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中產階層的「出走」和草根階層的憤怒
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研究所所長鄭永年認為,草根階層的很多人往往被視為「憤青」,對什麼都能爆發出「非理性」的憤怒,容易被政治人物或者激進思潮所利用,成為犧牲品。但也有少數人在經歷了憤怒之後,開始產生理性。這些人正是中國未來的希望。
提及中國的中產,鄭永年指出,歐美最大的中產階層來自最初的工薪階層,但在中國,中產主要來自企業家和專業人士。他們的經濟地位非常脆弱,也許一夜間就會淪為貧窮階層。因而上層中產階層,往往選擇「退出」中國,移民海外,他們包括高端知識群體和財富群體。
鄭永年 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研究所所長
草根階層的「憤怒」
討論中國社會思想意識狀態,必須提及草根社會。在草根社會,總體的情況可用兩個字來形容,即「憤怒」。就是說這一階層的很多人對什麼都感到憤怒,也因此往往被視為「憤青」。當然,草根社會的憤怒不僅僅存在於年輕人中間,也存在於年長者群體之中。因為是憤怒而非理性,這個群體中的很多人容易被政治人物或者激進思潮所利用,大都也傾向於成為自覺或者被動的犧牲品。
憤怒在任何社會都存在,只是規模和程度問題。中國處於轉型期間,社會問題經常發生,社會憤怒甚於其他社會,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一般說來,因為處於憤怒之中,人們就很容易忘掉自我,忘掉了自己的利益。也因為憤怒,人們就缺少現實感,幻想著一個理想的世界,幻想著一個天堂。而左派或者自由民主派所構建的烏托邦恰恰滿足了處於憤怒之中的人們的心理,他們各自選擇了符合自己心理需求的「天堂」,加入了左派陣營或者自由派陣營,並搖旗吶喊。
草根的這種局面會在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歷史時期里持續下去,給中國社會變化既帶來動力,也注入很大的不確定性。不過,也應當看到草根階層中的理性希望。這個群體中,很多人在繼續憤怒,但也有少數一些人在經歷了一段時期的憤怒之後,開始產生理性。而這些人正是中國未來的希望。
從知識的生產來說,有關中國的知識可能很少來自目前的高校和研究機構中那些處于思想「被殖民」狀態的思想家和理論家,而更有可能來自這個草根群體。顧名思義,草根群體生長於中國社會的底層,體驗和了解著一個真實的中國社會。儘管他們也受左派和自由派教義的影響,但是一旦當他們意識到這些外來的東西並不能解釋中國,更不能改造中國之後,他們拒絕思想「被殖民」。他們於是開始對中國社會的現實作理性的思考,並尋求解決問題的方式。
中產階層「退出」中國社會
中產階層可以說是中國社會沉默的少數。說其是少數,因為這個階層的規模並不是很大。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開始出現中產階層。到目前為止,中產階層主要包括政府公務員、企業家、各類專業人士和一部分城鄉居民。政府公務員群體非常龐大,他們是一般的社會管理者,應當和統治(執政)階層有所區分。應當指出的是,這個群體主要是消費者,而非生產者。
中產階層的主體是不同發展階段產生的企業家和專業人士。歐美工業化進程中,最大的中產階層群體來自最初的工薪階層。隨著技術的發展和工資的提高,他們轉型成為中產階層。但在中國,至少到目前為止,大量的工人階級尤其是農民工還沒有轉型成為中產階層。
從思想意識上來說,中國的中產階層到現在為止還只是消費者,而不是生產者。一方面,他們自己還沒有能力生產自己階層所需要的知識體系。另一方面,他們也沒有成為代表他們利益的知識生產者。中國目前的知識群體要麼是圍繞著權力轉,即權力知識分子,要麼是圍繞著利益轉,即利益知識分子。無論是左派知識分子還是自由派知識分子,大部分都處於這種狀態。
因為沒有自己的知識體系生產者,但又不能接受左派或者自由民主派,他們因此在知識層面深感不安。他們不知道中國社會的未來會怎樣,他們自己的未來會怎樣?但他們的經驗告訴他們,他們的生存環境有問題。例如他們的經濟地位非常脆弱,因為缺失有效的社會保障機制,教育、住房和生病都能夠輕易改變他們的經濟地位,作為今天的中產階層或許明天就會淪落為貧窮階層。因此,他們對自己的現狀感到不確定,甚至恐懼。
因為恐懼,他們也會憤怒。但是,和憤青不一樣,這個階層的很多人,尤其是上層中產階層往往選擇「退出」中國社會。在任何社會,中產階層是社會穩定的階層基礎,他們最懼怕社會的不穩定。在今天的中國,在中產階層的眼裡,各種因素都在促成社會的激進化,無論是左派和自由派的激進思潮,還是社會的憤怒化。這些年來,我們不能忽視的一個嚴峻問題是,隨著社會的激進化,代表中國社會中上層的兩個群體正在移民海外,一個是高端知識群體,一個是財富群體。
文章來源:思客
作者:鄭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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