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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的明達哥哥(上)

明達哥哥出現在我人生最早的地平線上。

哥哥是我最親的人之一,在我人生最早幾個月的記憶里,就有哥哥。有哥哥蹦著跳著向我跑來的記憶;有哥哥嘻嘻笑著給我搖搖籃的記憶,那個記憶不僅特別甜美,它更是一種生命的印跡。 後來我們一起去挑水,一起去拔草,一起玩 「打土仗」,就是用互相扔泥土看誰挺到最後。在那種「戰鬥」中,哥哥總是做我的後盾,常常是把「敵對」的一方打得叫「投降」「不虐待俘虜」為止。

我的很多沒哥的小女伴都很嫉妒我有個哥哥;每次聽別的女孩講起她的大哥,二哥……,我就會想起我自己的哥,我唯一的哥哥,我親愛的明達哥哥。

哥哥和我之間,從來不用任何寒喧,不用任何客氣或者是偽裝;哥哥和我的感情,是一種從小一起長大的自自然然的水乳交融的手足親情,沒有比那更真純的了,因為我們互相成了童真和童愛生命的一部分;互相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我還記得我們一起去采草的那個向陽的坡,青草青青,藍天白雲。那個情景,就那樣悠悠地,帶著一點淡淡的惆悵,成為我生命的一個剪影。

哥哥小時候調皮,常常惹奶奶傷心和生氣。有時候奶奶會忍不住拿竹棍子打他。每次只要我在場,我就會哭著求奶奶不要打哥哥。「他這麼不乖,叫我怎麼辦哪!」奶奶轉過身來和我這個小孫女哭訴。

奶奶的傷心是有理由的。哥哥,並不是我的所謂的親哥哥,他是我姑姑的兒子;是奶奶從姑姑那裡抱過來的……

很長的時間裡,接受這個事實對我來說是一個痛。小的時候耳邊聽到什麼,我都本能的排斥。

當時家隔壁住著一對沒爹沒媽的兄妹和他們的祖母。 兄妹倆好象沒什麼人管,衣衫襤褸,臉,四肢常常都是黑黑的。 有一天我放學經過他們家門口,那女孩突然叫住了我,說要告訴我個秘密。 我走過去,她就貼著我耳朵說: 「你知道你哥是別人家那兒揀來的?」 「你胡說,我哥是我家裡自己的!」 是,那樣的話對我來說就是胡說。「你不信? 問你家大人去。」女孩很自信。「問個啥? 我就知道!」我也很自信。「你神氣什麼? 仗著你有個哥? 我告訴你,我的才是真的,你的是假的。」

我當時氣的,將書包放地上,也不知誰先動的手,總之開始拉拉扯扯起來,很快就演變成手打,接著就出腳。 這女孩是出了名的厲害,凈往我肚子上踢,明顯是她佔上風。 我忍著痛也不能受屈辱,打的正激烈,哥哥出來了。 三兩下就幫我解了圍。 那女孩紅著臉,一邊吐口水一邊罵著不要臉一類的話。 回家了,哥哥問我怎麼回事,我沒敢說實話,胡亂編了個理由。心裡很感激他 「救」 了我。

哥哥肯定是比我早知道「真相」,我印象中,他很早的時候起話就不多。不僅自己話不多,也煩別人話多。他不能和父母及爺爺和姐姐頂嘴,所以我有時就成了他的出氣桶;有時他會凶我。被凶,是會有些委屈,但是我很少往心裡去,很少去跟爺爺或奶奶告狀,從來不跟父母告哥哥的狀。爺爺見哥哥凶我,就會罵他沒別的能耐,「就會在灶邊打小妹」。其實聽了哥哥挨罵,我心裡更難受。我能感覺他心裡的煩躁,我能感到他脾氣不好有原因。我寧願自己受些委屈,只要哥哥能舒心些。

那一次和那位女孩打架之後不久,就聽說那女孩因為醫院打針失誤,死了。她那相依為命的哥哥,成了沒妹妹的男孩。

我心裡有些後悔,後悔不該和她打那一架。當我和哥哥經歷了許多的風風雨雨,當我們兄妹之情日久彌深,我終於慢慢接受了明達不是我親哥這個事實。我終於認識到,我的明達哥哥其實比親的還親;其實什麼親的、表的、堂的,並沒有什麼本質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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