不介意,反以為那樣更親切。嚴光在富麗堂皇的皇宮裡玩了幾天便告辭了,劉秀要封他高官,他執意不就,還回到富春江邊撈魚摸蝦摳蟹子,過那種自食其力自由自在的隱士生活。解放後,著名詩人柳亞子先生曾寫詩給毛澤東,詩中稱其居處為「子陵灘」,意思是學嚴光過隱居生活;毛澤東的和詩說:「莫道昆明池水淺,觀魚勝過富春江。」這裡的昆明池就是頤和園的昆明湖,毛澤東隱勸柳到北京就職,不要做隱士。五代時的道士陳摶與趙匡胤、趙光義兄弟交情很深,經常在危難之中幫助他們。後來他們成了北宋的開國帝王,陳摶便上華山隱居了,那時華山上還隱居著徐居易(字子平)。陳精於易學和氣功,練龜息功,一睡幾十天不起來。他託名伏羲而繪製的先天圖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西方科學大師、哲人萊布尼茨看到傳教士傳給他的兩張先天圖,驚嘆中國人的卦爻符號就是最早的二進位記數法。陳摶的先天圖傳到了邵雍手中,太極圖傳到了周敦頤手裡,河圖洛書傳到了劉牧手中,從而開創了宋朝易學中很活躍的一派——圖書易學,陳摶是圖書易學之祖。宋太宗召見他,他去呆了幾天,很快又歸隱華山了。他說:「紫綬縱榮爭及睡,朱門雖富不如貧。攜取舊書歸舊隱,野花啼鳥一般春。」有一則南斯拉夫寓言說,狗望著大肥豬眼前那盛滿豐美飼料的食槽,羨慕得心裡直犯嘀咕:又懶又胖的豬整天吃得好睡得香,可對這家主人沒幹什麼有益的事;而狗不分白天黑夜地守衛著房子和主人,即使大風和暴雨來臨時,可憐的狗也守在門外,以防小偷乘機而入。狗想到這裡便對大肥豬說:「我這樣干,偶爾換來塊骨頭;可你不勞而食,頓頓有豐盛的美餐!」大肥豬嘆了口氣說:「現在你想不通我為什麼吃得好,不久你就會明白。」沒過多久,主人提著殺豬刀走來,狗聽到了肥豬聲嘶力竭的哀嚎,狗舔食著肥豬被殺後流下的鮮血,看到了豐盛食物的代價是生命,便想還是做一條狗好!另一則古羅馬寓言說,有一天,狼和狗在森林裡相遇,狼見狗的皮毛那麼光亮,便問它是怎麼保養的。狗說它給主人看門,整天有吃有喝的,狼很羨慕它。狗答應把狼領到主人那裡,一塊過富有的生活,狼高興極了,於是它們肩並肩往村裡走去。突然狼發現狗的脖子上有一圈皮毛擦傷了,便問為什麼,狗說:「那是被主人用鐵鏈子鎖的。」狼一聽,忙說:「我寧願自由自在地生活,也不過你那種『舒適』的日子!」於是它們便分道揚鑣了。[原文]以眾小不勝為大勝也。為大勝者,唯聖人能之。 《秋水》[要義]雖然很多小處不能取勝,但能取得大的勝利。取得大的勝利只有聖人才能做到,正是道家的後發制人。這也就是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的意思。小勝小敗無關大局,雖多次小敗,亦不會大傷元氣;大勝大敗則生死攸關,具有決定性意義,不可不慎。俗話說:「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十指雖然受傷,過一段時間休養好了,又和沒受傷時一樣;而削去他的一個指頭,他就永遠不會有十個指頭了。毛澤東在對敵戰爭中,一貫使用的戰略原則便是:「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殲滅敵人。」他最善於打機動靈活的游擊戰爭,保存自己的實力,瞅准機會,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以絕對優勢兵力外線包圍小股敵人而全部殲滅之。他總結出遊擊戰爭的十六字訣:「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決不硬拼,拿著雞蛋撞碌碡。他雖然經常被敵人追得鑽山旮旯子,但實力並沒有消耗。他善於發動農民,不斷充實隊伍,最終壯大起來。雖然大大小小失敗了成千上萬,皆是傷指而未斷指,沒有造成致命打擊。待其壯大起來,而和蔣介石正面戰略決戰時,蔣軍不堪一擊,三大戰役後緊接著渡江作戰,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搗南京老巢,推翻了統治中國二十二年的蔣家王朝!「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虎踞龍蟠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以眾小不勝為大勝也」,只有智慧卓越的毛澤東能做到,毛澤東可謂內聖外王之偉人!林彪學到了這種口袋戰術,在蘇聯養病期間,為斯大林出謀劃策,以這種後發制人的口袋戰略取得斯大林格勒保衛戰的勝利,這一戰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轉折點,從此希特勒一步步走向滅亡。[故事]《秋水》說,獨腳獸羨慕馬蚿多足,而馬蚿羨慕蛇無足能行,蛇羨慕風無身能行,風羨慕眼睛能觀賞外物,眼睛羨慕心能洞察事物。羨慕馬蚿的夔說:「我用一隻腳跳著走路,哪有比我再簡便的了?今天你使用萬隻腳走路,感覺怎麼樣?」馬蚿說:「不是這樣。你沒看見打噴嚏噴出的唾沫嗎?大者像珠子,小者像細霧,混雜而落下的不可勝數。我現在發揮自然的本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馬蚿對蛇說:「我以多腳行走,不如你沒有腳走得快,為什麼呢?」蛇說:「這是自然本能的促使,怎麼可以改呢?我怎麼能用腳呢?」蛇對風說:「我運動我的脊肋來行走,像有腳一樣。現在你呼呼地從北海刮起來,呼呼地吹入南海,無影無形,這怎麼回事?」風說:「是啊,我呼呼地刮起來飛往南海,然而人們用手指指我就能戰勝我,用腳踢我也能戰勝我,但折斷大樹,吹垮房屋,唯有我才能做到。這就是很多小處不勝而取得大勝,取得大的勝利,只有聖人才能做到。」風跟水一樣,至柔而至剛,柔弱勝剛強,道家的聖人也具有這種品德,所以說「為大勝者,唯聖人能之。」老子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同時他又說:「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強大處下,柔弱處上。」「強梁者不得其死。」道家提倡要像風、水一樣柔弱、謙下、寬容,看起來誰都能戰勝它,一個指頭就能戳透它,但最終以柔克剛,風能刮斷大樹,吹垮房屋,水能衝決大堤,淹沒山陵。小不忍則亂大謀,故小處不勝而求大勝,小事糊塗大事清楚,小處吃虧大處賺便宜,戰術不勝而戰略勝,小仗不勝而決戰勝,是為大智若愚,大勇若怯,大勝不勝。暴君殷紂王驕奢淫逸,無惡不作。《史記·殷本紀》:「帝紂資辯捷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猛獸。知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聲,以為皆出己之下。好酒淫樂,嬖於婦人,愛妲己,妲己之言是從。」表面上看起來是天下最能的人了,最終卻死無葬身之處。紂王的三公之一西伯姬昌,「遵后稷公劉之業,則古公、公季之法,篤仁,敬老,慈少。禮下賢者,日中不暇食以待士,士以此多歸之。伯夷叔齊在孤竹,聞西伯善養老,盍往歸之。太顛、閎夭、散宜生、鬻子、辛甲大夫之徒皆往歸之。崇虎侯譖西伯於殷紂曰:『西伯積善累德,諸侯皆向之,將不利於帝。』紂乃囚西伯於羑里。閎夭之徒患之,乃求有莘氏美女,驪戎之文馬,有熊九駟,他奇怪物,因殷嬖臣費仲而獻之紂,紂大悅,曰:『此一物足以釋西伯,況其多乎?!』乃赦西伯,賜之弓矢斧鉞,使西伯得征伐。」(《史記·周本紀》)文王繼續推行仁政,以德治國,愛利百勝,同時把周圍的小諸侯國逐漸兼并到周國,三分天下有其二。文王特別注重教化,深受人民擁戴,為武王最終滅殷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武王即位,太公望為師,周公旦為輔,召公畢公之徒左右王,師修文王緒業。」九年,一直暗中準備以待時機的武王在盟津檢閱軍隊,有八百個諸侯王不期來會於盟津,都勸武王立即進兵,武王說時機還不成熟,再等等。而紂王更加昏亂暴虐,殺了比干,囚了箕子,太師疵、少師彊抱其樂器而投奔周武王。武王見紂王眾叛親離,朝無能人,遂遍告諸侯以伐紂。「遂率戎車三百乘,虎賁三千人,甲士四萬五千人,以殺伐紂。十一年十二月戊午,師畢渡盟津,諸侯咸會。………二月甲子昧爽,武王朝至於商郊牧野,乃誓。……誓已,諸侯兵會者車四千乘,陳師牧野。帝紂聞武王來,亦發兵七十萬人拒武王。武王使師尚父與百夫致師,以大卒馳帝紂師,紂師雖眾,皆無戰之心,心欲武王亟入。紂師皆倒兵以戰,以開武王。武王馳之,紂兵皆崩,畔紂。紂走,反入登於鹿台之上,蒙衣其珠玉,自燔於火而死。」牧野之戰,武王一戎衣而有天下,豈非大勝耶?能為此者,文王也,文王乃聖人也。昔紂囚文王於羑里,文王明夷潛奮,演八卦為六十四,周密推算克商興周之大計。及其出獄返周,陰修德行善,籠絡民心。賴崤函之固,秦川之富,日益兼并小邦,不斷發展壯大。三分天下有其二而服事殷,繼續潛奮待機,養精蓄銳,以期乘紂弊而滅之。文王可謂以眾小不勝而為大勝也!後來夫差敗勾踐於夫椒,勾踐僅以余兵五千人屯於會稽山。他讓大夫文種去賄賂吳國太宰伯嚭,因而得以講和停戰。後來勾踐與其左膀右臂的范蠡文種卧薪嘗膽勵精圖治二十年,最終一舉消滅吳國。蒲松齡說得好:「苦心人天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蘇東坡《留侯論》說:「觀乎高祖之所以勝,項籍之所以敗者,在能忍與不能忍之間而已矣。項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戰百勝而輕用其鋒。高祖忍之養其全鋒而待其敝,此子房之教也。」楚漢戰爭,大小七十多戰,劉邦沒有一次勝利,但最終聯合韓信彭越而徹底擊敗項羽,項羽自刎於烏江邊上。劉邦不擅長打仗,常常被項羽追得像兔子似的,每每單騎逃脫。有一次漢軍大敗於彭城(今徐州),劉邦又逃跑,「欲過沛,收家室而西。楚亦使人追之沛,取漢王家。家皆亡,不與漢王相見。漢王道逢得孝惠、魯元,乃載行。楚騎追漢王,漢王急,推墮孝惠、魯元車下。滕公常下收載之,如是者三。」劉邦逃命,不顧兒女,三次將他和呂后的孩子推下車。也是這一次,項羽掠得太公和呂后,留在軍中當人質。後來項羽「為高俎,置太公其上,告漢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漢王曰:『吾與項羽俱北面受命懷王,曰『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分我一杯羹!」劉邦就是這麼無賴,項羽要烹他父親他都滿不在乎。不久劉邦又大敗於滎陽,敵軍圍困萬千重,為了突圍,手下的紀信自願與他換衣服,扮為漢王投降,劉邦才於混亂中逃掉。項羽氣得燒殺紀信。劉邦及張良、肖何、曹參、陳平之徒,皆精通道家學說,懂得養精蓄銳,後發制人,最終擊殺不可一世、恨地無環的楚霸王,積眾小敗而致大勝也。八七年春,我大三退學時,就是一個書獃子,自行車也不會騎,農活也不會幹,一切都從頭開始。既然又是農民了,先跟著父親學種地吧,我拚命地幹活,常常使斷钁棒杴棒,只有超荷的勞動才能減輕心靈的痛苦,沒有比重體力活更能治癒心靈的創傷的了。即使在這種病態的勞作中,也總抹不去一種淡淡的悲哀:人家不識字的種地比我還強,喝了一肚子墨水有么用呢?嚴冬來了,我心冷如冰,穿著大氅圍在人家的煤球爐子旁還不停地打顫顫。而讀大學時,冬天赤著腳丫穿著涼鞋都不冷,那種火熱的勁頭哪裡去了呢?精神支柱倒了,一切都完了,一具臭皮囊掉在深淵裡,活著比死了還難受!後來我到鄰鄉教中學,也沒教好,心情不好時也很難干成事。我又想學醫,習一技之長,糊一家之口,最後也沒有走通。家庭債台高築,為了不傷父母心,為了清償債務,我橫下心去打工。從此,一個第一流的大學生就默默地扎進民工隊里,和夥計們天天泥里水裡滾,月復一月,年復一年,過了春夏是秋冬,完成了一個工地又是另一個工地,大好青春就這樣從身邊不知不覺地流逝了。過年回家看看父母,來春又飛出了窩巢,走到哪裡哪裡是家,野外帳篷就是我吃飯、睡覺和看書的地方。工地上沒女郎,青一色的光棍排成行,都瞠瞪著飢餓的雙眼,虎視眈眈過路的姑娘。「姑娘找對象,不跟泥瓦匠,白天臟一身,晚上沾一炕。」上學時忙著學業,沒有工夫談戀愛,灰頭土臉的小工子,哪個女的喜看一眼?從臨沂到濟南,從濟南到天津,伴隨著我的就是一副鋪蓋卷一個書包,今日在這,明日在那,為了生活,四處漂泊;一時干這,一時干那,再苦再累的活都做。十餘年中我記不清打過多少次行李卷,從一個工地挪到另一個工地;也記不清有多少次背著行李和書包從自己獨處的那座祖宅里悵然走出,獨自一人背鄉離井打工去;也記不清有多少次背著行李書包低頭耷腦走過村子中心大街,回到自己那荒涼孤寂的「家」中,倒在鋪板上便睡,疲乏不堪的身子很快進入了夢鄉,好像十幾天沒合過眼似的……打工為了還債務,償清了債務我便不熱心打工了,但在茫茫黑夜中我找不到自己那顆星,我只好一邊打工,一邊探索新的人生之路。閑暇時到京津高校遊學會友,老鄉們都勸我考研究生,我的眼前倏然一亮,我看到了一片光明的世界!從此我繼續打工,同時準備應試課程,心無旁騖,決計東山再起。四年之後,在新世紀即將到來時我又健步邁進家鄉的大學,重回文化界!如煙往事俱忘卻,心底無私天地寬;上一世紀過去了,新世紀里顯身手!絕頂一覽眾山小,笑到最後最美好。眾小不勝終大勝,駕鵬九天攬月去![老子莊子道家名言故事]卷12[原文]夫水行不避蛟龍者,漁父之勇也;陸行不避兕虎者,獵夫之勇也;白刃交於前,視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窮之有命,知通之有時,臨大難而不懼者,聖人之勇也。 《秋水》[要義]在水上行進不躲避蛟龍,這是漁父的勇敢;在陸上行走不怕犀牛老虎,這是獵人的勇敢;白刃相加,視死如歸,這是烈士的勇敢;懂得不幸是由命運造成的,得志是時機決定的,遇大難而不畏懼,這是聖人的勇敢。古人論述勇敢很多,總而言之,不外力勇和心勇兩大類。力勇是物質層面的,心勇是精神層面的,力勇與心勇又各有幾種情況。凡是力大而勇者,徒手格殺猛獸;憑手中武器而不懼者,或有其他憑藉而膽壯氣雄者,亦為力勇。心勇有機智之勇,有玄智之勇,有道義之勇等,是一種精神上無堅不摧的力量,一種頂天立地大無畏的英雄氣概。漁父獵人之勇是力勇,烈士之勇是道義之勇,而聖人之勇是玄智之勇。《荀子·榮辱》:「有狗彘之勇者,有賈盜之勇者,有小人之勇者,有士君子之勇者。爭飲食,無廉恥,不知是非,不避死傷,不畏眾強,恈恈然唯飲食之見,是狗彘之勇也。為事利,爭貨財,無辭讓,果敢而狠,猛貪而戾,恈恈然唯利之見,是賈盜之勇也。輕死而暴,是小人之勇也。義之所在,不傾於權,不顧其利,舉國而與之不為改視,重死而持義不撓,是士君子之勇也。」狗彘之勇、賈盜之勇和小人之勇皆為力勇,為物質財貨而不惜死者亦為力勇。士君子之勇為道義之勇,或捨生取義,殺身成仁,或為朋友兩肋插刀,或一人堅持真理,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或「吏不服我能而服我公,不畏我嚴而畏我廉。」蘇軾《留侯論》:「古之所謂豪傑之士者,必有過人之節。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前者為匹夫之勇,血氣之勇,力勇也。後者為道義之勇,心中懷有遠大目標,故能忍拾履之辱或胯下之辱。道義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泰山崩於前而不驚,沒有什麼能擊垮他們,仁者無敵於天下,自有浩然正氣於胸中,故能視死如歸,敢於為道義而獻身。「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老子說:「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勝人者有力是力勇,自勝者強是心勇,是玄智之勇。老子還說:「柔弱勝剛強。」也是玄智之勇,玄智之勇來源於玄智之明,玄智是最高智慧,玄勇是最大勇敢。機智之勇來自機智巧智,軍事謀略、計策是巧智,機智也是形下的經驗的科技的淺智。士兵之勇多為血氣之勇,而將軍之勇則是機智之勇,或者說是巧勇,巧勇也只是一般的心勇。[故事]孔子周遊到匡,被匡人重重包圍,而孔子彈琴唱歌不止,毫不介意的樣子。子路進見說:「為什麼先生這樣高興?」孔子說:「過來,我告訴你。我忌諱不幸的命運已經很久了,但仍不免處於逆境,這是命呀。我追求飛黃騰達已經很久了,但還是不能達到,這是時遇不好。堯舜時天下沒有不得志的人,這不是因為他們有智慧而得到順境;桀紂的時代天下沒有得志的人,這不是因為他們缺乏智慧而未得坦途,這是時勢造成的。在水上行進……這是聖人的勇敢。仲由,安心吧,我的命運受到了限制。」不久,有個領兵將軍進見孔子,說:「我們誤以為你是暴虐我們的陽虎,所以把你包圍起來,現在發現你不是,特來向你道歉並撤圍。」孔子從衛去陳經過匡邑,而陽虎曾侵暴匡人,孔子貌似陽虎,匡人興兵包圍他們,孔子以為死生有命,故弦歌不輟。《論語》:「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在匡地受到恐嚇,便說:「文王死了後,周朝的文化遺產不在我這裡嗎?上天將拋棄這文化的話,後人就看不到禮樂文化了;上天不拋棄這文化,匡人能奈我何?」凡是聖人皆有玄智玄勇和強烈的歷史使命感,因此孔子慨然以文化傳人自任,毫不畏懼匡人之圍。聖人的心勇是全面的,既有道義之勇,也有玄智之勇和機智之勇,道勇、玄勇和巧勇兼備。大家都熟悉「將相和」的故事。戰國七雄秦最強,時時欲東侵趙魏韓三晉之地。趙國良將廉頗,以勇氣聞於諸侯,為趙國長城。趙惠王時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聞之,給趙王信說,願用十五座城邑換取和氏璧,其實想陰謀奪取。趙王和廉頗等大臣商量,給秦和氏璧,恐怕得不到秦城;不給又怕秦軍來攻打。後來宦者令繆賢推薦他的舍人藺相如奉璧去秦。秦王坐在章台上接見藺相如,相如呈上和氏璧,秦王大喜,傳示美人及左右大臣,左右皆呼萬歲。相如看見秦王沒有給趙國城池的意思,便說:「這璧上有個小斑點,請讓我指示給您看。」秦王傳給相如,相如持璧倒退到柱子上,怒髮上沖冠,把秦王數說了一通,秦王怕相如以璧擊柱而碎之,便裝模作樣讓人拿來地圖,指出十五城給趙。相如看透了秦王的奸詐,便說:「趙王送璧時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齋戒五日,設九賓於廷,臣乃敢上璧。」秦王估計不能強奪,便答應了,把相如安排到國賓館裡。相如便讓從人懷揣和氏璧,從小路回趙,所謂「完璧歸趙」。秦王白齋戒了五日,也沒得到寶璧。相如既歸,趙王以為賢大夫,出使不辱於諸侯,便拜相如為上大夫。秦亦不以城予趙,趙亦不予秦璧。後來秦王又派使者邀請趙王,願相會於澠池,趙王遂去,相如伴從,廉頗送到邊境上。兩王相會於澠池,秦王飲酒到酣暢時候,便說:「我聽說趙王喜歡音樂,請奏瑟聽。」趙王彈瑟一曲,秦御史便上前記下:「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相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走上前說:「趙王聽說您擅長秦地音樂,請您擊缶以娛樂。」說完相如跪獻缶,秦王不肯擊缶。相如說:「五步之內,我就能以頸血噴濺大王。」左右想殺相如,相如瞪眼叱之,都嚇得後退。秦王很不愉快地擊了一下缶,相如便讓趙御史寫道:「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缶。」秦國群臣說:「請以趙國十五城為秦王祝壽。」相如以牙還牙,有過之而無不及:「請用秦都咸陽為趙王祝壽。」整個一場酒宴,秦王也沒能佔上風。趙國還安排下重兵以保駕,秦王也不敢輕舉妄動。會後歸國,趙王拜相如為上卿,比廉頗職務高。廉頗說:「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之大功,而藺相如徒以口舌為勞,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賤人,吾羞,不忍為之下。」揚言見了相如要當眾羞辱他,因此相如想方設法避開和廉頗見面。相如的舍人嫌相如怯懦,相如說:「你看廉將軍與秦王誰厲害?」舍人說:「比不了秦王。」相如又道:「秦王威武,我能叱之於朝廷,侮辱其群臣。我雖然頑劣,難道獨獨怕廉將軍嗎?我主要是考慮到,強秦不敢侵略趙,正因為有我們一將一相在。兩虎相鬥,勢必削弱,我躲避廉將軍,是以國家為先,而以私仇為後。」廉頗聽說後,脫光了膀子,背著荊條,親自到藺相如府上「負荊請罪」,兩個人遂成了生死與共的刎頸之交。觀相如兩屈秦王,可謂勇士矣,機智之勇過人,道義之勇懾人,他憑著一腔忠君愛國的勇氣戰勝了秦廷眾人。廉頗名將,血氣之勇多,亦不乏機智之勇,只是缺乏道義之勇和歷史使命感,相如的道義之勇和博大胸懷最終壓過了廉頗的私鬥之勇和狹隘心理,使廉自動負荊請罪,將相和則趙國之大幸也。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每個人都要愛國,先國家而後私仇!《莊子》中的《論劍》,其實就是論勇。趙文王喜歡劍術,門下聚集的劍客有三千多人。他們日夜在趙王面前對擊,一年死傷百餘人,而趙王喜之無厭。如此三年,國勢衰弱了,其它諸侯國便商議討伐它。太子悝很憂慮,對左右人說:「誰能說服君王,使他停止收容劍士,我賞誰千金。」左右都說:「莊子能勝任。」於是太子派人帶上千金給莊子,莊子不要,但隨使覲見太子,說:「太子有何貴幹,賜我千金?」太子便讓莊子勸諫,並說:「君王接見的只有劍士。」莊子說:「我善於使劍。」太子說:「然而君王所接見的劍士,都是發亂如蓬,鬢毛突出,鐵冠垂下,頸圍粗糙的長纓,身著短後的上衣,怒目而視,互相責難,君王見到他們才高興。今天先生穿著寬鬆的儒服去見大王,事情就很不順當。」三天後莊子穿著一身太子給做的劍士服裝,和太子一起去見大王,大王抽出寶劍等待他們。莊子說:「我聽說大王喜歡劍術,所以用劍術來見大王。」大王說:「你的劍術怎樣制服敵手?」莊子說:「我使起劍來,十步殺一人,千里無阻擋。」大王很高興,讓莊子先到國賓館休息,過幾天讓他和劍士表演對擊。國王便使劍士較量七天,死傷六十多人,選出五六個人,讓他們持劍侍立殿下。然後召請莊子,大王說:「今天請你和劍士對擊,你用什麼劍?」莊子說:「我有天子之劍,有諸侯之劍,有庶人之劍。」大王說:「天子之劍是什麼樣的?」莊子回答說:「天子之劍,用燕溪石城做劍端,用齊國泰山做劍刃,用晉國衛國做劍背,用周國宋國做劍環,用韓國魏國做劍把,用四夷包著,用四時圍著,以渤海為環繞,用常山做劍穗,用五行來控制天下,用刑德來評判是非,用陰陽來開闢,用春夏溫和之氣來維持,用秋冬肅殺之氣來施行。這種劍直前無人抵擋,高揮無人能躲,下按無人避免,揮動起來沒什麼可在它近旁,上可斬浮雲,下可斷地基。這種劍一旦使用,便可以匡正諸侯,使天下順服。此天子之劍也。」趙王聽了茫然失色,問:「諸侯之劍怎麼樣?」莊子說:「諸侯之劍,用智勇者做劍端,用清廉者做劍刃,用賢良者做劍背,用忠聖者做劍環,用豪傑做劍把。這種劍,直往而無人抵擋,高揮而無人能躲,下按而無人避免,揮動起來沒有什麼可在它近旁。在上可以效法圓天來順應三光,在下可以效法方地來順從四時,中可以和睦民意以安頓四方。這種劍一旦使用,如雷霆震耳,四海之內無有不賓服而聽從君命的。這是諸侯之劍。」趙王又問:「庶人之劍怎麼樣?」莊子說:「持庶人之劍的人發亂如蓬,鬢毛突出,鐵冠垂下,頸圍粗糙的長纓,身著短後的上衣,怒目而視,互相責難。用這種劍在前面搏鬥,上斬對方脖頸,下刺對方肝肺。用這種庶人的劍法,和鬥雞沒有什麼不同,一旦了結性命,對國事就毫無用處了。今天,大王享有天子之位而喜好庶人之劍,我私下替大王感到淺薄。」於是趙文王三個月沒有出宮,劍客都氣憤得在那裡自殺了。庶人之劍即匹夫之勇,最低層次的勇。天子之劍是把天下疆域看作一把劍,諸侯之劍是把天下賢能看作一把劍,正是「大劍不劍」。天子之劍、諸侯之劍皆道義之勇,以天下為己任。莊子勸趙王以後要愛天子之劍、諸侯之劍,不要好庶人之劍,庶人之劍如鬥雞,於國事有害無益。無知則易生恐懼,知之則勇而不懼。機智之人膽量大,能隨機應變,善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因自己知識淵博而不怕妖魔鬼怪。玄智之人大聖大哲,能悟本體,預知時命,與天地精神往來,不受私心物慾遮蔽,順應自然,與時俱進,不妄想妄求;這些人有玄智之勇,對什麼都不怕,連自己都能戰勝的人(包括戰勝自己的恐懼)還怕什麼呢?秦王嬴政想以五百里地換安陵,實際上是白白掠取。安陵君不同意,願世代謹守先王故土。秦王不高興,安陵君派唐且出使秦國擺平這件事。秦王問唐且,為什麼以五百里換五十里而安陵君不肯?唐且說,祖宗之地要堅守,別說五百里,拿一千里也不換。《戰國策》:「秦王怫然怒,謂唐且曰:『公亦嘗聞天子之怒乎?』唐且對曰:『臣未嘗聞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唐且曰:『大王嘗聞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頭搶地耳。』唐且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蒼鷹擊於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懷怒未發,休祲降於天,與臣而將四矣。若士必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挺劍而起。秦王色撓,長跪而謝之,曰:『先生坐!何至於此?寡人諭矣。夫韓魏滅亡,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這裡的論怒其實就是論勇。平民庸夫之勇是脫了帽子,光著兩腳,以頭撞地,這是敢於玩命的血氣之勇。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這是憑藉軍隊實力的力勇,與平民之怒,只有量的差別,沒有質的不同,是同一層次的。而專諸聶政要離之勇則是道義之勇,甘為朋友犧牲,勇於單身取王侯之頭於森嚴戒備之中。士人之勇是高於力勇的,是大無畏的心勇,是甘為道義犧牲的偉大精神,所以唐且能使秦王屈服。秦王色厲內荏,唐且義薄雲天,最終唐且以勇氣戰勝秦王,出使不辱使命,堪與藺相如媲美同輝![原文]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 《逍遙遊》[要義]天下的人都稱讚他也不更加得意,天下的人都責備他也不更加沮喪。《天地》中還有幾句話可以相互發明:「非其志不之,非其心不為。雖以天下譽之,得其所謂,謷然不顧;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謂,儻然不受。天下之非譽,無益損焉,是謂全德之人哉!」不合乎他的志向的就不赴,不合乎他的心愿的就不做。雖然舉世讚賞他,符合他的意思,他也傲然自得而不顧;天下人都非難他,不符合他的意思,他漠然不接受。世間損益對他並無損益,這是道德完善的人。一個有德之人、有志之士,必有獨立完整的人格,從不受外在因素左右。「也無風雨也無晴」,「一蓑煙雨任平生」,「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願乘長風破萬里浪」,向著心中的理想目標堅定奔去。老子說:「聖人被褐懷玉。」外面穿著粗布衣服,懷內卻揣著美玉(「道」),德有所長而形有所短,貧而樂道;孔子說:「有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為了自己的最高理想,不惜拋頭顱撒熱血,以身殉道;《易傳》:「困,君子以致命遂志。」「明夷,內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文王以之。利艱貞,晦其明也,內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時窮節乃見,板蕩識誠臣,越是蹇坎困屯之時,越是信仰堅定,不惜捨命以成志。昏君殷紂王在上,文王被拘囚於羑里,箕子佯狂,韜光養晦,難中守正;孟子說:「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敢於獨行其道,不惜捨生取義,富貴貧賤威武不能移其志節;莊子說:「不為軒冕肆志,不為窮約趨俗。」不因高官厚祿的誘惑而放縱自己,鬆懈志向,不因窮困簡約而趨炎附勢,隨波逐流。「廉者不飲盜泉之水,志士不食嗟來之食。」伯夷叔齊採薇而食,寧肯餓死首陽山上,也不食周粟,以全其臣節。仁人志士,必有其獨特的思想、獨立的意志和獨自的追求,他們有自己的中心理念、最高原則和終極目標,天天奔向完美圓善的理想人格,道家想得道,儒家想成仁,佛家想成佛,共產黨員想實現共產主義社會。有了信仰,有了精神支柱,有了心靈的指南針,故能泰山崩前而不驚,從容就義色不變,臨危不懼,遇難不苟!決不人云亦云,亦步亦趨,北風來了向南刮,南風來了向北刮。不為身外的是非、毀譽、名利而改變內衷,特立獨行,追求真理,追求自由,追求正義!真理最先常常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最先覺悟和把握真理的人便能執著堅持,『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佛羅倫薩那位偉大詩人說得好:「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我行我素,管他蛙鳴狗叫。孔子也說過:「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人就得有這點精神,不可有傲氣,不可無傲骨。[故事]漫長的中世紀里,統治人們思想的一直是托勒密的地心說。而到了十六世紀,哥白尼通過長期的天體觀察,發現太陽是宇宙的中心,地球不過是圍繞太陽旋轉的行星之一。哥白尼的日心說不但是一場天文學革命,也是一場思想解放運動,覺醒了西方人的理性精神,引起了教會的恐慌。布魯諾為宣揚哥白尼的學說,1600年被反動教會活活澆死在羅馬的鮮花廣場上,為真理獻出了寶貴的生命。發明瞭望遠鏡並進而發現了新宇宙的伽利略敢於懷疑一切,即使對古希臘大哲學家、科學家亞里斯多德的論斷也要打上一個問號。亞氏看到石子比鵝毛降落的速度快,從而提出物體下落速度跟物體的重量成正比,越重落得越快。世人也被日常現象所遮蔽,想當然地接受了這個論斷。伽利略通過實驗發現,物體下落速度與其重量無關,石子比鵝毛落得快是由於鵝毛受空氣浮力的影響,如果在真空中一定同時下落。後來伽利略爬上比薩斜塔,一手拿著一鎊重的鐵球,一手拿著十磅重的鐵球,面對著成千上萬的觀眾,同時鬆手,結果兩個鐵球同時落地,事實勝於雄辯!著名的航海家探險家哥倫布堅信地球是圓的,為了向在歐洲東方的印度探求黃金象牙香料,又避開地中海上的重重關卡,他毅然向西方的太平洋航去。他率領他的船隊到達了美洲,誤以為那裡就是印度。雖然沒有找到黃金、象牙和香料,但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從此歐洲人紛紛湧向美洲,開發新大陸,對美洲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第一個吃螃蟹的是英雄,第二個吃螃蟹的是饞嘴,開山導河,厥功甚偉!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伽利略發現新宇宙,是人們津津樂道的歷史故事,其意義之巨大,貢獻之卓著,後人無以復加。中國革命史上,無數烈士壯烈犧牲,共產黨員劉胡蘭就是其中之一。他才十四歲,面對敵人的鍘刀從容就義。毛澤東讚揚她:「生得偉大,死得光榮!」還有周文雍、陳鐵軍,為了革命工作沒有時間談婚論嫁,最後在刑場上舉行了婚禮。「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早在五十年代,我國著名經濟學家、北大校長馬寅初提出計劃生育,被毛主席打倒並撤職,遭到鋪天蓋地的圍攻批判,被侮蔑為「中國的馬爾薩斯」。真理掌握在他手中,他始終不渝地堅持!土地等自然資源是固定的常數,人口越多,社會越窮,為發展經濟,必須計劃生育,特別是在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中國,顯得尤為迫切。多少年後,我國把計劃生育作為一項基本國策了,而且世界很多國家也都計劃生育時,人們才都佩服馬教授的先見之明!但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馬先生真可謂「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敢於逆水行舟,敢於抗拒潮流,敢於鄙棄時俗,巍巍崑崙,峻極於天,赫赫麗日,光輝長耀![原文]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 《天下》[要義]這是莊子的好朋友、名家人物惠施的命題之一。惠施本人沒有留下著作,《莊子·天下》保存了他的「歷物十事」和二十一個命題。這個命題的意思是:一尺長的木棍,每天截去它的一半,千秋萬代也截不完。讀高中時,數學老師曾引用這個命題來講「無窮小」的概念。但惠施沒有看到量變會引起質變,因為一尺的木棍無限中分下去,分到一定程度就會發生質的飛躍,已經不再是木棍了。他看到了事物的無限可分性,還是很可貴的。黑格爾說過,一條馬尾巴,把上邊的毛一根根拔去,拔到最後就不是馬尾巴了,闡明了質量互變規律。惠施富有抽象思維能力和邏輯推演能力,但也出現了前後矛盾。歷物十事的第一個論斷是「至大無外,謂之大一;至小無內,謂之小一。」這便是有限而不可分的了。他對老子的「一」做了兩極的推進:「大一」可以大到無所不包,相當於古之「太極」、今之「宇宙」;「小一」小到不能再分割,相當於古希臘哲學中的「原子」。往兩個方向推是對的,但沒有至大無外的大一和至小無內的小一,因為宇宙萬物是無限可分的,是無窮大的,也是無窮小的。《易傳》說:「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極是可以無限二分的,「分陰分陽,迭用柔剛。」經過三次二分則形成八卦(23=8),六次二分則為六十四卦(26=64),十二次二分則為四千零九十六卦(212=4096)……n次二分則為2n卦,或稱作三爻卦,六爻卦,十二爻卦……n爻卦,萬物萬數萬卦,「合之斯為一,衍之斯為萬。」易學是宇宙代數學,其通用公式是,1+2+22+23+……+2n---1=2n—1。每一個層次的數量都是以前所有層次的數量之和再加一,這個公式是顯化的。潛化的則為1—1/2—1/22—1/23—……—1/2n---1=1/2n---1,這也就是「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的數學表達。把木棍看成整體1,第一天截去1/2,第二天截去1/22,第三天截去1/23……第n天截去1/2n,當截了n天后,還剩下1/2n。當n趨向於無窮大時,1/2n趨向於0,也即limit1/2n=0,趨向於0但永遠不是0,故萬世不竭,最後可能分到物質微粒,已不再是木棍了。別看惠施這個命題只有一句話,但卻是對以二進數理為基礎的易學哲理的形象表述。只不過易學是「加一倍法」(二增),這個命題是「減一倍法」(二減),是互為逆運算,表達了世界構成要素物質、能量、信息、精神等的顯化和潛化之進程。太極是宇宙萬物的本原,它通過無限二分以生成、演化為大千世界,大千世界也是一個無限大的太極。作為本原的東西是萬物的基質,因而又是無限小的,內在於萬物之內,相互結合形成任一事物。太極也是物質微粒,相互結合可以形成任何一個事物,孫中山曾用《易傳》之「太極」,指稱西方之「以太」,西方人曾一度認為以太是萬物的本原和始基,事實上以太是不存在的。兩極相通,太極既是無限小的,又是無限大的,後人因而提出了「物物一太極」,這是中國古代的樸素的宇宙全息論,不同層次的所有太極都是全息的。古希臘哲學家阿那克薩哥拉的「種子說」是原子論的前身。他認為種子是無限可分的,「結合物中包含了很多各式各樣的東西,即萬物的種子。」「在小的東西里並沒有最小的,總是還有更小的。」而到了留基波和德謨克利特的「原子論」中,原子變成了最小的不可分的構成元素。「原子」一詞的本義就是「不可分的東西」,atom=a+tom=not+cut=indivisible thing[故事]我在一個同學家裡玩,他兒子對我說:「叔叔,我跟著你打一個月的工行嗎?第一天你給我一分錢,第二天二分錢,第三天四分錢,第四天八分錢,每一天給我的錢是前一天的兩倍。」乍一聽,全是分錢,似乎是多勞少酬,一般人會滿口答應。但我是研究易學的,懂得二進位數學,心裡一想,打一個月工,按一月三十天算,我應支付給他的月薪是1+2+22+23+……+229=230—1。這可是一個天文數字,我趕緊用筆一算,230—1=1073741823,是一千零七十三萬七千四百一十八元二角三分。我對他說:「你這個小鬼頭,想騙騙叔叔。我就是干一輩子工作掙的工資也不夠支付你這一個月的薪水,你還讓叔叔活不?」他哈哈大笑起來。不知他從什麼數學書上看到的,而且早知答案,故意讓我上當,在小孩面前說話不算數,那我便成了他的笑料了。可見,二進位數學具有何等威力!只用0和1就可以把任何一個天文數字表達出來,如今風靡全球的電子計算機的基本原理就是二進位。陰為0,陽為1,「《易》以道陰陽」,用陰陽學說可以把世界上任何複雜的道理說清楚,易學是二進數學和陰陽哲學的統一體,是最基本最重要的宇宙真理。物物一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十六卦,十六卦生三十二卦,三十二卦生六十四卦……2n---1卦生2n卦,無限二分,像DNA分子無限半保留複製一樣,按幾何級數倍增,遂成紛繁複雜之宇宙萬物。二進位是最基礎最重要的數學,陰陽學說是最基本最重要的易理。古希臘有一個著名的哲學家芝諾,利用數學提出了幾個詭辯,其中的「二分辯」很耐人尋味。說一個物體永遠達不到目的地,因為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必須先走完全程的一半。但在走完這一半之前,又必須先走完半程的一半。半程的一半還有一半,如此這般分割下去,可以推到無窮,因此永遠達不到目的地。這個命題表面看起來和惠施的命題差不多,實質是不一樣的。惠施是每天削去木棍的一半,越削越小,最後削得不叫木棍時就可以說是把木棍削完了,但木屑可以繼續削便是另外一回事了,這是由量變而達質變。而芝諾的命題是在剛抬腳的那一半路程內做文章,按著他的無限二分,人根本不能動腳,因為一動腳便可以抄出一段距離,這段距離便可包含無限個的一半,趕路應該向前走,向前二分,而芝諾卻向後二分,以至於不敢動腳了。按著惠施的正確方法,應該是第一天走完全程的一半,第二天走完剩下那一半的一半,第三天走完剩下那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繼續一半一半走下去,最終無限接近於目的地時便算到達了,量變產生飛躍,而且人的一步大大超過那無限小的一半距離,往往一跨就越過了目的地還有餘,怎麼會到不了目的地呢?[原文]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 二十二章[要義]曲,才能完整;彎,才至於直;窪,才至於滿;破舊才能新。這又是一則富於辯證智慧的睿語,矛盾雙方是對立統一的,一方包含著其對立面,並向其對立面轉化。現在人也常說「委曲求全」,「曲線上升」,意思是辦事不要直來直去,直通通的往往辦不成事,要繞個彎子到達目的地,才能辦成事情並保全自己。《周易·繫辭傳上》:「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是說祖國易學囊括了宇宙萬物變化的規律,那些變化周而復始創生了萬物。中華先民早就認識到事物的發展道路是曲線的,圓周形的,周而復始的,沒有一樣事物是直線發展的,都是螺線式或波浪式曲折前進的。我們思考問題、說話、辦事都要懂得曲則全的道理。雖然兩點之間直線最短最省事,但兩點之間有一溝坎不能硬越,因而不得不繞個圈子到達對方。新中國成立後三十年內大陸和台灣不相往來,台灣海峽不能通航通郵,兩岸同胞親人的感情割不斷,便通過美國、香港等地中轉信函,這就是曲則全的道理。二次世界大戰後,由於美國的把持干預,在朝鮮半島由三八線分成南北兩個朝鮮,在中歐形成東西兩個德國,而在中國則遺留下大陸和台灣,雖然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它畢竟是獨立行政的。恐怕在這三處地方,親人都得曲則全吧,不這樣怎麼辦呢?平時說話,要學會委婉,委婉就是曲,就是繞圈子賣關子。不要一見面就直截了當說明自己的意圖,那樣往往會砸鍋!而是扯了半天閑話,造成了合適的氣氛時才點明主題,達到自己的目的。比如向鄰居借東西,又怕他不給,去鄰居家就先拉家常,說自己和鄰居平常多年的深情厚誼,再說如果鄰居不和是多麼痛苦,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對門。說了半天閑話,繞了一大圈兒,才說自己急需某項東西,到處借不到,這時鄰居自然得拱手借與了。如果一個青年向女朋友求婚,而又沒有把握,就不要直說。見面時只說自己如何想她,想得茶飯不香,夜不成寐,如果失去她的話,一定也活不成了。女人的心腸軟,經不住男人的甜言蜜語,更架不住男人的眼淚,很快就被軟化了,征服了,因而不得不同意了。在外交場合更得注意辭令,古人說:「一言可以興邦,一言可以喪邦。」就是這個道理。談判桌上一句話不中聽,很可能引發一場戰爭,會說話的,折衝於樽俎之間,在飯桌上就把問題擺平了。[故事]弦高犒師的故事,大家都熟悉。鄭國一個商人叫弦高,販牛為生。雖是商人,卻很是忠君愛國,只是沒人引薦,因而不得效力於朝廷之上。有一天,他販牛於路上,碰到一個秦國同行,這個牛販子告訴弦高秦國已派三個元帥領兵襲擊鄭國,不久軍隊就開過來了。弦高大吃一驚,一面派人星夜趕回祖國報信,一面選了二十頭肥牛慰問秦軍。他自稱是鄭國使臣,奉命犒勞秦軍。那元帥不是別人,正是百里奚的兒子百里視,一聽嚇了一跳,只好說自己是征討滑國的,不是攻打鄭國。秦師以為鄭國早已有準備了,千里相犯,必敗無疑,只得撤兵。豈不知是弦高的計策,一個商人幾句話幾頭牛就退了秦兵,使鄭國免於覆亡,豈非曲則全?《史記·五帝本紀》:「堯立七十年得舜,二十年而老,令舜攝行天子之政,薦之於天。堯避位凡廿八年而崩,百姓悲哀,如喪父母。三年,四方莫舉樂,以思堯。堯知子丹朱之不肖,不足授天下,於是乃權授舜……舜父瞽叟頑,母嚚,弟象傲,皆欲殺舜。舜順適不失子道,欲殺不可得,即求嘗在側。舜年二十以孝聞。三十而帝堯問可用者,四岳咸薦虞舜,曰:『可』。於是堯乃以二女妻舜以觀其內,使九男與處以觀其外。舜居媯汭,內行彌謹。堯二女不敢以貴驕事舜親戚,甚有婦道。堯九男皆益篤。舜耕歷山,歷山之人皆讓畔;漁雷澤,雷澤上人皆讓居;陶河濱,河濱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上古時候的明君堯眼見自己日益衰老,而兒子丹朱卻是個不成器的混小子,很是為後繼無人而憂心。後來他聽說諸馮(今山東諸城)有個青年叫舜,三十歲還沒成家,在歷山(今名千佛山、舜耕山)腳下耕田隱居,是個很有本領的人物。他便派人對他考察了一番,認為確實名不虛傳,就把兩個女兒娥皇、女英一起嫁給了舜,並讓自己的兒子們也去跟著舜種地,以培養感情。過了幾年堯便把位子讓給了女婿舜,而舜知恩圖報,大治天下,也善待丹朱們。如果堯讓丹朱接班的話,江山很快便被踢蹬了,兒女們將死無葬身之地。聰明絕頂的堯傳給了女婿,保全了社稷和後代,這便是曲則全的路線。。江湖上常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能忍自安,知足長樂,也是曲則全的道理。《史記·淮陰侯列傳》:「信釣於城下,諸母漂,有一母見信飢,飯信,竟漂數十日。信喜,謂漂母曰:『吾必有以重報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淮陰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雖長大,好帶刀劍,中情怯耳。』眾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胯下。』於是信熟視之,俯出胯下,蒲伏。一市人皆笑信,以為怯。」這就是漢初三傑之一韓信的故事:「乞食漂母」、「忍辱胯下」。然而韓信忍人之所不能忍,容人之所不能容,卒成蓋世無雙的大將軍,為打敗項羽、創建漢朝立下了汗馬功勞。後來被封為楚王,找到了以前給他飯吃的那個洗衣服的老太太,送給了她千兩黃金;並召那個讓他鑽褲襠的人為楚中尉,告訴人們說:「此壯士也。方辱我時,我寧不能殺之邪?殺之無名,故忍而就於此。」多麼博大的胸懷,宜乎其為大將軍![原文]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五章[要義]芻狗是用草扎的狗,相當於現在的花圈,用於祭奠。祭時放在供桌上,祭完就扔在那兒,任人踐踏。如今農村死了人,還請人紮上「紙馬」,讓亡靈騎著去向閻君報到。「以人為芻狗」就是把人當成沒有生命的東西,無所謂愛不愛,任其自然生老病死;「以萬物為芻狗」就是把一切有生命的動植物也看作沒生命的,任其自然成住壞空。天地自然而不仁愛,任憑萬物自生自滅;聖人自然無為而不仁愛,聽任百姓自生自滅。天人合一,本天道以立人道,天地自然無為,任萬物自生自滅,最好的統治者也要自然無為,不要擾民,任他們如草木一樣自然生長、發展和滅亡。老子這兩句話具有很強的反宗教、反神話、反迷信意義。人格神的「天」是天子造出來的,為的是便於統治老百姓。而老子的自然哲學則還「天」以本來面目,它是自然界的「天」,沒有意識,也不神秘,談何愛與不愛,仁與不仁?人類自視為是上帝的選民,地球的主宰者,因而對自然界野蠻開發,隨意破壞,致使生態環境日益惡劣。老子的自然無為對愛惜自然、保護生態具有越來越重要的現實意義。[故事]中國古代以「天」(「帝」)為有意志的人格神,是至高無上的權威,它無時不大瞪著明察秋毫的雙眼盯著人間,賞善罰惡。統治者「絕地天通」,不使地上的人們和老天爺感通對話,把原始宗教壟斷起來以加強自己的統治。先有天子後有天,天老爺是天子虛構杜撰出來的至上神,然後假稱自己是上天的兒子,代替上天來管理下民,君權神授,合情合理,誰還敢反叛?三代是最迷信上天的時代。《詩經》上常常說君權神授的話,如「帝立子生商」,「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文王之德之純。」等。三代特別能祭祀、卜筮,凡有大事必定祭天和祖宗神,並卜筮以窺天意,因此龜卜蓍筮大行於殷周。殷以卜為主,刻在龜甲獸骨上的「卜辭」(甲骨文)是最早的漢字體系;周以筮為主,《周易》是卜筮之書,但在卜筮的外殼下包含了深刻的哲理,是中國文化的源頭活水。殷紂王以為自己是上天的兒子,可以為所欲為,「以酒為池,懸肉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間,為長夜之飲。百姓怨望而諸侯有叛者,於是紂乃重刑辟,有炮烙之法。」後來大臣勸諫他,他說:「我生不有命在天乎?」西周初年的統治集團看到了「天命」不可恃,「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懷。」民心比天命更重要,「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因而大行仁政德治,以德配天,敬德保民。西周末年社會動蕩,民不堪命,國人謗王,興起了怨天尤人的思潮,突出表現在《詩經》中。正是在這股思潮的衝擊下,「天命」徹底失去了權威,不能維繫人心了。「昊天不惠!」「昊天不平!」「疾威上帝,其命多辟!」「浩浩昊天,不駿其德!」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時代的大思想家老子、孔子分別創造了以「道」為核心和以「仁」為核心的思想體系,用以取代「天」來挽救和范導社會,孔老都是醫國的高手。老子以「道」為萬事萬物的本體,否定了「天」的權威,道「先天地生」,「象帝之先」。在《老子》中的「天」、「地」都是自然界的天地,是可見可聞、可嗅可觸的物質實體。故曰「天地不仁」,沒有感情,沒有意志,談何仁?老子本著「人法地,地法天」的原則進一步說,最好的統治者就是沒有偏愛、私心,像天地一樣不仁,虛靜無為,順其自然,讓百姓自己去自由發展,所謂管事最少的政府就是最好的政府。春秋戰國時代諸子蜂起,百家爭鳴,沒有劃一的標準,沒有統一的思想,是我國思想最活躍、文化大發展的黃金時代。秦朝暴起暴亡,吃虧吃在以法家思想為指導,嚴刑峻法,殘酷統治,沒有恩惠,民心不服。漢初以黃老道家思想為治國指南,清靜無為,休養生息,幾十年如一日,因而出現了「文景之治」的輝煌!法太過,道不及,以不及矯過,故大有功。到漢武帝時,國力雄厚了。好大喜功的漢武帝一等篤信黃老的太皇太后竇老太太去世後,便重用以「天人三策」見賞的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天人感應思想成了主流意識,「天」又變成了能賞善罰惡的人格神了。道家的自然無為思想是抨擊天命神學的有力武器。東漢王充針對「讖緯神學」舉起了「疾虛妄,重效驗」的大旗,他在《論衡》中大大發揮了「天地不仁」的自然論。《論衡·自然》中說:「天地合氣,萬物自生。猶夫妻合氣,子自生矣。萬物之生,含血之類,知飢知寒,見五穀可食,取而食之;見絲麻可衣,取而衣之。或說以為天生五穀以食人,生絲麻以衣人,此謂天為人作農夫桑女之徒也,不合自然,故其義疑,未可從也。試依道家論之。天者,普施氣萬物之中,谷愈飢而絲麻救寒,故人食谷衣絲麻也。夫天之不故生五穀絲麻以衣食人,由其有災變不欲以譴告人也。物自生而人衣食之,氣自變而人畏懼之,以若說論之,厭於人心矣。如天瑞為故,自然焉在?無為何居?」天地合氣自然生物,夫婦合氣自然生子,天地不故意生物,夫婦不故意生子,天地也不是故意生五穀以養人,也不是故意生絲麻以暖人。王充運用他的元氣自然論對天人感應論的「受命之符」、「災異譴告」給予了徹底的批判。漢代流行的政治神話,說堯和劉邦的受命之符在於他們都是「龍」的兒子,因而才成為真龍天子。《史記·高祖本記》說:「高祖,沛豐邑中陽里人,姓劉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劉媼。其先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則見蛟龍於其上,已而有身,遂產高祖。」王充在《奇怪》中批駁說:「堯、高祖審龍之子,子性類父,龍能乘雲,堯與高祖亦宜能焉。萬物生於土,各似本種。不類土者,生不出於土,土徒養育之也。母之懷子,猶土之育物也。堯、高祖之母,受龍之施,猶土受物之播也。物生自類本種,夫二帝宜似龍也。且夫含血之類,相與為牝牡,牝牡之會,皆見同類之物。精感欲動,乃能授施。若夫牡馬見雌牛,雄雀見牝雞,不相與合者,異類故也。今龍與人異類,何能感於人而施氣?」異種不交,蛟龍怎麼會和劉邦的母親過夫妻生活?對「雷是天怒」、「雨是天喜」的上天譴告也予以駁斥,他說雷雨都是自然現象。「雷者,太陽之激氣也。」「夏則為露,冬則為霜,溫則為雨,寒則為雪……皆由地發,不從天降也。」正如一切神都是按人的模樣造出來的,他說:「人有喜怒,故謂天有喜怒,推人以知天,知天本於人。如人不怒,則亦無緣謂天怒也。」譴告之言全是假借天意來愚弄、恐嚇人民的。至高無上的天老爺主持人間的公平,抑惡揚善,福德禍淫。人在受了委屈、憤憤不平時未嘗不怨天喊天不長眼。《史記·屈原賈生列傳》:「王怒而疏屈平。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諂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離騷者,猶離憂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人憤怒之極,則呼天搶地。關漢卿《竇娥冤》中,孝婦竇娥被錯判死刑,她哭喊:「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作天!」關漢卿運用文學手法,寫竇娥死時發誓,要「六月飛雪」以示其冤,果真那年六月天下起了雪。如果老天爺真能賞善罰惡,何不打雷劈死行刑的劊子手,何待竇娥死後再下雪?[老子莊子道家名言故事]卷13[原文]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十三章[要義]能像珍貴自身一樣珍貴天下的人,才可以把天下寄託給他;能像愛惜自身一樣愛惜天下的人,才可以把天下託付給他。其實道家和儒家一樣,都是內聖外王之學。《老子》的政治哲學、外王成分更多,《莊子》以人生哲學、內聖修養為主。儒家提倡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積極地正面地激進地干政;而道家也是內養生外治國的學問,特別黃老學更明顯,但道家則是消極地反面地後退地干政。從信息態觀之,身、家、國、天下都是全息的,部分包含著整體,整體包含著部分,一身一天下也,一家亦一天下也,一國亦一天下也,天下一身也,一國亦一身也,一家亦一身也。宇宙有多麼複雜,人體小宇宙就多麼複雜,宇宙學永無止境,醫學也一樣是無底洞。一個家庭是一個國家的全息縮影,一國一大家也。古代「國」專指諸侯國,又稱「邦」,邦者封也,封邦國以建諸侯。而各個諸侯國合成的「天下」才相當於我們今天所說的「國」。儒家認為,自身修養不好,不能正心誠意,不能仁義忠孝,不能以身作則,則不能淑善一家,當不了好家長;一個家庭都不能管好,自然治不好國了,只是程度不同而已,道理都是一樣的;連一個諸侯國都治不好,就甭提賓士天下了,沒見過不會走就會跑的,沒見過小學讀不了能讀中學、中學讀不了能讀大學的。道家也認為不善養身的人也不善治理天下,懂得養生的道理,就明白治國為天下的道理了。一身天下也,天下一身也,自己的身體和天下這個巨大的身體是全息等價的,己身是天下的縮影,天下是己身的放大,小我與大我也。因此老子說:「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楊朱莊子更注重養生保身,追求個體的自由幸福,珍視自己的形體生命,楊朱不拔一毛利天下,莊子以為天下輕於兩臂,比老子還自愛。黃老道家發展和落實了老子的政治哲學,比老子積極實際,主張君道無為臣道有為。稷下道家創作的《管子·心術》說:「心之在體,君之位也;九竅之有職,官之分也。心處其道,九竅循理;嗜欲充溢,目不見色,耳不聞聲。故曰:上離其道,下失其事。毋代馬走,使盡其力;毋代鳥飛,使弊其羽翼。」意思是說,在人身這個小國里,心是君主,九竅感官各有其用,各司其職,是人體的臣僚。君主之心要守清靜無為、居中總監之道,九竅之官自然循規蹈矩各理其份內之事。如果心靈充溢了嗜好,則心不在焉,則目不能見色,則耳不能聞聲,上樑不正下樑歪,君主不能虛靜,大臣也就不干事了。所以說:君上之心背離了清靜無為之道,臣下之九竅也就瀆職不幹其事了。不要代替馬跑,使它儘力發揮才能;不要代替鳥飛,使它能勞累翅膀翱翔雲霄。治理國家和修身養生一樣,君主少私寡慾,清靜無為,大臣們才能大顯身手,所以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一身是鐵能打幾個釘?如果什麼都幹什麼都管的君主決不是好君主,累死也忙不過來,還妨礙了大臣們各司其職,大臣們便撂挑子袖手旁觀了,臣僚們不為君主辦事,國家便亂套了。君主要善於「將將」,臣僚則要善於「將兵」,上下同心,密切配合,才能政通人和,國泰民安。也是出自黃老道家之手的《莊子·天道》說得好:「夫帝王之德,以天地為宗,以道德為主,以無為為常。無為也,則用天下而有餘;有為也,則為天下用而不足。故古之人貴夫無為也。上無為也,下亦無為也,是下與上同德,下與上同德則不臣;下有為也,上亦有為也,是上與下同道,上與下同道則不主。上必無為而用天下,下必有為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即是說,帝王的品德,以天地為根本,以道德為主體,以無為為常規。君用無為之道治理天下綽綽有餘,臣用有為之道忙忙碌碌為帝王治理天下唯恐不足。所以說,古人以無為為貴。君上無為,臣下無為,這樣臣下與君上就同德了,臣下與君上一樣,臣下也就不成其為臣下了;臣下有為,君上也有為,這樣君上與臣下就同道了,君上與臣下一樣,那麼君上就不成其為君上了。君上必用無為治理天下,臣下必用有為為君所用,這是不變的法則。[故事]楚莊王向詹何請教治國的方策,詹何說:「臣只知道怎麼養身,不知道怎麼治國。」楚莊王說:「寡人繼承了先君的社稷,就得好好地守護它,不想在我手裡失掉它,所以向先生求問治國的方策,還希望先生替寡人多多分心。」詹何說:「臣沒有聽說過能把身體料理好的人會治理不好國家,也沒有聽說過連身體都料理不好的人會治理好國家。人生在世,最根本的東西是身體,君王既問臣治國的方策,它的根本在治身。既然根本在於治身,為臣的就不敢避開根本而回答枝末。」楚王這時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連說:「先生說得很對,說得很對!」這就是說懂得珍惜自己身體的人才懂得珍惜自己的國家,學會料理自己身體的人才能學會治理國家,養生治國一個道理。養生之道貴在養心,清心寡欲,順性情之自然;治國之道貴在正君,君主清靜無為,以正治國,則天下無不正矣。《莊子·在宥》是以自然人性論為特徵的無為政治論,說:「只聽說使天下自在寬容,沒有聽說要管理天下。所說的自在,就是恐怕天下人超出了他們的本性;所說的寬容,就是恐怕天下人改變了他們的美德。天下人不超出本性,不改變美德,何必還治理天下呢?從前堯治理天下,使天下人欣悅而樂於超出本性,這是不恬靜;桀治理天下,使天下人勞累而苦於壓抑本性,這是不舒暢。不恬靜,不舒暢,這就不是常德,沒有常德而天下長久,世間是沒有的。人過分歡樂,會傷陽氣;人過分激怒,會傷陰氣。陰陽互傷,四時不順,寒暑不調和,豈不反過來傷害人們的身體?使人喜怒無常,心神居處不定,思慮不能自得,行事半途而廢,於是乎人們產生詐偽、責難、孤獨、兇猛,爾後產生盜跖、曾參、史鰌的行為。因此,用盡天下的名位獎賞善者也顯得不夠,用盡天下的刑法懲罰惡者也顯得不足,所以說天下之大,不足以用來賞罰。自夏商周后,有人夸夸其談以賞罰為能事,人們哪有空閑來安定性命之情呢!人們喜愛目明嗎?這是沉溺於色彩;喜愛耳聰嗎?這是迷戀於聲音;喜愛仁嗎?這是惑亂於常德;喜愛義嗎?這是違背於常理;喜愛禮嗎?這是助長了巧偽;喜愛樂嗎?這是發展了淫逸;喜愛聖跡嗎?這是助長了技能;喜愛機智嗎?這是挑剔別人的毛病。天下人要想安定性命之情,以上八種可有可無;天下人要不想安定性命之情,這八種使人拘束忍性或放縱嚷叫而攪亂天下。可是天下人對這八種都尊重愛惜,天下人所受的迷惑竟達到了這種程度,哪裡是認為錯誤的而拋棄它呢?世間還要齋戒後談論它,跪拜來傳授它,鼓歌舞曲歡迎它,我有什麼辦法呢?故君子不得已而蒞臨天下,莫若無為,無為而後安其性命之情。故貴以身為天下,則可以托天下;愛以身為天下,則可以寄天下。所以,君子若能不放縱自己的性情,不顯耀自己的聰明,看來寂靜不動,實如龍一樣活靈活現,看來默默無聲,實如雷聲震動,精神順物而動,隨天而行,從容無為,萬物如風吹塵土一樣自然升騰。我哪裡有功夫去治理天下呢?」《讓王》說,周文王的祖父古公亶父居住在邠地,北方的狄人攻打他們。大王派人送上皮革布帛,狄人不接受;送上珍珠寶玉,也不接受;送上犬馬牲畜,仍然不接受,狄人要的是土地。大王亶父說:「和人家哥哥住在一起而讓人家弟弟被殺;和人家父親住在一起而讓人家兒子被殺,我不忍心這樣。你們都勉強住下來吧,做我的臣民與做狄君的臣民沒有什麼不同。而且我聽說過,不能以養人的土地來坑害它所養的人民,不能以手段來損傷目的,不以所用養害所養。」於是他拄杖而去。老百姓紛紛相隨而去,在岐山腳下建立了國家。像大王亶父的行為,可以說是珍惜愛護生命了。這樣的人,「雖貴富不以養傷身,雖貧賤不以利累形。」現在這個社會的人,身居高官尊爵,唯恐失去這些東西,為了利祿輕喪其身,豈不是太糊塗了嗎?像古公亶父這種人,可謂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了。莊子說:「大道主要是用來養生的,次要的是治理國家,再次的才是治天下。由此看來,帝王的功業,是聖人的閑情餘事,並不是用來全身養生的。現今的世俗君子,大多危害自身、拋棄生命以追逐外物,多麼可悲啊!」《列子·說符》說,列子向壺丘子林學習,子林說:「你懂得謙退後顧,才談得上維護自身。」列子問:「願聽聽後顧的道理?」「回頭看看你的影子,便明白如何處世了。」列子回頭看自己的影子,身子彎曲,影子隨著彎曲;身子挺直,影子隨著挺直,可見影子的曲直在於形體,而不在影子自身。人之屈伸在於外界而不在於自我意志。這就是「持後而處先」的道理。關尹對列子說:「言辭美妙,反響也美妙;言辭醜惡,反響就醜惡。身材修長,影子就修長;身材短小,影子就短小。謹慎自己的言辭,自然有人應和。檢點自己的行為,必定有人隨行。所以聖人看見事物的開端,就知道其結局;觀其過去,則知其未來。這就是他們能夠預知的道理。言行的尺度掌握在自己手裡,而言行的驗證卻決定於他人。他人敬愛我,是因為我必定敬愛他人;他人厭惡我,是因為我必定厭惡他人。湯武愛惜天下百姓,所以統一天下;桀紂殘害天下百姓,所以丟失天下。這就是對言行的驗證。[原文]以道觀之,物無貴賤;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以俗觀之,貴賤不在己。 《秋水》[要義]從宇宙本體之道的高度俯觀萬物,萬物沒有貴賤;從萬物本身的角度來觀看,萬物莫不自以為尊貴而賤視他物;從世俗觀點來看,萬物的貴賤不在物自身。不光「齊貴賤」是以道觀之的結果,莊子所以能「齊物」「齊論」都是以道觀之的結果。老子用否定性思維從形下到形上,提升出一個「道」,作為宇宙萬物的本體;而莊子從形上之道下觀形下之萬物,「齊」萬事萬物而建立起自己的體系。「莛與楹,厲與西施,恢恑憰怪,道通為一。」細小的草莖與粗大的屋柱,天下醜女與天姿國色,寬大、狡詐和怪異,一切差別,以道觀之,通而為一。「自其異者視之,肝膽楚越也;自其同者視之,萬物皆一也。」從形而下之「器」的角度看,從物各有自性、各不相同方面看,肝和膽各自為一小天地,因而有如楚國越國那麼大的差距。從形而上之「道」的角度看,從永恆、絕對、無限、大全的宇宙本體的高度看,萬物皆一,都是道的不同體現,而且都同一於自然自在之真性。所以他又說:「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天地萬物都是道派生的,和人是一樣的,都是道之一偏。從永恆綿延的無限時間來看,天地和我可不就是一起出生的嗎?有限事物的壽命都是有限的,是一個常數定值,和無限綿延的時間相比,是微乎其微的,趨近於零。他在《秋水》中還說過:「以道觀之,何貴何賤,是謂反衍;無拘而志,與道大蹇。何少何多,是謂謝施;無一而行,與道參差。」站在大道的高度來觀察,哪有什麼貴,哪有什麼賤呢?所謂貴賤,不過是相互對待而反襯出來的。不要把你的頭腦局限在與大道的區別上,以致與大道相抵觸。站在大道的高度來觀察,哪有什麼多,哪有什麼少?多少是相互轉化的。不要把你的行為執著在一方面,以致和大道有出入。因為作為本體的大道是絕對唯一的,是超越了相互對待的,是佛學的「不二法門」。[故事]莊子在《田子方》中寫道:「肩吾問於孫叔敖曰:『子三為令尹而不榮華,三去之而無憂色。吾始也疑子,今視子之鼻間栩栩然,子之用心獨奈何?』孫叔敖曰:『吾何以過人哉!吾以其來不可卻也,其去不可止也,吾以為得失之非我也,而無憂色而已矣。我何以過人哉!且不知其在彼乎,其在我乎?其在彼邪?亡乎我;在我邪?亡乎彼。方將躊躇,方將四顧,何暇至乎人貴人賤哉!』」孫叔敖被解職了,但心情很平靜,肩吾問他:「先生三次被任命為令尹,沒有感到很榮耀;三次被解職還鄉,也沒見您懊惱。開始我還懷疑您,現在看您鼻子間的表情,的確很坦然。先生您到底怎麼想的呢?」孫叔敖說:「我有什麼過人的地方呢?任命來了不可推卻,解職去了不可阻止,這都是由不得我的,所以沒有憂愁。我有什麼過人之處呢?不知道榮耀和懊惱到底歸於誰,是歸於我呢,還是歸於令尹呢?如果歸於令尹,就與我沒關係,我有何榮耀和懊惱可言呢?如果歸於我,就與令尹沒關係,我怎能為擔任不擔任令尹而感到榮耀和懊惱呢?我正要去散心,我正要去遊覽,哪有什麼時間去考慮什麼是貴賤呢?」一切都順其自然,任命解職都一樣不動心,來不覺尊貴,去不覺卑賤,其來不必推卻,其去不必憂傷。《史記·老子韓非列傳》:「莊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嘗為蒙漆園吏,與梁惠王,齊宣王同時。其學無所不窺,然其要本歸於老子之言。故其著書十餘萬言,大抵率寓言也……楚威王聞莊周賢,使使厚幣迎之,許以為相。莊周笑謂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獨不見郊祭之犧牛乎?養食之數歲,衣以文綉,以入太廟。當是之時,雖欲為孤豚,豈可得乎?子亟去,無污我。我寧遊戲污瀆之中自快,無為有國者所羈。終身不仕,以快吾志焉。』」心隱於市的大隱士莊子是鄙夷榮華富貴的,不願犧牲自己的自由和生命去享受一時的高官厚祿。端人家碗,受人家管;吃人家的餑餑,受人家的訶訶。楚威王聘他當宰相他都不幹,宰相也如用來祭祀的犧牛,隨時都有被殺的可能,到那時候要做個自由自在的小豬也不能夠了。所以他寧願在下層老百姓中自由自在地生活,也不願意受國王的約束和指使。這只是他編造的故事,用以表達自己的清高,也可能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莊子有很強的精神勝利心,有點阿Q的風格。秦始皇的丞相李斯卻應驗了莊子這個故事。《史記·李斯列傳》:「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時,為郡小吏,見吏舍廁中鼠食不潔,近人犬,數驚恐之。斯入倉,觀倉中鼠,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於是李斯乃嘆曰:『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乃從荀卿學帝王之術。學已成,度楚王不足事,而六國皆弱,無可為建功者,欲西入秦……至秦,會庄襄王卒,李斯乃求為秦相文信候呂不韋舍人,不韋賢之,乃以為郎……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復李斯官,卒用其計謀。官至廷尉。二十餘年,竟並天下,尊主為皇帝,以斯為丞相。」春秋戰國時,秦之所以日漸強大並最後統一天下,與其善於任人唯賢、多有能相有很大關係。很多有本事的人在別國只是普通官員,一入秦廷,只要有一套打動秦王的治國方略,秦王立即用為丞相,讓他英雄有用武之地,大刀闊斧顯身手。「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在秦國體現得最明顯。穆公重用百里奚,孝公用商鞅變法,惠王用張儀,昭王用白起、范雎,庄襄王用呂不韋,秦始皇用李斯、尉繚、王翦,他們都是天下第一流的能人,而且都不是秦國人,但都能得到秦王信任和重用,秦國仰賴諸賢將相的接力式奮鬥,終遂一統天下之志。但這位李斯丞相,在秦始皇去世後日子便不好過了。因為胡亥信用趙高,一起謀殺了大將蒙恬和胡亥的哥哥扶蘇,胡亥登基,便是秦二世。趙高指鹿為馬,黨同伐異,讒殺李斯。「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論,腰斬咸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黃犬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官倉里的老鼠是好,住得好,吃得好,又沒有人或狗來嚇唬它。李斯做了一輩子「官倉里的碩鼠」,晚年腰斬,想做廁所里的老鼠也不能夠了。刑場上的李斯對他二兒說:「再也不能和你牽著黃狗走出上蔡城東門打野兔子了!」多麼悲慘呀。《人間世》說:「天下有道,聖人成焉;天下無道,聖人生焉;方今之世,僅免刑焉。」天下政治清明,聖人能成就功業;天下戰亂頻仍,聖人只能保全他的生命;今天這個時代,只求免遭刑戮。「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楊者(戴枷鎖的)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在這種動輒得咎的社會,做官雖有物質享受和浮名虛譽,但很容易招致殺身之禍。《秋水》也有類似的記載:「莊子釣於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願以境內累矣!』莊子持竿不顧,曰:『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此龜者,寧其死為留骨而貴乎?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乎?』二大夫曰:『寧生而曳尾塗中。』莊子曰:『往矣,吾將曳尾塗中。』」如果做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他已經不再有自由了,生命隨時有危險,成了國君的附屬物。烏龜自由自在遊戲於污泥濁水之中多好,強起被國王當作太廟的神物,用綿巾裹起,藏於匣中以敬拜之。《秋水》:「惠施相梁,莊子往見之。或謂惠子曰:『莊子來欲代子相。』於是惠子恐,搜於國中三日三夜。莊子往見之,曰:『南方有鳥,其名為鵷鶵,子知之乎?夫鵷鶵,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於是鴟得腐鼠,鵷鶵過之,仰而視之曰:『嚇!』今子欲以子之梁國『嚇』我邪?』」惠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莊子要來爭他的相位,嚇得在國內大搜捕。莊子對他說,相位是個爛耗子,對於你這個貓頭鷹是美食佳味,而我像鵷鶵一樣高潔,非梧桐之樹不棲,非精美之食不食,非醴泉之水不飲,哪裡希罕你的爛耗子?《達生》:「祝宗人元端以臨牢筴,說彘曰:『汝奚惡死?吾將三月豢汝,十日戒,三日齋,藉白茅,加汝肩尻乎雕俎之上,則汝為之乎?』為彘謀,曰不如食以糠糟而措之牢筴之中;自為謀,則苟生有軒冕之尊,死得於腞楯之上、聚僂之中,則為之。為彘謀則去之,自為謀則取之,所異彘者何也?」祭祀官穿著禮服來到豬圈前,對豬說:「你為什麼怕死?我要豢養你三個月,十天以戒,三天以齋,等你死後把你的肩臀放在墊上白茅雕有花紋的祭器上,你願意這樣嗎?」為豬打算,不如喂以糠糟而放在豬圈裡。為自己著想,如果能有榮華富貴,死後放在彩飾的柩車和棺槨中也願意這樣做。為豬著想不要那白茅雕俎,為自己著想則生要軒冕死要棺槨,他與豬的區別在哪裡呢?這裡的祭祀官既是豬的宰割者,又是被國王宰割的,他為豬提供豐美食物是為了宰之以祭,並非從豬自身利益出發。同樣國王官之祿之爵之,終有一天也要讓他犧牲,不過祭祀官是自願被國王宰割的,甘以生命和自由換取富貴。《莊子·讓王》描寫了很多古代高士逃避王位的故事,比莊子更蔑視富貴。「舜以天下讓善卷,善卷曰:『余立於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春耕種,形足以勞動;秋收斂,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於是去而入深山,莫知其處。」上層建築空間太小,能人密集,政治鬥爭瞬息萬變,今天座上客,明日階下囚。越是權力中央,越是鉤心鬥角激烈,因而常發生宮廷政變、弒君篡位,春秋戰國時期更是屢見不鮮。「高岸為谷,深谷為陵。」「社稷無常奉,君臣無常位。」人人誠惶誠恐,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一個國君還不如一個老百姓自由自在,貴有何好,賤有何孬![原文]受國之垢,是為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七十八章[要義]能承擔國家的屈辱濁亂的,才算得上國家的君主;能肩負國家的災難禍殃的,才配做天下的君王。有天下之志者,必懷天下之人,必擔天下之事。「乘長風破萬里浪」,在大風大浪中鍛煉成長。承受了民族國家的多災多難,在實踐中不斷增長才幹,挫折越多,才能越大。受盡天下最大最多的磨難,就成為天下最有能力的人了,社稷君王非他莫屬,誰也不如他有本事,誰當也不及他當好。吹盡黃沙始到金,游遍滄海才成龍,踏平坎坷成大道,歷盡磨折終為王,閱盡人間滄桑,烈火百鍊金鋼。志在天下的人,心胸像海洋那麼寬闊和謙下。藏垢納污,包容一切,好的壞的都容擔。而且不敢為天下先,甘居一切人之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他在六十六章說:「江海之所以能為百穀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穀王。是以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後之。是以聖人處上而民不重,處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江海之所以能成為百川之王,是因為善於處下,百川歸之,故能為百川王。要統治人民,必須在辭色上謙下於眾人;要領導人民,必須置自身利益於人民之後。因此聖人統治天下而人民不感到有負擔,領導人民而人民並不感到妨害了自己的利益,天下人都樂於推舉他而不厭煩之,因為他不和天下人爭勝,因而天下沒人能和他爭勝,這才是萬民愛戴的好領導。試問當今之世,能有幾多如此者?[故事]《史記·夏本紀》:「當帝堯之時,洪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其憂。堯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曰鯀可。堯曰:『鯀為人負命毀族,不可。』四岳曰:『等之未有賢於鯀者,願帝試之。』於是堯聽四岳,用鯀治水,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於是帝堯乃求人,更得舜,舜登用,攝行天子政,巡狩。行視鯀之治水無狀,乃殛鯀於羽山以死,天下皆以舜之誅為是。於是舜舉鯀子禹,而使續鯀之業。」鯀用湮塞堵截的辦法治水,故勞而無功;禹吸取教訓,改用疏導渲暢之法,使眾江河東入大海。在禹治水平土以救萬民的偉大鬥爭中,認識到自然物性的生克制化,發展了最早的五行學說,五行生剋是僅次於陰陽八卦的中國古代自然哲學。「禹為人敏給克勤,其德不違,其仁可親,其言可信。聲為律,身為度,稱以出,亹亹穆穆,為綱為紀。禹乃遂與益、后稷奉帝命,命諸侯百姓興人徒以傅土,行山表木,定高山大川。禹傷先人父鯀功之不成受誅,乃勞身焦思,居外十三年,過家門不敢入。」《韓非子·五蠹》也說:「禹之王天下也,身執耒臿以為民先,股無胈,脛不生毛,雖臣虜之勞,不苦於此矣。」實幹的大禹,經過了十三年艱苦奮鬥,終於降服了水患,受到百姓擁戴。雖然舜手下名臣有皋陶、后稷棄、契、益等,但最終傳位給禹,正是挑起天下大患,才是國家的君王。大禹悲傷父親治水不成而受誅,立志消除水災,殫精竭慮,躬身勞作,大腿上瘦得沒有肉,小腿上也累得不長毛,手執耒臿率領人民開挖溝渠。聽到自由戀愛而結合的嬌妻塗山氏之女生下啟,啟呱呱落地,他多麼想親一口寶貝兒子,但還是咬牙離去,堅決不進家門。正是這種「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敬業精神和堅強意志,使他拼搏十三年,將中國最大的一次水災平息了。春秋時晉獻公攻伐驪戎,得驪姬及其妹妹,很寵愛她們。後來她生了奚齊,獻公便想廢除太子申生。獻公有子八人,而申生、重耳、夷吾最是德才兼備。有了驪姬母子,便疏遠這三人了。後來申生自殺,重耳、夷吾出逃,奚齊立為太子。獻公死後,大臣里克、邳鄭要迎立重耳,聚集三位賢公子的黨羽作亂,殺了奚齊和驪姬之妹所生的卓子。迎重耳,重耳不就,乃立夷吾,即晉惠公。《史記·晉世家》:「晉文公重耳,晉獻公之子也。自少好士,年十七,有賢士五人:曰趙衰;狐偃咎犯,文公舅也;賈佗;先軫;魏武子。自獻公為太子時,重耳固已成人矣。獻公即位,重耳年二十一。獻公十三年,以驪姬故,重耳備蒲城守秦。獻公二十一年,獻公殺太子申生,驪姬讒之,恐,不辭獻公而守蒲城。獻公二十二年,獻公使宦者履鞮趣殺重耳,重耳逾垣,宦者逐斬其衣袪。重耳遂奔狄,狄,其母國也。是時重耳年四十三。從此五士,其餘不名者數十人,至狄……重耳居狄凡十二年而去。過衛,衛文公不禮。去,過五鹿,飢而從野人乞食,野人盛土器中進之。重耳怒,趙衰曰:『土者,有土也,君其受之。』至齊,齊桓公厚禮,而以宗女妻之,有馬十二乘,重耳安之。重耳至齊二歲而桓公卒,會豎刁等為內亂,齊孝公之立,諸侯兵數至。留齊凡五歲……過曹,曹共公不禮……去,過宋。宋襄公新困兵於楚,傷於泓,聞重耳賢,乃以國禮禮於重耳。宋司馬公孫固善於咎犯,曰:『宋小國新困,不足以求之,更之大國。』乃去。之楚,楚成王以適諸侯禮待之。……居楚數月,而晉太子圉亡秦,秦怨之;聞重耳在楚,乃召之。成王曰:『楚遠,更數國乃至晉。秦晉接境,秦王賢,子其勉行。』厚送重耳。重耳至秦,穆公以宗女五人妻重耳……是時晉惠公十四年秋,惠公以九月卒,子圉立。十一月葬惠公。十二月,晉國大夫欒、卻等聞重耳在秦,皆隱來勸重耳、趙衰等返國,為內應甚眾。於是秦穆公乃發兵與重耳歸晉。晉聞秦兵來,亦發兵拒之。然皆陰知公子重耳入也。唯惠公之故貴臣呂、卻之屬不欲立重耳。重耳出亡凡十九歲而得入,時年六十二歲矣,晉人多附焉。」晉文公和他的戰友們在外流亡十九年,嘗盡人世酸甜苦辣,磨練出了卓越非凡的才幹,故雖六十二歲登基,終成著名的霸主。由於深切了解民間疾苦,故政寬而民附,深得晉人擁戴。觀重耳之一生,更見這樣的道理:「受國之垢,是為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原文]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九章[要義]滿堂金玉,不能長守;富貴而驕奢,自己招來災禍。大功告成,名滿天下,而激流勇退,才符合天道。大自然的規律是物極必反,日中則昃,月盈則虧,太陽過了正午就偏斜,月亮過了十五、六就開始缺損。俗語所謂「富沒有扎住根的」,「窮沒有窮到老的」,過了荒年是熟年,走完下坡是上坡。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天地之行,一明一暗;日月運行,一寒一暑。「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周易·繫辭傳下》)「闔戶謂之坤,辟戶謂之乾,一闔一辟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繫辭傳上》)所謂「金玉滿堂,莫之能守」,也就是說「富沒有扎住根的」,萬貫家財積滿櫃,臨死難帶一文錢。富貴容易驕橫,必定亢龍有悔,決沒有好結果。功成身退才能有善終,大山嵌回大地,建功立業的偉人,回到故鄉和父老鄉親共度晚年。《易經·謙卦》:「謙亨,君子有終吉。」謙之為言欠也,遣也,嵌也。[故事]漢高祖劉邦去世後,太后呂雉專權,大封呂氏子弟為王並掌兵權。呂后駕崩,諸呂欲篡權又猶豫不決。太尉周勃與丞相陳平計謀除之,使酈寄往說呂祿以歸後權與太尉周勃。呂祿與酈寄友善,因而聽了話。「欲歸將印,以兵屬太尉,使人報呂產及諸呂老人,或以為便,或曰不便,計猶豫未有所決。呂祿信酈寄,時與出遊獵。過其姑呂媭,媭大怒,曰:『若為將而棄軍,呂氏今無處矣。』乃悉出珠玉寶器散堂下,曰:『勿為他人守也。』」(《史記·呂太后本紀》)呂媭是呂雉的妹妹,樊噲的妻子,她聽說侄子交出兵權,知道滅族不遠了,因而把所有珠玉寶器扔出屋門,說:「別為人家收藏了。」果然不久就被平定了,呂媭被笞殺,可不正是「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嗎?中國人最善於內鬥窩裡咬,一個人是龍,兩個人是蟲,三個人狗都不如(One boy is a boy, two boys half a boy, three boys no boy)。「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人出於眾,眾必毀之。」試看《二十四史》,開國皇帝幾乎個頂個殘害功臣。當天下大亂,勁敵當前,逐鹿中原的時候,他們君臣相得,風雲際會,同仇敵愾;一旦打下天下,原先的內部矛盾又上升為敵我矛盾,君臣相殘,戰友成仇,「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中國歷史上殘害功臣的莫過於漢高祖劉邦和呂太后,而優待功臣的則莫過於漢光武帝劉秀和唐太宗李世民、宋太祖趙匡胤。有個迷信的人說:漢高祖斬白蛇,一刀兩斷,因而有西漢東漢;漢高祖殺了三個異姓王,三人脫胎轉世為曹操劉備孫權,三分漢家天下以報仇雪恨。雖說沒有道理,但劉邦斬白蛇起義是真事,殺害韓信彭越黥布三個異姓王也是事實。春秋時吳越爭霸,越王勾踐被吳王夫差打敗於會稽。智勇兼備、文武全才的范蠡勸越王卑辭厚禮以請和,越王讓大夫文種請罪於吳王,吳王赦之。「吳既赦越,越王勾踐返國,乃苦身焦思,置膽於坐,坐卧即仰膽,飲食亦嘗膽也。曰:『汝忘會稽之恥也?』身自耕作,夫人自織,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節下賢人,厚遇賓客。振貧弔死,與百姓同其勞。」(《史記·越王勾踐世家》)卧薪嘗膽的越王志在報仇雪恥,復興越國。他派了一幫歌舞姬去侍候吳王,並搞間諜活動,其中有范少伯(即范蠡)的情人西施。西施是中國第一大美人,有閉月羞花之容,沉魚落雁之貌,夫差極寵愛之,為之營建華麗的館娃宮。在奸臣伯嚭和西施的交讒下,相國伍子胥被賜死,吳國大梁折了,大禍也不遠了。又過了幾年的艱苦準備,終於滅了吳國,好大喜功的夫差自殺。范少伯又得與西施團圓,後不歸越,與西施泛舟五湖而去。「范蠡事越王勾踐,既苦身戮力,與勾踐深謀二十餘年,竟滅吳,報會稽之恥。北渡兵於淮以臨齊晉,號令中國,以尊周室,勾踐以霸,而范蠡稱上將軍。」范蠡來到陶(今山東定陶)定居,農商都抓,很快就成了天下第一富豪,號稱「陶朱公」。范真是一世豪傑,軍事,政治,經濟都行,而且娶了天下第一美人西施,事業愛情雙豐收,功成名遂而身退,自食其力,耕讀以沒。「范蠡遂去,白齊遺大夫種書曰:『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享樂。子何不去?』種(即文種)見書稱病不朝。人或讒種且作亂,越王乃賜種劍,曰:『子教寡人伐吳七術,寡人用其三而敗吳,其四在子,子為我從先王試之。』種遂自殺。」為勾踐出謀劃策的文種不知道功成身退的道理,還貪戀榮華富貴,結果被賜死。如果范少伯不走的話,也照樣逃脫不了厄運。[原文]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六十五章[要義]用智巧治理國家,是國家的災禍;不用智巧治理國家,才是國家的幸福。這仍然是無為政治,要統治者不要用智巧對付百姓,因為上邊對人民耍心眼,人民自然反過來對統治者耍心眼,上下相互欺詐鬥智,國無寧日了。類似的警戒還有很多:「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其政悶悶,其民純純;其政察察,其民缺缺。」「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老子在這章還說:「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古代善於以道治國的,不是教人民智巧,而是使人民純樸,人民之所以難治,是因為他們使用太多的智巧心機。老子主張「愚」民,但這裡的「愚」是褒義,是純樸天真的有道者形象。「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智巧奸詐,掩沒了人們真朴的本性;無知無欲,抱朴守真,自然而然便是幸福。「太上不知有之」,最好的統治者,就是老百姓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天天睡大覺,國家自然發展得好好的。美國有一個叫柯立芝的總統,在他執政期間,每天睡十多個小時,上班晚,下班早,蹲在白宮辦公室的時間從來沒有八小時。他很少說話,更不會夸夸其談演說,喜歡一個人坐著靜思。有一次他正在酣睡,秘書因有要事向他稟報,把他叫醒了,他醒來說:「這樣大呼小叫,美國到底還在不在?」[故事]大家都知道肖規曹隨的故事。「聞膠西有蓋公,善治黃老言,使人厚幣請之。既見蓋公,蓋公為言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推此類具言之。參於是避正堂,舍蓋公焉。其治要用黃老術,故相齊九年,齊國安集,大稱賢相……至何且死,所推賢唯參。參代何為漢相國,舉事無所變更,一遵肖何約束。擇郡國吏木詘於文辭,重厚長者,即召除為丞相史。吏之言文刻深,欲務聲名者,輒斥去之。日夜飲醇酒。卿大夫已下吏及賓客見參不事事,來者皆欲有言。至者,參輒飲以醇酒,間之,欲有所言,復飲之,醉而後去,終莫得開說,以為常。相舍後園近吏舍,吏舍日飲歌呼,從吏惡之,無如之何,乃請參遊園中,聞吏醉歌呼,從吏幸相國召按之。乃反取酒張坐飲,亦歌呼與相應和……參為漢相國,清靜極言合道。然百姓離秦之酷後,參與休息無為,故天下俱稱其美矣。」(《史記·曹相國世家》)曹參隨韓信平定齊國,建國後劉邦委派他去治齊地。齊國是黃老學的中心,他拜蓋公為師,學習黃老清靜無為治國之道,使齊地大治。肖何臨死,舉曹參代己為相國,曹參不更肖何法規政策,一仍其舊,日夜飲酒,天下大治。在秦過多有為之後,無為而治正是最好的了。漢武帝時的直臣汲黯也頗曉無為而治。當時淮陽那個地方很亂,漢武帝請汲黯「卧而治之」。因為他一生多病,好睡,但能讓手下屬吏去把政事辦好。所以他一到淮陽,幾乎不管政事,天天好睡大覺。老百姓見淮陽太守都淡泊名利,他們何必蠅營狗苟,爭名奪利?因而很快就安定下來。「黯學黃老之言,治官理民,好清靜,擇丞史而任之。其治,責大旨而已,不苛小。黯多病,卧閨閣內不出歲余,東海大治……居數年,會更五銖錢,民多盜鑄錢,楚地尤甚。上以為淮陽,楚地之郊,乃召拜黯為淮陽太守,黯伏謝不受印……上曰:『君薄淮陽邪?吾今召君矣。顧淮陽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黯居郡如故治,淮陽政清。」(《史記·汲黯鄭當時列傳》)王充《論衡·自然》:「曹參為漢相,縱酒歌樂,不聽政治,其子諫之,笞之二百。當時天下無擾亂之變。淮陽鑄偽錢,吏不能禁,汲黯為太守,不壞一爐,不刑一人,高枕安卧而淮陽政清。夫曹參為相若不為相,汲黯為太守若郡無人,然而漢朝無事、淮陽刑措者,參德優而黯威重也。計天之威德,孰與曹參汲黯?而謂天與王政,隨而譴告之,是謂天德不若曹參厚,而威不若汲黯重也。蘧伯玉治衛,子貢使人問之:『何以治衛?』對曰:『以不治治之。』夫不治之治,無為之道也。」老子之時,天下大亂,統治者竟相運用智謀爭權奪利,還不斷發動戰爭以逞私慾,搞得民不聊生。所以老子說「以智治國國之賊」。他還說:「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民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五十七章)老子看到了物質文明、精神文明的負面作用,使人們日益異化,進而否定之,主張小國寡民的自然生活。「小國寡民,雖有什佰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80章)國家要小,人民要少,雖有各種器具也不使用,使人民看重死在家鄉而不向遠方遷移。即使有船隻車輛,也用不著乘坐;即使有各種武器,也沒地方陳列。使人民回到古代結繩記事的狀態,人們吃得香甜,穿得舒適,住得安逸,樂其風俗。鄰國相望,雞狗之聲都能相互聽得見,但人民從生到老到死都不相往來。東晉隱士陶淵明根據老子這段話設計了一個「世外桃源」的理想國,反映了人們對黑暗現實社會的極度厭惡,老子也是這樣厭世,才羨慕小國寡民。第三章說:「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不推重有才之士,使人們不爭功名;不看重難得的貨物,使人民不做賊;不顯耀引起慾望的東西,使人心不迷亂。所以聖人治理天下,凈化人們的心靈,滿足人們的溫飽,削弱人們的心志,增強人們的體質,常使人們沒有知識和慾望。使那些智巧之輩不敢自作聰明亂主張。無為而治,天下沒有不太平的。《莊子·應帝王》:「南海之帝為倏,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混沌。倏與忽時相與遇於混沌之地,渾沌待之甚善。倏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嘗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可見人類的私智有為是破壞大道無為的利斧,為政若如倏忽之用智有為,則渾沌清靜的國家便不復存在了。拔苗助長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結果怎麼樣呢?自己累壞了,苗都死了。倏、忽二君和拔苗助長者一樣,聰明反被聰明誤![原文]指窮於為薪,火傳也,不知其盡也。 《養生主》[要義]燭薪有燃燒窮盡的時候,但火種卻能傳遞下來,不知還有完結的日子。聞一多先生說:「古所謂薪,有爨薪,有燭薪。爨薪所以取熱,燭薪所以取光。古無蠟燭,以薪裹動物脂肪而燃之,謂之曰燭,一曰薪。燭之言照也,所以照物也,故謂之曰燭。此曰:『指窮於為薪』,即燭薪也。」燭薪一支接一支燃燒,每支燭薪都有燒完的時候,但火種卻可以傳遞下去。也即是說,形體雖然逝去,精神卻可長存,實現價值的延續和超越。孔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君子最怕的是在世時無德行無功業無名聲,白來世一程,死後與草木同朽!他又說過:「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莊子是齊生死的,認為活著死了一回事,人如能齊生死,則不以死為死,其死不是死,死是新生的開始。生是氣之聚,死是氣之散,生死如晝夜之交替,是萬物的自然狀態,故不以生為喜愛可樂,不以死為討厭可怕。老子說:「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從時空兩方面說出了得道聖人的永恆無限,與本體合一,故不失其所,萬古長壽。有限的肉體生命是死了,但其精神生命(高尚的道德,偉大的智慧,恢弘的功業)卻能光輝長照後人心,因而留芳青史,永垂不朽!這就是人生價值的空間上無限超越和時間上永恆延續。「周總理永遠活在我們心中」,「毛主席是永遠不落的紅太陽」,都是說其精神生命的無遠弗屆,萬古長青!現代著名詩人臧克家的《有的人》辯證地表達了他的人生觀,也正是對莊子此言的最好詮釋:「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仍然活著。有的人騎在人民頭上:『啊,我多偉大!』有的人俯下身子給人民當牛馬,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有的人情願做野草,等著地下的火燃燒。有的人,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有的人,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騎在人民頭上的,人民把他摔垮;給人民做牛馬的,人民永遠記住他!把名字刻入石頭的,名字比屍首爛得更早;只要春風吹到的地方,到處是青青的野草。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的人,他的下場可以看出;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著的人,群眾把他抬舉得很高很高。」的確有的人活著,跟死了差不多,沒有奮鬥目標,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如行屍走肉一般。而有的人死了,肉體已離開了人世,但其崇高的精神、人格的光輝卻永遠彪炳史冊,他永遠活在後世人的心目中。[故事]《養生主》說,老子死了,他的朋友秦失去弔唁,哭了三聲就出來了。老子的弟子嫌他居喪不哀,他解釋說:「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古者謂是帝之懸解。」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是應時而生;生老病死乃萬物常情,謝世死去,是順應自然。安於時命,因順自然,哀樂就不能進入心中,古人稱作是解除外在力量的束縛。人總是要死的,死了是回歸大自然,有什麼可悲哀的呢?再說老子之死,只是形體死亡,並非精神死亡,就更不應該哭泣了。所以莊子最後說:「指窮於為薪,火傳也,不知其盡也。」什麼是不朽?怎樣才能死而不朽?《左傳》講了一個論不朽的故事:叔孫豹訪問晉國,范宣子迎接他,問他說:「古人有句話叫死而不朽,是什麼意思?」豹沒回答。宣子說:「我們的祖先,在虞舜以前為陶唐氏,在夏為御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在晉為范氏,這個就是所謂的不朽吧?」豹回答說:「以我所聞,您所說的這個叫『世祿』,不是『不朽』。魯國先前有個叫臧文仲的大夫,他死了後,他的言論卻傳世不衰,『不朽』也許是這個意思。我聽說,最高尚的是建立德行(『立德』),其次是建立功業(『立功』),再次是建立議論(『立言』),因此而永久不廢,這才叫『不朽』。如果說保存姓氏,守祭宗廟,世世代代不絕香火,哪個國家沒有呢?范氏只是爵高祿厚罷了,怎麼能叫『不朽』呢?」淺薄的范宣子向來訪的叔孫豹誇家世,結果被豹教訓了一頓。說到底,一個人的不朽是靠他對社會的貢獻,人生的意義在於其社會價值。最高層次的是建樹偉大的道德,如老子、孔子等聖人,他們奠定了華夏民族千秋萬代的文化道德之根基,是道德楷模,是文化宗師;其次是建功立業、安邦定國的帝王將相、公候伯子,如大禹、秦始皇等;再次是建立言論、著書立說的學者文人,如司馬遷、曹雪芹等。內因是關鍵,外因是次要的,一個人的不朽在於其自身的優良素質及其揮發出的能量,在於其偉大的智慧,偉大的道德,偉大的才能,偉大的功業和偉大的著作,而不在於爵祿、家世、職稱等外在的東西,錢財如糞土,富貴如浮雲,身外之物不能增加一個人的精神生命。正如大音樂家貝多芬所說:「伯爵過去有,現在有,將來還有,而貝多芬卻只有我一個。」確實貝多芬是空前絕後的人物,永垂不朽!而爵位世襲代代傳,鐵打衙門流水官,俱往矣,草木一秋也。社會的黑暗使佛學大放光明,東晉南北朝時社會大動蕩,人民水深火熱,因而佛教泛濫起來。著名的反佛勇士范縝作了一篇叫《神滅論》的戰鬥檄文,討伐佛教徒們欺騙人民的歪理邪說。神不滅論是佛教的理論基石,因而鬥爭的焦點就是神滅與神不滅的問題。人死神(靈魂)滅,就談不上升天堂下地獄了,也無所謂三世輪迴、因果報應,因而也就沒有對苦難中的人民的吸引力和約束力了。佛教徒拚命維護神不滅論,還歪曲利用了莊子的「脂盡火傳」的命題,說肉體雖然死去,精神卻不滅亡。范縝提出「形神相即」、「形質神用」的光輝命題,給佛教徒以致命的打擊。他說:「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也。」「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是則形稱其質,神言其用,形之於神不得相異。」「神之於質,猶利之於刃;形之於用,猶刃之於利。利之名非刃也,刃之名非利也。然而舍利無刃,舍刃無利,未聞刃沒而利存,豈容形亡而神在?」他改用刀刃和鋒利以喻形體和精神的關係,這就比桓譚以燭火喻形神更精確,因為有神論者鑽空子說,一支燭燃完了再傳另一支燭,燭火可以永遠不滅。事實上一個人死了,靈魂就沒了,一個人的靈魂是絕對不能傳到另一個人身上的。鋒利的作用、屬性是刀刃這個形質派生的,是從屬的第二位的和被決定的,鋒利不可能從一個刀刃傳到另一個刀刃上去。司馬遷《報任安書》:「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乃如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而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人總是要死的,但有所作為的人雖死猶生。有的雖然殘疾了,卻留下了光照千秋的偉大作品。很多人正是在困棘失意時寫出了不朽之作,他們的名字因而也永傳後世,「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在《史記·孔子世家》結束時,「太史公曰:《詩》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之。』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余讀孔氏書,想見其為人。適魯,觀仲尼廟堂、車服、禮器,諸生以時習禮其家,余低回留之不能去雲。天下君王至於賢人眾矣,當時則榮,沒則已焉。孔子布衣,傳十餘世,學者宗之。自天子王候,中國言六藝者折中於夫子,可謂至聖矣。」司馬遷無限深情地讚美了孔子光芒萬丈、永垂不朽的精神生命,並且努力向聖人看齊,雖不成聖,賢人庶幾也。他不也因藏之名山、傳之後世的一部《史記》而留芳百世嗎?他們都有很強的擔當感使命感,傳承中華文化,個人的精神生命溶入歷史文化慧命中,頂天立地,至大至剛,參贊天地之化育,慧澤廣布後人心。「與國咸休,安富尊榮公府第;同天並老,文章道德聖人家!」老子莊子道家名言故事]卷14[原文]魚不可以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三十六章[要義]魚不可脫離深淵,否則很容易遭殺身之禍;國家的有利武器(治國方略,重大決策,鎮國之寶,新型武器,科技專利,軍事機密等)不可以輕易拿出來誇示於人。也就是俗語所謂「有虎藏在袖子里。」「不要讓別人摟著後背腰。」道家善於以陰柔之術自保,因而人們說道家多是陰謀家,法家的「法、術、勢」之「術」是從道家繼承發展而來的。但老子是自然無為的,必定反對鉤心鬥角,陰謀詭計,所以只能說他是陰柔家,而不能說他是陰謀家。為劉邦六齣奇計的第二大謀士陳平,本好黃帝老子之術,戰爭年代不得已常用心計,以助漢王,終定天下,繼肖曹之後為丞相,與周勃一起鏟呂安劉。他自己說:「我多陰謀,是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廢,亦已矣。終不能復起,以吾多陰禍也。」可見陳平也認為老子忌用陰謀。《莊子·庚桑楚》也說過類似的話:「夫函車之獸,介而離山,則不免於網罟之患;吞舟之魚,碭而失水,則蟻能苦之。故鳥獸不厭高,魚鱉不厭深,夫全其形生之人,藏其身也,不厭深眇而已矣。」含車的大獸離開山林就不免遭到網羅的禍患,吞舟的大魚因波流動蕩而失掉了水,就會被蟻蟲傷害。所以鳥獸不厭高飛遠走,魚鱉不厭深入水中,全形養生的人隱身處世,也是不厭深居遠處的。有道是:「虎落平陽遭犬欺,蛟龍失水蝦蟹戲。」也是一樣的道理。[故事]毛澤東說,國民黨元老譚延闓從來不做不掌軍權的總督,他深知無軍就無權的道理。不光譚氏,歷來搞政治的,哪一個不搶軍權呢?歷來的最高統治者無不把軍權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如果交出了軍權也就是交出了政治。手裡沒有軍隊,只是有名無實的空官,元帥被奪了帥印,就跟普通士兵一樣了,就沒有指揮權了。對於元帥、將軍來說,帥印就是不可以輕易示人的「利器」,而大本營、根據地就是「深淵」老巢。關羽北攻曹操於樊城,而東吳的呂蒙陸遜乘機偷取了荊州,並格外優待關羽部卒的家屬,致使關羽手下的荊州兵紛紛逃去。老家都丟了,軍心搖動,連他本人也沒有信心作戰,反攻為守都撐不了,只好敗走麥城。突圍時手下寥寥無幾,父子皆被東吳生擒。如果他不離開荊州大本營,何至於此?三十六計中有一計叫「調虎離山」,虎一旦離山便容易對付了。很多封疆大吏在一個地方工作多年,編織了根深蒂固、虎踞龍盤的關係網,有時連中央官員都不放在眼裡。這時皇帝便想辦法對付他了,讓他們互相換位,分別脫離開原來的老窩,他們便老實了。到了一個舉目無親的新環境,一切從頭開始,能呆住也就很不錯了,何暇抗拒中央?常言說,真人不露相,狡兔三窟,為什麼呢?不露相則識之者少,狡兔三窟則不知其到底住在何處,因而難以害之。人怕出名豬怕壯,名人更要注意深藏廬山真面目,否則被綁架、搶劫甚至被殺害的可能性就很大。魚不可脫離了深淵,國家的利器不能讓人看見。魚離水則不能久存,國寶示人則難保有。不管是習武之人,還是做官為宦的,總得留一手秘不為人所知的看家功夫,才不至於被人摟著後背腰摔死地上。國君或任一單位的一把手,決策時是專擅的秘密的,重大決定或治國大計是不能告訴外人的。國家有國家的機密,黨團有黨團的內部秘密,家庭有家庭的內密,個人有個人的隱私。很多人由於說話不注意,被手下人摸著了心腹,而遭暗害。東北軍閥張作霖不能守口如瓶,無意中泄了密,手下兩個親信出賣了他的行蹤,坐在火車上被日本鬼子炸死於皇姑屯。人人都有致命的弱點,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對最親密的也不能說,否則將有不測之禍。練金鐘罩(鐵布衫)功夫的都有一個死穴(或稱氣門),擊之立破。古希臘英雄阿基里斯生下來時被提著腳後跟倒浸在一種神水裡,浸過的部分刀槍不入,而阿基里斯的腳踵則是其致命的弱點,彷彿金鐘罩者的死穴一樣。國君都有一套駕馭臣下的「術」,藏於胸中,刑名之術就是一種。法家重法術勢,術主要來自道家的辯證智慧。司馬遷《史記》中有《老子韓非列傳》,可見曾寫《論六家要旨》的司馬談及其兒子司馬遷都認為法家有源於道家的一面。原是道家的慎到,後來變為道法家,再後變成重勢的法家,而商鞅重法,申不害重術。韓非的老師荀況三為稷下學宮的祭酒(齊國社會科學院院長),稷下學派主要是道家,因而當代有人把荀況定為稷下道家的一員,當然荀況主要還是儒家。民間有一個故事說,老虎跟著貓學藝,開始時老虎藏起了兇殘的本性,偽裝成彬彬有禮、謙遜好學的小學生,貓很喜歡它,認真傳授道業。當貓說它把各種技藝都傳給了老虎後,老虎便原形畢露了,怒吼著向貓撲去,想一口吃掉貓。貓「嗖」地爬上了附近的一棵高樹,老虎不會上樹,在下邊干著急。它又和顏悅色地問貓:「貓先生,你說全部技藝都教給我了,什麼磕了筐子倒了簍子,咋沒教我上樹?」貓嘲笑說:「大傻瓜,我要都教了你,還有笑你傻瓜的機會嗎?早成了你腹中之物了。」遠古時善射的后羿把全部射技都教給了逄蒙,而逄蒙垂涎師母嫦娥的美貌,便暗箭射死了后羿。后羿還不如貓富於心計,而逄蒙之惡毒有過於老虎也。《列子·湯問篇》:「紀昌既盡衛之術,計天下之敵己者,一人而已,乃謀殺飛衛。相遇於野,二人交射,中路矢鋒相觸而墜於地,而塵不揚。飛衛之矢已窮,紀昌遺一矢,既發,飛衛以棘刺之端捍之,而無差焉。」紀昌學射于飛衛,學成功後想謀害老師,以爭天下第一射手。有一次在茫茫曠野相遇,他以為時機到了,便出其不意向老師進攻。老師也射箭抵擋,兩人射出的箭半路上交撞而落,由於用力的大小相等方向相反,中和之後落於地而塵土不揚。飛衛的箭用完了,紀昌還餘一支,心想這回你飛衛可完蛋了,然而他得意得過早了。當他的箭射到飛衛近前時,飛衛用一個小小的棘子刺就把箭擋掉了,可見飛衛沒教給紀昌的後手還多著哩。古代不管習文習武,老師從沒有全盤傳授的,都或多或少留著看家功夫。一是保衛自己的安全;二是維護自己的權威性。有的絕技來不及傳授而帶進了墳墓,有的則在彌留之際傳給了家人。常常是傳媳不傳女,因為兒媳子是自家人,閨女是人家婦。特別是工藝方面的絕活、秘訣,都是金飯碗,自然不傳人家以損自家了。看起來只差一層窗戶紙,但窗戶紙不戳不透,節骨眼上一句話,直到咽氣才說明。[原文]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人間世》[要義]知道事情無可奈何,則安然不為,以為不是人力所可戰勝的必然性之命,這才是最高的道德。《莊子》中反覆談到命,他是宿命論者,但他認為的命沒有人格神的意味,而是一種多重因果關係組成的客觀必然性,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故事]有人說,人類的文化是從探索自身的命運開始的,這是有道理的。遠古原始時代,自然條件非常惡劣,人類對自然界一無所知,因而活得誠慌誠恐。特別是突然的電閃雷鳴、颳風下雨等劇烈自然現象更使人驚懼和迷惑,因而在人頭腦中產生了「天老爺」的觀念,以為生存於大地的人類世界之上的浩浩蒼穹中有一個天老爺統治著的神仙世界,他們主宰著自然界和人類的命運。人們都虔敬和祭奠天老爺,以求保佑,消災延福。這便是最早的宗教、巫術和天命觀。以舞事「無」的人為巫,他們搞祭祀、占卜活動,有通天的功能,可以藉助一些工具操作而窺測天意。在世人心目中,命就是天老爺的命令、旨意,是誰也不敢違抗的,順天者昌,逆天者亡。世界各國的上古之人,都是迷信人格神的,因而也都有原始宗教、神話傳說以及命運占算術。中國三代時期最是迷信,卜筮之風大盛。1899年在河南安陽小屯村「殷墟」舊址下發掘出的甲骨卜辭是最早的漢字體系,這些卜辭就是以龜甲獸骨占算命運的記錄,「國之大事,惟祀與戎」,祭祀,戰爭,天氣等大問題都要佔問。先是在甲骨上燒烤,通過爆烈的紋兆以判斷吉凶,之後把這一過程及應驗結果刻到甲骨上,日積月累,甲骨越來越多,後來都埋到了地下,成了中國文化的寶藏之一。《易經》也是周人卜筮的產物,用蓍草算卦以預測吉凶,在迷信外殼下包含著深刻的哲理。《易經》是世界上最有價值的一本書,是符號系統和文字系統的統一,是中國文化的源頭,道家儒家都從它那裡走出來,對人類文化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老子、孔子、孟子、莊子等大哲學家,雖然各自建立了自己的體系,但都沒有徹底擺脫三代天命觀的影響;雖然創建了自己哲學的本體作為最高原則和理想目標,但在他們各自的體系中都時常出現天命和本體的矛盾。孔子以仁為最高理想,一生汲汲以求,但周遊列國失敗後心灰意冷,自稱「五十而知天命」,並說「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老子偏重天道自然,但也說過「天之所願,孰知其故?」「治人事天莫若嗇」的話,似乎也有人格神的孑遺。孟子說:「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故知命者不立乎岩牆之下,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而死者非正命也。」先秦中只有小生產者階級的思想家墨子極力「非命」 而「尚力」,即反對天命,崇尚人力。在《墨子·非命》中對其做了猛然抨擊,說:「今用執有命之言,則上不聽治,下不從事。上不聽治,則刑政亂;下不從事,則財用不足。上無以供粢盛酒醴祭祀上帝鬼神,下無以降綏天下賢可之士,外無以應待諸侯之賓客,內無以食飢衣寒、將養老弱。」全國上下信命而不實幹,最終將導致財物匱乏,衣食堪憂,離亡國滅種也就不遠了。他大聲疾呼:「強必治,不強必亂;強必寧,不強必危;強必貴,不強必賤;強必榮,不強必辱;強必富,不強必貧;強必暖,不強必寒。」表現了勞動人民勤勞發奮、積極生產以創造價值的上進精神,鞭撻了剝削階級統治者自命高貴、不勞而食而心安理得的無恥嘴臉。《莊子·大宗師》:「子輿與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輿曰:『子桑殆病矣!』裹飯而往食之。至子桑之門,則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有不任其聲,而趨舉其詩焉。子輿入曰:『子之歌詩,何故若是?』曰:『吾思夫使我至此極者,而弗得也。父母豈欲吾貧哉?天無私覆,地無私載,天地豈私貧我哉?求其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極者,命也夫!』」連綿大雨十天不止,子輿知道他的好朋友子桑肯定餓壞了,便去送飯給他吃。到了子桑門前,聽到裡邊又像歌唱又像哭泣。他彈琴唱道:「親爹呀,親娘呀,老天啊,人類啊!」聲音很微弱,急促地唱著詩句。子輿進門說:「你唱的詩歌,為什麼這樣無力?」子桑說:「我正冥思苦想是誰使我窮困到這種再也不能更窮困的極端地步,但一直沒得到答案。生身父母難道要我窮困嗎?上天沒有偏心地覆蓋一切,大地沒有私意地負載一切,天地哪裡有私心而使我貧困呢?我找不出是誰使我陷入絕境。然而落到了窮困至極的地步,大概是由於命吧!」這個故事說明,很多不平的社會現象找不出原因,最終便歸於命,可見命不僅是自然壓迫的產物,而更是社會壓迫的產物。子夏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在《論語》中「天」仍然是有意志的人格神,莊子卻認為「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是自然界之天,命也只是一種自然決定論的人不能干預的必然力量。《莊子》中還有很多論述命的話,如「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生死如晝夜,在這裡「命」就是客觀規律,「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如日月之交替。「子之愛親,命也,不可解於心。」這裡的「命」是天生的本性,是自然具有不需人教的。「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不以人為毀滅天性,不以故意損傷自然真性。這裡命和天基本同義,天命常連用,都有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意思。「死生,存亡,窮達,貧富,賢與不肖,毀譽,饑渴,寒暑,是事之變、命之行也。」這一切都是事物的變化,命的運行。命是先天的客觀必然性,而運是命的具體運行,是命發揮作用,包含了主觀能動性、偶然性機遇等後天因素在內。命是體,是框架;運是用,是行動。命是車,運是車跑路上。好車好路,一日千里,輝煌人生;好車破路,一生坎坷,有成有敗;破車好路,平庸多福,衣食無憂;破車破路,終生艱難,一事無成。僅次於《老子》、《莊子》的道家經典《列子》中有《力命篇》反覆論述力不如命,要人順命安時。一開篇便是「力命之辯。」力對命說:「你的功勞怎麼能比得上我呢?」命反問道:「你對人有什麼功勞,竟敢與我攀比?」力回答說:「人的長壽或短命,窮困或通達,尊貴或低賤,貧寒或富有,都是我所決定和造成的。」命反駁說:「彭祖的智慧比不上堯和舜,但活了八百歲;顏淵的才能不在眾人之下,卻只活了二十八歲;孔子的德性不在眾諸侯之下,但受困於陳國和蔡國;殷紂王的品行比不上微子、箕子和比干三位仁人,卻高居君位;季札在吳國沒有爵位,田恆卻專擅齊國政權。伯夷叔齊在首陽山餓死,季孫氏卻遠比道德高尚的柳下惠富有。如果你的力量能決定一切,為什麼讓那個人長壽而這個人短命,讓聖人窮厄困頓而使倒行逆施的人飛黃騰達,讓賢才卑賤而使愚人尊貴,讓善良的人貧困而使邪惡的人富有?」力說:「如果真像你說的,我固然對人沒功勞,但人的這種情況,難道是由你主宰的嗎?」命回答說:「我既然稱之為命,哪裡又談得上有什麼主宰呢?對於直的我聽從它為直的,對於曲的我任順它為曲的。人人都是自然長壽和自然短命,自然困頓和自然通達,自然尊貴和自然卑賤,自然富有和自然貧困,其中的原因我哪裡知道呢?」力命之辯以力敗命勝而告終,又強調了命的因順自然之義,自然和必然很相近。[原文]聖人抱一以為天下式。 二十二章[要義]聖人抱定一個最高原則(即本體之道)以為天下人的榜樣。只要人們對自己的最高目標,最高理想,最高原則,始終不渝地堅持到底,那就差不多是有道聖人了。他在三十九章又接著說:「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其致之,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廢,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正將恐蹶。」即是說:過去得到「一」(即道)的,天得一才能清虛,地得一才能寧靜,神得一才能威靈,谷得一才能充盈,侯王得一才能成為天下的標準、楷模和領袖。說到底,天不能澄清恐怕要破裂,地不能安靜恐怕要崩陷,神不能顯靈恐怕要絕滅,王侯不能抱守正道治理國家,恐怕要傾覆。道是萬物的本原,包括神在內都得分有道才能生存旺相。道是最高本體,「象帝之先」(好象在天帝之前就已存在,這句話具有革命性),「神得一以靈」,何況是人呢?聖人之所以為聖人,就是因為其有「德」(德者得也,得道為德。德是精神方面的得,故從心;得是物質方面的得,故從貝。所以韓非子說:「德者,內也;得者,外也),也就是得到了道,而堅守不渝,與道合一則為聖人矣。不光道家抱一,一切真正的哲學家都抱一,也就是持守本體。儒家的一就是其本體之仁,「有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吾道一以貫之,忠恕而已矣。」忠恕正是從正反兩方面論仁,正面說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反面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梁襄王(惠王之子,孟子說他「望之不似人君」)問孟子:「天下惡乎定?」孟子回答說:「定於一!」也就是說實行仁政就能平定天下,這個「一」就是儒家之「仁」。佛家不也是抱「一」嗎?他們的「一」就是無上正等正覺之「佛」,就是覺悟有情眾生以脫六道輪迴的「菩薩」,終生的最高目標就是成佛,自覺而覺人,自利而利人,自度而度人,「張大教網,下生死海,漉人天魚,置涅槃岸。」由於悟性不同,慧根有等,修行各別,最後成就的結果也等等不一。修行「四諦」(苦、集、滅、道)的,稱為聲聞乘弟子,最終只能得到阿羅漢果;修行十二因緣的稱為緣覺乘弟子,最終只能修成辟支佛。這是小乘佛學,只求自覺自度。大乘則普渡眾生,修行六度四掇的菩薩乘,最終將成為菩薩,或修成佛果。乘作為名詞是船筏,作為動詞是濟渡。小乘就是小筏,只載自己,自了漢也;大乘就是大船,同載眾生以度之。世俗之人在煩惱痛苦的此岸,大乘佛學是大船,載著眾生渡過生死輪迴的愛河苦海,到達解脫的彼岸。小乘佛學就是自度的理論、方法和手段,大乘佛學則是普渡的理論、方法和手段。道家講「無為而無不為」,「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無為」、「不爭」也就進入「道」的境界了,則無不為了,則天下無以勝之了。孟子則說:「仁者無敵於天下。」道理是一樣的,仁者就與「仁」合一的儒家聖人。為什麼抱一就能為天下式,無敵於天下呢?因為中國哲學的本體也是最初的本原,派生宇宙萬物,又是最高目標和最後歸宿,只要抱一,融入本體,宇宙萬物便沒有能超過他的了。作為物質本體的本原,「至小無內」,是構成宇宙萬物的基質、微粒、原子;又「至大無外」,是整個宇宙萬物之大全。每個人都要不斷修鍊,不斷自我超越,不斷向本體靠攏,當你與本體合一時,也就成了聖人了,也就能超越時空而走向永恆、無限、絕對了,千古不朽,「故聖人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莊子·養生主》:「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盡年。」《呂氏春秋》:「一引其紀,萬目皆起;一引其綱,萬目皆張。」都是抱一的意思,這裡的「督」、「紀」、「綱」都是本體之道,不可須臾離也。[原文]夫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田子方》[要義]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心已死寂,而形體的死亡還在其次。一陰一陽之謂道,一靈一肉之謂人,人也是一個太極,也是一個小宇宙,和外在大宇宙息息相關,同樣複雜。肉體是陰是基質,靈魂為陽為主宰。人之所以為萬物之靈長,天地之間最貴者,在此一心也。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二人同心,其利斷金」,都是在讚美心靈的威力。人的偉大和渺小,也取決於此心,或思想深邃,智慧卓越,道德高尚,事業輝煌,如巍巍崑崙參天地!或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如行屍走肉一樣活著,與草木同朽,無補於世,何偉大之有?俗話說:「人為一口氣,佛為一炷香。」人活著得有志氣有信心,無論在什麼艱難困苦之下都不能失了志氣,沒了信心。只要有決心有志氣,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踏平坎坷成大道,光明的未來等待著我們。一旦人窮失志,心涼了,心死了,氣餒了,便沒希望了,便不可救拔了。心死了,是死了沒埋的人;心還活著,是雖然埋了卻活著的人。《在宥》說:「人心排下而進上,上下囚殺,淖約柔乎剛強,廉劌雕琢,其熱焦火,其寒凝冰,其疾俯仰之間,而再撫四海之外。其居也,淵而靜;其動也,縣而天。僨驕而不可系者,其唯人心乎!」人心莫不抑下而進上,上下都受拘束傷害,在抗衡中軟弱的屈從剛強的。人心受損抑刻削,有時熱得似焦火,有時寒得如凝冰。心情變化極快,俯仰之間便能馳逐於四海之外。人心安穩時,深沉寧靜如深淵;人心躍動時,玄妙如天,變化莫測。神思奔馳,不可約束的,大概只有人心吧。活躍莫過人心,思想能超越時空而活動,關羽「身在曹營心在漢」,郭象「身居廟堂之上,心在山林之中。」孟子說:「心之官則思」;荀子說:「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無所受令」;《管子·心術》:「心之在體,君之位也;九竅之有職,官之分也。」人心不光是人體的主宰,也是天地之心,也是認識和評價宇宙萬物的認識主體和價值主體。孟子說:「萬物皆備於我」,「盡心知性,則知天矣」;荀子《解蔽》:「心不使焉,則白黑在前而目不見,雷鼓在側而耳不聞」;禪宗六祖惠能說:「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陸九淵說:「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王陽明說:「心外無理,心外無物」,「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都強調心的主導作用。古希臘智者學派的普羅泰哥拉說:「人是萬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思故在,不思則不在,人心死則人不在矣,如行屍走肉,雖生猶死。可見,無論是從思孟學派、禪宗,到陸王心學,還是從笛卡爾、費希特,到海德格爾,莫不以人心為主體、本體。人心是宇宙萬物展示的窗口,人心是終極標準,萬物依心而轉。當人高興時,山也笑,水也笑;當人悲哀時,山也愁,水也愁。所以古人說:「小隱隱於山林,大隱隱於市朝。」陶淵明說:「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故事]《達生》中說,齊桓公在陂澤中打獵,相國管仲給駕車,桓公看見了鬼。他拉著管仲的手問:「仲父看到了什麼?」管仲說:「我什麼也沒見。」桓公回宮,仍有餘悸,失魂落魄的樣子,得了一場病,好幾天不出門。齊國士人皇子告敖說:「您是自我傷害,鬼怎麼能傷害您呢?」原文是:「公則自傷,鬼惡能傷公?夫忿滀之氣,散而不反,則為不足;上而不下,則使人善怒;下而不上,則使人善忘;不上不下,中身當心,則為病。」桓公又問有鬼了嗎?告敖說有鬼,「水有罔象,丘有 ,山有夔,野有彷徨,澤有委蛇。」桓公又問委蛇什麼樣,告敖說,委蛇大如車輪,長如猿猴,紫衣朱冠,聽到雷車轟隆聲就捧首而立,見了它的就能成為霸主。桓公一聽,高興起來,一下子來了勁頭,正襟危坐,侃侃而談。不但沒病了,比以前還精神,因為他見到了沼澤之鬼委蛇,不僅死不了,還能成為霸主呢。可見,人就是精神的事,精神支柱倒了,一切都完了。撒謊不好,但對癌症患者撒謊卻是善良的,常見的,如果告訴他(她)真實情況,他(她)馬上就癱倒了,該活半年的半個月也活不了。杯弓蛇影的故事大家都熟悉,在此就不多絮聒了。[原文]不知處陰以休影,處靜以息跡,愚亦甚矣! 《漁父》[要義]不懂得處在樹蔭下就沒有影子,靜止不行了腳跡自然不存在,太愚蠢了。孔子問道於隱士漁父,漁父嫌他悟性太低,凡事不知從根本上著手,只知在細枝末節上下工夫是不行的。這如醫生治病一樣,有其外必有其內,要善於透過病變的現象把握病變的本質,也就是病因,探明病根,對症下藥,藥到病除。治標不治本,有可能用錯了葯,即使用對了葯也收效甚微,葯去病如舊。影子、腳印可以理解為身外之物,如人的名氣、魅力、影響等自身外現的東西,也可以理解為別人的讚譽、外來的財富、上級的任命、國君的賞賜等外來的東西。一個人為了擺脫這些東西,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復道,加強自身修養,處陰處靜,韜光養晦,日去其名利之心、聲色之欲,逐漸回歸於沖虛自然、清靜無為、渾渾沌沌的大道之境。站在別人看不見、日光照不到的蔭涼里自然不會有影子,蹲在家中過寧靜的生活,不走出大門,自然不會有足跡落在外邊的世界上。一個人沒有了名利之心,避之惟恐不及,自然不會有名氣了。一個人沒有了愛美好色之心,自然也不會有魅惑力,自然不會吸引異性們來糾纏自己。一個人沒有貪財戀權之心,賞賜、任命也輪不到他頭上。最大的敵人是自己,「自勝者強」,只要思想上戰勝了自己,徹底根除了七情六慾,消泯了權勢富貴之心,便不會煩惱了,外在的名譽、權、財、色也不會來擾亂其心了,表壯不如里壯![故事]孔子到緇帷這個地方的森林去遊歷,在杏壇上坐著休息,弟子在讀書,孔子唱歌彈琴。樂曲還未演奏到一半,有個漁父下船而來。他鬚髮斑白,披髮揮袖走上岸來,到高地停下,左手抱膝,右手托腮來聽歌。曲子結束了,他把子路子貢叫來,二人回應。漁父指著孔子說:「他是幹什麼的?」子路回答道:「魯國的君子。」漁父問姓氏,子路說:「孔氏家族。」漁父說:「孔氏研究什麼?」子路還未回答,子貢說:「孔氏這個人,恪守忠信,奉行仁義,修飾禮樂,精選人才,對上忠於君主,對下感化百姓,使天下人得益。這就是孔氏研究的。」「他是有土地的君子嗎?」子貢說:「不是。」「他是王侯的輔佐嗎?」子貢又說:「不是。」於是漁父笑起來,轉身往回走說:「仁愛是仁愛啊,但行仁恐怕不免自身遭禍,勞苦身心而危害生命的本真。唉,他離道實在太遠了!」子貢回來,把情況告訴孔子,孔子推開琴,站起來說:「那不是聖人嗎?」於是下壇尋找,到了河邊,漁父正用槳撐開船,回頭看見孔子,轉身對面站立,孔子往後退幾步,再拜前進。漁父問:「您有什麼事?」孔子說:「剛才先生的高見沒說完,我不夠敏銳,不能理解,甘拜下風,恭聽先生高論,對我是有幫助的。」漁父說:「哎!你真是好學呀!」孔子再拜,起身說:「我從小就學習,至今已經六十九歲了,沒聽過這種高見,怎敢不虛心?」漁父說:「凡物同類相聚同聲相和,這是自然的道理。我願告訴你我懂得的知識,來幫助你做事。你所從事的是人事。天子、諸侯、大夫、庶人,這四種人各就其位,天下大治完美;這四種人離開本位,就會產生大亂。官吏各盡其職,人們各處其事,不相侵擾。所以,田園荒蕪,房屋破壞,缺吃少穿,征賦無法繳納,妻妾不和,長幼無序,這是庶民的擔憂;能力不夠勝任,公事不善處理,行為不夠清白,部下荒疏懈怠,沒有大功美績,爵祿不能維持,這是大夫的擔憂;朝廷沒有忠臣,國家昏亂,工技不精巧,對天子貢品不精美,春秋朝拜失序,不順天子心意,這是諸侯的擔憂;陰陽不調和,寒暑反常,傷害萬物,諸侯暴亂,互相征伐,殘害生靈,禮樂沒有節制,財物虧空,人倫不順,百姓淫亂,這是天子的擔憂。現在,你在上沒有君侯的勢力,在下沒有大臣的官職,而擅自修飾禮樂,選擇人才,以教化蒼生,不是太多事了嗎?」孔子臉色一變,感嘆不已,再拜而起說:「我在魯國兩次被驅逐,在衛國站不住腳,在宋國遭到伐樹的恥辱,在陳蔡被圍困。我不知自己犯的過失,為什麼會遭到這四種打擊?」漁父悲傷地改變了面孔說:「你很難領悟大道,差遠了!有人害怕自己的影子,厭惡自己的足跡,想用走開的辦法甩掉它,哪想到抬腳的次數愈多,而足跡也愈多,跑得愈快而影子仍不離身,自以為跑慢了,直跑不停,最後力竭而死。他不懂得站在樹蔭下就沒有影子了,靜止下來腳跡不再有,太愚蠢了。你審察於仁義之間,明辨同異的界限,看到動靜的變化,權衡取捨的適度,調解好惡的感情,中和喜怒的節度,但還是不免遭到災禍。你應當謹慎修養,慎重地保持真性,把人與物還給自然,這樣就沒有累患了。如今你不修己身而求責他人,這不是有求於外嗎?」古希臘神話中有個叫那西索斯(Narcissus)的美少年,那麼多美麗的女神追求他他都不屑一顧。他特別孤芳自賞,常常顧影自憐,是只愛自己的自戀狂。他有很強的自體觀賞欲,每天都對著一泓清水欣賞自己在水中的影子。有一次他抑制不住對自己的愛慕,很想親吻水中的自己,下意識地跳到了水中,水中的影子沒有了,他自己卻淹死了,變成了一株水仙花。英語中,水仙花就是narcissus,narcissism就是自戀自愛,narcissistic就是自戀自愛的。現實生活中,那西索斯們不是到處都是嗎?恐龍的身體本來就很龐大,在夕陽中他身後的影子就更大更長了。它天天都喜歡欣賞自己的影子而懶得動彈。別的動物都在實踐活動中改變了體形,進化得越來越敏捷靈便了,靈長類的高級動物進化為人。恐龍耽溺於欣賞自己的影子而不運動,身體不進化,最終被自然界淘汰了。恐龍因為欣賞自己的影子而絕跡,正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啊!現實社會中的「恐龍們」不也比比皆是嗎?特別是功成名就的名人偉人,往往滿足於已有的成就而固步自封,不思進取,甚至驕傲自滿,自我欣賞,很快就被後起之秀趕超了。我奉勸這些「恐龍們」不要為名譽、榮耀和功業所累,不要自我陶醉和自我崇拜,要勇於從身後長長的「影子」中走出來,要勇於從阿諛奉承、恭維高抬中站起來去迎接新的戰鬥,奔向更崇高的目標,再接再厲,爭取更大的勝利!在這方面,我們要學習孫中山先生,而不要重蹈毛澤東的前轍。[原文]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矣。三十一章[要義]兵器是不吉祥的東西,君子所不取,即使萬不得已使用之,也是淡然處之。打勝了仗也不值得誇耀,以勝為美就是以殺人為樂,以殺人為樂者,必定不能使天下歸順的。這是老子對戰爭的基本態度。主張清靜無為、順其自然的老子自然是一個反戰主義者了,這一思想對中國人有著持久深遠的影響,至今仍然是我們所贊成的,每一個愛好和平的人都將繼續貫徹這一主張。老子的軍事思想是非常宏富而深刻的,從某一角度說《老子》是我國最早的兵書。其實《老子》主要是政治哲學,但基於其偉大的辯證智慧而提出的諸多謀略學原則對戰爭也同樣有著重大指導作用,他也在多處論述過戰爭問題,而形成了系統的軍事學思想。一方面他看到了諸侯爭霸戰爭給社會和人民帶來的巨大災難,堅決反對戰爭,更要不得窮兵黷武,戰爭與他的清靜自然無為是格格不入的;另一方面他也看到人間避免不了戰爭,正如動物總也避免不了咬仗一樣,有慾望就有爭搶,因而基於他的整體理論而分析戰爭,並提出了一系列戰略原則,形成了最早的戰略學。中國文化是易文化傳統,說到底就是陰陽文化。《周易》是中國文化的源頭活水,一切學科濫觴於斯,軍事學自然也不例外。一方面,六十四卦中有很多專門論述戰爭的卦,如師、同人和離等;另一方面,陰陽哲學推用于軍事對爭,是最重要的指導思想。如《師》卦中說:「師出以律,否臧凶。」意思是說,行軍作戰紀律第一,不然必敗。我們今天說:「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都是這個意思,嚴明的紀律是取得戰爭勝利的首要的基本的條件,「師出以律」已成為軍隊的鐵則。沒有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易經》是《老子》的智慧源泉,在戰爭方面也是發揚光大了《易經》的軍事思想。三十章說:「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用道德(不同於儒家的道德)輔佐人主的不以軍事逞強天下。因為用兵會得到報復:凡是駐紮過軍隊的地方,必然荊棘叢生,田地荒蕪;大戰之後,一定跟著災荒年,餓殍載道。用兵打仗只要達到目的就行了,而不敢用兵力來逞強。成功之後也不要得意、誇耀和驕傲,用兵以達目的、用戰爭來解決問題是出於不得已,達到目的就不要再逞強。唐詩說:「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勸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戰爭是血與肉的火併,有何值得誇詡?三十一章:「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悲哀蒞之,戰勝以喪禮處之。」比上章說得更加尖刻慘痛:戰爭是不吉祥的東西,大家都厭惡它,所以有道德的人不使用它。君子平常以左為貴,打仗時以右為貴。不吉祥的戰爭不是君子解決問題採用的方式,不得已時採用它,也是漠然處之為上策,打勝仗也不要自以為美,以戰爭為美的就是以殺人為樂,以殺人為樂的人是不能使天下賓服歸順的。吉慶事情以左為上,凶喪事情以右為上,偏將軍站在左邊,上將軍站在右邊,這就是說用兵打仗按喪禮的儀式。戰爭殺傷眾多,卻是懷著悲哀的心情參加的,即使打勝仗也用喪禮的儀式。坤卦純陰純靜之卦,上爻曰:「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因為靜極而動,陰極而陽,雙方交戰以爭高低,陰陽二氣總是處於對立統一的狀態,戰爭是不可避免的,有和平就有戰爭,沒有戰爭也沒有和平,和平是陰靜,戰爭是陽動,相反相成,富有辯證智慧的老子自然知道戰爭難免。他說:「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韓非子·喻老》:「天下有道無急患則曰靜,遽傳不用,故曰:『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攻擊不休,相守數年而已,甲胄生蟣虱,燕雀處帷幄,而兵不歸,故曰:『戎馬生於郊。』」天下有道,政治清靜無為,馬匹用來運糞、耕種田地;天下無道,爭權奪利,戰爭頻仍,戰馬馳騁於戰場。最大的災禍是不知足,最大的罪過是貪得無厭,所以說知足之足是長久之足。他指出戰爭的原因是人們爭權奪利不知滿足,國家財富、權位有限,你也想要,我也想要,只好訴諸戰爭,誰的拳頭有力就歸誰,勝者王侯敗者賊。正如後來莊子所說:「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竊鉤者誅,竊國者侯。」漢光武帝劉秀說:「人心苦不足,每一發兵,頭幾為白,既得隴,復望蜀。」他先後出兵滅了兩個勁敵:甘肅的隗囂和四川的公孫述,終於統一天下。人們爭權奪利,說到底是道德教化不行,自上而下不能「見素抱樸,少私寡慾。」不向內用功夫,提升道德境界,反向外用力以求物質滿足感官快樂,致使全社會都在搶麵包吃。道家看到物質文明的負面作用,人性的異化,進而帶點因噎廢食的偏激,呼籲「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慾,絕學無憂。」莊子也說:「有機械必有機事,有機事必有機心。」「絕聖棄智,大盜乃止;擿玉毀珠,小盜不起;焚符破璽,而民樸鄙;掊斗折衡,而民不爭;殫殘天下之聖法,而民始可與論議。」孔子也說過:「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國防很重要,任何民族不能有國無防,不能忘記軍事的衛國作用,不教民軍事,不鞏固國防,等於自己丟棄國家。老子也憂國憂民,不過與孔子的途徑是不同的,老子用陰柔(不是陰謀),孔子用剛健。老子根據自己柔弱勝剛強的貴柔精神,提出了一系列後發制人的戰爭原則,他說:「以正治國,以奇用兵。」軍事與政治不同,以正直之道治理國家,以詭邪之道用兵打仗。宋襄公用仁義治國可以,用仁義打仗失敗,戰爭是殘酷的軍事較量,是最不道德的行為,是你死我活的鬥爭,雙方無所不用其極。「兵者,詭道也。」兵不厭詐,聲東擊西,出奇制勝。對敵人不可講仁義,與虎狼爭,勝之則活,不勝則必被吞食。《史記·宋微子世家》:「襄公與楚成王戰於泓。楚人未濟,目夷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濟擊之。』公不聽。已濟未陣,又曰:『可擊!』公曰:『待其已陣。』陣成,宋人擊之,宋師大敗,襄公傷股。國人皆怨公,公曰:『君子不困人於厄,不鼓不成列。』子魚曰:『兵以勝為功,何嘗言與!必如公言,即奴事之耳,又何戰為!』」六十九章:「用兵有言:吾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是謂行無行,攘無臂,扔無敵,執無兵。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幾喪吾寶。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用兵的人常說,我不敢取攻勢而取守勢,不敢前進一寸而要後退一尺。這就是說,在無陣勢處擺陣勢,在無臂膀處奮臂膀,在無敵人處對付敵人,在無兵器處拿兵器。禍患沒有比輕敵更大的了,輕敵幾乎喪失了我的寶貝。所以兩軍勢力相等時,悲憤的一方會獲得勝利。大意是說,後發制人,場外見功。以守為攻,以退為進,以靜制動,以戰場外勝戰場內,以不戰之戰勝戰之戰,以本勝末(崇本息末)。輕敵之驕兵必敗,憤敵之哀兵必勝。六十八章:「善為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於指揮作戰的將軍不逞勇武,善於打仗的不易憤怒,善於戰勝敵人的不去硬拼。也就是說,以無形的勝有形的,用智慧計謀和沉著冷靜去對付敵人,不逞匹夫之勇、一人之怒。七十三章:「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以果敢為勇則亡,以柔弱為勇則活,因為過剛必折,柔弱不敗,也就是老子對孔子說的齒硬舌柔而齒先掉的道理。「柔弱勝剛強」,「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張良狀貌如婦人,而能「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正是大勇不勇,大男若女。孫武,范蠡,孫臏等傑出的戰略家都深受老子這種以陰勝陽的思想影響。《孫子兵法·計篇》:「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這便是對「以奇用兵」的發揮。三十六章:「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柔弱勝剛強。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於人。」是光輝的軍事辯證法。范蠡也是道家人物,可謂「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矣。《國語·越語》:「越王勾踐即位三年而欲伐吳……范蠡進諫曰:『夫勇者,逆德也;兵者,兇器也;爭者,事之末也。陰謀逆德,好用兇器,始於人者,人之所卒也。淫佚之事,上帝之禁也。先行此者,不利!』王曰:『無是貳言也,吾已斷之矣!』果興師而伐吳,戰於五湖,不勝,棲於會稽。」兵者兇器,勾踐輕易用之,而大敗幾乎亡國,後在范蠡文種輔佐下,卧薪嘗膽,深謀二十年,始滅吳雪恥。《孫臏兵法》:「夫樂兵者亡,而利勝者辱。兵非所樂也,而勝非所利也。」善戰者不戰也,都反對戰爭,而主張不戰之戰。夫不戰之戰者,政治戰外交戰經濟戰之流也,《孫子兵法》:「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破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兵不頓而利可全正是不戰之戰,是戰爭的最高境界,正是「行無行,攘無臂,扔無敵,執無兵」的成果。戰爭不是孤立的,與天時地利人和諸多因素相關,我們以守為攻,以靜制動,以不在場的制在場的,因為在場的以不在場的為基礎。兩軍對陣時,我們可以去燒其糧草,或端其根據地老窩,或四面楚歌以攻心,或引誘對方將帥叛逃,或斷絕外援堅壁清野以困斃之,最下策是攻城血戰,兩軍相當也是驕敗而哀勝。官渡之戰,曹操利用許攸之計,燒了袁紹的糧草而大敗之。兵馬不動,糧草先行,無糧草不戰自潰。孫權引誘關羽手下的糜芳、傅士仁叛變,把荊州老窩端了,而且善待其家屬,瓦解關羽的軍心,使進攻樊城的關羽敗走麥城,徹底失敗而被俘授首。漢軍包圍項羽於垓下,張良讓漢人四面唱楚歌,以瓦解楚軍士氣,項羽以為楚兵都投降漢軍了,更加灰心喪氣,霸王別姬,突圍失利,自刎烏江邊上。濟南戰役中,吳化文軍長起義投誠,我們活捉了守城司令王耀武。平津戰役中,大兵壓境,北京如瓮中之鱉,我軍派人說服傅作義,和平解放北京。[原文]抗兵相加,哀者勝矣。 六十九章[要義]兩軍對陣勢力相當時,悲憤的一方取勝,這就是成語「哀兵必勝」的出處,哀兵必勝的反義詞就是「驕兵必敗」。驕兵大意,目無對方,不為戰備,猝然對攻,往往被對方打得措手不及,潰不成軍。哀兵憤怒,志在報仇,認真備戰,摩拳擦掌,務置敵死地而後快。一旦對攻,個個踴躍,以一當十,別說和敵方兵力相當,就是大大少於對方,也必能所向披靡,斬將搴旗,大獲全勝。驕兵必敗、哀兵必勝的原則也是普遍規律,不光適用于軍事,也適用於商戰、政界競選、考場比試和體育競賽等一切對爭領域,可以作為我們的座右銘。軍心或哀或驕一般由雙方因素造成,一是本方原因,將帥的激勵或煽動(甚至不惜捏造情況)可以激憤士兵以同仇敵愾,將帥的驕傲、麻痹可以導致全軍驕情,不把對方放在眼裡;二是對方原因,敵人的侮辱謾罵或幸災樂禍可以激怒我方士氣,大大振奮昂揚起來,敵方的驕我誘我之計也往往使我方官兵驕狂起來,甚至失去了理智,一旦誤入山谷,伏兵齊出,全軍覆沒。《孫子兵法·計篇》說得好:「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這是對老子「以奇用兵」的發揮,兵不厭詐,互相欺騙、麻痹和引誘對方。「能而示之不能」,「卑而驕之」都是歷代將帥慣用的驕兵之計,善於製造假象,以造成敵帥的錯覺、判斷失誤和驕氣。越是精兵強將越隱蔽起來,有虎藏在袖子里,擺在外邊的往往是老弱殘兵,能而示之不能,自卑以驕之。目的是引誘對方來攻打或劫營,精銳一出,敵兵嚇破了膽,或三十六計走為上,或繳槍不殺,甚至轉過頭來打自己的人,好降到對方討封賞。[故事]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禮賢下士,秦國大治。穆公夫人是晉獻公的女兒,晉獻公晚年寵信驪姬以致死後兒子們鬧得亂鬨哄,幸虧秦穆公出力平定內亂,扶立了晉惠公。惠公求入晉國時,曾許諾一旦借秦之力當國君,一定割五城之地以謝秦。而一旦真地登上了寶座,又捨不得割地了,秦人都氣他沒信用。惠公在位連年不收,老百姓都吃不上飯,他只得厚著臉皮向秦大糴糧。本來穆公不想賣給惠公,兩個賢相百里奚、蹇叔同時勸他:「天災流行,何國無之,救災恤鄰,理之常也,順理而行,天必福我。」於是運糧萬斛以救晉飢,糧船相接幾十里,戲稱「泛舟之役」。第二年,秦國欠收,晉國大熟,秦國向晉國大糴糧,滿以為張口必允,晉惠公卻聽信奸佞之言,幸災樂禍不糶糧。這一下子激怒了秦國君臣百姓,穆公興兵討伐不仁不義、無德無信的惠公,戰於韓原。秦軍個個憤激,務在必勝,晉君理屈,兵不效力,將不上緊,所以秦軍大敗晉師,活捉了惠公。當年曾向秦國乞糴的直臣慶鄭,怨惠公不糶糧與秦,當晉公車陷泥濘將被俘時,呼慶鄭救他,慶鄭都不讓出自己的車,說「這都是您自討沒趣,我又不是沒再三勸您!」韓原之役就是哀兵必勝的戰例之一。然而世人常常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也是在這位秦穆公身上,又發生了一場哀兵必勝的大戰,不過這一次失敗的是秦國,得勝的是晉國。秦晉鄰邦,兒女親家,我們今天仍稱婚姻為「秦晉之好」。秦穆公娶了晉獻公的女兒,穆公夫人非常賢良。晉獻公聽信驪姬讒言,殺害了太子申生,公子重耳和夷吾外出逃難。獻公死後,驪姬之子奚齊繼位,大臣里克暗中派人刺殺了他。驪姬之妹的兒子卓子繼位,里克又弒之。決意迎立賢名遠播、國民愛戴的重耳,重耳不赴,而夷吾爭入,夷吾就是晉惠公。惠公的太子圉質於秦,穆公將女兒懷嬴嫁給他。惠公病危時,圉私自逃回晉國,後來接了班,就是懷公。晉公子重耳率領趙衰、狐偃、先軫、魏犨、賈佗、顛頡、介推等十幾位賢士在外流亡了十九年,飽嘗顛沛流離之苦,最後來到了秦國。穆公把懷嬴和另外四位公主一起嫁給了重耳,並派重兵把重耳護送歸晉,驅逐了懷公,重耳即位,便是春秋五霸第二號人物的晉文公。即位時已六十二歲,然而雄心勃勃,尊周室,平戰亂,很快成為諸侯之主。在踐土、溫兩次執牛耳以盟諸侯,周王親自駕到,極力慰勞褒獎他。「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的五霸之首齊桓公雖然也兵臨楚國,楚國認輸而沒打起來,若真打起來,齊未必勝。而晉文公即位後,臨時訓練軍隊,城濮之戰,大敗楚國,一舉奠定了霸主地位,而且他的後繼者還維持了好幾代霸主之威。本來秦穆公三定晉君,對晉國是有極大貢獻的,但在那個戰亂年代,誰不想爭霸稱雄?有晉文公在,秦穆公相形見絀,自慚弗如。晉文公一死,他又抖起來了,派大將孟明視、白乙丙、西乞術攻打鄭國。古代禮不伐喪,即不趁別國國君去世時攻打人家,本該弔喪才是睦鄰之義,不弔也罷,伐則無理之極,理屈必敗無疑。伐喪最易激怒敵國士氣,披麻帶孝上戰場,必定拚死殺敵以雪恥,沒有不大獲全勝的。盟主晉文公剛死,各國弔唁不暇,秦國兵越晉境,而伐晉之盟國鄭,分明沒把晉國放在眼裡。文公雖死,老臣尚在,特別是城濮之戰的晉元帥先軫仍然是晉國的軍委主席,自然咽不下這口氣。本來穆公出兵時,百里奚、蹇叔同時進諫:「秦去鄭國千里之遙,非能得其地也,特利其能俘獲耳。夫千里勞師,跋涉日久,豈能掩人耳目?若彼聞吾謀,而為之備,勞而無功,中途必有變。夫以兵戍人,還而謀之,非信也;乘人之喪而伐之,非仁也;成功利小,不成則害大,非智也。失此三者,臣不知其可行也。」穆公勃然大怒:「寡人三置晉君,再平晉亂,威名著於天下,只因晉侯敗楚城濮,遂以伯業讓之。今晉候卻世,天下誰為秦難者?鄭如困鳥依人,終當飛去,乘此時而滅晉,以易晉河東之地,晉必聽之,何不利之有?」自滿自負的穆公被表面現象的利益所迷惑,只看到成功的有利的因素,聽不進逆耳忠言。秦兵還沒到鄭國,半路上碰到了鄭國愛國商人弦高,他是大牛販子,聽說秦兵來襲,知道國君不知消息,遂選了一批牛,假稱鄭君之使,去犒勞秦軍。孟明一聽,知道鄭國已有準備,只得撤兵,歸途順便消滅了一個很小的滑國,擄掠了大批財寶美女。他們回來時經過晉境,晉君臣非常氣憤,先軫挂帥去崤山四周埋伏,並讓晉君披麻帶孝去督戰。崤山是有名的險地方,兩山夾谷,中間斷壁懸崖,狹處僅通一車一馬,什麼上天梯、墮馬崖、絕命岩、落魄澗、鬼愁窟、斷魂峪,都是駭人之處。秦兵往來千里,人困馬乏,滿載輜重,晉兵四起,如瓮中捉鱉,一個都跑不了,三個大將也束手無策,坐以待擒!


推薦閱讀:

道家語錄及道家修為
做了幾道家常炒菜,上桌沒幾分鐘就光碟了
為什麼道家也說無量壽佛呢
道家學說
如何與天地精神往來

TAG:故事 | 名言 | 道家 | 老子 | 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