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
秦嶺—淮河分界線位於長江與黃河之間,從地圖上看,呈東西走向,經過我國的甘肅、陝西、河南、安徽和江蘇等省。進入安徽省後沿淮河幹流,至江蘇的蘇北灌溉總渠最終延伸入海,全長近1800千米,基本貫穿我國東部。攝影/田捷硯
南坡暖,北坡寒
風輕輕地牽起葉子的手,那片金黃色的葉子便在空中翩翩起舞,最後優雅地落地,成為厚厚的金色地毯上的一個圖案——這就是秋天的秦嶺北坡。而此刻的南坡還是滿眼綠意。和南坡的常綠植物一年四季的光鮮相比,北坡光禿禿的枝丫們需要經歷漫長的等待,才能等來明年春天的綻放。也因為這樣,北坡的蒼翠更值得人們珍惜。
想起2005年春天,當再次從北坡開始翻越秦嶺,一陣陣甜絲絲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4月正是洋槐花怒放的季節。放眼望去,太白山北坡被漫山遍野的銀白色裝點著。太白山是秦嶺山脈的主峰,按照《中國國家地理》雜誌主編單之薔的說法,「太白是中國東部惟一能讓人感受雪山的地方。」
洋槐花的香甜讓我想起小時候和夥伴們在後院玩耍的日子,同時也再次提醒我:這裡屬於暖溫帶氣候。洋槐到了秦嶺南坡就很少看到了,所以一路上我都努力地深呼吸,試圖把花兒的芬芳存在記憶裡帶回北京。
山谷中,鬱鬱蔥蔥的大樹小草都在追趕春天最後的腳步。春夏交接時的秦嶺,也許是南北方地理分界線的差異最模糊的季節。如果沒有到達南坡,你依然會讚歎北坡茂密的樹林。除了北坡的植被種類相對較少外,對這片林海你沒有什麼可挑剔的。
此刻,海拔3000多米的山頂 仍舊冰封雪凍。海拔每上升100米,溫度大約下降0.6℃,「高處不勝寒」這句話用到這裡真是恰到好處。秦嶺是由很多山組合成的,也正因為它的巨大,才會像一堵「擋風牆」那樣阻止冬季冷空氣南下,攔截夏季東南季風的北上,形成南坡暖、北坡寒的局面,並且把充沛的水氣留在了秦嶺以南地區。
翻過山頂,順著南坡下山。南坡的佛坪國際級自然保護區已是初夏,氣溫驟然上升。那裡的林子更是遮天蔽日,一幅北方盛夏的模樣。我的博士論文就是有關秦嶺的,6次進出秦嶺的經驗讓我對這裡的植物都特別有感情。北坡的植物種類明顯沒有南坡多。南坡氣候溫和濕潤,草木繁茂,柑橘等亞熱帶經濟作物分布在山谷或者低山區,山間的巴山木竹和秦嶺箭竹林也蔚為壯觀。
如果你在旅行途中遇見可愛的大熊貓也不必吃驚,佛坪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是國寶大熊貓的主要活動區域之一。秦嶺複雜多變的地貌條件不僅讓大熊貓可以在這裡安居樂業,還給金絲猴、羚牛等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提供了天然的庇護。
燦爛3月,秦嶺以南的成都平原早已吹響了迎春的號角,漫山金黃色的油菜花綻放著這一季的燦爛,春天就這麼輕易地來了。供圖/全景
蘇醒此刻,秦嶺以北的一些地區卻剛剛告別嚴酷的冬天,融雪在山間汩汩流動,耀眼的陽光下,大地正在漸漸蘇醒。供圖/全景乾爽VS酷熱
秦嶺東邊的淮河全長1000千米。作為南北地理分界線的另一半。淮河兩岸的氣候也明顯不同。2004年盛夏8月,我和兩個同學一行三人在黃淮海地區作土壤調查。行程是從魯西北的德州南下去濟寧,再往淮北宿州,最後到淮河以南、長江沿岸的南京和常州。在淮河的南北兩岸,我切身體會到了乾爽和酷熱的兩重天。
魯西北的天氣乾爽宜人,剛到那裡我還不斷慶幸出行的愜意。雖然時值盛夏,早、晚卻有涼風相伴,完全不像我出發前所擔心的那樣。到淮北宿州時,氣溫有所上升,但空氣也比較乾燥,僅僅是多了一分煩躁而已。
三天後,當我們踏上淮南的土地——常州,迎接我們的竟然是不堪忍受的酷熱。南方濕熱的環境讓我們這幾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叫苦不迭。氣溫上升是一個方面,過了淮河,到長江沿岸的時候空氣濕度陡然增大,空氣中到處都是濕乎乎的熱氣更讓人難受。在常州用土鑽取樣的時候,我大汗淋漓,氣喘如牛,差點就中了暑。一路上的幾個城市雖然僅僅隔了一條淮河,但是天氣狀況截然不同。特別是宿州和南京,相距很近,卻完全是兩種天氣。
水·稻6月的淮南。一年中第兩茬秧被辛勤的農民播種下去。水稻在秦嶺—淮河以南的亞熱帶和熱帶地區播種面積最廣,佔全國的90%以上。供圖/全景橘子和蘋果
說到秦嶺—淮河分界線的影響,最有趣是我們曾經在課本里學過的「晏子使楚」的故事。
春秋時,齊國名相晏子出使楚國。晏子和楚王正在推杯換盞之時,差吏捆著一個犯人上堂,說是齊國人在楚行盜,想藉此羞辱晏子。晏子當然知道其中所指,巧妙的說了一句「桔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
雖然從現在生物學角度看這種說法並不準確,橘和枳本來就是兩個物種。但是秦嶺—淮河兩岸因地理差異而造成種植不同的水果確是不爭的事實。像蘋果這樣的溫帶水果只能在這條線以北才能長勢良好,而橘子和茶葉等亞熱帶作物則需要在南方的土地上才能「喜獲豐收」。
秦淮線兩側的植被之所以有差異,原因在於兩側氣候各異,氣候的差別是造成上述現象的主要原因。
衡量氣候最重要的指標是溫度和降水。在我國東部地區,秦淮線則基本與冬季一月份0℃平均氣溫的等溫線重合。這表明,在秦淮線以北,一月份平均溫度低於0 ℃,但是在秦淮以南,一月份平均氣溫則高於0℃。除此之外,秦淮線也與我國東部地區800mm的年均降水量等值線基本一致,南方的降水量大於北方降水。南方水網密布,徑流較大;北方大部分地區則乾旱少雨,缺水嚴重。像南水北調這樣的大型工程,就是人們試圖採用人為方式來平衡各地水量分配的結果。從氣候劃分上看,秦淮線以南屬於北亞熱帶氣候,雨季較長;而以北是暖溫帶氣候,四季分明。在此基礎上,秦淮線南北在農業生產方式、作物栽培種類等方面也都有比較大的差別。
除氣候和植被有別以外,兩側地理環境的差異性還能從動物分布上反映出來。上大學時,我們班一次野外實習是從關中地區出發去南方的陝南安康和四川考察植被和土壤。那是我第一次翻過秦嶺。翻過秦嶺以後,我驚奇地發現,埋頭耕地的不再是北方的黃牛了,而是以體態更為肥碩的水牛代之。另外,林子下面的蛇和各種昆蟲的種類和數量也明顯比北方多。
土·麥同樣的6月,淮北的春小麥卻在等待收割。從播種面積的集中程度看,小麥主要分布於秦嶺—淮河以北的黃河中下游,那裡是我國最大的小麥產區。供圖/全景
因為秦嶺—淮河兩側氣候各異,像蘋果這樣的溫帶水果只能在這條線以北才能長勢良好,而橘子和茶葉等亞熱帶作物則需要在南方的土地上才能「喜獲豐收」。分界線會北移?
窗外,陰霾的天空又開始下起小雨,把我的思緒從秦嶺—淮河拉回到北京。今年夏秋,對大多數生活在北京的人而言,北京的天氣讓人越來越看不懂了。多雨濕潤的天氣感覺好像到了南方。這是怎麼回事?
考古學發掘出古時的動植物與生活用品讓人們知道,秦淮線作為亞熱帶與暖溫帶的氣候分界線,只有2000年左右的歷史。10000年以來,地質歷史上的全新世中,這一分界線隨著氣候變遷而不斷南北擺動,對應的動植物分布也隨之發生變化。
在距今9000年前,黃淮地區就同時存在稻作農業與粟作農業兩種耕作方式,其分界線大約在北緯35°附近。在全新世,這一分界線進一步北移,但在幾次降溫事件中,又幾度向南擺動,直到全新世大暖期(距今8000~3000年)結束,我國東部地區的亞熱帶與暖溫帶的界線,才大體穩定在今天的秦嶺—淮河位置。
氣候專家預測,由於溫室效應不斷增強,全球性氣候變暖趨勢明顯,未來我國的南北方分界線將有可能由現在的秦嶺—淮河一線,推進到黃河以北。這大概可以為北京的濕潤作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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