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秦三藏法師鳩摩羅什大師畫傳

七佛譯師——姚秦三藏法師鳩摩羅什大師畫傳

一千五百年前,在中國北方的割據政權中,先後有兩個國君為了一位西域高僧而發動戰爭。最後,這位高僧被秦國君姚興恭迎至長安。他,就是享譽西域和中土的佛教學者、著名的佛經翻譯家鳩摩羅什(梵文kumarajiva,公元344--413)

鳩摩羅什的父親鳩摩羅炎是相門之子,他家世代為相,系天竺過婆羅門族人。然而。出身於相門的鳩摩羅炎卻對政治不感興趣,立志出家修行,為此。羅炎的父親決定提早把相位傳給自己的兒子。羅炎知道這一決定後,在一個寂靜的夜晚離家出走,到寺里受了具足戒,成為一名莊嚴的比丘。

羅炎出家後,唯恐父親仍要逼他繼承相位,便千里迢迢,遠走佛教盛行的龜茲。一路上,他翻山越嶺,跨過湍急的河流,穿越塔克拉瑪干沙漠,走過野獸出沒的森林。白天摘野果充饑,夜裡在山洞過夜。他忘卻了困難,感到像逃出籠子的鳥兒那樣舒暢愉快。

龜茲國位於中國西北,既現在的新疆塔里木盆地的北側的庫車縣一帶。年輕的龜茲國王白純聽說羅炎捨棄榮華富貴出家,十分仰慕,親自出城,把形容憔悴而氣質高貴優雅的羅炎迎進王宮。

羅炎在王宮受到了熱情的款待,到了第三天,國王便宣布請羅炎擔任國師的決定。羅炎無法推託,只得留在宮中。再說國王的妹妹公主耆婆已年屆二十,生得聰明美麗,才智出眾,慕名求婚者很多,卻沒有一位能讓她看中的。她每天除了在花園裡散步,便是在閨房安安靜靜的看書讀經。

從天竺國來了貴賓的事,耆婆也有所聞,這天,她從閨房出來,在宮中碰見王兄正陪著一位陌生的男子走來。她剛想迴避,被國王叫住了。國王為公主和羅炎做了介紹,羅炎恭敬的合掌致禮,公主看到這位溫文爾雅的比丘,禁不住怦然心動,害羞地跑開去。

國王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他正想讓羅炎長久留在龜茲國,便準備親自撮合這門親事。過了幾天,他讓人把羅炎和公主都請來一手拉著一個,興緻勃勃的說:「你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呀!」羅炎一時不知所措。儘管他深知國王的旨意是不能違抗的,但還是試圖推託。

羅炎向國王陳述自己的意見,可是不等他說完,國王的不高興地說:「出家後難道不可以還俗嗎?娶了妻子就不能再讀經嗎?」在國王的堅持下,羅炎只好答應這門婚事。他先依照佛教律儀,在當地高僧的見證下,舍戒還俗,脫下僧衣,穿上華麗的貴族服裝。

婚禮隆重的舉行。國王和王后親自把盞,祝福新人福慧雙修,恩愛長久。大臣們舉杯祝賀,臉上充滿了笑容。公主美麗的容貌,含情的雙眸,聰慧的談吐和賢靜的舉止,使羅炎在現實面前不得不改變初衷。

 婚後不久,公主便懷孕了,羅炎看到公主腹部有一個美麗的紅色圓形胎記,非常高興,因為這是日後必生大智慧之子的徵兆。公主懷孕後變得更加聰明。有一天,他突然用流利的天竺語與羅炎談起話來,這使她自己和羅炎都十分驚訝。從此,他們夫妻經常在一起討論佛經,使公主對佛教教義有了深刻的了解,這天,宮女在與公主談北面山上的雀梨大寺和寺內的高僧。

公主早就想去寺廟禮佛,於是就徵得丈夫同意,邀請了幾位王族婦女和大臣的夫人們,準備了幾車物品,又請了幾位德行高尚的比丘尼,坐上馬車,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向雀梨寺出發。僧人們按禮節接待了她們,安排她們在寺廟右邊的女賓館掛單。

公主和同去的婦女們天天在寺內禮佛聽法。有的婦女理解不了經義,公主就為她們講解。一天,一位從天竺來的高僧用天竺語講經,公主聽的入了神。高僧講畢。公主用流利的天竺語提問,這使大家都非常驚訝。

寺里的一位叫達摩瞿沙的法師對大家說:「這一定是懷有大智慧之子的緣故。」他見大家不理解,又接著說:「舍利弗是佛陀座下智慧第一的大弟子,據說她母親懷孕時,變得智慧過人,連婆羅門中最負盛名的雄辯家梵志都辯不過他。舍利弗降生以後,他母親又恢復到從前的樣子了。」大家聽了這番話,都為公主感到高興。

從雀梨寺回宮後,出家的念頭在公主的心裡一點點滋長著。經過十月懷胎,孩子出生了,是一個健康的男嬰。羅炎驚喜萬分,給兒子取名鳩摩羅什,他感到很幸福,經常同妻子坐在搖籃邊,看著自己的兒子。這孩子耳大面闊,鼻子高挺,相貌不凡。

羅什出生以後,公主更加虔誠地信奉佛教。有一天,她向丈夫提出要去出家。羅炎對她說:「你要出家我不反對,但是孩子還在吃奶,你忍心棄他不顧嗎?」公主聽了丈夫一番合乎情理的話,暫時打消了出家的念頭。

後來,公主又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弗沙提婆。公主盡心撫養兩個兒子,把出家的念頭擱置一邊,可是弗沙提婆經常生病,給公主帶來很大煩惱。且喜羅什像小樹苗一樣茁壯成長著。一天,公主帶著羅什在花園散步,隨口教了他一首兒歌,誰知只教了一遍,他就會背了。又教了他另一首,剛教完,羅什就有腔有調的唱了起來。公主又驚又喜。

沒過多久,體弱多病的弗沙提婆夭折了。公主非常傷心,她在驟然間經歷了生的痛苦,死的悲哀。她想:我與弗沙提婆的因緣何其短暫啊!在生死、聚散面前,人的力量是那麼的渺小!世上的一切,榮華、富貴、歡樂、權力,是那麼不可靠!出家的念頭再次在她的心頭復萌。

四月的一天,陽光明媚,鬱悶已久的公主帶著幾個宮女走出深宮,去郊外散心。白雲漂浮,綠草青青,大自然的景色使公主的心情逐漸放鬆,她不知不覺地朝綠野深處走去。突然,一具白骨出現在眼前,公主剛舒展的心情一下子收緊,沉入到生與死的思考之中。悶悶不樂的回到王宮。

公主無法忘記在郊外所看到的一切,於是決定出家。她堅決地對丈夫說:「羅炎,我決定出家做比丘尼,請你不要阻攔我。」羅炎再一次用愛心打動她,然而公主決心已定。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她拒絕進食,帶了第六天,已是奄奄一息了。羅炎不能眼看愛妻死去,只得答應公主出家。他命令宮女端來食物,親自一匙一匙的給公主喂下去。

第二天早晨,公主便剃髮出家,不久正式受戒做了比丘尼。但是她沒有立即住進寺廟,只在家中修行,因為她想把羅什一起帶著出家,讓他成為一個大智大慧的佛學家。只是這件事她還難以啟齒,因為她知道羅什是羅炎唯一的兒子,羅炎是多麼的愛他的兒子啊。

羅什像是很懂母親的心事,他告訴父親,自己要跟著母親出家。一向深明佛理的羅炎眼看著旗子出了家,現在兒子又要出家,感到這真是世事無常。他撫摩著兒子的頭說:「你就隨你母親去吧。」羅什又對母親說要隨母親出家,母親笑著答應了。

七歲的鳩摩羅什隨著母親開始了很艱難的佛學生涯。他們在一座寺廟裡住了下來,羅什拜當時著名的小乘學者佛圖舌彌為師,修習《阿毗曇經》。佛圖舌彌看羅什相貌聰明,便先教他十首偈子。想不到師傅剛念完,羅什就一字不差的背了出來。師傅又念了十首,羅什又一口氣背了出來。羅什驚人的記憶力使佛圖舌彌愣住了。  

  從第二天起羅什每天熟讀背誦一千偈。每一首偈三十二個字,一千偈就是三萬二千字。他不但記憶力驚人,理解力也強,對師父所講的義理能透徹地理解;就是最難理解的經文,也能明白一些。師父很喜歡他,儘可能地傳授。據說,在短短的一年中,羅什念過的偈子就有三十萬首,經文也有十卷。有人作過統計,他幼年熟讀、背誦的佛經,竟有四百多萬字。

  公主母子出家的消息傳開後,龜茲國的信徒們為了表示對公主母子的尊敬,源源不斷地為他們送來供養。公主感到不安。她想作為出家人,不能接受過分尊敬而得到太多的東西;可要阻止人們這樣做,又顯然是不可能的,怎麼辦?

  令公主想不到的是,羅什竟引用佛經上的話,把公主的擔憂說了出來,公主驚喜交加。她對羅什說:「國人送來供養,是因為我是王妹,你是王甥。看來我們只有離開龜茲國,撇棄這養尊處優的生活。」

  公主聽說罽賓國(今克什米爾一帶)有一位大德名叫盤頭達多,為了過真正的出家生活,也為了讓羅什經受風雨的鍛煉,就帶著羅什離開龜茲,遠赴罽賓國那年,羅什九歲。

 母子一行不久就面臨了穿越沙漠的艱難。浩瀚的沙漠,一望無際,唯有隱約可見的駱駝糞便和殘缺不全的屍骸,表明曾經有人在這裡被吞噬。和沙漠相比,人是那麼渺小阿!公主默默地祈禱佛陀保佑他們母子一行順利經過這片大沙漠。

  突然,烏雲遮日,狂風捲起,黃沙鋪天蓋地向他們撲來。他們只得停止前進,背靠著駱駝躲避風沙。這時,氣溫也驟然下降,大家都凍得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風沙過後,他們繼續打起精神趕路。公主問羅什苦不苦,羅什說:「只要能求得佛法,再苦我也感到快樂!」公主欣慰的笑了。

  走出沙漠之後,由於上了新的考驗。眼前的雪山崎嶇陡峭,一不小心就會跌下萬丈深淵,化作齏粉。一位隨行者對公主說:「這裡氣候寒冷,四季冰封,風狂雪猛,你和公子千萬要小心啊。」公主和羅什準備經受新的磨難。

  暴風雪來了,龐大的駱駝已經舉步維艱,不能再負載公主母子了。公主和羅什走下駱駝,艱難地行走。狂風漫卷大雪,呼嘯聲一陣緊一陣,隨行者感到非常緊張,一心求法的母子卻毫無懼色,他們互相攙扶著,貼身山壁,迎著風雪前進。

  歷盡了千心萬苦,終於來到了印度河前。渡過這條河,就是罽賓國了,羅什指著印度河,高興地與母親說話。公主慈祥地望著兒子,她覺得,經過這次長途跋涉,兒子變得更堅強了。而羅什也感到母親的愛心給了她最大的勇氣和力量。

  罽賓國的盤頭達多大師是國王的堂兄弟,他捨棄一切,出家修行,對與佛教的經、律、論三藏和佛理的九部都非常精通。他的淵博學識和高尚品德,不但使國內的人們對他無比敬仰;就連國外的人,也紛紛遠道而來,拜他為師。

  公主母子一到罽賓國就立刻去拜見盤頭達多。大師得知母子為求佛法,歷盡辛苦,既感動,又驚訝,馬上出來接見,向他們母子慰問,誠心誠意地歡迎他們到來。大師見羅什年紀雖小,卻儀態端正,彬彬有禮,烏黑的眼睛閃著智慧的光芒,便心生歡喜,答應收羅什為弟子。

  羅什恭恭敬敬地向盤頭達多行拜師之禮。盤頭達多用羅什學過的《阿毗曇經》考他,羅什的記憶力和理解力都讓他暗暗稱奇,他感到這位新收的弟子無疑是曠世奇才。

  盤頭達多向羅什傳授《中阿含經》。此經相傳為佛祖釋迦牟尼入滅後最初結集的四部經藏之一。這四部經依文字長短和內容特點,分別稱《長阿含經》、《中阿含經》、《雜阿含經》、《增一阿含經》。這天盤頭達多在佛殿講完經以後,便要大家熟讀精思。第二天,羅什就背誦給老師聽,又把所悟解的經文講述了一遍。老師為他的決定聰明而高興,又授他《長阿含經》。

  羅什學習非常刻苦,他在眾弟子中年齡最小,去聰明過人,常常提出問題與師兄討論,直到徹底明白為止。盤頭達多非常喜歡羅什,他認為羅什神奇俊秀,是佛教的瑰寶。羅什的名字很快傳播開來,連國王也知道了。

  一次,國王和盤頭達多又談到羅什。正好有幾位外道論師途經罽賓國,在與國王的言談中,頗有對佛教不敬之意。國王正想找人難一難這些外道論師,盤頭達多就提議讓弟子中辯才最好的羅什與他們辯論。盤頭達多對羅什的才華成竹在胸,請國王頒令。

  外道論師們和羅什等幾位法師都被請進了宮。國王對外道論師說:「我們有位法師要向你們請教。」幾位外道論師笑到:「那好,如能辯贏我們,我們就情願皈依佛門。」國王笑了笑,沒有回答。外道論師又問:「請問國王,想要跟我們辯論的法師是那位?」國王指了身邊的鳩摩羅什道:「就是這位法師。」「原來是位乳臭未乾的孩子呀!」外道論師放肆地笑了起來。

  辯論會開始了,國王親自主持。外道中一個較為年長的提了兩個問題,羅什不慌不忙,語氣清楚,有條有理地加以回答。聰明的羅什也提出幾個問題,請對方回答。剛才還目空一切的外道論師們見羅什講得字字珠璣,頭頭是道,竟面面相覷,一時間張口結舌。羅什又指出了他們的膚淺無知。幾位外道論師心悅誠服地皈依了佛門。

  罽賓國王親眼看到了羅什的精彩辯論,很是佩服,覺得羅什為罽賓國爭了光。他不顧羅什母子的反對,給予他們最好的供養,並派五名僧人和五名小沙彌為他們服務。耆婆推辭不了只得暫時接受下來。在罽賓國住了兩年,羅什的學業有了很大的進步,他的名字在鄰近的各國傳揚開去。

  耆婆感到盛名厚祿對羅什沒有什麼好處,拒絕了不少鄰國對羅什的尊貴聘請。羅什對母親所做的一切,充滿信賴與敬意。一天母親對羅什說:「你在此已經學有所成,這裡供養太好,再住下去已經不合適,不如返回龜茲國吧。」盤頭達多也對羅什說:「我所有的知識都傳給你了,你要深造,只得另請高人。」

  十二歲的鳩摩羅什和母親踏上了回國之路。他們非常想念祖國。可是回國後,去發現國內竟無人超過鳩摩羅什。人人紛紛向羅什求教,而羅什自己竟不知向誰學習。於是他們打算再次走出國門,去尋找道行高深的大師。上次到罽賓國是從龜茲向西而行,這次是向東而行。

  一天,羅什母子在路上遇見一位相貌非凡的高僧。這位高僧鄭重地對耆婆說:「小沙彌非等閑之輩,你要小心守護他。要是到了三十五歲他仍沒破戒,那他一定會像阿育王時的優波掬多法師一樣度人無量,萬事齊名。」他停了停又說:「假使他的戒行不全雖然成就較底,但仍是一位興隆佛法、多才多藝的佛教的中流砥石。」母子倆把高僧的話記在心裡。

  羅什母子到達月氏(今甘肅中部和青海東境接壤的一帶)後,雲遊了一段時間,又改變方向,翻過綿亘不段的高山,穿越茫茫無際的沙漠,跋涉深淺莫測的沼澤,到達沙勒國(今新疆西部地區),在一座寺院里掛單。

  鳩摩羅什雖然比別的孩子聰明懂事,但畢竟年紀還小,有時候也難免淘氣好玩。有一天,他看見院子里有一隻大佛缽,覺得好玩,便跑過去,興緻勃勃地把它舉起來頂在頭上。

  羅什突然想起:「這麼重的鐵缽我怎麼就輕而易舉地拿起來頂在頭上也不覺得重呢?」此念一生,鳩摩羅什頓時覺得鐵缽重得不得了,壓得頭頂都快破裂。他站立不穩了,身體向前傾斜,鐵缽『哐當』一聲掉在低上。

  羅什想把鐵缽放回原處,卻怎麼也搬不動。他眨巴著眼睛,忽然心有所悟:「哦!一定是我對佛缽有大小,輕重的分別念頭,所以佛缽就有輕重了!」從此他深深體會到了萬物與人的意念有著密切關係。

  羅什母子在寺院里住了十多天後,告別寺僧,在沙勒國各地求佛問法。其時正值隆冬,沙勒國冰封雪蓋,母子倆不畏嚴寒飢餓時就托缽乞食;沒有寺院掛單,就在野外自搭帳篷過夜。就這樣,他們在沙勒國結實了不少有名的高僧。

  一次羅什在沙勒國王城附近的一座名寺掛單。母子倆已多日奔波,十分疲憊。這一天,沙勒國的喜見法師見有個掛單的小沙彌在讀經,變與他交談起來,方知這位雲遊的沙彌正是鳩摩羅什。喜見法師見羅什議論精闢,闡述透徹,十分賞識,便進宮面奏國王,建議國王請羅什講經說法。

  國王同意了喜見的提議。再說國王近來正為龜茲國的邦交陷入僵局而發愁。見羅什是龜茲國王的外甥,請羅什講經說法,不但對本國沙門是一個鞭策,而且將來有利於兩國邦交的正常化。國王發出告示,國內信徒從四面八方湧來。羅什開始講解《轉**經》,他講得實在太好了。講解完畢,歡呼聲響徹整個大廳,轟動了沙勒國。

  龜茲國王白純得知外甥在沙勒國受到特別尊重,前嫌盡釋,派遣使臣攜帶貴重禮物前往沙勒國。沙勒國王親自出宮相迎。兩國達成協議,恢復了邦交。童年時代的羅什就為祖國立了功。

  羅什在沙勒國舉行法會以後,受到王子的賞識,常常被請進王子的宮中。當時有位佛學大師佛陀耶舍正受王子的供養,他學識淵博,對學問不偏不執於一端,為人坦率;羅什也是性情坦白的人,兩人便成了知交。

  鳩摩羅什受佛陀耶舍的影響,對外道典籍也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在研讀佛經之餘,攻讀了婆羅門教的經典《吠陀》和有關「五名」(聲明、工巧明、醫方明、因明、內明)的著作甚至陰陽星算的書籍。他的見解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知己知彼,才能更顯真理的光明。

  他在大量閱讀這些經典的過程中,虛心請教精通這些經典的學者。他在罽賓國時就初步掌握了天竺的語言文字,現在,他對其更是運用自如了。

  沙勒國是一個在學術文化和宗教信仰上都能夠兼收並蓄的國家,是南北、東西的交通樞紐,可南入天竺,北達龜茲,西面是大月氏,往東可經莎車到達流行大乘教的于闐國。

  沙勒國信仰佛教的國人非常多,國王和王子都皈依三寶。不論是南部?賓和北部龜茲的小乘佛教,還是於?國的大乘佛教,都能被接受。於是在沙勒國形成了各佛教派別相互並存的局面。國王曾頒詔舉行千僧會,來自全國和鄰近各國的僧人云集王城大寺,在國王的主持下,談經論法,展開辯論,非常隆重而熱烈。

  在沙勒國這個思想文化都十分寬鬆的國度里,羅什具備了海納百川的胸懷和氣魄。不久羅什又遇到莎車王子須利耶跋陀、參軍王子須利耶蘇摩兄弟倆。二位都是不為名位所動的佛教界高人,轉習大乘佛教,尤其是弟弟蘇摩,更是哥哥和大乘學者之師。羅什懷著強烈的求知慾,拜蘇摩為師,學習大乘。

  蘇摩告訴羅什:「我們修習大乘佛法,不僅是為了自己消除煩惱,超脫生死,更是為了普救天下眾生。你要記住。」羅什把老師的話牢牢記在心中。可是對於大乘佛學「一切皆空」的理論,羅什一時還不能理解。

  蘇摩告訴他:「你是個絕頂聰明的⒆櫻只是一直無緣接觸大乘佛教。大乘經典所說的一切皆空,絕非虛妄。?/font>

  鳩摩羅什一頭鑽進大乘經典之中,把大小乘經典拿來進行深入研究,反覆對照,相互比較,才徹底信服蘇摩所說的「空」是非常有道理的。他恍然大悟:「我以前學小乘猶如一個不識黃金的人,把似金的石頭當作寶貝一樣啊。」

  蘇摩待羅什對大乘理論有了初步認識之後,便向他傳授《法華經》。此經是諸法之王,是釋尊教法中的最高法門。蘇摩與羅什從這部經的經義談到對佛法的堅定信仰,談到對佛法的大力宏揚,要求羅什擔當起宏揚佛法的大任。羅什堅定地說:「我定以此為畢生使命。」

  蘇摩熱情地握著羅什的手說:「你會成功的!」蘇摩真不愧是一個目光遠大的人,他使羅什由小乘轉入大乘,幫助羅什在學業上翻開了嶄新的一頁;他為羅什指明了一條學以致用的道路,樹立了畢生為之奮鬥的目標。從此,羅什更加深入探討大乘佛教理論。

  羅什日夜埋頭研究大乘經典,終於通達了大乘空宗奧義。對於古印度龍樹的《中論》、《十二門論》、古印度提婆的《百論》,他反覆思考,徹底了解經文的玄妙之處,後來又將它們譯成漢文。到了隋唐間,《中論》、《百論》、《十二門》成為論宗的主要典籍,鳩摩羅什也被尊為三論總的祖師。

  鳩摩羅什在沙勒國遊學一年,收穫很大。耆婆感到羅什已經學有所成,應儘快地讓他將大乘佛法傳播到龜茲國去。不久他們母子告別沙勒國王和諸位師友,轉道溫宿,回龜茲國去。他們在溫宿受到熱烈歡迎,人們紛紛前來請羅什講經說法。

  溫宿有個被稱為「怪論師」的人,他熟讀經書,頗有辯才,與他辯論的人都敗在他的手下,因此他目空一切,以為自己天下第一,常常因為沒有對手而氣悶。這一天,「怪論師」聽說羅什到了溫宿國,竟迫不及待地敲擊王鼓,向羅什挑戰,並以頭顱作賭注。

  按當時的規定,辯論的一方是有可能掉腦袋的,但羅什和他的母親鎮靜地接受了挑戰。「怪論師」與羅什面對面坐好。「怪論師」讓羅什先發問。羅什也不推辭,嚴肅地說到:「一切宇宙萬物皆是因緣和合所生,空無自性;一切眾生也沒有一個實在的自我存在。如此,則如何求得解脫?解脫者又是誰呢?」「怪論師」茫然不知所答,更無從辯論了,他慚愧地低下頭,承認失敗。

  「怪論師」也不食言,拔出腰刀就要自刎,卻被羅什一把拉住。羅什耐心地啟發他:「我之所以同你辯論,並非是為了你的什麼誓言;只是為了讓你了解佛理的博大精深。你的那些理論與佛理相比,猶如石頭與金子......」

  「怪論師」心裡充滿感激和敬佩,他翻身下拜,再三請羅什收他做徒弟,並說:「師傅若不答應,我就死在你的腳下。」羅什只得答應下來,羅什以教訓的口吻告誡他學問寬廣無邊,不能坐井觀天,自以為是。

  圍觀的人見剛才還那麼不可一世的人一下子竟像個求救的小羔羊,都深深地感動了,人民將此事廣為傳揚,鄰近幾個國家對「怪論師」心懷不滿的人也感到羅什為他們爭了口氣,羅什受到格外的尊敬,皈依佛門的人也多了起來。龜茲國王白純親自到溫宿迎接羅什母子。

  羅什母子回國後,國王經常舉辦法會,聽者如潮水般地湧進國王新建的伽藍寺。羅什或演講、或回答聽眾的問題,對學者提出的難題做解答,有時也展開辯論。他的演講與風采,使與會者心服口服,聲望一天比一天高。

  白純國王有個女兒削髮為尼,名叫阿*耶末帝。羅什擔心龜茲國一直流行小乘佛教,信徒對大乘佛教一時無法接受,便先說法給這位表妹聽。表妹聽得著了迷,請師父為羅什舉行法會,專講大乘佛法。羅什為大眾講解萬法皆空無我,五陰十八界都是假名而非實有的道理,信徒們頓覺耳目一新。

  回國之後,又過了幾年,羅什在王宮受具足戒,成為正式比丘。這年,他二十歲。

  羅什已經是一位知名的佛學大師了,但他仍孜孜不倦地學習,永遠不滿足。過去因為是小沙彌,所受戒律管束並不太嚴;現今已成為正式比丘,他便跟隨卑摩羅叉律師學習《十誦律》,以通曉戒律,用來規範自己的行動。

  這一年,龜茲國遭逢大旱,國勢日趨衰敗,人民陷於飢謹之中,耆婆擔心發生戰亂,想帶羅什去天竺求法深造。

  羅什在母親的護翼下長大成人,他的心愿是要把大乘佛法宏揚到東土中國。如若隨母親遠走天竺,這一志願將永無實現之日,還會辜負老師的諄諄囑託。他請母親原諒自己不能盡孝,在親情與佛法之間,原則了佛法

  母親是深明大義的人,然而中國是個陌生而遙遠的國土,她擔心地說:「到中國去弘揚大乘佛法的確非你莫屬,只是我擔心你孤身一人,困難重重啊!」羅什向母親表示:「菩薩學道是為了利益眾生,如今我能弘揚大乘佛教,使眾生開悟,哪怕要我身受爐鑊的苦難,我也在所不惜,決不退縮。」

  母親愛憐地說:「你的意志如此堅強,我很高興,證明你已經長大成人,我的任務總算完成了。」母親要到天竺去履行自己的誓言,同時印證自己所修的果位。母子一別,也許後會無期。堅強的母親鼓勵孩子:「在你前進的路途中,不知會遇到多少艱難險阻,希望你要忍耐,要堅強,就是面臨絕境也要或下去。」

  母子商定之後,耆婆便去向白純國王辭行,她要先行一步,讓羅什暫時留在龜茲。她託付哥哥對羅什多加關照。她對哥哥說:「人很快就會衰老,我應該再求精進,決不虛度此生。」羅什與母親互道珍重,依依泣別。

  母親走了,羅什獨自留下,住在國王新寺內。一天他在寺旁的故宮內發現一本《放光經》,十分高興。他發現這部經語言通俗,文字優美,如「所言柔軟無復懈怠」,「所作不忘顏色和悅」,「所說如幻、如夢、如響、如影、如化、如水中泡、如鏡中像、如熱時炎、如水中月」等等。他認為用這種經文教化眾生,一定易於成功。

  羅什潛心研讀佛典,也時常想念母親。母親為了履行誓願,為了追求佛法而甘願吃苦的精神時時極力著他。轉眼間兩年過去了,向羅什拜師學習的人絡繹不絕。國王為了表示對羅什的尊重與喜愛,特地拿出王宮庫存的黃金,為羅什打造了一個獅子座,鋪上名貴的中國錦褥,供羅什升座說法之用。

  每次法會都極其隆重,規格相當高。前來聽經的大都是鄰國國王、大臣和有名的學者,他們非常恭敬地長跪一側,靜候羅什登上寶座。年輕的羅什端坐在獅子座上,是那樣的高貴與尊嚴,他神態安詳、鎮定自若地宣講。

  羅什想到在「?賓國的師父盤頭達多還未能知曉大乘佛法,便想告別國王,離開龜茲,前往?賓。」他好不容易說服了國王。

  正在辭別間,有人稟報有個叫盤頭達多的法師前來求見。國王和羅什都大喜過望,忙出宮迎接。羅什恭敬地向師父行禮問安,

  國王以極其隆重的禮節接待盤頭達多,將他安排在羅什修行的新寺內居住。夜晚,師徒倆在禪房談心,共敘別後情形。盤頭達多問:「聽說你已經改習大乘,而且在龜茲國廣為宏揚,是真的嗎?」

  羅什興奮地點點頭:「是的師父。」在師父的許可下,他高興地向師父誦讀《德女問經》當讀到「一切諸法皆畢竟空」之句時,盤頭達多欲言又止。羅什再繼續讀下去:「今者如來所轉**,是虛空**、性空**、出離**、通達**,不思議**、無能轉者**......」時,盤頭達多實在忍不住了:「你所誦的這部經,究竟有什麼微妙之處,值得你如此推崇?」

  羅什說:「這部經所講的義理,微妙通達,說明一切皆空。」盤頭達多說:「你說一切法都是空的,這想法太可怕了。那有捨棄法而愛空的呢?」羅什耐心地說:「常人所說的空,其實不是真正的空,是有。而大乘法所說的空卻是徹底的空,甚至連『空』的觀念也是空的。」盤頭達多不理解。

  羅什知道老師長期研讀小乘,執著已久,一下不易接受,便用種種方便的譬喻,又引經據典,耐心加以解釋。經過多次辯論,盤頭達多徹底信服了大乘,他誠懇地說:「我這個做老師的不了解大乘的道理,反要弟子啟發,慚愧之至,從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大乘老師。」

  羅什忙說:「弟子不過盡了些弘法的責任,怎麼能在老師面前稱師呢?」盤頭達多說:「今天既已皈依大乘,你就是我的大乘老師,這沒什麼不好的。」盤頭達多說著,就站起來,要給羅什行禮。羅什一見,慌忙阻止道:「這個萬萬使不得,您永遠是我的老師,沒有您就沒有我的今天!」師徒倆執手相視而笑,兩人都非常誠懇真摯,成就了佛教史上的一段佳話。

  這時候,中國北方的大部分地區陷於戰亂之中,正是歷史上的十六國時期。公元357年,月氏族首領苻堅攻克關中,在長安稱帝,自稱大秦天王,改國號永興元年。

  苻堅信奉佛教,很想把名僧道安從襄陽請到長安供養,讓他在長安說法。此時,正是道安在東晉一生中事業最順利的時候。他在襄陽影響很大,名聞天下。苻堅多次派人去請,並饋贈珍寶,但道安不為所動。

  於是,苻堅派苻丕率兵攻打襄陽。襄陽失守,道安被苻丕手下的將士帶往北方。

  苻堅見到道安,滿臉含笑,連忙喝退兩名押送的將士,為道安接風洗塵,並請他上殿詳談。道安道:「大王興師動眾,就是為了尋求高僧。現在龜茲國就有一位鳩摩羅什法師,他通曉大乘佛法,被稱為舍利弗再世,大王不如請他吧。」

  再說,這時的龜茲國內,國王的弟弟白震窺伺王位已久,因實力不夠,便想借他人之手推翻白純。他聯合前部王到長安遊說攻打西域。苻堅先是口頭答應而沒有行動。前秦建元十七年(公元381年),前部王與鄯善王再次遊說苻堅攻打西域,苻堅認為時機已到,便不再猶豫,積極調派軍隊。

  建元十八年(382)九月,苻堅派大將呂光偕同將軍姜飛統步兵七萬、騎兵五千,征伐龜茲和烏耆等國。苻堅之所以決心攻打西域,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是為了得到鳩摩羅什。因為自從道安來長安三年之後,長安城內風氣大為改觀,詩賦之士紛紛依附。而羅什為西域高僧,如能得他輔佐,必定錦上添花。苻堅在為呂光餞別時,鄭重叮囑他切不可傷害鳩摩羅什。

  此時的鳩摩羅什已經三十九歲了。這天他在講經時,突然心跳難平,似乎將有戰亂髮生。他將自己的感覺告訴國王,國王派人出去偵察。幾天後,有密探來抱,大秦國呂光、姜飛的軍隊已經到了三百里以外。國王一聽,立即傳令全國,緊急備戰。

  不出三天,呂光的大軍兵臨城下,將龜茲國王城緊緊地包圍了起來。面對入侵者,白純決心率領全城軍民奮力抵抗,決不妥協投降。他儘管勢單力薄,卻怒目圓睜,號令手下將領出城迎戰。

  鳩摩羅什在分析了敵我雙方的兵力之後,料定此戰必敗,會白白犧牲許多將士,他幾次勸國王放棄抗擊,國王就是聽不進去。此時,他看到國王就要帶兵去迎戰,忙上前勸阻,但哪裡勸阻得了?

  呂光的軍隊見年老體衰的龜茲國王親自出城督戰,一時都愣住了。霎時,兩軍對峙,像一座爆發前的火山。幾分鐘之後,喊聲震天,兵器的撞擊聲不絕於耳,人馬紛紛倒地,血光衝天,屍橫遍野。最後,如洪水猛獸般的呂光大軍佔了上風,國王白純在混戰中被殺。

  呂光的部隊佔領了王城,呂光騎在馬上威風凜凜地進城。鳩摩羅什被呂光的將士押者去見呂光。

  呂光立白震為新國王。這位奸佞的小人終於如願以償,當起了傀儡。為了感恩,白震在王宮大開宴會,奴才般地向呂光幾敬酒。呂光根本不把白震放在眼裡,他肆無忌憚地吃喝玩樂,放縱他的部隊在城裡到處搜刮、掠奪。

  寡廉鮮恥的呂光居然命人將白純的女兒帶來陪伴他。長公主冷若冰霜的臉上,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概,是那麼典雅、端莊、高貴。她容顏美麗,體態婀娜,如玉的皮膚細膩潔白。呂光只覺得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讚歎:「真是國色天香,曠世佳人呢!」

  鳩摩羅什被帶進宮去見呂光。呂光原以為鳩摩羅什是一位**老人,及至見了,竟如此年輕。他想不到鳩摩羅什這樣年輕就會有如此大的聲望。羅什見了呂光,雙目微閉,雙手合十,不卑不亢地回答呂光的詢問,沉靜得像一泓池水。呂光的心情卻非常複雜。

  入夜,呂光越想越氣:「皇上命我率領七萬五千大軍長途出征,就為了這麼個小子?」想起這幾個月來風餐露宿的辛苦和流血戰場的廝殺,憋了一肚子的或,心裡煩躁不安。他想報復鳩摩羅什,卻又不能傷害他的身體。於是他想起了美貌的長公主,決心來一次惡作劇。

  計謀已定,心中的煩惱立即煙消雲散。他開心地喝起酒來。喝了一會,突然叫道:「來人!」一士兵立刻走進來:「將軍,有何吩咐?」呂光興奮地說道:「快把鳩摩羅什帶來!」士兵回答:「是!」

  鳩摩羅什被帶了進來,仍是那樣平靜如水。呂光大笑一陣之後,說:「聽說你是舍利弗再世。既如此,就應該娶妻生子,傳法種於後代。」羅什忙說:「出家人當嚴守戒律,怎能娶妻生子呢?」呂光哈哈大笑:「我已經給你物色了一位絕代佳人,把長公主嫁給你,你看怎麼樣?」鳩摩羅什知道呂光在逼迫他,仍堅決加以拒絕。

  呂光冷笑一陣,嘲弄地說:「我聽人說『一個有道德的人,他的的德行不應該超過他的父親。』你的父親可以還俗娶妻,你有什麼不可以呢?」呂光想:「料你也難以逃脫我的手心。」於是,他緩了緩口氣,說:「好吧,我現在也不強迫你,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過了幾天,呂光派人到枷藍寺請鳩摩羅什進宮參加晚宴。羅什被帶進宮,呂光大笑著請他喝酒。鳩摩羅什哪肯破戒?呂光就命人強行灌酒。見羅什被灌,呂光放聲大笑道:「哈哈哈!這不就得了嗎?酒可是好東西呀!哪有男人不會喝酒的呢?」

  酒的味道,使從未接觸過酒的鳩摩羅什難受極了。接著姜飛將軍也來向羅什「敬酒」,諸將們不容分說,一個接一個地把酒從羅什口中灌下去。羅什只感到頭痛欲裂,眼前金星只冒,胸膛像要爆炸似的難受。呂光見時機已到,對士兵們叫道:「你們去把長公主請來!」

  公主被帶了進來,呂光指著公主向羅什挑逗。其實,這時的羅什已經什麼也聽不進去了,他只是難受地用手抱著頭.可憐的公主也茫然不知所錯。

  過了不久,羅什終於抵抗不住酒性,無力的倒在桌子上,昏睡過去.呂光命人將羅什與公主一起關在一間密室里,自己則帶者部下,得意地離開,又去尋歡作樂了。

  次日,昏睡了一夜的羅什睜開了眼睛.他發現這不是他的禪房,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看到長公主坐在角落裡低聲哭泣,非常傷心.他再三問表妹後,才恍然大悟:「啊!天哪!我喝了酒,我違反了戒律。」悔恨與痛苦,一起向他襲來。

  公主哭著告訴他:「呂光說,你一天不娶我,他就一天殺一個龜茲而且還要強暴我。」羅什聽了這話,如雷轟頂。他已經清楚,他落入了呂光的圈套:若堅守道行,百姓必定遭殃;若保全百姓,自己堅守了幾十年的道行和戒行必然被毀。

  羅什想到了死。他想用自己的生命保全老百姓,維護出家人的名節。公主苦得更傷心了。羅什由公主而想到了母親,想到母親的臨別贈言:「為了宏揚佛法,要忍耐,要堅強就是面臨絕境也要或下去。」

  他又想到了蘇摩的話和自己的回答:「希望你能將大乘佛教經典廣為傳播。」「我將以此為畢生使命。」當時的情景,清晰地出現在眼前。他想:「是啊!我曾立誓將大乘佛法傳到中國去,可是,因種種原因,二十多年過去了一直未能如願!如果我活著,來日方長,我定遠赴中國弘法。活著也許比死還難,但為了弘法,我必須活著。」

  主意已定他勸慰了公主幾句,然後讓門外監視著的士兵帶他去見呂光。他打斷呂光無恥而又無知的問話,簡短地說:「為了不讓無辜者遭殺戮,我只好破戒了」。呂光頓時高興起來,慶賀計謀得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鳩摩羅什被迫娶妻,與善良的公主同住一室,彼此相敬如賓,如同凈侶。羅什仍潛心於佛典研究,每天他都為公主逐段逐句地講解經文公主不久便通曉了許多佛典。後來他們經常在一起討論經文,辨識教義,這成了他們「夫婦」生活的全部內容。

  不久,呂光便率領大軍,攜帶鳩摩羅什回長安。呂光逼得鳩摩羅什破了戒,還不滿足,行軍途中又想出種種花樣羞辱羅什。一天,他命士兵牽來一匹列性野馬,令羅什騎上去。羅什明知呂光為難他,仍平靜地,好不容易才坐上馬背。馬又是踢腿,又是劇烈地騰挪身子,不一會兒便把羅什從馬背上摔下來。呂光得意地大笑。羅什從地上爬起,仍是一副安詳的樣子。

  呂光說:「既然你無法駕馭馬,那就騎牛吧。」他一揮手,士兵牽來一頭蠻牛,瞪著一雙兇狠的眼睛,兩隻角又長又尖,羅什仍然一句話都不說,勇敢地騎上牛背。牛蹄踢得塵土飛揚,羅什奮力抓住韁繩,但還是被摔在地上。羅什儘管被折騰得衣衫凌亂,塵土滿面,卻仍心定神安,豪無憤怒和驚慌之色。

  日久,呂光自覺慚愧,心想:「他如此寬容,我豈非太過分了?」他不久再捉弄羅什。這一天傍晚,部隊行進到一座山腳下,呂光命令安營紮寨將士們都很疲勞了,很快安頓下來,準備睡個好覺。羅什察看雲層,恐怕夜裡要下大雨;又見周圍都是懸崖峭壁,如若發生山洪,後果不堪設想。他忙把情況告訴呂光,建議部隊轉移,但呂光不信。

  羅什只得回到帳篷中,但不敢睡覺。果然半夜時分,點閃雷鳴,狂風呼嘯,大雨嘩嘩地下。羅什趕緊走出帳篷,呼叫:「山洪快來啦,趕快躲避呀!」將士們正沉睡在夢中,遇此突變,豪無準備,山洪很快傾瀉而下,人聲、馬聲、亂石飛擲聲、風雨聲響成一片,整個營地亂成一團。

積水很快便到了齊腰深。羅什邊叫邊把醉醺醺地昏睡著的呂光從營帳中拉出來,扶著他費力地爬上山頭。洪水越來越大,紮營的山坳里,積水盈丈。洪水推去後,呂光驚魂未定,發現有四、五千士兵來不及撤出,被淹死或被沖走。他這才從心裡相信了羅什,說:「我真信服你了!」羅什卻只是平淡地一笑。

  十多天後,正在行軍中,有軍士報告呂光,淝水之戰失敗,苻堅被殺,姚萇已率大軍進攻長安。呂光怎麼能甘願對姚萇俯首稱臣呢?前秦崩潰,何去何從?他打算就地稱王,就與鳩摩羅什商量。羅什仔細分析了形勢,認為不妥,他建議呂光繼續東進,在途中尋找福地,呂光於是揮軍東進。

  大軍將要到達涼州時,羅什對呂光說:「涼州東接中原,西連西域,是東漢以來東西要道,所轄墩煌、酒泉、張掖、姑*等都是有名的重要城市。這是一個福地,將軍在此立身,可圖五霸之業。」呂光於是以涼州為界,自立為王,改元太安。

  第二年正月,姑*上空狂風驟起,烏雲朵朵。羅什察雲觀日,仔細分辨颶風起始之處,只見飛沙走石,枯葉凌空,料定是不祥之兆。他將自己的看法告訴呂光。

  呂光吃了一驚。他心裡清楚,他這個王位並沒有坐穩,他的實力和威望不足以服眾,他擔心有人謀反。羅什分析到:「大王不必著急。依我看,此次謀反是不會成功的,只要加以防範,很快便可平息。」

  果然,幾天之後,呂光的部下樑謙、彭晁率部叛變,但由於呂光有所防範和準備,及時派兵鎮壓,沒費多大力氣就將叛亂平定了,並活捉了判軍將領。這一事件後,呂光對羅什格外尊重和信任,羅什被迫留在涼州,當了後涼政權的國師。

  龍飛二年(379年),據守在張掖、臨松、盧水一帶的沮渠男成和他的堂弟沮渠蒙遜等人起來造反,他們把建康太守段業推為盟主,以壯聲勢。呂光派兒子秦州刺史太原公呂纂率領五萬大軍前去討伐。原以為段業一夥不過是烏合之眾,呂纂戰功顯赫,定能得勝,卻不料勞保纂全軍覆沒,只帶了幾個小卒狼狽而歸。呂光一氣之下卧病不起,傳位太子呂紹,不久便死了。

  呂紹繼位後,在呂纂的逼迫下自殺。綠纂自立為王,改年號為咸寧。綠纂稱王之後,包括他的弟弟的幾個兒子,個個心裡不服,虎視耽耽,尋機下手。呂纂卻渾然不知。咸寧三年(401年),呂纂被堂兄呂超殺死。呂超擁護自己的哥哥呂隆做了後涼國的新國王。

  雖然從呂光到呂隆,都給予羅什相當的信任,但他們都不信佛教,不支持羅什的譯經弘法活動,羅什除了每天讀經之外,就把大量時間用在學習漢文上,為將來在中國弘法做準備。他學會了一口流利的漢話,對漢文也能熟練掌握運用自如。

  姚萇知道苻堅攻打龜茲國,為的就是鳩摩羅什。他攻下長安後,曾派使者去涼州請羅什去長安。可是羅什足智多謀,對如此大智慧的人,呂光怎會拱手讓人而對自己不利呢?姚萇去世後,姚興即位,姚興又派使者去涼州交涉,也碰了釘子,但姚興並未就此罷休,他在等待時機。

  後秦弘始三年(401年)三月,廟庭中生出一棵連理樹,逍遙園裡的蔥也變成了香草,大家都聯想到會有高僧鳩摩羅什到達,紛紛上表啟奏,要求發兵攻打後涼,迎接鳩摩羅什。

  五月姚興派遣隴西公姚碩德西伐涼州。後涼因王室連年自相殘殺,臣下不斷謀反,已經沒有實力抵擋,幾仗下來便被打得大敗。呂隆走投無路,只得上表請降。他親自陪同姚碩德與鳩摩羅什相見。不久,姚碩德即偕同鳩摩羅什返回長安。

  十二月二十日,鳩摩羅什到達長安。姚興親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他為鳩摩羅什接風洗塵,真誠熱情地說:「大師降臨,真是長安百姓之福。」鳩摩羅什在與姚興的談論中,發現他讀過不少經書,表示讚賞。

    姚興尊鳩摩羅什為國師,將他安置在逍遙園逍遙宮居住。姚興是十六國時期有為的君主,他目光遠大,注意修學,在京城聚集了大量的儒生和佛教信徒。他深知倡導佛教將有利於穩固他的統治,十分信任的對羅什說:「從今以後,長安的百姓就由大師多加教化了。」

  鳩摩羅什開始思考如何有效地將大乘佛法在中國廣泛傳播的問題。他發現以往的漢譯佛經不足之處甚多,對此,有必要重譯:而其他許多重要的佛經更有待於翻譯成漢文後講解。姚興政事處理完以後,常來逍遙園與羅什談佛法,精研佛經,講到玄妙處,便發出讚歎。一次,羅什將自己想要系統地翻譯佛經的宏願告訴姚興,姚興當即贊同:「朕請你從現在起就開始這項工作吧。」

  在姚興的大力支持下,一場中國歷史上首次大規模的譯經活動開始了。天下博學認識紛至沓來,長安成為當時長江以北佛教人才的中心。

  姚興見如此眾多的精英會聚長安,非常高興。他召集學問卓著的僧俗五百多人協助羅什工作。逍遙園中的噌玄堂就成了譯經場所。

  譯經時,鳩摩羅什拿著梵文本用漢文講解,與會大眾對著舊譯本校對,凡新譯與舊譯不同的地方,就提出來討論。大家發現舊譯本遠不如新譯義理圓通,而且新譯文字簡潔流暢,所以對羅什非常信服讚歎。鳩摩羅什白天在澄玄堂講經,晚上則校對弟子們整理好的經文,常常通宵達旦。

  譯經之前,鳩摩羅什總要反覆研究,仔細推敲,選擇最準確恰當、優美簡潔的詞句。他非常注意發揮眾人的智慧,如僧睿建議將《正法華經》中「天見人,人見天」改譯為「人天交接,兩相見得」時,羅什就當即讚揚他:「你表達得很正確。」在鳩摩羅什的主持下,譯經進行得既嚴謹又隆重,姚興也曾親臨譯場,躬與譯經。

姚興將學習佛經和在澄玄堂所聽羅什將經的體會,寫成一部《通三世論》,說明善惡因果的道理,要人們多多行善。寫成之後,命人將書稿送到逍遙園請羅什過目。羅什讀了《通三世論》,十分歡喜,立即上書讚美。

鳩摩羅什的譯經弘法活動,盛況空前。參譯者不斷增加,到翻譯《法華經》時,竟有兩千多人。而經常追隨羅什的弟子有三千。人們把鳩摩羅什門下最優秀的弟子譽為「什門四聖」、「八俊」、「十哲」等等,長安逍遙園則成了中國北方學術地位最高的佛學翻譯和研究機構。當時,後秦內上自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無不信佛,佛法昌盛到了極點。

弟子們對鳩摩羅什無比崇敬,唯獨不能明白老師為什麼會有妻室。一次,譯經結束時,一位弟子忍不住問道:「老師的學問,像大海一樣深;老師的道德,像天一樣高。弟子只是不明白,出家人理當辭俗避世,斬斷六情,老師卻為何娶有妻室,身處塵俗呢?」

鳩摩羅什原原本本地向弟子們敘述了娶妻的前因後果,弟子們這才明白了老師的苦楚。原來老師為了弘揚佛法,為了把大乘法傳播到中國來,才不得不忍辱負重啊!對於個別心存妄念之人,羅什則施展早年學的吞針術,將一碗縫衣針和水吞下,然後吸一口氣,將吞下的針悉數由皮膚標出,說:「吞得針,娶得親。」嚇得那些人目瞪口呆。從此無人敢放肆妄為。

龍光地方有位學問很高、著作也很多的和尚慕名前來向鳩摩羅什請教。他和羅什談論大乘的空論,認為空論太玄了。羅什告訴他,空論是大乘的精髓,他已準備有系統地翻譯。他告訴這位和尚,繼《大品》後,他還將翻譯《大智度論》、《中論》、《百論》、《十二門論》。和尚敬佩地點頭。

廬山的慧遠法師在學界及政界均有很大影響。他看了鳩摩羅什的漢譯佛經,讚嘆不已,主動寫信向羅什問好,讚美他的淵博學識和崇高精神。羅什與他書信來往,互表敬意,以慧遠為中心的教團也日漸趨向大乘佛教了。

轉眼間,鳩摩羅什來長安已經七八年了。那時,他正在全力翻譯《法華經》。一天,他對幾位最喜愛的弟子表露心境:「我想譯完《法華經》後,回天竺去。」弟子們盛情挽留他。姚興得知後,也忙到逍遙園探視。羅什考慮到中國譯經事業的重任一時還得由他來擔當,遂打消了去天竺的念頭。他對姚興說:「請陛下放心,我要在有生之年譯出更多的佛典。」

 姚興篤信佛教,一心要為鳩摩羅什留下法種。他邀請羅什進宮觀賞荷花,先試探性地跟他講法統繼承的事,見羅什沒有領會他的意思,便直截了當地說:「我的意思是說,法師如能留下一二麟兒,法師的蓋世學識便可源源不斷,傳諸久遠。我現在要挑選十名歌伎服侍你。」鳩摩羅什急忙推辭。

姚興不等鳩摩羅什把話說完,就將這件事決定下來。羅什被迫搬進新的府邸,又被迫接受了姚興給他的十名歌伎。姚興希望羅什傳下優秀的後代,因此歌伎們個個貌若天仙,善解人意,而又多才多藝。姚興為他們提供豐富的食物和全部生活用品。

 羅什王命難違。面對這十位聰明美麗的女子,他決定教化她們,讓她們屏棄俗念,皈依佛法,以免塵事生活的煩惱。於是,他每天在逍遙園講經之後,便回到府第,向十位女子講述佛經故事,灌輸佛教思想。慢慢地,這十位女子自動改服素裝,修習佛法

有一天,羅什跟她們講最初的比丘尼是如何。

鳩摩羅什已經譯完了《法華經》,正在翻譯《誠實論》。此時,他開始構思撰寫《實相論》,要將幾十年來研究佛學的心得融鑄其中,傳播後世,發揚光大,他把《實相論》的撰寫放在每天的譯經工作之後,經過一年多的時間,方才寫成;又經過兩年的修改增刪,才算定稿。此書應是鳩摩羅什一輩子研究佛學的結晶,惜已亡佚不存。

羅什住入姚興為他新造的宅第後,認為自己業障太重,每次譯經前,都要與弟子一起誦念「南無阿彌陀佛」,並對大眾說:「我雖身落塵俗,我所說的法卻是正確的。就如污泥中生著清香美麗的蓮花,希望各位只採蓮花,不要取污泥。」可謂用心良苦。

弘始十一年(1413年)八月十九日下午,鳩摩羅什正在校正《成實論》,突然感到心跳加快,身體不適。他用手緊按著胸口,堅持到看完最後一個字,才呼喊弟子。 弟子們忙奔了過來,把師父扶到床上。他們一刻不停地為師父念咒,祈求佛陀延長師父的壽命。誰知到了第二天,鳩摩羅什的病情更加嚴重,他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忽然睜開眼睛,掙扎著坐起來,向大家告別。

一位弟子忙上前扶住師父,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眾弟子肅立在鳩摩羅什周圍聽著師父臨終遺言。鳩摩羅什喘息著說:「羅什所譯經綸,三百多卷,大部分是意譯,保留了經綸的本意,希望將來可流傳後世,發揚光大......。」

鳩摩羅什對弟子說了好些話,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他最後說:「羅什一生所譯的經綸,如果沒有錯誤的話,羅什火化之後,舌根不會燒焦燒爛!」弟子們含著眼淚,讓鳩摩羅什躺下。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鳩摩羅什的嘴唇還在微微顫動,似乎在喃喃地念著經文。

長公主與十位女弟子也滿懷悲傷與崇敬,步向榻前,為鳩摩羅什助念佛號。鳩摩羅什在弟子們的哭泣和念佛聲中,慢慢地合上了眼睛。他的面容是那樣安詳、寧靜;他那樣偉大的靈知覺性,正向不生不滅的涅槃境界而去。

 一代偉大的譯經家鳩摩羅什與世長辭,終年七十歲。鳩摩羅什的逝世,出乎人們的意料之外,從他感到身體不適到圓寂,竟不到一晝夜!這都是因為他日夜不停地講經譯經,疲勞過度,積勞成疾所致呀!鳩摩羅什的遺體火化後,舌根卻沒有焦爛,就像活著時一樣紅潤。

 前來送行的弟子及長安百姓不計其數。大家見此,苦得更悲痛了。僧肇擦著滿臉淚水,朗誦他流淚撰寫的祭文《鳩摩羅什法師誄》。然後,弟子們小心地收起靈骨,恭迎回逍遙園。

 鳩摩羅什在長安二十年,譯出佛經七十四部三百八十四卷,其中重要的有《妙法蓮華經》、《阿彌陀經》、《十住毗婆沙論》、《中論》、《百論》,《十二門論》、《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梵網經》、《摩訶般若波羅蜜經》、《成實論》、《彌勒成佛經》、《坐禪三昧經》、《維摩詰所說經》、《大智度論》等。

在鳩摩羅什所譯的佛經中,論部多於經部。他的漢譯佛經,為中國的佛教哲學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在鳩摩羅什到長安之前,中國主要奉行小乘佛教,對大乘佛教知之甚少,是鳩摩羅什把大乘佛教傳播到中國,使之在中國發揚光大。

 鳩摩羅什門下人才輩出,最傑出的被稱為「關中四聖」或「什門四傑」,也有被稱為「八俊」或「十哲」的他們是:道生、僧肇、道融、僧?、道恆、慧觀、慧嚴、僧影、曇影、僧契、道標。他們後來各自教化一方,著作也很豐富,如道生的《二諦論》、《法華經疏》,僧肇的《肇論》等。

鳩摩羅什把一生都獻給了佛教事業。他自七歲隨母出家後,既遊學各國,孜孜不倦地學習佛法,傳播佛學。在長安的十二年中,致力於漢譯佛經的偉大工程,為中土培養了大批的佛教人才,為佛教在中國的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中國的佛教思想,也因此而源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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