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小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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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天上星月團圓，讓我們來共讀《小團圓》第四章，133到147頁。

今天的問題：有沒有一個人，讓你覺得比家人更親切？

有些人互為家人，但相處得並不好。有些人是陌生人，卻恨不得天天在一起。

有人說，自己去世時不希望家人在場，只想讓自己心目中的某個人陪伴。

這就是後天家人了。

稱得上張愛玲後天家人的，有宋淇鄺雲美夫婦，張愛玲在生前得到他們各種無私的幫助和關愛，去世前指定他們作為唯一遺產繼承人。

她和自己的母親不親，和後母更是勢同水火，但卻有個「後天母親」，她就是姑姑張茂淵，書中的盛楚娣。

姑姑彷彿有一種特別的魔力，以至於親戚間傳說誰和她住一起誰就會不想結婚——張愛玲的母親就沒結婚。當然這個魔咒後來因為張胡的婚姻被打破了，但張愛玲婚後還是和姑姑住在一起的。

好笑的是，胡蘭成一想到要和張愛玲過沒有姑姑在一邊的日子，竟然感到有點恐怖。

張愛玲從香港回上海後，和姑姑住在一個公寓里。當時黃逸梵身陷日本佔領的東南亞，與她們失去聯繫。

當時是1942年左右，張愛玲想轉入聖約翰大學讀完剩下的課程。姑姑繼承的遺產做投資折了本，又值洋行大裁員，找了份臨時工作，就是本章開始講到的新聞報告員，沒有餘錢供張愛玲念書。

按照當初張廷重和黃逸梵的離婚協議，張愛玲的教育費用應該由父親負擔。之前的港大三年學費他都沒出，所以姑姑建議她去向父親要學費。

弟弟先幫愛玲在父親那裡探了探口風，然後張愛玲去見了父親。可能也是因為內疚吧，張廷重這次十分寬容，答應給她出學費。這次十分鐘左右的會面，是兩人最後一次相見。

雖然姑姑答應負擔生活費，但愛玲終究沒有把大學念完。一方面因為她感覺聖約翰大學缺乏港大的那種開放包容精神，另一方面父親給了學費但沒有生活費，不願給姑姑增加負擔。

「出名要趁早」，張愛玲的目標是登上文壇。

她先是在英文雜誌上發表了幾篇雜文，接下來就捧著《沉香屑第一爐香》的文稿敲開了紫羅蘭雜誌社的大門，這個雜誌社老闆周瘦鵑，就是文中的湯孤鶩。

從此一飛衝天。

張家有個特點，就是女強男弱。雖說是傳統大家族，但是不經意間，對女性的教養倒是更加正常一些。

張愛玲比起弟弟張子靜來說，從小在家裡更受重視，學業上也沒象弟弟那樣耽誤。

拿張廷重和張茂淵兄妹來說，他們的母親把男孩當女孩養，女孩當男孩養，教育上更加放得開，養成了姑姑熱情仗義的女漢子性格。

在哥哥和嫂子意見不和的時候，她毅然站在嫂子一邊，兩人一起遠赴海外留學，也一起承受著家人的不滿和社會上的偏見。

1934年張愛玲讀中學時，她聯合張廷重，與同父異母的大哥打了一場官司。

據說官司的標的物是他們父母在南京的一座大宅，另一說是一批很值錢的宋版書。

證據對張茂淵兄妹有利，一開始他們是很有勝算的。但關鍵時刻，張廷重拖了後腿。

因為張茂淵很堅決而張廷重比較動搖，大哥在律師的建議下對他們分而化之。於是一方面向法庭行賄，另一方面答應給張廷重一筆錢讓他撤訴。在後妻孫用蕃的說項下，張廷重這個軟骨頭就此撤訴，直接導致此案大哥勝訴。

這事兒讓家中的傭人都看不慣，私下議論張廷重太沒義氣。

張茂淵一怒之下就很少和哥哥走動了。

黃逸梵經常在國內國外來來回回，留給張愛玲姐弟的印象常常是一大堆行李。

而姑姑就要穩定得多，是伸手可及的依靠。

黃逸梵非常重視姐弟倆的營養和教育問題，但是常常是三觀先行，高舉高打。子女只要流露出一點軟弱或不正確，就得「聽兩車話」。母女之間有教育但沒親密。

甚至有次母親過馬路時拉她的手，這一點身體接觸都感覺「有點噁心」。

如果說媽媽是張愛玲的引路人，那姑姑扮演的就是照顧者的角色。

她真心地為愛玲姐弟倆著想，而且俠義心腸，敢作敢為。

比如張廷重再婚要搬到新洋房前，她怕後媽虧待兩個孩子，就出錢為姐弟倆置辦了一套傢具。

張廷重關愛玲禁閉時，她雖已與哥哥關係冷淡，仍奮不顧身地衝到張家試圖救人，結果和張廷重言語不合，被他一管煙槍扔過來打得眼角鮮血直流，不得不上醫院縫針。

張愛玲說過，「對於我姑姑的家卻有一種天長地久的感覺」。

有些長輩愛護小輩總是少點界限感，這導致缺乏隱私，讓關係變得粗俗，壓迫。

姑姑關心愛玲，但自帶著西式的那種距離感，不會過分地干涉，這方面姑侄二人堪稱知己，其實她們相投的地方還有很多。

所以愛玲和姑姑可以無話不談，姑姑是「輕度知識分子,說話有一種清平的機智見識」，常常被寫進張愛玲的作品，甚至還專門輯錄成「姑姑語錄」。

姑姑燉的鴿子湯，姑姑包的芝麻醬包子，是張愛玲對家庭為數不多的暖色調回憶。

她陪伴張愛玲從學生直到文壇新秀，到名作家，最後五十年代的那次離別，姑姑是唯一知曉張愛玲遠遁計劃的人，還幫她辦理了相關手續。分手前兩人約好為保姑姑安全暫時不通信，從此兩人天各一方，再沒見過面。

姑姑還見證了張愛玲重要的人生階段——戀愛與婚姻。

明天早晨，我們將一窺才女的愛情與婚姻，第148~165頁，《小團圓》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