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葉錦添：我相信真實的畫面是假的 -

在798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的「迪奧與中國藝術家」大展上，掌管展場整體設計的葉錦添跟我們談起了他的美學歷程——「我相信真實的畫面是假的」，這種否定並非指向現實的虛無，而是動態的變化，從電影到戲劇，從展覽到現代藝術，葉錦添的表述更像一種哲學思辨，正像他要追尋的道理，在這種流動中看到過去與未來。Q：談談這次和迪奧與中國藝術家」展覽的合作吧。A：這次展覽最終的呈現效果可以說是幾方意見的結果。法國迪奧方面直接找到我，並一直堅持將這個展覽做出中國式，於是有了蘇州園林與凡爾賽宮結合的思路，也就是中國庭院與法國庭院的結合。「Garden」一直是迪奧的創作靈感，以前很多設計都圍繞著凡爾賽

宮，蘇州園林則是中國的經典造型，把不同風格的園林結合在一起是很難的，為了融合得更和諧，我保持了它們各自的一兩個主要元素，把其他細節去掉。觀看展覽時的路線像蜿蜒的小徑，走在高低起伏的竹製地板上，通道邊是移植過來的竹林，周圍鏡子取水的意向，展場中央則是中國式的水池，我把這種感覺稱為「月光下的獨步」。Q：你的興趣特別廣泛，是什麼使你可以在這些不同行業和媒介中間穿梭？A：這些都是表達自我的方式。我剛開始的想法是只做純藝術的東西，沒想到後來有了商業價值。2001年《卧虎藏龍》獲獎之後，很多機會自己找上來，那時候光小說就出版了四本，然後在台北做時裝表演，去世界各地辦特展——很幸運地允許我有很多的放縱。Q：接下來的計劃主要在哪些方面？A：對我來說，有些東西是長情的，比如攝影，寫東西。而電影方面，目前還沒遇到跟我現在狀態類似的，我想要更多的驚喜，但在目前的製作體制下，2000萬美元的項目最好做，好萊塢模式決定的，到5000萬的項目就很難。07年在北京今日美術館的個展《寂靜·幻象》之後，和現代藝術就在蜜月期，下一個蜜月是時裝。我現在看人的時候，老是在看他/她的姿態、動作，想像他/她穿上某種衣服之後的效果，很有趣。Q：通過這些，你想表達的美學觀念是什麼？A：中國的，東方的。東方元素以前是日本人玩得最好，但他們的力量還是小，中國會更強大。中國始終要有自己的東西，不需要總是什麼符號，什麼古典，這樣會造成自己的感性缺失，比如法國人，對自己的歷史、時尚，都有強烈的驕傲感，中國人反而對自己的東西沒有驕傲。現在中國的價值觀在尋找國際上的位置，屬於起步階段，創造上特別需要做比較有價值的東西。以前的產品和文化是疏離的，2008年這種氣息很強，表達自己的喜好，成為潛伏中的領導，對外是把握所有機會，對內是精神層面的挖掘。對古代的研究中有我們未來的方向。

Q：這就是你提出「新東方主義」的原因？A：其實我的東西不僅是新東方主義，在幾個方面：一是復古主義，這幾年來，我一直在嘗試重現一個已不存在的世界。我開始深入古代實物探索，從觀察一個碎片的狀態，去構想整個時代的涵度。從考據中不斷尋求道理，這個過程是「Nerver-ending」的；二是新東方主義，這部分以前中國人不懂，「東方主義」是西方獵奇的產物，19世紀工業革命之後，西方學者開始研究東方主義，如果本身不搞清楚東方是什麼，怎麼對自己的文化感興趣？搞清楚之後可以把那些創作理念變成對未來的發想，有了產品，新的可能性就在裡面；三是線條藝術，我相信真實的畫面是假的，真實的是永遠在流動，就像看到每件事情的可能性；四是潛意識裡的世界，《寂靜·幻象》的展覽讓我把現實的東西放到想像裡面，覺得很過癮。Q：那現在最感興趣的是什麼？A：未來，是我現在最感興趣的。外星人啊、21世紀的新人種、人與人的交往、未來的預測、人類的疾病、新的生活方式等等。記得之前看過一本書《沒有我們的世界》，講人類都消失以後，地球將如何改變，比如幾時會地面塌陷下去，然後回到它原來的世界。我看到在瑞士有科學家在研究測量現在地球上每滴水中的分子，裡面的三種物質除了水本身、塑膠還有今天的技術手段還無法辨認的第三種物質。Q：這種神思領域就是你新書《神思陌路》名字的意思？A：在這本書里我重新提出了穿梭所有事情的方法——「巴比塔倒塌」後的新溝通形式。這本書是把我的想法與時代連接起來，在一個不確定的時代里，我讓自己重新空置，重新觀察每一件事物，嘗試通過某一個盡頭，進入另一個層次，在遠古－未來（Ancient-Futurism）之間徘徊，從這慾念漫遊的世界裡上升，或下潛到更本質的領域，我的內在世界漸漸形成了一個多面向、多層次的複雜景觀，與時代交織著錯綜複雜的關係，這個過程用了六年的時間。接下來我要寫五本這樣的書，下一本來研究西方是如何影響我們的，源頭在哪裡，時間點是怎樣的——我要組織文化的脈絡，就像在想像世界裡做一個很大的裝置，還會有一本的主題是世界怎麼沒落。接下去我會研究每一個我喜歡的東西的脈絡，這有點像文化人類學。Q：那麼在自己的生活裡面呢？在北京的生活怎麼樣？A：我要的是秩序，對周圍的一切保持敏感，但不一定都感興趣，不要的，是俗氣。在北京目前感到最有趣的是能去很多地方，這是個活力、豐富、超出平常邏輯的城市，會產生很多新的意義，就像那第三種物質。葉錦添 畢業於香港理工學院高級攝影專業，是遊走於服裝、視覺藝術、電影美術、當代藝術創作之間的著名藝術家。2001年《卧虎藏龍》獲奧斯卡「最佳美術設計」與英國影藝學院「最佳服裝設計」獎。曾以中英法等多種語言出版了作品集《不確定時間》、《繁花》、《流白》、《中容》、《ROUGE – L"ART DE TIM YIP》、《寂靜·幻象》、《神思陌路》等十多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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