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隨陳小旺大師學習陳氏太極拳

張火森口述 毋宇洲執筆

2006的陽春三月,得悉師傅陳小旺從國外回到陳家溝。我匆忙準備,連夜趕回河南,希望與闊別二十年的師傅相聚。在趕往河南的車上,我不知不覺的回想起當年學拳練拳時的情景。

我祖籍河南省溫縣張疙瘩村,距陳家溝僅八里路。我祖父張聚翔(又名張蘭)自幼隨趙堡太極拳宗師李在容學習太極拳。抗戰時舉家遷往西安。六十年代初祖父就讓不滿八歲的哥哥和僅有五歲的我拜陳文田(宗師陳發科在家鄉的大弟子)老先生為師,學習陳氏老架。後又隨師叔陳敬平(宗師陳發科的高徒)老先生學習二路炮捶。早起晚睡,日日苦練。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師叔陳敬平因病於六十年代中期逝世,「文革」開始後,陳文田老先生又被遣送回陳家溝,。師傅臨行前將我兄弟託付給陳氏太極小架第十八世嫡傳陳金鏊老先生。遂隨金鏊老先生學習陳家小架和十三槍太極劍等器械。從此不僅為我奠定了紮實的拳術基礎,也開啟了我與太極拳的不解之緣。

1971年陳金鏊老先生因病辭世。1979年我在下鄉時得知祖父在河南老家病重,便請假回溫縣照顧祖父。因與陳小旺大師家相鄰,經我啟蒙老師陳文田老先生介紹,遂隨陳小旺大師學習陳氏新架。

陳氏太極拳新架是已故的太極拳大師陳照奎先生所定架型。其特點是:剛柔相濟,內外雙修,虛實分明,松活彈抖,爆發兇猛。特別是要求在中正身法的基礎之上,腳的五指緊抓地面,胯部大幅度放鬆。常人往往是松到一定程度就不能在松,否則就會栽膝,前探,破壞中正身法,影響氣血暢通。

在隨陳小旺大師學習新架的過程中,我雖有較紮實的基本功,但還是明顯感覺到腿力的不濟。陳小旺大師總是言傳身教,總是不斷的將動作分拆,講解其中的纏繞,要求和思想。最後又不斷檢查我是否能將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在教拳的過程中陳小旺大師平易近人,和徒弟總是以兄弟相稱。經過四個月,我隨旺哥學完了新架。一次,我在休息時問旺哥:「旺哥,新架和老架動作都差不多,到底區別在啥地方? 」我旺哥笑著答到:「你學新架這麼長時間了,還看不出來么?比如單鞭式,左手為掌,右手為鉤,左腿弓起。乍看上去好象和老架沒什麼區別,但是新架在成式後,雙肩,雙肘連同兩胯要在纏繞中大幅度放鬆,意念也要和動作同時放鬆。」我又問:「那這一松又是咋說? 」旺哥笑著站起來說:「來,雙掌塌在我身上,用力塌。」當我用盡全力塌向旺哥時,只聽旺哥「哼」的一聲,我被反震到五步之外,一下坐到了地上。我旺哥笑著解釋到:「新架的大幅度放鬆就是要讓你把腿根練的像彈簧一樣,壓的越低,反震越大。不僅要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更要虛中有虛,實中有實。只有經過常年累月的不斷堅持,刻苦盤練,才能練就一身好功夫。」

之後,我旺哥又幫我重新整理了二路炮捶,並進行了推手訓練。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旺哥的二路炮捶。給人一種猛虎下山的氣勢。出拳忽忽掛風,震腳如同悶雷一般,身法時如靈貓捕鼠,時如泰山壓頂,排江倒海,滔滔不絕。在推手訓練中,旺哥不斷讓我調整進攻的角度和力點,爭取做到最佳的結合,不斷總結經驗。拳架的練習和推手的結合,始終是陳小旺的中心思想。一次,我和旺哥在家中的院子里推手。旺哥在擠按的時候突然雙掌爆發。當時我只感覺到雙眼一黑,整個人騰空而起,摔到院中的紅薯窖上。窖口只用一片薄木板蓋著。就在我馬上要摔進窯時,旺哥一把抓住了我。第二天,我在院中練完拳休息時,在旺哥爆發我的地方用腳步量到窖口的距離。當我量過後大吃一驚:整整九步的距離。我吃驚的不是旺哥能把我打出九步,而是他在打出我的一瞬間能夠飛身九步抓住我。可見我旺哥在刻苦盤練拳架的基礎上突破了爆發勁和輕功的難關,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太極高層次。

我旺哥在家鄉也有很多徒弟,每當休息時,大家都會聚在一起討論拳術。一次在大家聚在旺哥家裡練拳時,有一名剛剛退伍,在縣武裝部工作的幹部來到院中。他看了一會兒,便向我旺哥提出友誼的切磋。此人說他在部隊中學過擒敵拳,擅長采拿。旺哥聽過後便站了起來,單手放在胸前,讓那為幹部來拿。幹部速度極快,一把抓住了旺哥的手腕。當他正準備采拿時,旺哥順勢用掩手肱捶的勁路,一下把那幹部抖出近一米高,重重的摔在五步之外的牆上。當時在場的人都驚呆了,以為那幹部被打傷了。沒想到那幹部緩了口氣,又站了起來。他說沒看清楚是怎樣摔出去的,要求在試。旺哥依舊把手放在胸前。那幹部以更快更狠的手法多次進攻旺哥,卻一次比一次摔的慘。最後他不得不伸出大拇指,由衷的佩服陳氏太極拳和旺哥的功夫。

陳氏太極拳推手的風格突出為纏繞和爆發。在搭手時,以身法中正為基礎,下盤實中有虛,虛中透實,步伐沉穩而又不失靈活多變。周身以纏繞為核心,在高度靈敏的基礎之上,用肌膚來聽觸對方的勁路的變化,後發而先至。以身法和纏繞來破壞對方的重心,以自身強大的內功爆發來摧擊對方。實戰時切忌拒敵於千里之外,而是靈活多變,引進落空。故陳氏太極拳的內勁表現應如滔滔黃河水一般,綿綿不斷,爆發時應有驚濤拍岸之勢,摧枯拉朽,不發則矣,發則必摧。

跟隨我旺哥一年之後,我料理完祖父的後事,便要返回陝西。臨行前,旺哥帶我去他的本家兄弟那裡。一進屋,旺哥便讓我和他兄弟推手,旺哥自己那著水壺去打水。剛接手時,我心裡很沒底,因為我在西安時就知道這位兄弟的功夫曾威震西安太極拳界。在幾圈摸勁之後,他便開始進攻。在我退步棚勁纏繞時,他下驚我的腿部,上擊我的肘部,企圖以高探馬將我擊發出去。而我卻紋絲沒動。等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撒手不推了。這時,旺哥也正巧回來。看到此情景,旺哥問為什麼不推了。他兄弟答到:「哥,火森的腿像釘子釘在地上一樣,我摧不動,還推什麼!」這時我才恍然大悟,並由衷的感謝老師的教誨。

在隨我旺哥學拳後的多年裡。我苦練了許多年,同時也經常與人交手。記得在八十年代中期時,我曾經與西安的一位陳家拳師切磋。此人常年演練「鋪地拳」。所謂「鋪地拳」,就是在行走拳架的時候,整個身法貼地而行。他經歷十年苦練,內功相當雄厚,是當時西安太極界公認的高手。我在於其交戰的過程中,始終發揮纏繞的優勢,以身法控制對手。由於年齡的差距,我不便直接爆發擊打對方,僅憑藉內纏繞的抖動,抖擊對方。每次進攻都將對方至少抖出四步之外,而對方卻始終找不到克制我的好方法。最後大家一笑而結束了切磋。

近年來,我在練拳的基礎之上又不斷研究太極拳拳理。以我的心得體會而論,我認為在太極拳的修鍊之中,內功修圍與技擊突破是同等重要的。既要刻苦盤練,又要注重意,氣,神,功,法,養的相結合。古拳譜云:十年練功,十年養氣。人的身體彷彿是一座倉庫,吃苦練拳就如同從倉庫中提取物品。如果一味的提取,而不補充,就會損壞身體。不能只知道下功夫,而不注重意,氣的培養。所以應當做到功與養的結合,性與命的雙修。才能在不斷的磨練中既得到一身好功夫,又練出一個好身體。

從1985年開始,我與兩位朋友一起探討我旺哥所傳授的陳氏太極拳。當年我離開旺哥的時候,他曾經講過兩種不同的練拳方法。我的兩位朋友分別選擇了不同的練功方法。其中一位選擇了重功法,而另一位選擇了輕功法。經過整整二十年的刻苦演練。兩人身上出現的功夫截然不同。重功法的拳架中突現兇猛的爆發和強大的穿透力。是一種霸道之氣。他曾在多次交手中導致對方傷殘。特別是背靠大樹,能將大樹根部震動的功夫更是威震青海武術界。而輕功法的拳架中表現為柔化的纏繞,深厚的內功和極高的靈敏性。在於人交手時,以意念為引導,使對方處處被動。即使在自身被動的情況下,往往以柔化和深厚的內功為基礎,在敗中取勝。

太極拳是我們的祖先在長期的實踐中創造和逐漸完善發展起來的一個優秀拳種。而陳氏太極拳更是中華武學中的瑰寶。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時代賦予了太極拳新的歷史含義。縱觀當今太極界,練習的人越來越多。可是真正的太極功夫以不多見。特別是在西安的練拳場合中,已經很難看到陳氏太極拳的真正風貌。練習者眾多,出功夫者卻寥寥無幾。在西安,很多習拳二十多年的人在推手時卻敗給了陳家溝學拳僅三年者。陳氏太極拳的真正精華正在消失。這實在是令人感到痛心疾首。如何繼承祖國的寶貴遺產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但是令人感到欣慰的是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主動的承擔起武術發展的重任,在他們的身上我看到了武術發展的希望。今年三月,當我見到闊別二十年之久的師傅陳小旺時,向旺哥傾訴了培養年輕的下一代的想法。得到了我旺哥的大力支持。旺哥希望我作為他在西北五省唯一的徒弟,能夠培養出一批繼承陳氏太極拳真諦的年輕人。能夠在西安及西北五省地區推廣和發展陳小旺風格的陳氏太極拳。

回到西安後,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回憶自幼隨陳家老前輩們以及陳小旺大師學習太極拳的經歷,寫下了這篇回憶文章。希望以次激勵那些有心繼承中國太極拳事業的後起之秀。希望他們能通過這篇文章得到一些啟示,在明白拳理的基礎之上,刻苦盤練,努力提高拳術水平。不要辜負歷代老前輩們的希望。能夠更好的繼承國粹,使之發揚光大,走出國門,走向世界。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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