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動詞形容詞擔任句子主語和賓語時的詞性變化

桂林 胡自立 摘錄黃伯榮《句子的分析與辨認》:至於名物化的動詞、形容詞,因為它有名詞的一部分語法特點,所以更是有作主語的資格。……如: 他的笑給了我很深的印象。 街上的冷靜使他的聲音顯得特別清亮。 狐狸的狡猾是很有名的。 三個多月的發展,比平常狀態下的三年快; 三個多月給人們的教訓,比平常狀態下的三年還豐富。 在上面五例中,作主語的動詞、形容詞有定語,說明了它們取得了名詞的一部分語法特點。它們同時也喪失動詞、形容詞的一些特點(比方它們一般不能重疊,不能有狀語或補語等連帶成分)。 這次革命是上次革命的繼續。 使大家佩服的是他的勇敢。 這是兩例名物化動詞、形容詞作賓語的例子。 邢福義《詞類辨難》:20世紀50年代,我國語法學界提出了「動詞形容詞名物化」的說法;80年代,好些學者對這個說法提出質疑,從而導致在教學中取消了這一說法。但是,問題只是被掩蓋下來了。無論如何,主賓位置上的動詞和形容詞,是受到很多制約的,跟通常位置上動詞形容詞是有很多不同。這個問題是詞類問題中的難題,應加強研究,不應迴避。 邢福義先生提出用「指稱化」說法代替「名物化」說法。所謂「動詞形容詞的指稱化」,是指動詞形容詞用於主語部分或賓語部分,其基本作用由描述轉變為指稱。這是由於受到主賓位置的管控,使動詞和形容詞在性質上向名詞有所移靠的現象。比較: (1)他在創作。 (2)他搞創作。 「創作」是動詞。前一例,「創作」作謂語,描述一種行為;後一例,「創作」用於賓語,指稱了一種職業活動。……此例證明「受到主賓位置的管控,使動詞和形容詞在性質上向名詞有所移靠」是一種客觀存在的漢語語言現象,用「名物化」描述不恰當,用「指稱化」描述比較恰當。 邢福義先生指出,關於動形指稱化,要注意以下三點: 第一,動詞形容詞出現在了主語賓語的位置。介詞的後置成分,有人稱為介詞賓語,也可以促使動形指稱化。例如: (1)他把創作當成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件事。第二,充當主賓的動形,可以帶上定語。有的,前邊不出現定語,但留有定語的空位;有的,前邊出現了定語。例如: (2)他搞農村題材的創作。 上例「創作」帶上了定語「農村題材(的)」。誠然,「定語(的)+動詞」或「定語(的)+形容詞」的結構,已經不再是一般意義的動詞或形容詞結構。 詩、聯創作,由於受字數限制(詩受五、七言限制;對聯除受五、七言限制外,也同樣受上、下聯字數相同限制。)常使用省略方法。因而我們格外關注「前邊不出現定語,但留有定語的空位」的現象。例如: 草木盡能酬雨露, 榮枯安敢問乾坤!(王維《重酬苑郎中》) 「榮枯」是指「草木的榮枯」,這裡「榮枯」向名詞移靠。 喜茫茫空闊無邊, 嘆滾滾英雄誰在?(摘昆明大觀樓長聯) 「空闊」是指「滇池的空闊」,「空闊」向名詞移靠。 第三,指稱化的動詞形容詞,性質上具有兩面性。 一方面,還或多或少地保留動詞形容詞的某些用法。比方,可以受這個那個副詞的修飾。這說明:動形指稱化,不等於動詞形容詞已完全轉化成名詞。例如: (3)把小說改成劇本,實際上是搞再創作……。在這種情況下,「再創作」一起成為賓語。另一方面,指稱化的動詞形容詞,可以回答「什麼」或「什麼意見/感覺/情況」的問題,向名詞有所移靠。例如: (4)討論之後,大家對廠長作出的生產安排,一致表示同意。 (5)我慢慢回過頭來,酣睡的人的呼吸那樣勻稱,我們的心裡充滿了溫暖。 (6)疼愛和打罵一點都不矛盾。動詞「同意」作賓語;形容詞「溫暖」作賓語;動詞「疼愛」和「打罵」組成並列結構作主語。它們都已指稱化,回答「什麼」之類的問題。再如: (7)我們應當向掄險英雄們表示慶賀和敬意。 (8)迫切希望事業大發展的心情,不能簡單地表現為焦躁和牢騷。 在例(7),「敬意」是名詞,「慶賀」是動詞指稱化用法。由於「慶賀」已經指稱化,已經在一定程度上移靠名詞,它才能跟名詞並列使用。不然,一個動詞,一個名詞,這兩個性質完全不同的詞怎麼能並列起來?同樣,在例(8),「牢騷」是名詞,跟它並列的「焦躁」也應該是形容詞的指稱化用法。 邢福義先生進一步研究了「定語(的)+動/形」的結構是如何形成的?主要分三種情況: 第一,主謂結構的謂語由動形充當,若在「主·謂」之間加「的」,便成為用於主語部分或賓語部分的定心結構。例如: 人喊叫 → 人的減叫 → 這的確是人的喊叫。 他迂 → 他的迂 → 我心裡暗笑他的迂。 這裡「人的喊叫」、「他的迂」成了定心結構作賓語,已指稱化,回答:是「什麼」、暗笑「什麼」。 總理逝世,我們一開始也不敢告訴他。 總理的逝世,在老一代革命家的心裡,就是這樣地引起了深深的悲痛。 總理逝世 → 總理的逝世,成了定心結構用在主語部分,回答:悲痛「什麼」的問題。起了指稱作用。 他很關心我們的安全。鄧媽媽受他的委託,親自到成都來接我。 這裡「我們」和「安全」、「他」和「委託」之間加「的」,形成了定心結構並都用在賓語部分,指稱情況或事件。 第二,狀心結構的中心語由動形充當,若在狀心之間加「的」,或把狀心之間的「地」換成「的」,就成為用在主語部分或賓語部分的定心結構。例如:(1)在對立面的鬥爭中發展 → 在對立面的鬥爭中的發展 → 這是在對立面的鬥爭中的發展。「在對立面的鬥爭中的發展」用在賓語部分,指稱了客觀情況。 (2)無盡地悲忿 → 無盡的悲忿 → 在舊中國,洞庭只有無盡的悲忿。「無盡地悲忿」 →「無盡的悲忿」。在「只有無盡的悲忿」里,「無盡的悲忿」用在賓語部分,指稱了人物的情緒。 (3)我們大家都衷心擁護會議的決定。 (4)對於會議的決定,我們大家都表示衷心的擁護。例(3),「衷心擁護」是狀心結構。例(4),「衷心的擁護」是定心結構,用作動詞「表示」的賓語,指稱了人物的內心活動。 周總理不僅是在關懷我的子女,也是對整個革命後代的關懷啊! 前一個「關懷」作謂語中心語,是動詞的一般用法;後一個「關懷」帶有定語「對整個革命後代(的)」,作「是」的賓語,成了動詞指稱化用法。回答:是「什麼」。 邢福義先生提出,值得注意:「主·狀·謂」的結構,在進入指稱化的環境之後,如果其中的「狀」是不能為定語的副詞,那麼,其中的「狀·謂」一起成為中心語。比較: 他不老實。 他的不老實,是誰都知道的。 例(1),「他不老實」是「主·狀·謂」。而例(2),「他的不老實」充當主語,「不老實」是主語中心語。(「不老實」本身可以分析為「狀+形」但這是這個短語內部的結構關係,而不是一個句子在總體結構中存在的成分關係。) 第三,動詞充當以「進行」為代表的動詞(包括「搞、作了、加以、開始、停止、結束、繼續」等)的賓語;賓語動詞若帶上定語,賓語部分便成為定心結構。例如: 進行研究→進行科學研究 進行學習→進行政治學習 進行創作→進行文學創作 進行改革→進行教學改革 進行調查→進行社會調查 值得注意: 第一,「進行」之類動詞作謂語,後邊的賓語不會由名詞充當。因此,上例里的「科學研究、政治學習」之類,儘管很像名詞,但不是典型的名詞結構,而是以動詞為中心的具有指稱化用法的定心結構。 第二,「進行」之類作謂語,後邊充當賓語的動詞儘管有時不帶定語,像一般動詞,但也應看作是指稱化用法。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它們前邊留有定語的空位,只能添加定語,不能添加狀語。這就是說,受到「進行」之類的管控,後邊的動詞不同於一般動詞。比較: (1)看來,這幾位首長要熱烈地進行談話了。 (2)看來,這幾位首長要進行熱烈的談話了。 這兩例,獨用的「談話」也好,定心結構的「熱烈的談話」也好,都是指稱化用法。再看兩例: (3)他只能在這汽車的顛簸中,閉閉眼睛,積蓄力量,再作勇猛的躍進。 (4)看他們的演出,陳主任已給我作了安排。 這兩例,充當謂語中心語的「作」都可以替換為「進行」。它們的賓語部分里,例(3)「躍進」帶上了定語「勇猛」,例(4)「安排」可以添加上「很好的」之類定語,它們都是指稱化用法。 1984年,《中學教學語法系統提要(試用)》取代了原有的《暫擬系統》。馮志純主編《現代漢語下冊》據他自己說是按《提要》編的,他在p.147中寫道:動詞、形容詞作賓語同它們帶上定語活用為名詞作賓語不一樣,例如「我們堅決支持你們的鬥爭」和「我喜歡小張的沉著,也喜歡小劉的痛快」,其中的「鬥爭」、「沉著」、「痛快」不能看作是動詞、形容詞作賓語。筆者在這裡把馮志純教授的觀點也介紹給大家。 朱德熙先生在他著作的《語法問題》中,專寫了「動詞和形容詞名詞化問題」問答,有性趣的讀者可以找來讀一讀。這裡,僅這介紹下面一個問題。朱德熙先生認為:「在謂詞」和謂詞性片語後頭加上「的」轉化為名詞性成分才是真正的名詞化。「的」可以看成名詞化的標記。 筆者記起了杜甫《上白帝城》第四聯:「取醉他鄉客,相逢故國人。」由於省略的原因,原句可能是:「取醉的是他鄉客,相逢的是故國人。」如果是這樣,「取醉」與「相逢」是名詞化。 當代人研究「名物化」也好,研究「指稱化」也好,研究的對象是現代漢語,對古漢語素材並未研究, 我們找一例古代漢語的例子看一看,《離騷》:「帝高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覽揆余初度兮,肇錫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在這段話中,「皇覽揆余初度兮」,「皇」是「皇考」的簡稱。古代語言中略去主詞留存形容詞做主語是習慣用法。在這裡形容詞「皇」是否轉化為名詞呢?問答是肯定的。這樣就加深我們對王力先生提出的詞語互相配對規則:「凡做主語、賓語的,一律看成名詞。」 的理解。又如:「幽岫含雲,深溪蓄翠」,「翠」看成名詞與「雲」相對。這是一個「對類」標準。 邢福義先生還告訴我們:知道了指稱化的一些情況,還要知道哪些現象不算指稱化。應該注意以下三點:第一,動詞或形容詞充當賓語,但只能回答「怎麼樣」的問題的。也不能帶定語。其性質並未向名詞移靠,不是指稱化用法。例如: 敵人企圖破壞。 我不想報名。 這個經驗值得重視。 「破壞」、「報名」、「重視」都充當賓語,但都只能回答「怎麼樣」的問題。它們也不能帶定語。它們都是一般的動詞,不是指稱化用法。應知道,「什麼」是名詞性代詞,問事物,跟它相應的是名詞性詞語;「怎麼樣」是非名詞性代詞,問動作,性狀、方式等等,跟它相應的不是名詞性詞語。只能回答「怎麼樣」的問題的詞語,在性質上不可能是指稱化的。 第二,分屬動詞和名詞的詞,或者分屬形容詞和名詞的詞,在出現於名詞經常使用的語法環境里時,應算名詞。例如: 在學習中遇到困難或問題的時候,要多向老師請教,多和同學研究,多開動腦筋。 最後,祝你們身體好,學習好,工作好。 「困難」或名詞,或形容詞,在這裡是名詞;「學習」、「工作」或名詞,或動詞,在這裡都是名詞。 第三,動詞形容詞具有名詞的最基本的特徵,比如受表示物量的數量結構的修飾,己經完成了對名詞的轉化,應算名詞。例如: 打倒了「四人幫」,這是我國革命歷史上又一個偉大的轉折。 科學是老老實實的學問,來不得半點虛假。 「轉折」作賓語,受物量結構「一個」的修飾。這裡,動詞己臨時轉化成了名詞。「虛假」作賓語,受物量結構「半點」的修飾。這裡,形容詞已臨時轉化成了名詞。 在研究「名詞與量詞的制約與反制約」上,量詞的語義對名詞也起到某些反制約的作用,其中有一條表現在:當抽象的,或無具體外形的被描述對象用上某個量詞時,這個量詞所固有的語義特徵就能使這些抽象的東西變為具體的東西,使無形的對象變為有形的對象,從而增加了名詞本身的表現力。例如:一片寂寞、一絲希望。漢語之所以給人留下形象鮮明的深刻印象,這與它廣泛使用量詞是密不可分的。(摘錄邵敬敏《漢語語法的立體研究》p.42) 筆者學識淺薄,收集的材料也不夠全面。僅供學者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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