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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照法師:我為什麼要出家(下)

從九一年九月開始,我進入中國佛學院棲霞山分院就讀。在那段歲月里,我依然破衲茫鞋,持戒念佛,每天除了上課外還拜佛打坐。九二年秋季去寶華山受了三壇大戒。得戒和尚就是茗山大師。說起受戒,我的心中總是充滿無限的感激和堅定的信心!特別是登完戒壇之後的那天,原則上要求新戒都要禮佛通宵,我就在大殿裡面一心頂禮本師釋迦牟尼佛,不停的虔誠禮佛直到次日早課,最後只剩下五個戒兄弟還在堅持禮拜,他們當中有一位是中國佛學院的、兩位是靈岩山佛學院的、一位是上海佛學院的、我是棲霞山佛學院的。當時我就想,我教的真正弘法人才,也許就只能出自於佛學院吧!在通宵禮佛之後,回到廣單休息,作了一個吉祥的夢,夢見自己在一個山上,正與另外兩位法師教導一千位出家比丘,場面之宏偉壯觀,實是平生所未曾見,醒後特別清晰的記得,心中充滿喜悅和感激!根據經典的記載,受戒是否得戒,可以看正受比丘戒之後,是否得見好相,包括在夢中能見好象也算是得戒了。

在分院的兩年中,有兩件事使我對命運產生了新的認識:其一,有一次我靜坐念佛,念到身心皆空,先是感到身體沒有了,後來連念頭、思想、所謂的心也沒有了,似乎連時空概念都不存在了,一片空寂。但在一片空寂中,念佛的聲音以及門外的人來人往之響聲卻又凜然自知,只是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但又清楚地體認到這一切都是空寂的、清朗的,沒有堅實永恆性的物質,好象不是一種感受,但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此約有一個多小時。然後才回復到覺受上來。我下座後去請教法師,因他是一位才學淵博的老法師,平時聽他講課收穫最大,但當我問及坐中境界時,老法師的開示仍然是教條的、書本里的,好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一些與我靜坐中的境界毫無關涉的話。於是我覺得他答非所問,知識學問是不能與修行證道等同視之的,學問好不一定就有真修證,如果二者不能兼得,我寧舍學問而取修證,方不辜負自己出家為僧一世。

其二,在最後一個學期里,我認識了南京的幾位居士,他們有的是復旦大學的碩士畢業生、有的是政大畢業、有的是東南大學畢業的,這五六位居士都不超過三十歲,向道心切,修持精進。有幾次我們在一起討論佛法,他們對佛法的認識都是比較深入的,講起來更是滔滔不絕,大有弘法利生的氣勢。我聽過之後感觸很深,當時覺得:如果做學問的話,我的基本功肯定不如他們,即便做好學問了,讓人聽了之後,也許聽者會舉起大拇指說:「您真了不起!」說了也就說了,人們依舊是我行我素,不會去改變自己的煩惱和執著。如果想針對人們的煩惱能給予徹底的消滅,或者對他們的生命產生積極覺悟之影響的話,還必需從修證的角度切入,如果修證到一定的境界,面對滔滔不絕的學者,或許只須一言半句便可使其受用終生。對一個出家人來說,這不正是我一直在追求的嗎?於是,我又放棄了兩年來一直想考中國佛學院的打算,從分院畢業,就到溫州大羅山去住茅蓬。專事修習,以期有所證悟。

九三年九月份,我帶著簡單的行囊包裹,開始那段深山老林的靜修生涯。在那裡:看不見人影,聽不見車聲;數間茅屋,幾棵垂柳;屋前有一天池,山後有一懸崖;小橋下潺潺流水,佛堂內裊裊香煙;山青水秀皆得天然之樂,鳥語花香猶如世外桃源;現在想來還覺餘韻猶在,當年住過真是享受天福!在那裡:我每次靜坐二小時,坐完下來就跑香,然後再坐,又是二小時,每天坐數次。其餘時間就去爬山、砍柴、燒水、煮飯、誦經、讀書,自由極了。在那裡:可以放下一切是非人我,可以不顧一切世態炎涼,可以使心任運自在無牽無掛,可以完全放下世俗人情禮儀的束縛,剿落所有面具的外裝,只做一個真真實實的人。在極其寧靜清淡的環境中,修道是比較容易進步的。

就在這得天獨厚的環境中,我的道業也有所進展,身心時常感到輕安愉悅,對以往所執著的事物也鬆動了不少,思維更加敏捷,思想越來越單純樸實了。有一天,我端坐在蒲團上,心無住,手結印,口持咒,持到咒中的一個「嗡」字時,感到這個字的餘音一直在擴大開來,同時身心也隨此餘音擴大到整個宇宙虛空中,隨即連十方所有一切空間都被自己的身心遍滿了,一點也不缺少,正好完全與一切空間一切時間融為一體,就在此時,產生一種覺照的力量,頓使當下體認了這山河大地、身心世界都是空的,空間與時間也是空的,沒有一點相狀,沒有一點真實性的存在。與此同時,往日曾讀過的佛經,自然地從腦海中呈現,開始是《心經》中的:「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又《四十二章經》中的:「世尊成道已,作是思惟,離欲寂靜,住大禪定,是最為勝。」又《壇經》中的:「何其自性本來清凈,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本無生滅,何其自性本不動搖,何其自性能生萬法。」如此一幕一幕地自然而至,好象都是來證明我所認識的這種境界一樣,非常相符相契,極為清楚明了。這一切發生都是非常的快,似乎就在瞬間。

當這些佛經的內容與心相對照之後,我的心更加明白了,清楚地看到世間的萬事萬物都如眼前空花水中月色一樣,本來就不是有真實性存在的。但是眾生誤以為有實體存在,所以煩惱、痛苦、生死、輪迴無有休止。而這些物體也是相互變化相互依存才似實有,但在這不實在的物體上又各有其一定的規律,這種規律在佛經上就把它叫做「因緣果報」。而從自心的本身來看:沒有一個真正物體的佛陀或覺者的個體存在的,也沒有凡夫或眾生的實質性存在。作為一種境界來說:則是每個眾生都可以達到的,而且達到之後都是完全一樣的,平等的。所以我就想:難怪佛陀在菩提樹下驚嘆說:「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於是,我也有一種久客還鄉的感嘆:「我終於沒有白出家!」過後又寫了一首偈:

從來求人不求己,始知求己不求人。

今求己時己安在?反將無求教他人。

自此之後,我對人們認識界的「二元論」有了新的體會:我坐在那兒,身體不停地晃動,從所明白的心的本體來看卻是絲毫未動的,我驚奇得反覆地問自己:「動了嗎?」心總是明明白白地知道:「並沒有動」。對世間的煩惱、痛苦、生死也一樣覺得都只是如此而已,無所謂苦樂、愛恨、生死、涅槃;事物只是事物,境界只是境界;佛只是佛,心只是心;如此而已,這一切都原本清凈無染,如如不動的。

這樣經過一段時間在生活中的觀照,仍然是那麼的清楚明了,毫不動搖。於是,我想到把這種能夠將煩惱照得空無所有的境界告訴給人們。我很清楚每個人都完全可以這樣的,但人們並不知道這心的妙用。所以,我考慮到如何對眾生說得清楚呢?憑當時對語言文字的理解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再去學習,擁有更多更好的運用語言文字的能力,擁有更多更好的手段,才能夠把這非常偉大而重要的佛法弘揚給人們。也是從那時起,我才敢肯定地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十方。

正在我想再學習教理教義和世間知識的時刻,我收到了頭一年考入中國佛學院的在分院時同學的戒修法師等幾位法師的來信,他們洋洋洒洒寫了十八張信紙,一致勸我出山上學,並告訴我說那裡的學風道風已經非常正規,佛學資料也最豐富,自學環境更是一流,又恰好遇上招生年度。真是隨願所成,就這樣,我為了能夠增廣見聞,實現自己的宏願,下山於九四年九月考入了中國佛學院。

於中國佛學院的修學,正是此生最為重要的黃金階段!

在四年本科的學習生涯中,雖然也儘力修學,但是由於基礎較淺,所獲並不理想。在臨近畢業時刻,又極希望能夠繼續深造,以獲得系統的知識。最初留我當研究生時,是打算學天台宗的,因為自己就是天台宗的子孫,對天台的判教和圓教思想又很景仰,其修證次第更是一目了然,若得其系統,定可受用終生。但是做一門學問,要有許多必備的基本知識,所以在學習天台宗的同時,就想獲得更多的資料,以提高自己的接觸面和審視能力。

正在此時,中國佛學院設立了「佛教文獻學」這門碩士研究生課,導師是方廣錩教授。在副院長傳印法師和姚長壽老師的慈悲安排下,在湛如博士對文獻學的介紹和對我的建議之後,我覺得:一、佛教文獻對我今後做學問非常有用;二、佛學的傳播首先就是有文獻,想真正了解佛學的本來面目,就得必須先學好佛教有關的文獻;三、是我看到佛教文獻這門學科目前還是個冷門,也需要更多的人來投入學習。於是報名跟隨方廣錩教授從事佛教文獻的學習,就這樣開始了三年佛教文獻學研究生的學習生涯。正是:

謂我何求?風捲雲舒。

破衲茫鞋,一葉輕舟。

學海無涯,任心遨遊。

眾生度盡,吾願乃休!

野鶴排雲容或上,鐵梅沖雪略無憂。

隨波逐浪終非計,閑看清溪碧水流。

達照法師,俗姓林,筆名天檯子,1972年出生於浙江省文成縣,1989年於七甲寺依了識長老出家,屬於嫡傳天台教觀第46代。1991年春於福州鼓山佛學班就學,1991年秋考入南京棲霞山佛學院,1992年禮寶華山茗山大和尚受具足戒,1993年畢業於棲霞山佛學院,1993年至1994年入溫州大羅山專修密法,1994年秋考入中國佛學院,1998年本科畢業後進入中國佛學院研究生院,師從方廣錩教授專攻佛教文獻學,1999年獲得密宗大圓滿無相密乘心中心法代師灌頂資格。2001年6月通過中國佛學院研究生論文答辯,獲佛學碩士學位。現任浙江普陀山佛學院研究生導師、浙江溫州市妙果寺住持、浙江文成縣佛教協會會長、文成縣七甲寺住持、文成安福禪寺修建委員會主任。從事天台、凈土、禪宗(特別是「永嘉禪」)、密法的修學和研究。發表專著《金剛經贊研究》(宗教文化出版社)、《飭終——佛教臨終關懷》(浙江大學出版社),論文《梵我一如及其演繹》、《金剛經相關的懺法初探》、《天台禪修方法及其沿革》等三十餘篇,散文十餘篇、詩作五百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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