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史研究最新進展之解讀1966年毛澤東致江青的信
2011年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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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本報轉載的關於中共黨史人物研究新進展的文章頗受好評,為滿足讀者需求,本報將繼續刊登近年來史學界對黨史研究的最新進展。在黨史研究中,對於毛澤東的研究一直是重點,而1966年7月他致江青的信更是重點中的重點,這封信通常被認為是打開「文化大革命」之鎖的鑰匙,本期我們將通過綜合張志明(中央黨校黨建部副主任、教授)、劉林元(南京大學教授,博導,主修馬哲)、王年一(原國防大學中共黨史教員)等黨史專家的見解來解讀這封信。
毛澤東致江青的信全文大體如下:
自從六月十五日離開武林以後,在西方的一個山洞(韶山滴水洞)里住了十幾天,消息不大靈通。二十八日來到白雲黃鶴的地方,已有十天了。每天看材料,都是很有興味的。
天下大亂,達到天下大治。過七八年又來一次。牛鬼蛇神自己跳出來。他們為自己的階級本性所決定,非跳出來不可。我的朋友(指林彪)的講話,中央催著要發,我準備同意發下去,他是專講政變問題的。這個問題,像他這樣講法過去還沒有過。他的一些提法,我總覺得不安。我歷來不相信,我那幾本小書(毛澤東選集),有那樣大的神通。現在經他一吹,全黨全國都吹起來了,真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我是被他們逼上梁山的,看來不同意他們不行了。
在重大問題上,違心地同意別人,在我一生還是第一次。叫做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吧。晉朝人阮籍反對劉邦,他從洛陽走到成皋,嘆道: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魯迅也曾對於他的雜文說過同樣的話,我跟魯迅的心是相通的。我喜歡他那樣坦率。他說,解剖自己,往往嚴於解剖別人。在跌了幾跤之後,我亦往往如此。可是同志們往往不信,我是自信而又有些不自信。
我少年時曾經說過: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可見神氣十足了。但又不很自信,總覺得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我就變成這樣的大王了。但也不是折中主義,在我身上有些虎氣,是為主,也有些猴氣,是為次。我曾舉了後漢人李固寫給黃瓊信中的幾句話:陽春白雪,和者蓋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這後兩句,正是指我。
我曾在政治局常委會上讀過這幾句。人貴有自知之明。今年四月杭州會議,我表示了對於朋友們那樣提法的不同意見。可是有什麼用呢?他到北京五月會議上還是那樣講,報刊上更加講的很兇,簡直吹的神乎其神。這樣,我就只好上梁山了。我猜他們的本意,為了打鬼,藉助鍾馗。我就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當了共產黨的鐘馗了。
事物總是要走向反面的,吹得越高,跌得越重,我是準備跌得粉碎的。那也沒什麼要緊,物質不滅,不過粉碎罷了。全世界一百多個黨,大多數的黨不信馬列主義了,馬克思、列寧也被人們打的粉碎了,何況我們呢?我勸你也要注意這個問題,不要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經常想一想自己的弱點、缺點和錯誤。以上寫的,頗有點近乎黑話,有些反黨分子,不正是這樣說的嗎?但他們是要整個打倒我們的黨和我本人,我則只說對於我所起的作用,覺得一些提法不妥當,這是我跟黑幫們的區別。
此事現在不能公開,整個左派和廣大群眾都是這樣說的,公開就潑了他們的冷水,幫助了右派,而現在的任務是要在全黨全國基本上(不可能全部)打倒右派,而且在七八年以後還要有一次橫掃牛鬼蛇神的運動,今後還要多次掃除,所以我的這些近乎黑話的話,現在不能公開,什麼時候公開也說不定(林彪叛逃之後此信公開),因為左派和廣大群眾是不歡迎我這樣說的。也許在我死後的一個什麼時機,右派當權之時,由他們來公開吧。他們會利用我的這種講法去企圖永遠高舉黑旗的,但是這樣一做,他們就倒霉了。
中國自從一九一一年皇帝被打倒以後,反動派當權總是不能長久的……中國如發生反共的右派政變,我斷定他們也是不得安寧的,很可能是短命的,因為代表百分之九十以上人民利益的一切革命者是不會容忍的。那時右派可能利用我的話得勢於一時,左派則一定會利用我的另一些話組織起來,將右派打倒。這次文化大革命,就是一次認真的演習。左派、右派和動搖不定的中間派,都會得到各自的教訓。結論: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還是這兩句老話。
毛澤東
一九六六年七月八日
1文革摧毀了「既得利益集團」
對於毛澤東信中「天下大亂,達到天下大治」的論斷,有學者認為「天下大亂」是毛澤東為發動「文革」所採取的基本方針,是毛澤東致江青信的核心和要害。1957年以後,在全黨對社會主義社會中許多問題的認識都不成熟的情況下,由於種種原因,毛澤東逐漸產生了在建設社會主義(建設一個什麼樣的社會主義、如何建設社會主義)這個重大問題上的 「左」傾主張(還沒有定型,實際上是空想),因而愈來愈對中央第一線不滿,甚至認為中央第一線搞了「修正主義」,是「資產階級司令部」。毛澤東發動「文化大革命」,既是要搞掉中央第一線,也是要徹底改變社會面貌,建設他所憧憬的社會主義。要達此目的,毛澤東覺得惟有訴諸群眾,惟有大亂一場。
如何評價毛澤東「天下大亂,達到天下大治」的思想?不少研究者對這一思想持否定態度,認為這是導致「文革」中出現「打倒一切」「全面內戰」局面的禍根;但也有人認為,毛澤東這一思想本身沒有問題,毛澤東向來以辯證的態度來看待社會的治與亂。他青年時代就注重研究歷史,認為 「治亂迭乘」乃「自然之例也」,亂「亦有實際生活之價值」。有學者從哲學的角度肯定了毛澤東的這一思想。
在歷史上所謂亂,正是社會矛盾激化的表現,是推動社會進步的重要契機。舉法國為例:法國在19世紀到20世紀一直都是世界第四大經濟強國,並且長期處於世界最發達國家的行列。然而也恰恰是這個國家,幾乎是連續不斷地經歷種種「動蕩」:從1789年的大革命開始,接著便是十幾年的拿破崙戰爭,再就是1848年的歐洲革命,隨後是普法戰爭,20世紀的兩次世界大戰哪一次也沒少了法國,1968年全球性的學生運動法國也屬於鬧得最歡的國家之一。社會動蕩頻繁居然同經濟成長健康並駕齊驅,何故?在動蕩環境之中既得利益集團難以「有效發揮」其不良功能便是答案。
毫無疑問,「文化大革命」帶來了眾多有害於社會的後遺症。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它還同時為本世紀七十年代後期的中國獻上了一份頗為貴重、但又常被人忽視的禮物:儘管國家對經濟的控制依舊很強,但原有形形色色的「既得利益集團」則是土崩瓦解。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開始的經濟改革是有眾多根源的,而其中相當重要的原因之一,應當就是當時的中國幾乎不存在具有極強壟斷性的既得利益集團。
2毛澤東對林彪早有防範
「我猜他們的本意,為了打鬼,藉助鍾馗。」這是毛澤東信中頗費思量、值得反覆玩味的一句話。這個鬼究竟指的是誰?雖然當時還沒有具體點明,但不久大家就都明白了,是指中共中央副主席劉少奇及所謂「資產階級司令部」里的人。與鬼相對的是朋友,在這界限分明的營壘中,林彪是自己方面的頭號朋友。因此,毛澤東為了打鬼的需要,是自覺自愿地當鍾馗,為朋友們打鬼充當神靈和護身符。
不過,也有人認為毛澤東對林彪這樣的朋友並不是絕對放心的,他充當鍾馗的心理要複雜得多:為了打鬼,他甘當鍾馗,而一旦鬼打倒,林彪又會怎樣對他呢?毛澤東認為,他在林彪眼裡不過是個打鬼的工具。毛澤東的這一認識反映了他對林彪唱讚美之詞的動機有看法。中國有句古話,「拍馬是為了騎馬」,頌揚過分就成了阿諛。像毛澤東這樣熟諳中國歷史、富有政治鬥爭經驗的政治家能不從林彪過分的頌揚中感覺到某些異樣的東西嗎?能不對林彪把他當作打鬼的工具而有所警惕嗎?
3起初並不想打倒鄧小平
還有人對「為了打鬼,藉助鍾馗」中的「鬼」作了不同的解釋。一部分人認為這裡的鬼是指「彭(真)羅(瑞卿)陸(定一)楊(尚昆)」。還有人推測這裡的「鬼」是特指鄧小平的。根據有關材料,毛澤東在「文革」發動之初,曾經考慮讓鄧小平配合林彪共同接班,並沒有打算將鄧小平和劉少奇一齊搞掉。但林彪和毛澤東的想法不一致,他認為鄧小平是他接班的一個重要障礙,一心要整倒鄧小平。毛想倒劉保鄧,林彪卻既要倒劉,也要倒鄧。毛澤東懷疑他們是打著維護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的幌子而另有所圖。毛澤東擔心批發「我的朋友的講話」可能會使鄧小平處於被動的地位。但為了除去「正睡在我們的身旁」的「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毛澤東需要林彪的支持,所以雖然他對林彪的「一些提法」「總感覺不安」,但又說「看來不同意他們不行了」。「在重大問題上,違心地同意別人,在我一生還是第一次。叫做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吧。」這裡的「重大問題」,不僅包括鼓吹個人崇拜,似乎還應當包括批判鄧小平。
4個人崇拜是毛澤東內心虛弱的表現
從這封信看毛澤東對個人崇拜的態度來看,很容易給人一種毛澤東是「被逼上梁山」的感覺,但從後來的歷史過程看,這種看法是站不住腳的。毛澤東在偉大勝利面前是謙虛謹慎的,對個人崇拜思想是堅決反對的。全國革命的勝利,社會主義改造的勝利,毛澤東並沒有提出要搞個人崇拜。他對個人崇拜態度的變化是在1958年的成都會議,在這個會議上他首先提出個人崇拜不能一概反對,個人崇拜有兩種,有正確的個人崇拜,有錯誤的個人崇拜,正確的個人崇拜還是需要的。從此之後,在黨和國家政治生活中,對毛澤東的個人崇拜現象越來越嚴重了。
這種變化主要是因為毛澤東在這個時期(大躍進)犯了重大的錯誤,在黨內外引起了議論和批評。在錯誤面前,毛猜疑黨內有沒有人會利用這種錯誤來反對他,削弱他的權威,會不會有人在他死後像赫魯曉夫那樣做反對斯大林的「秘密報告」。因此,他需要個人崇拜來維護他的權威。過去,我們總是說,毛澤東在成績面前驕傲了,因而犯了個人崇拜的錯誤。其實,這種認識並不符合實際。在成績面前,他不需要個人崇拜;而在錯誤和失敗面前,他感到孤立,擔心喪失權威,因此他需要個人崇拜。個人崇拜是虛弱的表現,而不是自信心的膨脹。(摘編自《南京社會科學》《評〈文化大革命十年史〉》《黨史博覽》《芙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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