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現代詩(三八0) 南蠻玉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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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蠻玉的詩

南蠻玉（1975—），女，南蠻玉原名劉慧君。1976年出生於婺城區沙畈鄉半溪村，1997年畢業於浙江林學院園林專業，畢業後至今一直在琅琊鎮林業站工作。她的詩作在《詩刊》、《星星詩刊》、《詩選刊》、《江南》等多家刊物上發表，有詩作入選《2005年年度最佳詩歌》、《2005年年度最佳散文詩》。2001年加入金華市作協，2004年加入浙江省作協，同年，南蠻玉和她的丈夫李英昌同時出了詩集，她的詩集名為《水的手語》。中國作協會員、《詩刊》編輯孫文濤評價她的這部詩集：「純生態詩集，我國這一品種此前罕見。」共89首：⊙秋雨 ⊙在落雨的春天的小鎮 ⊙七隻水鳥掠過水麵...... ⊙秋日情詩 ⊙溫暖 ⊙蜜（組詩） ⊙早茶 ⊙縫隙 ⊙一個人的戲班 ⊙風水 ⊙月光島 ⊙錢塘江看潮 ⊙夜間做戲的小鎮 ⊙蚱蜢騎士 ⊙故園 ⊙戶口簿 ⊙雷陣雨 ⊙三月的後視鏡 ⊙蒲公英 ⊙新樹 ⊙白梅花 ⊙最美的風景 ⊙在植樹節想到一些美好事物 ⊙雨世界 ⊙秋風 ⊙平安夜 ⊙山民 ⊙又一年 ⊙鄉村 ⊙多年前我讚美桃花 ⊙良宵⊙在無盡的秋雨中走失 ⊙病人 ⊙初秋 ⊙二月四日，獻給母親 ⊙紫藤架下的貓 ⊙輓歌 ⊙在這樣下著雨的夜裡 ⊙六朵蘭花 ⊙賓虹公園 ⊙遠行客 ⊙母親 ⊙一個叫煙的女子 ⊙吹葫蘆絲的女孩 ⊙魚和鳥 ⊙溯 ⊙手藝 ⊙市井 ⊙節日 ⊙小鎮的雨天 ⊙青狐或花貓 ⊙瘋人院 ⊙墓地的梔子花 ⊙花面狸 ⊙採薇人 ⊙骨十字 ⊙海 ⊙下午茶 ⊙樹林 ⊙草木志 ⊙昆蟲記 ⊙草葉上的冬鳥 ⊙寫給春天的禱辭 ⊙冬雨 ⊙秋月 ⊙秋天的樹林 ⊙秋日 ⊙岳村的一個下午 ⊙一個人的黃昏 ⊙水中的青葉 ⊙松林里的鳥 ⊙池杉林 ⊙雅歌 ⊙風景 ⊙山雀 ⊙風 ⊙早晨 ⊙冬月小札 ⊙浮玉山寫意 ⊙小夜曲 ⊙傍晚的飛行 ⊙綠窗手記 ⊙一種清涼 ⊙水的手語 ⊙九峰山⊙有關廊橋 ⊙烏桕樹 ⊙殘荷及其他 ⊙聽雪⊙秋雨從一掛最早頹敗的芭蕉葉，找回昔年的舊址檐頭掛滿雨滴，雨滴降下溫度是這樣灰色的街道，路面的裂縫漏水的鞋子。新的面孔溶於老熟的面孔台階上，一排矮小的白色水花，寂寞的雨腳又集體往上走了一步這些天，小鎮的會堂總是鑼鼓鏗鏘老人們坐在木質長椅上看翠冠招搖，書生落難，水手搖動不存在的櫓有些人看著戲，就睡著了夜雨滴漏，他們臉上的皺紋迅速合攏在恍惚的夢裡，再不用回到柿樹巷的小屋經過另一場秋雨2006年9月11日⊙在落雨的春天的小鎮一整天坐在閱讀燈下翻看一本古代文學史入了春的雨似是沒有休止的雨的韻腳是整齊的雨的針腳是緩慢的隔壁人家的少女翻來覆去唱那一首池塘邊的榕樹雨是榕樹飄飄的氣根吧雨下得夜晚也有些冷了我在為我心愛的人織一件純毛的線衫 那生長毛線的羊兒一定是又白又溫馴的我陽台上的蕙蘭今夜或許會開第二朵了2003.2.27夜⊙七隻水鳥掠過水麵......在我的這片水域 親愛的有一匹船 原木的 傳說中我的竹篙 纏繞著碧草 荒涼而現在 梨花飄香我張開翅膀 從里花塢回來 油菜已經結籽了村子裡人不多我在碾屋裡 喝過半碗水親愛的 我就在這地圖中某處 下山的時候我把瀑布 畫出了聲響把火燒跡地 畫滿了蕨草哦 我就要起飛了 哦你好你腹羽上的藍光 哦你好我羞澀的太陽 我要為你解開一層層的波浪 解開眩暈這七隻水鳥 這天上的我的七姐妹星 這蘭貝湖這個平常的下午我隨手在水面上寫下的水旁的漢字哦 親愛的我要把晴朗攤開讓你看 我掌中的山水我要愛上你 在心底里千萬遍地 歡呼2002.3.28. 暮⊙秋日情詩

—— 給十八子落日把一塊金黃的光斑從竹椅上，運到我的舊窗帘它要穿過客廳的門框和玻璃還要和院子里那些打羽毛球的女孩子交換一些白晝的歡樂北方的城市飄著今年的第一場雪那裡的冷是遠遠的我們在想像里，堆雪人整個下午，微笑著修改炎熱的盛夏我們當家庭教師時孩子們寫下的文字星星們從蒼茫的天空看下來我不倦的燈光，是你回家的方向住在一個人的心裡，該是多麼溫暖的事啊，溫暖我一再重複的明亮的花朵2003．11．6⊙溫暖季節的變遷在他的身中穿行因為收割，田野變得更低我把目光從遠處收回青煙，壠樹，淡而又淡的飛鳥的翅影我們的手指交纏，話語里含了夕陽的糖分那個病中的少年又回到了他的身體我們還來不及開始回憶皺紋，就荒草一樣爬滿額際我們指點著窗外的蘆葦指著月亮，讚美她的年輕......風涼下來，我帶著他的體溫下車2003．11．2 夜⊙蜜周（組詩）（一） 庭 院我們坐在青磚小樓的走廊上,剝著父親采來的筍我們討論兩棵絲杉和石榴樹的年紀藤本的薔薇翻過圍牆路上的人剛好可以看見久已開賽的 群花雨中的蝴蝶，會不會找一棵闊葉的梧桐樹避雨？ 更闊的葉子藏在他舊日的書中我以為是一張習字的紙他卻答我：芭蕉從窗口看去全是他手植的植物他種的板栗樹已經結子他種的金銀花，滿架的芬芳有一些，浮在我們的杯中他說，這些鳶尾、百合、朱頂紅都送給我，連同他的少年時光。我們在池邊小立,在荷葉上滾動初夏，圓圓的水珠。我們有著說不完的話。傍晚太短了來不及畫下，院落上空的雲2003．5．4 夜（二）枕邊書我還是夢見落雪在夜路上,指點星空"請給我天上的捕魚人的線......我要捉一串星星,淡綠的親自掛在,你的胸前"大地上升,你在屋頂的長椅上細數波濤。小小石頭在你的膽汁里沉澱這是病呀, 疼痛讓你的肉身變輕。無法成眠"我所有的苦難,彷彿只是為了考驗我,讓我更加純粹。""然後，遇見你。"讓你的肉身變輕......溶於肌膚的雪，雪的手指羽絨你的夢打開窗，讓清晨的陽光進入我們的飛翔"我整整看了你一個小時然後你就醒了。""我看到了你在笑"2003．5．5 午後（三）回 憶遼闊的大地,在瞳孔里倒退金櫻子的花朵,打開四月的雪崩水田裡,禾苗已長到七寸河流的倒影中樹木的葉子,正在變濃、變深我們帶著兩個孩子在墳山上採摘蕨菜筍就從這些塔狀的土堆上長了出來陽光是這麼好,我們都在出汗我們還安全地看到了一條蛇。在撤退之前我們的籃子,已經裝滿在我故鄉的小鎮，一個女友低聲講述她的歷險：一場車禍,五分鐘的昏迷醒來之後,她的男友已經在醫院......而多少天來,我們在飯桌上咀嚼著這場疫病,用以佐餐候車廳里的人們埋伏在口罩之中我們的告別只是輕輕的擁抱2003．5．5 傍晚⊙早茶我們要過的就是這種生活聽著CD，二泉映月他在讀著我的故鄉半溪，裸體純凈的流水窗外鮮花盛開，是果園桔子樹掛滿精靈空氣中是細如絨毛的微雨的晨息這裡是一個簡單的村莊母親坐在平房前洗浣衣裳對院的幼稚園裡有童聲合唱我首次有了長長的假期我們過的就是這樣一種生活讀著喜歡的詩在白紙上，寫字小小的紫砂壺傾斜，斟出又一杯龍井2003．4．21 晨⊙縫隙陽光像樹葉一樣，然而我的手中沒有金幣半溪清澈，三十年前它就這樣一首老歌不休止，它纏綿，它纏繞唯我空對這滿灘大大小小的石頭別拍我別把我身後的楓葉帶到城裡去讓它們紅，讓它們落寞，請把你的鏡頭轉向天空讓夜晚流星一樣砸下來黑夜像一張蜘蛛網，星星都是些凍得發亮的小昆蟲你不過是昂著頭，努力去辨別銀河的流向十二月里沉寂的小山村彷彿只有我們還是活物然而我們又瞎又聾夜風變冷，我們的亂髮染上初霜2004．12．15夜⊙一個人的戲班老先生，走了多遠的路你才來到這裡圍觀的閑人聚來，你把小喇叭放到旁邊多小的舞台，上面還綉著吉慶的雙喜你翻樂譜，解胡琴，腳踏鑼鼓，你唱你的膝擊打著人物出場的竹拍"樊梨花啊......"你蒼老的容貌里，年青的兒郎在寬大的山川策馬揚鞭把你行囊里的灰塵也卸下順便從戲箱的角落裡偷得一味失傳多年的偏方。小孩子們圍住你玩你的妝鏡，那裡面的八卦，九曲和四季銅鈴是走一路響一路的"做戲的來了啊""你也拿兩塊錢來，我們叫他再唱一個"頭髮白了，這有秩序的白被風吹亂了到老來，面前的觀眾表情還沒有變倒也換了幾種不同的口音老先生，等你手上這枝紙煙抽完了你就順著這條府林路一直走到溪邊，那個鋸木廠兼旅店那裡的宿錢才十來塊，最便宜2004.12.1 夜⊙風水老人移動案几上的神位養子的夢中就出現一群久餓的豬血液里的海拔升高，秋風為草木清除了路障能這樣呆站著看看天上飛鳥的黃昏還有多少呢穿舊的衣裳里，他比春天時又瘦了培土、拈香，四時八節嘴中喃喃輕語驚悸的女人，水淹的孩子村子裡的諸神和方位，被一枝便宜的毛筆寫在卷邊的薄本上再畫上一個符，再在路口呼喚樹的名字呼喚水的名字，頭髮是越來越白，越來越疏那是我的祖父，他告訴我村子裡的龍脈，丟失的掌故。把剛打下來的栗子寄給我對著一幅幅穿著清朝官服的祖宗畫，他教我這是太祖母，這是太公......在有天井的老屋裡，我寫下的對聯正對著村子裡風水最好的兩株古松2004．9．29 夜⊙月光島我要跟你說一幅畫晚風是初涼的，湖水是碧清的遠山的曲線是我熟悉而且用腳步丈量過的這湖心島上的兩株樟樹是聽慣芒草和蘆葦們悄悄話的有誰目睹過圓月沐浴後的柔光不帶著些水草的紋身？這月亮剛剛少去的部分應該夠得上一隻小魚的晚餐那樹上群集的白鳥呢我曾在夕光里停下我的車子默默地看了那麼久我是喜悅著，如早晨看見野地繁盛的小旋花這無用的我所經歷的風景使我暫時忘記一個舊識的新死2004．9．30 夜

⊙錢塘江看潮九六年，你放下勞作的農具你削好一株自己種的甘蔗，一節節斫開你把一個新草帽遞給我一前一後，我們各自騎著一輛吱吱響的腳踏車那時是在蕭山，我們去看潮井水是鹹的。父親，你喧嘩的汗水浸透了你化纖的發黃的襯衫。我在隔壁屋裡練小楷無數的蒼蠅，嗡嗡嗡，飛去飛來，嗡嗡嗡它們停在飼料堆上，停在半夜產子的豬身上棉田裡又鑽進了棉鈴蟲。你的皮膚變得更黑了父親，這秋日的鄉間小道，風已經有些涼了兩邊的蘆葦林，是這樣美，彷彿沒有邊十里之外，就是那條著名的江潮水還沒有來，你的頭髮就白了近一半堤壩上人群擁擠，這裡簡直成了一個小市場"小心點"，你叮嚀我，"不要走遠了啊"大江的水流緩慢，淡得像一抹軟雲的圓月早早掛在了天空。"快看快看，阿爸，你看那雪白的大水就像一條龍"2004．8．15 凌晨⊙夜間做戲的小鎮鑼鼓聲響，鄰近各村的人們都往鎮子上趕場。鑼鼓聲中，梁紅玉唱起激烈的高腔兩軍對戰，小孩子指點眾將官的錦繡畫袍一位故友，她從城裡趕回來照看她患病的祖父瘦削的老人坐在大會堂滿座的老人中間他們手中輕搖的麥扇，這些似曾相識的面孔有多少張，伴隨一招一式，錯入前朝的是非恩怨演員的粉妝，招弟麵館的拉麵和煎蛋後台的一個少年，正在掛上濃重的黑色鬍鬚我的晚餐還包括兩枚大顆的青棗，它的主人多年前也寫過詩。在這個因為做戲而熱鬧的小攤上我還遇見長著一粒眉心痣的堂叔，用我們山裡的土話談論他正在做工的多粉塵的鋸木廠、木耳、箬葉和他十個月大的小女兒。美人頭上長長的山雉毛晃動離開擁擠的原木長椅，我來到徘徊了七年的空曠的街頭2004．9．6 夜⊙蚱蜢騎士我於是想飛。暴雨把暑熱打得落花流水是颱風來了。樹木也想逃離這個喑啞的午後我聽見了雷聲在玻璃窗上看雨景是多好的印象派閃電的翅膀低垂，白鷺穿過碧綠的原野我明了那些山脈的土名此際我們同聲沐浴六畝大的荒園，兩個人已經足夠起舞，擁抱，從身後拿出一大把的狗尾草在粉色的你大學時代的蚊帳里並排躺著，看一閃一閃的星辰我們回味著晚餐的絲瓜和茄子那是自己種的。一對蝙蝠低低盤旋，動用它們的超聲波，抓走我們的崇拜者：一群數量龐大，雅好B型血的蚊子翡翠的盔甲，一雙修長的結實的腿把蚱蜢放大一百倍，不，一千倍那我就有了自己的交通工具當然，它還有著透明的絹帛的翅多麼有力而且善飛的翅啊我看見了蓮塘里波濤涌動大地微微傾斜親愛的，傳說我們已經抵達水星上空2004．8．5 夜⊙故園我騎著毛驢兒慢慢走進這園林傍晚的天空是多麼美怎樣的絹帛，怎樣的繁花就在這草亭旁你滿月的臉看著我："你聽那水，你看那風，你且試那流淌著的星河的蟲聲"我的小軒窗卻把這蓮塘萬千的蓮蕊緊閉了卿卿，縱是醉了也是徒然的徒刑芭蕉葉鋪開紙筆豆娘子飛過去又飛過來這小小的生靈它也懂得人世的話——"別後，君自珍重"穿過一個城市去看你就是穿過這長夜長長的相思幾碟清淡的菜蔬一行斜入眉峰的白鷺是漸遠了，便這題壁的詩句也淡去了你我的音容這多情的沈園啊只有它留下了水中的名字2004。7。12夜⊙戶口簿藍色封面的戶口簿，裝訂的麻線已經鬆散晚飯花仍是準時在下午四點半開花山裡的野丫頭，摘那紅的黃的一朵朵揉軟了把汁液塗滿髒兮兮的手指甲這一頁還沒有翻過，她的孩子已經學會半夜溜到網吧和一些不知是人是鬼的頭像談論遊戲、足球、逃學到另一個星系裡繼續上網、遊戲、逃學藍色封面的戶口簿又一個老人被一條輕輕的下劃線划去。他還在擔心今年種下的玉米的收成夜觀星象，覺察到自己的腰病越來越重村裡有權勢的人，又會越過山界偷砍他小時候種下的三棵大松樹街上的車越跑越快了，他擔心著在外開車的孫子即使一切都平安，戶口薄變得越來越滿像一棵樹，一年年分出新的朝下生長的根，朝上生長的枝2004、7、6夜⊙雷陣雨白鷺展開雙翅，露出一雙檸檬黃的小靴子在雷雨來臨之前，它們悠閑地佇立在水田、沙洲野草和農作物一起瘋長，其間又有多少昆蟲迅速移動祖傳的身子？幾乎還是昨天，河床仍是半枯的在大堆被挖掘機聚攏的石灘上我們低著頭，愉快地搜索到一塊完整的樹葉化石端午還有兩三天，家家戶戶準備過節的粽子嘈雜的菜市場，我去買一籃並不存在的土雞蛋通橋街的積水足有五十厘米深。大雨中一個山村的老婦人為自己準備了壽衣壽帽她念念有辭，宣稱自己來世是白沙娘娘音像店裡放著早年流行的歌曲《月亮船》家家戶戶的門楣上插著避邪的菖蒲和艾葉雷神駕著他一百匹駿馬的戰車，經過我們這個低低的小鎮天堂被打開一個圓圓的泄洪口我們並肩站在防波堤上，看著上游漂來的浮木我也設想搓一條雨水的粗繩，在眾人的驚嘆中攀援而上。去看清我們丟失的晚霞，閃電的工廠在轟隆隆的雷霆里，空降到江蘇一個小鎮：煙橋２００４．６．１９⊙三月的後視鏡(之一)我想向你描述一場火災清明節前夜，幾百畝的山林是怎樣被長長的鮮艷的火舌擁抱、熱吻。而我就站在手持松枝的人們中間。在山谷里，夜風又大又冷。我敢打賭你不曾見過這樣的風景火焰照亮樹林臨終前的模樣得意的火龍舞出各式歡快的聲音爬山，過崗。剛抽葉的蕨草，盛開的杜鵑花松樹、杉樹、闊葉林無非是它胃口大開的宴席走在火燒盡的沒有路的厚厚的灰燼里我還要提防腳下看不見的礦洞和峭壁烏黑的樹枝不斷地鉤住衣服和皮膚驚鳥慌亂地跌入火中。在陌生的村巷裡踉蹌直至凌晨無非是一陣緊似一陣的狗叫。飢餓。像火焰一樣走過一處就消失，就換上一張相似的面孔繼續我無法挽住另一個人的胳膊如同這些樹木站在原地，無處也來不及逃脫只有先人的鬼魂在星空游遊盪盪慶幸天堂多了一塊他們生前熟悉的春天(之二)還來不及轉身，雪白的梨花就落了一地三月是泡桐的季節。這滿樹的淺紫花朵半敞的馨口在訴說些什麼？每天上班途中都看見小島上的兩棵樟樹那軟紅的芽兒是怎樣舒展成一片緋雲的？還來不及讚美，水上的風就讓葉子的表情變得綠和硬了。長久地坐在屋檐下聽雨，長久地注視窗外的楓樹一點點地遮蓋天空這七畝大的鄉村裡的荒園破損的紅磚圍牆，鏽蝕的鐵門和鎖自我來後名喚小硯的小狗在這裡嬉戲和死去地里的薺菜都開出了十字形的小小白花也常看見野鴿子和喜鵲在平房的黑瓦頂上短途飛行。麻雀們的服裝是不分男女的我注意到鳥類走路都是這樣子一跳一跳青蛙族呱呱呱地徹夜唱它們的戀歌一隻金絨毛的野蜂就在辦公室里撞上了玻璃我耳朵里灌制的唱片還包括不遠處一家煤球廠機器隆隆的轉動那小樹林畔的一畈明亮的油菜花都消融在這細細的春天的雨絲里了除了花事我還能跟你說些什麼說說那操場上一老一少的兩隻黃牛嗎說說學校里孩子們童聲合唱的國歌和升旗儀式嗎每天都是這樣，我和它們只有一步之遙我和我理想中的詩歌只有一紙之隔(之三)現在我手持一把放大鏡來到你的面前。這鏡子有著銀絲的裝飾，因為日子長了精美的圖案已經有些變黑。它是祖母的嫁妝，有著青玉的手柄。清明節家家戶戶都去上墳。冥紙和鞭炮多麼熱鬧而使原有的哀傷減少。我隨便在一家小館子里叫上一壺新鮮龍井。植物讓我身心舒適我也叫上了三兩熟菜。像人們在墓前擺放豬肉、豆腐那兩隻黃牛也只是我宋瓷筆插表面的一個局部當然，你可以更仔細些，去研究它們長長的睫毛以及飽含傷感的眼珠。它們愛吃些什麼草呢它們是不是母子關係？我也不介意在經過一個北方女人擺的小古董攤前，跟她閑聊有關我的鄉村生活。在經過那有裂痕的農夫的粗手時，談談播種和天氣。我也情願是一隻螞蟻，享受牛被牽走後，下午寬大的陽光2004.4.7金華.北苑.微雨

⊙蒲公英厚厚的霧把早晨緊緊裹住了我打亮車燈，卻依然像一個在繭里夢遊的若蟲。我相信那些匆匆上班的人都是生活所迫。就如我的母親，新近失業靠為鄰居織一些毛線的嬰兒裝，換得一家的菜蔬她的視力是一天比一天壞下去了估計很難再打花樣複雜的蝴蝶盤扣霧是這樣蹭濕了我的外衣，開滿映山紅的饅頭山和多鸕鶿的蘭貝湖好像都消失了。她在路口目送我的車子在鐵軌上發出嘎嘎的聲音在我去上班的道路兩旁，她還綉上一行行的花兒草兒其中最明亮的是這些黃燦燦的蒲公英，為了看清楚些我停下車來，向它們默默道了早安我知道這些花是邊開花邊結籽的不出半個月，這些花兒就要坐著小小的風的降落傘離開它們的媽媽去另一個春天去開花。2004．3．17 夜⊙新樹我無法把自己妝扮成一株春天的樟樹我無法在頭頂舒展一簇又一簇新鮮的葉子以透明的嬰兒紅以簡單的脈相以院落里淡淡的雲影和陽光，把香氣散播也不似那些滿樹披花的泡桐，淺紫的小喇叭成串懸在空中。美妙的拋物線積蓄了一整個冬日，又穩穩接住這些吶喊的音符。還有誰？會用桐樹中空的木料，手做一把流水的風琴？不要刪節啊，不要把我們從這鄉村的土路上帶走啊這些在地里勞動的農人，丟失在往日的匆匆的愛情這些狗吠，田野里吹亂了我們頭髮的風聲你們都慢些啊，慢些。讓這些樹在春天站得更久一些2004．3．22夜⊙白梅花深不可測的夜空，這深深的湖湖面上漂浮的一粒粒星星，這細小的光對於妙康村來說，預示著乾旱還將持續土地的裂口裡鑽出一些性急的野草它們的綠還是那樣鮮嫩許多挖出來的桑樹根雜亂地堆在田邊地角因為絲價的下跌，這個村子的養蠶人只剩下寥寥的三家。而粉的黃的花的蝴蝶已經從冬天的繭里飛出來閑逛了深不可測的夜空，夜空下淺了又淺的蘭貝湖黑羊和白羊，混住在狹小的有木格天窗的土屋裡它們會不會在深夜脫下皮毛，到湖裡裸泳並且在回岸後穿錯背心或靴子？是該給它們一盞回家的燈籠薄薄的花瓣漂浮於玻璃容器，停電的夜晚我趕著在燭光下寫生那片在我詩里寫過的水杉林，在抽出新葉之前就要被砍倒，以便睡入它們枯水季節的影子那個天天站在公路邊一動不動的瘋女人，她的表情里掖著一棵努力要開出花朵的山梅樹這種樹結的果子太酸，鄉下是沒有人吃的我折花枝的時候，手背划出了長長的血痕2004．2．20 夜⊙最美的風景在風沒有去過的地方三月的花和九月的葉我們的書本里夾著睡著了的，小小的季節還有一些鳥兒的歌聲要飛進來還有一些雲彩，繼續在天上把雪山和桃林放到你的身邊我還能看見今夜的月亮她是那樣彎彎而且上翹的金黃的啟明星就像它笑臉邊上的一顆美人痣我們都是沉迷於聲色之美的就算我立了志要做一個流浪的畫人我也是要你陪著我把包袱里的顏料偷偷地用完2003．12．30．夜⊙在植樹節想到一些美好事物在傍晚我寫兩隻鳥它們並肩站在財稅所空房子樓頂水箱上的一根拱形鋼管上其實鳥很多 另外的屋頂上另外的水箱上 另外的樹上電線上 另外的一張紙上另外的春天哦 這天上桃色的云云裡面的那個夕陽夕陽里瀰漫的 孩子們的童聲鄰家 晚炊的飯香在這小鎮的邊緣油菜花都開得瘋了楊柳樹都綠得老了而我 早已經不喝酒了掘地三尺 挖呀 挖呀不是種樹 也不是考古在傍晚 我寫兩隻鳥穿上白毛衣拆讀你藍色字跡2002.3.12 暮⊙雨世界那個英俊的才子就坐在我的身邊窗外的風景模糊他古典主義的眉側有一粒小小的黑痣他好像睡著了又好像沒有我和他最近的時候只隔著若干層各自為政的衣裳他曾握住我的右手預言我的婚姻幸福情人無數"看手相是詩歌界的慣用伎倆"他的口袋裡攜帶著一把精緻的木梳"要愛上一個人很不容易""所以只好去愛很多人是嗎""譬如一隻梅花鹿它只愛自己的影子""類似一場艷遇"他的聲音溫柔帶一點點感冒的低音"在夜晚我常常到酒吧里和陌生的女子搭話撫摸""我現在成了一個會喝白酒的人了"他在九峰山間的濃霧裡出沒和一個人 兩個人三個人 或許多人合影為一個姑娘背包閃光燈指引薄薄的微笑"請放下你手中永遠握著的這隻杯子""不,除非你給我另外一隻"細雨不停 迷亂時間的針腳"我不喜歡成人世界""我願意做一個孩子在你身邊"我記住了他真絲圍巾的顏色我狠狠地掐滅了一個幻想的煙頭我獨自在中途下車2001.12.11⊙秋風夜晚的天空發出柔和的藍光月亮的珠蚌打開停電後的小鎮那些熟悉的臉龐躺進建築物泛白的陰影大街上空無一人，落葉們秘密排成縱隊往星星隱藏的高處奔跑怕冷的昆蟲鑽進自己的背包在蛹裡面,轉動音樂盒子更多的旅行者在陌生的站台下車秋風吹過馬蘭花低低的縫隙秋風吹皺他們的額頭2003．10．10 午後⊙平安夜那一晚停電了 雨冷屋頂又漏了 我還是不肯吞咽那碗深淵的中藥 "寶貝，不要哭，喝完了給你麥芽糖"成噸的泡沫 壓過來床榻 在淪陷我的地球轉得暈了我就要墜下去了 墜下了他的淚 落在我的臉上他離我彷彿有無限遠 我的手在虛空中 我拼盡全身的氣力喊不出一聲——"救命"枯井 斷牆 殘字長長的走不盡的鄉村的巷路散花的古怪的樹 "這是真的嗎"啊 那個胖蟲子變的女巫追過來了"......我都不知道你這些年是怎麼過馬路的""把你的病給我，讓我承擔""用我的體溫，溫暖你的靈魂"他徹夜不眠 抱著我他輕輕地唱一首聖歌"寶貝，不要怕我一直都在你身邊"2002.12.30.暮⊙山民凌晨三點 灶屋裡的火花照亮你 皺紋交錯的臉淘米 煮菜 拾掇一把用慣了的柴刀 你起身雞叫頭遍 山徑上的霜還沒有變成濕 天麻麻亮芒草花還垂著 它們的狗尾巴你要到百秋畈去 到百秋畈去六十七道彎彎 走得身上出了汗一起趕早的老哥們又打趣 隔壁村的那寡婦你的指縫裡 有草屑 有泥土天然的一隻 牛軛子是某年 風雪壓彎的 香皮樹沉默的你 笑笑 露出煙黃的牙齒在冬夜 渾濁的米酒 是你暖腳的妻子2002.11.30.⊙又一年摩天輪上看了一遭旋轉的世界綠色的鐵門緊鎖綠色的水葫蘆憔悴又執拗長滿了婺江，把渾濁的江水吞下去我們一早去看獅子那不是照片上的獅子叢林陽光還沒有來公園裡的霜落在獸王的唇上它是那麼不安它也許是憤怒了它看了一眼這兩個提著照相機的人它轉過身去，吼了幾聲它的食盆是空空的掃落葉的人用長長的竹桿敲打欒樹金黃的葉子一串串地落下來地上全是她們的戰利品這樣好了，這樣一棵光禿禿的樹就不那麼討厭了滿城都是聖誕樹滿城的聖誕老人都在等著耶穌的又一次出生他們都在笑，臉蛋紅紅的都配得上塑料樹上雪白的棉花2003.12.21 夜⊙鄉村

敞開的院落，坐在竹椅上看兩隻幼小的水牛嬉戲、追逐，頭頂著頭練習打架。它們的胸部都有一個可愛的旋兒一隻剛剛滿月，另一隻來到人世不過十天風吹動水杉樹讓這些影子變得活潑風吹動女主人的一雙瘦手遞過來新煮熟的板栗粽子又為我續上一杯綠茶破損的泥牆空缺轉出老水牛的一雙彎角它的大眼睛周圍一群蒼蠅正在垂釣，這兩潭寧靜的秋水它也許是想到山上去走走吃一些還沒有變黃的野草下午的陽光正從屋頂上撤退屋子裡的牌局並沒有停歇2003．9．25 夜⊙多年前我讚美桃花我曾經讚美桃花為春天的到來從遠行的馬車上走下隨意問一位洗菜的老婦從這埠頭行去往西 往東"屋裡有人嗎"隨便走進一條陋巷去拍一扇 不鎖的門河網縱橫而你 不會聽見一隻麻雀 正在用外語和喜鵲交談 一隻小牛正吮吸 青草乳香而我 就坐在村長家的樓上 就著油豆腐用飯 告訴他果樹的修枝 和嫁接我曾經讚美春天為一個陌生人的一笑"老眼曾經空四海"我的眼睛留在了一棵樹上水碓村外土地廟旁2002.3.4.午後⊙良宵這向晚的陽台是星期天的一個半島這遼闊天空的雲朵是水墨寫意的我們的木椅並排，我們的裸足隨意搭在灰色水泥欄杆上我們仰著頭，那將圓的月亮是光潔親切的一張美人的鵝蛋臉聽，夜蟲在草叢裡彈奏它們的獨弦琴雨後的涼風，帶來地里胭脂花的香氣月亮把她的眼睛借給我們讓我們一起看夕光里變得溫暖的還來不及命名的雲妹妹，你的頭髮是春草一樣茂盛的然就在我們的尾音還在風裡面猶豫的時分成群的烏鴉就帶著大片大片金黃色的梧桐樹葉子去遠行了我們說過的話，也要浪花似地消退在各自泅泳的未知的夢裡去2004．8．30 夜⊙在無盡的秋雨中走失草鞋走向稻田，鞋印消失了我們從拌了碎玉米的米飯里辨認夏天當我長大了，抱過我的老人變得更老疾病為晚年提供了疼痛、暈眩和幻聽在打了皺褶的四肢和內臟注射孤寂的點滴這一場雨好像沒有邊際夜深了，喉嚨里的魚刺橫亘狹窄的夢境我在幽黑的巷道里左右奔突多麼熟悉的地方，人群像昨天一樣在街上行走會議照常舉行。一千個昨日堆積在一起不過是薄薄的一層，路過葉面的水波在秋天，是誰的手在取走我們共同的祖母？後山的古樹下，那簡單的漢字筆畫後面隱藏著我熟悉的一張張故人的面孔送別的白衣人，又會被誰送回故鄉？我可否會向我可能的後人一一介紹他們的生平雞毛蒜皮的小人物的一生？秋雨連綿，酒罈里的往事腫脹發炎小村陷入儀式的忙亂和習以為常的感傷2004．9．13 夜⊙病人病人躺在他的床上，半邊手腳失去了知覺暴雨過後，山裡的老屋磚瓦傾塌那也不過是半邊的屋子。門前的那株桂花十二歲了那也正是兒子的年齡。病人躺在他的夢境之中。樹林里走失的秋天斑斕的老虎坐在一塊巨石上面等他他的身體在高燒里慢慢蜷曲天空的雲霞是如此美麗桂花一邊盛開一邊迅速凋零他在死後嗅見自己潦草的一生這是他在人世最後的一個秋天在半夜，又一枝閃電撕開集鎮的睡眠2004．9．20⊙初秋在小雨的涼夜裡，我夢見了表姐溪水清澈，我們幾乎還在童年她溫柔地笑著，我們繞著一座小山奔跑在撿來的一塊手掌大的石頭上，辨認小羊、鹿角、蒲公英飄落的金色花瓣。我們又歡笑著把這石頭平平地削著水面，要渡它到對岸水上是石頭跳躍的一條小路我們先後爬上屋後的李樹，光腳的孩子吃著樹上結出的紅心李。我們是什麼時候長成大人的？周期六，街上傳來會堂里濃烈的鑼鼓聲聲這夢為什麼要醒？你在你的墳里一切可好？荒野寂靜，狗尾草在早晨的逆光里呈現夢幻之美。我寫下的詩篇也無法抵達去年的初秋，你的疾病和你短暫的三十年的光陰風吹落草葉上晶瑩的露珠在我的體內，它成為一顆遇涼便疼痛的結石2004．8．14午後⊙二月十四日，獻給母親和往常的周末一樣，我從一個小鎮從鄉道騎單車到另一個小鎮，在這座普通的兩層小樓把我的笑聲撒得到處都是新粉刷的牆壁是雪白的，一掛掛的腌豬肉曬在走廊上陽光是香噴噴的，我還看見了你在露台上種下不久的一株牡丹我用一把你常用的鐮刀到地里割回來一籃青菜我削去蘿蔔皮，切成丁，混和薯粉和調料親自生火蒸好一籠點心。我夸夸其談在你面前吹噓自己的廚藝和將要面世的我的詩集。我甚至還答應要送一個花園給你我從來就是這樣的嗎？我的媽媽做為一個夢想家，我一直就是你最擔心的人你總是莫名其妙地擔心我會醉酒會被壞男人拐騙，會和領導拍桌子，會突然辭了這份安穩的工作從你的視野里遠遠地消失我知道你是因為太愛我了才覺得我的危險但是，媽媽，如今我所有不該犯的錯誤都犯過了我好像開始懂得擔心你了你積攢多年的咳嗽病，你的貧血症你脆弱的腰，你每況愈下的視力為了貼補家用，你還得到那麼遠的工廠里在縫紉機上，做一個拿全勤獎的女工省道上的車子可開得飛快啊，我的媽媽你過馬路的時候千萬要小心又小心啊我送給你的鳳凰牌自行車它的尺碼，跟不上這個狂奔的時代和我微不足道的孝心我本應該買一個更甜美的蛋糕來送給你的你都四十九歲了，在你的生日，我是不該和你頂嘴的2004．2．17 夜⊙紫藤架下的貓

她說她不喜歡貓，她喜歡狗十二歲，她有遠大的志向："我想有一個很大的園子養各種各樣的狗，它們跟我一起玩"我提醒她這些狗狗是需要吃東西的你用什麼來養活它們呢？讓它們去打獵嗎？現在的野獸是保護的要不就去獵老鼠算了。小鎮上的老鼠倒很多夜晚是你們沒法了解的時間你們在睡，藥店里的老鼠正在街頭賣三七我借住的這個車棚頂上，紫藤花的香氣擾得我睡不香。所以我把流浪當成了美德"把這個童話寫給我看。要快一點。"給我一個月時間行嗎？你還是慢一些長大吧。你養的大耳朵狗在它的小房子里生病了我懷疑它是憂鬱症。我看著它好久了2004.4.18⊙輓歌（一）這裡應當是清涼的這裡有樹，滿山的知了彈唱其中還有一隻，是我童年玩過的您給我捉來的那一隻雪白的木槿花，在山泉邊和您蒸的糯米糕一樣讓我的眼淚芬芳（二）所有華美的宮殿不過是紙紮的靈堂該來看您的人都來了還有一場雨，這大暑大旱過後的一場雨，掛滿守夜的屋檐立秋節剛剛過了一天這裡就涼了，如您的手（三）在我的手中，終於丟失了最後的一絲溫暖。長長的紅布蒙上了您的臉我無法安慰我母親的哀傷她嘶啞的呼喚一聲聲，一聲聲，"姆媽呀，姆媽""從今再也見不到親人的面啊......"（四）電線上的兩滴雨，滑行著凝成一滴大的，慢慢落了下來更多的小雨滴，帶走我血液里的輕狂躺在潔凈的大溪石上看著蠶絲繭的月亮您是安靜地睡了您那患病的心臟，您一生的操勞（五）如今終於被死神的搖籃所醫治您的九個子女，為您準備了多麼小巧的彩紙的衣裳、鞋帽、金童玉女、無數的銀子和紙鈔。您的屋宇軒敞，在禿頭道士選定的時辰一場火，把這些您在塵世不曾享用過的都送到您去了的天上（六）如今您終於可以不再用您的銀髮來修補貧窮這張破網"白雲有來去，青山無古今"您的笑臉如今是一張放大的黑白照片這並不防礙來弔唁的客人們喝酒、打牌。您的兒孫們在您的喪事後，四散到城郊的出租屋裡（七）為了糊口，努力做好一個活著的人而我耳聾的老外公，會在這孤單的土屋每逢過年過節，為您添上三柱香，自言自語地念叨著您而我們的眼淚都已經過期了外婆您已經看不見了您也不必看見2003．8．19 暮⊙在這樣下著雨的夜裡在這樣下著雨的夜裡島 成了最後的孤寂蛙鼓 敲打著節氣春分過了 快要清明三月里 關不住的花骨朵湧進你襯衣 你在桑林里走動你紡線你愛這滿天飛的星星我最美的情歌只獻給你妹妹 這條河流是從你指縫裡流來的 你伸出手去捉影子你是堤 你十五歲的生日還遠在明天獨木橋已經朽了風還沒有醉那個寫字 畫畫在江南園林里太極拳的男孩 是你的情人還是父親那麼你註定是有著酒渦的古井裡有你虛擬的愛情游魚小小 游魚有光雨華亭 雨華亭里堆積著隔世的晴妹妹 芭蕉葉剛鋪開第一張 你的柳眉杏眼 盈盈一握的綠腰 你垂首弄絲竹模樣耳後的那一粒 異域的紅痣 被誰憐惜我最美的輓歌只獻給你妹妹 你看那黃昏深陷於 某一個人的指紋天這麼快就黑了只剩下雨的白雨的道白⊙六朵蘭花下午在窗外下著雨第一朵蘭花找到了她紙上的影子纖長的蘭葉作為背景存在纖長的竹針在女子的手中她正編織著她的春衫第二朵第三朵接著開放她們幾乎為自己的香氣陷於感動言語是淡淡的 　日子清閑關於蘭花的詩已寫滿古書一共有六朵蘭花圍繞下午的時光每一朵擁有六個花瓣姿勢不同被我的漢字輕輕捕捉又悄悄逃走畫蘭的女子已掩門向我道別稍稍抬一抬她們遠離了泉水和山霧的目光六朵蘭花留在我桌上的盆中下午在窗外下著雨一把傘撐開一條路送她回家⊙賓虹公園星期天，我們步行去訪問一棵桂花十八歲的表妹，滿臉歡喜指著草木，一一問我它們的名字水流緩緩，采沙船在渾濁的水中打撈上游曾經的石頭還沒來得及長高的表妹，從外省來投奔一對清寒的詩人她要工作，要在林立的樓房中間換取秋衣和麵包細雨落在婺江，也落在賓虹公園我們笑著，唱著，手挽著手路過大師的書法，立像上的銅綠⊙遠行客三更燈火 五更雞鳴半溪村口的那棵老柿樹枝上所剩的葉子不多了在雨天和雨天的間隙有一天奢侈明凈的 晴斑駁 霜覆下的一絲暖色在誰家的紅瓦之上夜以無比沉重的輕捲起炊煙飛離臘月就要來了往昔的荷花 菊妹 芝姑坐在古舊的屋檐下懶洋洋地拍出手中的紙牌失語。那一夜我乘坐著的地球孤獨穿越雙子星座流星雨（馬車的鈴驛一路響過去細碎的聲音濺起前世的情人足跡傳說中大蠻山昨晚有雪我乃有了賴床的理由整個早晨用於亂想胡思）⊙母親猶記起一次大醉後我摸索著打開沉重的眼皮你撫摸著我額上早生的白髮你的淚水打濕了我冰涼的人世你領著一個鄉村醫生為我測量迷失的深度你在傍晚時分離開我棲身的小鎮留下一塊你親手腌制的臘肉我已經饑渴了太久 啊在母親節過後的一個雨夜我在孤獨里回到了您閑置太久了的子宮⊙一個叫煙的女子隔著蘆葦江 茫茫遠逝的秋那個叫煙的女子在下午吹一管我帶去的竹簫記不清當日的曲目猶如記不清她和她的情人隱秘的是怎樣開始和分手坐在院子里長談 指著遠山的豁口說小時候的太陽就是從那兒升起的 多麼甜桔子樹上還有最末的一個桔子泉水仍然冷冽裸樹邊緣的幼枝若有隱隱的藍踏著旋三舞迷路 用一個月的薪水明媚一天的雙眼皮年華如花 淺笑似水她在經典影樓學會了使用護髮素 髮夾上的蝴蝶是名牌隔著早晨的運動員進行曲開水房的蒸汽孩子們的腳步附近中學的粉筆灰蒼白她六年來細緻的皮膚"二零零一年 對於我是一場疾病 緩慢的持續""我剛剛經歷了一場病蟲害"她叩擊我書房的木門作為常客 她送我一紮冬天裡的紫菊一隻背負著絨絨細草的鴨子"一座森林就是一場隱形的大火""煙是君主美人的嗔 是孕雨的撫摸""情人節我將贈黑巧克力予你這含混 黯淡的尤物總是讓我失眠你要小心我的讚美""我現在很厭倦高跟鞋"她說。 她纖細的身體永遠是少女的模樣"我會等你長大的"⊙吹葫蘆絲的女孩那些人都是些誰？酒一杯杯往他們的身體里奔涌他們的臉紅了，說話的聲音響了他們用各自的方言朗誦蘇東坡的大江東去大江東去，壁紙上的百花正紅食物的熱氣，模糊了數碼鏡頭請來一曲《春江花月夜》啊女孩如果不行，那就換一支笙演奏一出《陽關》，就著你吹舊了的曲譜我們都有些醉意了我們都忘了這小樓有一面就臨著婺江這江上秋風正緊而吹葫蘆絲的女孩彼時的良夜，與你只是偶然相逢⊙魚和鳥（一）七月，河流露出埋伏水底的床挖掘機在它的身體里精確地深入了一條死魚的回憶產卵季，夜晚低下來星星落滿山川到上游去，越過這人工的水庫的大壩隱身的，垂釣者金屬的舌頭星星落滿山村細小的魚卵細小的嬰孩的啼哭這滿灘的沙子，這斷了弦的下弦的月亮像小小的刀疤留在割草人的手背翻譯鳥語的樹上，分枝分杈的涼風（二）打開綠窗，和一隻白鷺逆向飛行我的眼睛越飛越遠大片的陽光，在我的皮膚上提煉鹽泉我的底色是如此之黑我只能越來越黑我慢慢地丟失了翅膀丟失了手和足，我的肺葉在空氣中，撲騰起喑啞的水花叢生的芒草，褪下水紅的春衣只要俯下身去，水就沒膝只要俯下身去，悠遊的白雲，一朵一朵就會在水中化蓮，就可以有魚的眉眼就不再用馴服維持羽毛里的體溫當解剖刀來了，當一個生物系的女生面不改色地，把防腐劑，抹上標本⊙溯死去不久的樹木，一些芽繼續張開像一些眼睛，它們從不關閉像四月的花朵，在野地里輕輕吶喊喊聲是那樣廣闊，慢慢高過了山峰它們是集體的，然而從不相識又在同一場雨里，伸出粉色的舌頭木雕的老屋牡丹，埋於傾斜的夕照名喚荷花的女人，煮盡了她名字中的水澤。枝條在灶底散播香氣又聽見鐵器里的游魚2003．5．21 暮⊙手藝很小的時候，我就熱衷於玩耍刀斧在土灶前的矮凳上，把紫皮蘿蔔削出一個個娃娃。又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刻下一些楔形文字我愛上了折磨石頭和樹根舞蹈的人體在我的四壁行走試探冬天的麒麟，深陷泉水的幻象風吹奏蟲噬後的空藤，我只剪裁它的局部更多的時候看蝴蝶為稻草人縫補衣裳它們從來不曾嘲笑鄉村的貧窮堅果們把頭顱枕在落葉的床上夕陽又把酒紅抹上老人的面容我在漫長的夜晚為愛人編織一雙手套月亮把霜白投到我的懷中蘆葦編的車子運走了蜂巢和菊花我無法把我的骨頭做成一隻酒杯⊙市井在梧桐樹下的小攤子吃一碗兩塊錢的拉麵 賣西瓜的女人說吃辣椒不好 她的右腳被狗咬傷了吃辣椒不好 狗是剝牛的史大民家的狗 那個刀疤臉 去年用一把刀在她姐夫腿上砍了兩刀我忽然想起 這個著名的混混正是我九七年和九八年 隔牆而居的芳鄰 摔碗聲和老闆娘的白眼 浮上麵湯幫工的小女孩一臉委屈 廉價的口紅旁 有一顆醒目的痣一朵白蘭花 到傍晚的時候開始萎黃 客人大都是熟客 她的一雙油手切菜 添煤 洗碗 抹桌偶爾偷閑 在出租屋 扦插各種植物十六歲 開始懷春她過早出現的魚尾紋 在夏天游進 閑言碎語 迎面走來瘋子張愛琴 一個全身都是肋骨的女人 花褲子 走正步"年輕時 她是鎮上有名的美人到軍隊里當保姆 和一個士兵同居後來 他結婚了 她發瘋了"食客們大多熟知掌故 娓娓道來"換了我就沒這麼傻"小女孩插話 一群人都笑了吃了面 付了錢 也該走了⊙節日頭白了蘭花開了淡茶不添鹽的日子裡春天的一條山溪把暮色安靜地運過來我始終記得那炊熟的糯米粉如何在那男人骨節粗大的手中變軟 變乖變得香氣四溢不可言說他在灶台上煎一服草藥他揉面他患腎病的妻子一小勺一小勺地添水他和她的頭髮都有些白了農家的院落里九尾蘭花一小朵一小朵地開了⊙小鎮的雨天

耐著性子溫習垂釣的雨怕也是一種弦樂器呢兩個清瘦的男子坐在店堂里 解了一天的胡琴通橋街的法國梧桐看不清府林路的香樟樹轉角處的彎眉毛少女低低學了一聲貓叫瓦是烏黑髮亮的數不清的脊鱗呵粉牆上 水漬一尾鹹魚檐下的白髮人向過客講述報紙上的兇殺案牌局裡的小賭注 一句情話一樣地易主了 有人說睏倦了有人說該回家燒夜飯了小鎮的雨 怕也是江南的一道菜呢⊙青狐或花貓十八年前丟失的一匹貓還常常在夢裡拱著她的胸。拱著她搬來搬去的，一個女詩人的床春天，松花江的水流變暖了她抱著貓貓去河邊看游魚指著桃花的雲層對它說快看啊，我長大了要帶你到天上玩貓貓的全家都中了毒一隻黑眼圈，一隻黃眼圈的她最愛的那隻花貓失蹤了它丟下它的孩子們再也不來親親她的小手了它的孩子們也都沒等到長大就被掛到枯樹上去了"我多後悔，那時我急急趕著去上學沒給它們喂足綠豆就走了""一個從不曠課的孩子，沒有學到任何有用的東西，卻間接害死了我愛的貓咪的孩子"她在網路聊天室，用"捕獲"和"青狐"做名字她還是習慣抱著一隻玩具熊睡覺她說："我是圓規畫的那種圓臉，眼睛是圓的手腳從不長肉，細長。酷愛吃魚。"⊙瘋人院在三病區，陌生的少女沖我微笑她四處嗅著空氣，頭髮濕濕的，還滴著水"怎麼這麼香，是誰洗過澡了？"她那麼天真，彷彿說話的是別人的身體姨捉住我的手，像一個溺水的孩子姨在園子里折來竹枝和纏在竹枝上的藤她說這些都是草藥，她說那些做綠蘺的珊瑚樹也是草藥她不知道這些樹年年生長，年年都剪成這樣高她一臉憂鬱，念叨著兩個單身的弟弟她一再提及那些死去的親人，那些親人跟她的對話彷彿她的耳朵里住著她早已消逝的青春風貼緊她的額頭跟她密語庭院中的兩棵梧桐因為下午的陽光忘記了深秋正在來臨她在電視機前跟著那些歌星一起跳躍馬上有手按住她的肩，讓她安靜穿白衣服的護士張開嘴露出金屬質的矯牙器那些手指上纏著藥棉的人們坐在走廊里相互研究手相我以一個正常人的身份在她們的瞳孔里走進走出⊙墓地的梔子花她曾經是個少女如今空剩墓碑上的一個名字她曾經是一朵梔子花在一封沒有寄出的信中："親愛的，我要把這滿山的夢境都送給你。連同微雨。連同這條小路。"而香氣 在轉述中變得面目可疑雨水纏綿 令她想起春天小溪里鮮美 遊動的魚在這個泉水充當口糧的山上她竭力忍住心口疼的老毛病想起菜園裡的 那棵楊梅樹該結果了。 她忍住了從口腔里泛上來的蟻穴的酸 比任何一秒鐘都深情地目送她耳聾的老頭子穿著笨重的蓑衣 鋤頭上沾滿新泥獃獃地從她身邊 走遠她想起年輕時的 命犯桃花"而我不能阻止你遠道而來。啊，迷狂的人。這世界終將讓我精神分裂。"有時間了。 她從容地扳著手指頭細數 那棵樹上的黃昏她懷著極大的幸福為賣盜版碟片的兒子煮一頓 想像的晚餐她開始無與倫比地懷念粗茶淡飯的一生⊙花面狸我愛你美麗的模樣在南方 在骯髒的市場你,小小的獸我愛你死在獵人陷阱里無辜的表情 你的皮毛讓我帶你回家為你清洗 剝離 固定在小陰天的鎮上做一個偽善而稱職的兇手在你的傷口 灑上適如其分的鹽把你難以保存的肉體, 紅燒成一道他喜歡吃的 可口的菜期待時間 將你風乾成一具盡量完美的 標本為了嗅見 林子里的月光 以及草木奔跑著的 新鮮氣息⊙採薇人採薇養不活你的肉身你的目光追趕一匹馴鹿過絕壁入深林你蒼老的葛衣上結滿青苔的補丁採薇人筍長得比春天還高了鳥把巢穴安得很低意外的風月酒醉後你一夜荒唐穿過野冢神龕取回饅頭上的一粒胭脂就這樣沉沉睡去忘卻柔軟年代一枝白花薔薇遞過來生命線流出了疼痛的粘液你的手翻閱過伊的手你必須習慣在雨天回到你暮年的茅屋你空點著一盞害病的油燈衰朽的光焰 喃喃自語冷風是山中唯一的來客採薇人 這最後的溪流清潔你失去的雙手你的頭變得無限大在星辰隕落的任一方向你是那條懸浮而不哭的魚⊙骨十字你總說鹿是你的前生你的臉那麼長，是素食動物的面相鹿啊，鹿天氣一夜一夜地變冷了那個牽著狗散步的人迎面走來，又一次，迎面走來這城市的街燈太相似街樹也太相似每個人的聲道里都堵著一堵牆要慢慢地飛過去，像一片梧桐葉把去年的秋天重新掛到日曆的末節我們把玩著獸的骨這骨是潔白而堅硬的不知道它在山裡是怎麼過冬天⊙海歸帆如一群帶翅的獸升起傍晚的潮汐小男孩,你是牽著我的手要帶我離開這漁村那長堤上的浪是積雪一樣厚了又如冰淇淋,會在月光下變甜只有沉重的呼吸從屋子裡滿出來都是些害病的人所有會飛翔的都潛到了夜的更深處我們要徒步徒步穿過這大海⊙下午茶騎單車一小時經過一條沙石鋪成的鄉村機耕路遇見桔園 野薔薇一條友善的蛇地莓 五月的玉蘭樹心形的葉子掩映著的青果燕子 白頭翁 花米鳥農家籬笆外歡暢的蜀葵一個抱著一棵玉米杆子披著長袍和長發的笑瘋子兩個偷偷跟在後面用土坷垃襲擊他的胖男孩兒在磚瓦廠的紅土路段聽到一句似乎是讚美我的方言--"格個戴眼鏡格囡蠻俏格哦"在一路上我播下了幾串無字無句的口哨並和草叢中起伏的蝴蝶交換了翅膀上的眼睛照例在快到家的時候有一列火車攔住了歸程我停下來 開始數火車的節喝水 看一扇扇情景各異的奔窗抹去額上的汗珠並饒有興緻地看一個老人和他的大水牛正在黑泥翻湧的田裡緩慢地進入下一圈旅行⊙樹林

我要去的樹林晨露還沒有干透天氣溫暖，這些松樹使陽光變得安靜我的手指觸摸過的天空變得更高，更多的候鳥離開了舊巢長久的乾旱，林中小溪變成了一條細路它沿著樹木的葉脈分叉，又在年輪里記錄流年我還記得一九九七年冬天，我就在這附近的木檢站工作那些裹在厚厚棉衣里的人們在山腳下的鋸木廠，一邊烤火一邊傾聽大批樹木在雪裡低下身子而這個等著賣樹醫病的農民，我只有叫他拿著捲尺在將伐的樹木上，圈下一個個數據我無法向過往借來一些多餘的雨水我也無法迅速在這樹林里隱身在穿過大片多刺的灌木叢後我握著一束金黃的野菊回家⊙草木志我走在多麼陌生的路上月色如此肅穆我看見重重的陰影堆疊濤聲是唯一的出口我順著高溫的脈搏攀升在萎去之前 凝為一朵水雲時間的巨口將我咀嚼我是索吻的青枝綠葉百頁窗 修剪旅館裡的情節七年前的暴雨沖刷湮沒的記憶我努力複寫羅盤儀里的山川在毛栗子叢中 發現一株黃精由是我想起鄉村裡發酵的醬缸我伸出手去採摘地烏和山楂我的口齒變得含混 指甲上染了一層新鮮的野蠻汁水我走到你從未去過的地方我在漂泊里遇見了一個痴人我卑微地偃卧在你疲倦的身下我傲立著 給予你一棵樹的清蔭我混跡在我的同類之中"沒有假藥，只有假病"一個走江湖的郎中唾沫飛濺他的梨膏糖里 埋伏著二十四節氣的哀傷我承認我是在折磨你以至心疑魚腥草可以治你的肺病而醉魚草有微毒 老師說過要記住這些植物 面目相似的拉丁學名 要記得草木的故鄉習性 它們相互之間的相剋相生......在天亮之前我的聲音變得沙啞我承認我忘卻的比記得的要多⊙昆蟲記在結束裸蟲生涯的陽春我撤去懸在空中的絲帳在虎耳草的影子里探出纖足 我能感受到最細微的小風在積水的鏡中梳妝 清洗薄翅上的美妙紋路"噓......"你走路的樣子 有點兒像個叛徒蝴蝶結撲閃 淺絳花序我聽見盛夏的蟬鳴轟塌螞蟻的軍團往一棵古樹的秘密里遷居我的預感里有一場暴動我悄悄愛上了愛你的危險愛上了你靜脈里 孤單的童年"我的血液藍了" 你低語用你祖傳的 閩地方言"紡織娘太少，火螢蟲兒太勿亮"我可以任意角度地轉身我的羽狀觸角觸摸你一個註定消逝的黃昏在我的複眼中你有無數的可能雨就要來了你抱著一個有缺口的瓦罐小跑著 欣喜若狂和一隻丟失了姓氏的昆蟲匆匆 離開後山⊙草葉上的冬鳥你好，我悄悄、悄悄地停在你身旁你好像不介意，這更讓我歡喜早晨有霜了，這個鎮浮在一片水霧裡小樹林影子一樣站著不動你也這樣站著不動你的羽衣真美，溫暖的橙黃的小衫是你貼身的樂譜願我的詩句剛好夠得上做你腳下的這株，滿頭白髮的蘆葦我的病在遇見你之後冷的季節躲進我肺葉的局部，在長途的騎車後的虛汗里，我感到了健康的可能。曠野里除了你，還有一束一束柔和然而肯定的，瀑布一樣傾瀉的陽光。我可以告訴你嗎和我一起經過這個早晨的我陌生的野鳥，你看，你看我的霜就在此時成露了，如你。⊙寫給春天的禱辭若我依然，相信愛情。如早晨的鳥，喚醒新綠。歌聲里，串綴著露珠。若我依然，相信愛情。如高枝的桐花，淺淺藕色。唇間含著，初暖的天空。若我依然，相信愛情。如月亮，晝伏夜出。把光芒洗凈，搓軟，輕輕垂下。從此窗，進入彼窗。遠行的舟子，更遠處的時光。那些憂傷，苦夢，漸織漸密，漸織漸密的，道路的紋。若我依然，相信愛情。如這隻獸，這隻沉睡了許久的獸，為你搬運：整個水鄉。⊙冬雨風的巴掌拍在桐葉的寬掌上，拍在樟葉的小手上庭樹翻開衣裳的舊襯裡在屋頂、菜園、洇滿青苔的灌叢的泥地各式的葉子，紅的、黃的、旋轉成黯色的都愛在這雨里，愛這寂寞的自說自聽被雨追隨，被節氣惦記野鴿子們咕咕咕唱著，多麼熟悉的晨禱從露台看去，村子裡一共有七棵梧桐（也包括院牆裡的這棵）看看吧，一條檸檬色的小毛毛蟲顧自在灰色的水塔表面爬動（它剛經過一條小裂縫，它的小身體正在緩慢升高）長廊的木椅是空的作為呼應，成百上千的麻雀一把碎石一樣，快速扔向天空又準時把暮色收攏，是它們帶回了一株大樹的腹語在一夜又一天的冬雨過後，那些純白的雀鳥的糞跡，已經有些淡漠，模糊

⊙秋月起先，月亮就是一顆硃砂痣院牆後面的木芙蓉，團團的大花還清醒著，粉的，白的和月亮一般高一個人的晚餐，吃的是自己種的短短胖胖的絲瓜。這也是園子里今年最後一批的絲瓜月亮是誰家燈火的桔子色桔子剝開了，蜜甜的汁液在書頁里飄出兩瓣春天嫩綠的蝶翅我站在庭院里月亮已經在大樟樹的上空了敞開的大門就對著收割了一半的，敞開的田野如今我的取景框是整個泛藍的有幾粒銀星閃動的夜空了月光的細雨中我的耳朵舒適地貼在月亮的乳房上在夢見大海的夢裡起風了無邊的蔗林喧嘩著把月亮的搖籃從一個波濤送到另一個波濤⊙秋天的樹林疏朗的枝條浸透了霜秋天的骨骼是適合宿墨的到樹林里去，也許要走上三十年看著你的一幅畫葉子也就紛紛往下落了在樹的身旁安靜地坐下來陽光把樹的氣味都放進我隨手塗抹的掌心不能不說說鳥鳥都往更南方的樹林飛去了張開雙臂，天空藉助我的記憶往更高遠的雲層傳播風聲筆下的暖色猶豫著在樹枝，在空中，在堆積著葉子的泥土在水畔，在我恍惚的倒影之間天空越來越輕天光無拘束地落下來是大地扶住了這短暫的失重⊙秋日庭中的圓柏里住著多少麻雀？細葉綿密，陽光繞著它投下陰影圓圓的柏子在地上滾動彷彿是另一種浮雕。我們的雙腳走過古舊的條石台階，輕微的種子迸裂的聲音晴朗。無邊的白雲的懷抱敞開了田野中的金色部分正在搬向小學校外的曬穀場。孩子們都在唱著和笑著我們的歌謠里，是不是也包含一隻斑鳩烏黑的眼珠？燒田埂的火焰和藍煙飄向村莊的屋檐多美的月亮啊，多麼美夜風吹動這顆潔白的頭顱兩個人在大地上的仰望和凝視相握的手溫暖而且持久月暈如一朵大花盛開在十月的天堂蟲聲悄悄浸透我們的遲歸⊙岳村的一個下午枕著一條山溪午睡在一條竹編的細涼席上在兩株木芙蓉，寬寬的葉影里草木使大山變得更高繁茂的滿山的草木，多麼適合一個人靜靜地看著，什麼也不做久居山中的老人拉出的二胡曲宛若炊煙繚繞那些低矮的瓦房我慢步從他的門口經過雪山一樣大朵大朵的白雲泊在村莊透藍的上空我從山中帶來色彩奇異的葉子在三個小時後它消失⊙一個人的黃昏天一下子就黑下來了我的木屐咔咔咔在長廊上經過風揪緊庭樹的小耳朵狂暴的雨就像一個迷路的人久旱而且高溫了。方圓幾百里的人都擁到自家的門口雨太大了，我們簡直什麼都看不見是幾歲的時候？雨中的父親背著我走過十多里被山澗沖毀的小路而母親，把桿秤、米篩和鋤頭都扔到門檻腳又在供神的案几旁點燃一對紅燭，用鄉下含混的土話為大雨中來不及回家的親人祈求平安在一張紙上反覆而變薄的黃昏啊如今他們已是半老了，頭髮都白了這麼多雨歇了。天空流動著一些水墨的雲後院的南瓜藤翻了一個身，繼續往木窗的方向爬動⊙水中的青葉（之一）我願意就這樣長坐山中的某間堂屋暮春的雨水掛滿屋檐棗葉細細，素心蘭在竹林開花燕子的飛行掠過明瓦，你不會看見除了樹，除了深的淺的我心中行走的綠色的丘壑我的歷險不過是一隻小小的昆蟲在穿過霧的泉涌時，誤以為家我也會張開四肢，在這清澈的風裡吐納一條通往晴朗的彩虹我也是那個迎面走來的農夫。在無事的下午喝一壺自己採摘的新茶2004．5．6（之二）水分子正在出入我紛飛的葉子山谷空空，數只白眉的鳥兒露珠的嗓子，清點金櫻子的秘色花瓣我的瓦罐里煨著民間治療憂傷的土方祖父在昏黃的燈光下教我推演陰陽八卦水聲生出藤蔓，從我童年的後窗翻身進來老人額上的皺紋層層舒展我從中辨識出多年前的一個星夜在汛期，搭上他們的竹排，隨水進入蘭江。我看見他們在埠頭上岸，用茶葉、筍乾換回白米和粗鹽我遇見了我從未遇見過的大魚⊙松林里的鳥

我又想做一名氣象學家精確地把時間定在一枚松針轉述春日織女星的那個風向我可以凌波走動又不驚動水底的潛魚你終是沒有看清我是怎樣起飛又是怎樣把翅膀收攏到一塊化石之中你只是驚呼、嘆息把手放回棉襖的口袋把藍色天空的雲朵喚成一些草地中間的羊羔我還有認不完的野菜我還可以把陽光煎成一個薄餅掛在雨水綿長的季節慢慢享用我還可以帶上照相機和望遠鏡到地球上的大部分地區用羽毛筆寫下到此一游我認得出那烏黑而黃喙的烏鴉那些吱吱喳喳的麻雀，黑白襯衫的喜鵲翠鳥貼著水面像一溜煙花那樣悄無聲息的飛行⊙池杉林從林學院往北，撐著木船過一條漲水的溪我們都背了草綠的畫夾和水彩顏料步行著去畫春天池杉樹們都長出細軟的新葉了陽光淡淡地晃動林間的霧氣雪白的傘狀花序高過了我們的膝彎因為水流改道而形成的小島上兩間小屋並排站在那兒放羊人和他的羊群就在我們歡笑的不遠處捉蝴蝶的風景藏在照相簿和丟失的日記本內頁十九歲的女生是愛唱那李叔同的送別的什麼時候我也成了一個懷舊的人⊙雅歌冬天的樹是睡著了的嗎？冬天的樹把天空打掃乾淨了我要順著小葉榆密密的小捲髮一樣纖細的枝條去把冷風梳理得溫潤一些再把手輕輕挽在珠櫟樹的腰上順便搭一個蜜草的巢在天上漂泊的雲朵一樣的旅人啊你是搭哪一艘沉船來到我們岸上的你如果是魚，為什麼有腳你如果是鳥，又為什麼不飛你這樣一步三回頭地是驚訝這村落里的青石臼和紅燈籠吧？這些垂老的人哦，他們手中的拐杖就這樣簌簌、簌簌地發抖著我是不是要上前去扶他們一把呢我把長長的影子投在長長的溪澗里要等那春潮帶來了花，帶走了霜⊙風景揚琴手 揚琴手揚起了雙手左邊是田野爬山虎爬滿夏天粗糙的居室成了風中起伏的綠屋看看窗外 快右邊是河流沙洲 有水鳥出沒孩子們蹦呀跳呀紅領巾花衣服愉快的風箏 唱著和聲不要轉過去 來左邊是兩棵大樹一棵是銀杏 一棵是楓香它們枝葉穿插 疏密得法葉子的間隙 漏下湛藍的時光親愛的 你聽我說在我的家鄉 有一座白塔眾多的新竹子 守在它身旁每當月圓之夜你可以聽見——雙溪：這雙溪的揚琴手揚起了雙手......⊙山雀在七樹塢人跡是這樣少林子就顯得密和幽深了山雀的藍色長尾巴是晴空一樣可以留戀的讓我的眼睛跟著它從一棵樹，落到另一棵樹那一天的雨是小小的路邊的草葉上掛滿了晶瑩的小水珠山谷里的霧像是在變戲法鐵器敲擊木頭的回聲也是遙遠而不真切的迎面走來一個用手推車運竹子的農民山道是狹小而又彎曲的我側身站著山雀朱紅的小嘴是不愛唱歌的么我也樂於做這寂寞的冬日裡一塊相信春天是無窮無盡的靜默的補丁⊙風南方口音 從沒有 走失好心情天氣一樣每一天都在鳥語中醒來和死去打開門 穿過輕快的晨衣潔凈的玻璃器皿懷抱水果和蔬菜在一個個無所事事的下午保持啜飲綠茶的習慣鏡子里的伊人還年輕有著健康的肌膚那些隨意開放的雲朵擦拭天藍的天空廣闊和芬芳在書卷間迅速地鋪開她微笑著向每一個活著的人遞上光線和鞦韆⊙早晨一扇門打開十八歲的少女進來白衣白裙的早晨以麥桿為針以麻繩為線一頂舊草帽被新鮮的陽光編織偶爾漏下的鳥鳴依然有昨夜星辰的清涼在院子中洗蔬菜和甜橙雪松的影子快要融化了在鋼筆里灌入今天的墨水爬格子窗的牽牛花悄悄地上升⊙冬月小札誰來收藏今夜的月光零下五度　　冬至在一年中思念最長的一夜是誰輕輕推走了一個盲孩子眼中所有的——黑豐盛的月光　　曠野　　以及寒意向我湧來恍在大地中央抬起頭來站著棕櫚樹在左苦楝樹在右秋天在前春天在後（在開花的季節中間）市聲很遠靈魂很近霜草的耳朵在傾聽在冰點以下只有靜靜的呼吸引渡渾圓的月島滑過紅泥的裸膚波動造化的私語⊙浮玉山寫意我相信這神秘的山脈至今仍用那夜清涼的月光呼吸我相信這多情的山脈每一個起伏仍掩映著處子的叢林花朵們拾階而上螢火蟲忽左忽右山道在向夏之深處悄悄深入大樹和大樹從最切近和最渺遠的某個角度用新鮮的蟬語和我頑皮石碑撲在道旁鳥語來自盛唐時間的燈籠點亮那夜不歸的月光......而我相信所有的這一切就如一條眠蠶夢見桑田那綠色舒展的家園版圖啊以一種秘密的生長方式以一條綿長如水的無邊絲路通向我通向那潔白如天上美玉的純凈思念⊙小夜曲溫柔的微雨已經消歇鋼琴協奏曲準時在二十一點零五分響起樓下的新娘子此時的十指沾染了乳白的花香小鎮的人們有一半進入了睡眠他們在夢中繼續著白天的行走隨便推開一扇窗你都可以看到一隻羚羊正滿足地返回它熟悉的森林而我在此時 要點亮我的所有的燈盞從一本我喜歡的詩集里取出一枚 隔年的樹葉讓我的耳朵 和紙張一樣微微受潮 啊 多麼奢侈這草蟲和青蛙的天籟在寧靜里 一條清澈的河流每天 從我的身體里經過就像現在 我移步陽台輕輕地撫摸這江南 宜人的夜風對著真絲襯衫上的植物圖案暗暗 走神⊙傍晚的飛行這傍晚的音樂空曠地 只剩下鳥聲一朵朵白雲就這樣淡下去一瓣桔瓤 暖色初九的月亮停歇在細微的芽的觸覺中小小的昆蟲的光亮她反覆寫著一個飛字繁體的飛字毛筆小楷的飛字行書的飛字和草一樣碧綠的飛字水杉樹 梧桐樹四季桂 新鮮的葉子第一隻飛機飛向了遠方第二隻飛機飛向了遠方（乳名叫小燕的女孩拎起了濕衣裳）一樣碧綠的吊床輕輕搖晃⊙綠窗手記（一）曬場上在忙碌傾斜的行雨又一次打亂了陽光我從文字里側身和一個光腳丫的女娃溫和地對視她清亮的眼睛顯然比我 睡眠充足她在忙 她在半溪村的卵石溪灘上搶收包粽子用的 闊葉箬竹那些層層疊疊的青山一點都沒有變遠我的額頭上還是 那一角淺藍的天空 是的我向你證實 有一條美麗的彩虹就掛在傍晚的五點三十一分 在我四樓的窗外 就在今天（二）我搬出一個又一個的抽屜鐵匠鋪里定做的摺疊小刀背面畫著蘭花的摺扇 有海浪穿孔而過的貝殼 用過的郵票一隻電動機拆出來還會跳動的尋呼機彩色的真絲綉線 造林總結古樹名木的胸徑 象棋里出走的棋子一個跟我學習寫作的十七歲男孩兒和他剛上大學的姐姐一大把打入冷宮的鋼筆藍墨水 黑墨水我們白T恤上粘滿了一個兵荒馬亂的金色翅膀的知了 臘梅種子青葡萄和漫畫書的下午（三）我渡過一個從未去過的湖泊牽著爺爺的手在一個竹林里登岸許多尾巴篷松的狗 在村巷裡閃現可是全像默片 它們那麼輕柔讓我微微心疑 駝背家正在召開一個內容不詳的會議 煙頭比蟬鳴還密我獨自到寬大的捶布石上睡覺忽然想起這是一個在雨季里懷抱著瀑布跳舞的 懸崖然而我睡得很甜 我全不怕在夢裡 我看見奶奶有一口糯米白牙年輕得可以做我姐姐駝背的那雙漂泊了大半輩子的草鞋也變成了兩顆一閃一閃的裸睡的 星星⊙一種清涼在午夜坐上那道長堤自然風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茭白林一如白晝的汗水熄滅大地上村莊的燈火依稀可以聽見密草叢中隱約的蟲聲而旁邊沒有別人也沒有你湖泊里寂寂的是一條銀光的小路水似乎已經漫上來了魚身上全沒有了魚腥味這裡是清涼的中央有微微的雲上弦的彎月兒有軟軟的光暈天空這麼大你有沒有感覺孤單閉上眼睛我也能感覺到那麼多 那麼細小的星星還有一直在路邊站著的那棵水杉樹它的影子是那麼淡 那麼真似乎是我的呼吸剛剛來過⊙水的手語我只想坐在泉水旁邊在最寂寥的深山的野徑我只想抬起我蒼茫的老眼看一看過往，那些變來變去的晚雲當我順手拂一拂身上的樹陰就會有一聲蟬鳴，流進我的血脈末梢我們用手語交談一隻蝴蝶打開翅膀，飛起來途經一片開花的菊科植物我們看著它以舞蹈家的姿勢飛著又在一棵松樹上，有過幾秒鐘的停歇⊙九峰山在大地上玩積木的神啊這高聳的九座石山懷裡抱著一個多麼深的綠樹的深淵端午節前的野山楂小小的刺兒劃傷了我們採摘的目光潔白的梔子畫出山風的形狀便要沿著絕壁一步步走到天空了還魂草，你蜷縮如菊花的體內堆積了太多的陽光和月光如果還有時間我本可以在石頭上寫下我的名字在這我走過後便空寂的山中呼風喚雨2003-6-9有關廊橋

那個人沒有臉多年以後在這條河流你再也找不到一匹類似的桃花鯫下午在河邊洗衣服米篩潭中有漁人 劃著采菱舟用絲綾捕魚他撒網 沿著湖岸短短的木槳拍打水面濺起魚群上空的 雷聲沿著廊橋一直往前走水災不曾發生姥姥和姥爺越長越象水波模擬著陸上的風景（鏡子中的蘋果似乎更接近於真實）那是春天古老的園林 日子潮濕雨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落下來的烏桕樹你總會遇見烏桕樹在去東鋪村的路上你總會看見有一群鳥或者一群樹葉放學回家的孩子也許還有誰家嫁女兒的喜宴吹吹打打那要看你去的是什麼季節「紅絲線 綠絲線胭脂畫粉 花手帕要買的來買喲——」你還會遇見一陣風和灰塵自家的黃狗一樣從很近的地方跑來親熱著你的客衫殘荷及其他八十五歲以後鬍子都白了除了晒晒太陽在晴暖的冬夜看一場婺戲旁的 他想得不多荷塘里交錯的光影淺得盛不下一聲鳥鳴翠鳥走了翠。翠。這美麗和它掠過的速度一樣 無法挽回愛看那夕陽沉醉的模樣在地球那邊 有少年人歡喜 他的酡顏死 靜靜散發著油畫的體香聽雪一九九九年的一場雪在畫布上 積滿屋頂推開柴扉 老牆上石灰蔌蔌剝落 凌霄藤黑黑地趴著他抿了一口鹿血酒 又一口她採摘梅花白洋渡的水嘩嘩地流過他宿舍外 陳舊的圍牆據說 河對岸的那些屋子到明年 都要拆了逆光 芒草花掩映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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