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曾威震全球,力壓中國和歐洲,卻一個不小心,陷入千年內戰

對伊斯蘭教遜尼派、什葉派的矛盾,相信對中東稍有了解的人,都不會感到陌生。大家都比較熟悉。只不過,在聽慣了二者衝突消息之餘,大家有沒有想過,這場教派衝突,究竟是怎樣形成的呢?

什葉派、遜尼派全球分布圖(藍色什葉,綠色遜尼)

根據伊斯蘭教史,什葉派和遜尼派的結怨,源自創教先知穆罕默德去世後的權力紛爭。

在《地緣政治:伊斯蘭系列》之前的章節中,雲石君曾對伊斯蘭的創教史做過介紹:公元7世紀時,以巴爾幹——小亞細亞半島為核心的東羅馬帝國,與以伊朗高原——兩河流域(今伊拉克)為核心的薩珊波斯帝國,圍繞中東主導權廝殺多年。常年的戰火,阻斷了傳統的東西方商路。商人們為了把生意繼續下去,唯有繞開烽火連天的戰區,把位於阿拉伯半島東南部的紅海沿岸低地,開闢成新的變通商道。這一改變,讓本屬於中東偏遠邊緣地區的紅海沿岸低地,地緣價值驟然提升。進而借著商路的豐厚給養,孕育出非常發達的商業文明體系。而商業與生俱來連接功能與流通屬性,使得當地那些原本四分五裂,彼此間還經常相互攻殺的阿拉伯部落,在利益的驅使下,逐漸整合為一體,最終,以此為基,打造出之後橫掃亞歐非三大陸的阿拉伯帝國,和作為大一統帝國精神支撐的伊斯蘭教。

可是,這類主要基於共同商業利益整合而成的政治統一,隱含著天然的不穩定基因。

固然,政治上的整合,能夠最大程度的去除那些對商業貿易開展構成阻礙的政治藩籬,並把阿拉伯各部凝聚到一起,集中力量對外擴張,為阿拉伯民族爭取更多利益和生存空間。不過,大一統的政治帝國要能夠長期持續,一個起碼的前提是:阿拉伯帝國內部,只能有一個政治中樞。

可當時的阿拉伯帝國內部,卻活躍著兩大主要政治集團:紮根麥加城的倭馬亞家族,和同樣源自麥加,但實力相對較弱,後遷至麥地那,在當地發家的哈西姆家族。

倭馬亞家族是麥加的百年豪門,其勢力之大,遠超哈西姆家族。事實上,在伊斯蘭成立之前的很長一段歲月里,倭馬亞家族的影響力也的確比哈西姆家族高了好幾個檔次。

但是哈西姆家族卻有一個巨大的獨門優勢:伊斯蘭教的創教先知穆罕默德,便是哈希姆家族的成員!隨著伊斯蘭教的成立,以及影響的不斷擴張,哈西姆也雞犬升天,實力越來越強,這就不可避免的與以倭馬亞家族為首的麥加傳統貴族勢力形成了衝突。伊斯蘭教一成立,倭馬亞們便感受到了其中蘊含的政治威脅,遂對穆罕穆德和穆斯林信眾施壓,逼得他們只能離開麥加,遷往麥地那,在那裡建立伊斯蘭統治。

麥地那和麥加分居南北,是紅海沿岸低地這個版塊的二元核心。但就當是而言,麥地那的底子,還是不如麥加的。經營百年的倭馬亞家族與麥加貴族,更非草創的伊斯蘭勢力可以匹及。正常情況下,隨著雙方利益衝突的加劇,穆罕穆德和他的伊斯蘭勢力,很有可能被當時還沒有皈依伊斯蘭教的麥加勢力給消滅掉。

但特殊的時代環境,拯救了穆罕穆德,也造就了初生的伊斯蘭。

雲石君之前業已說過,紅海沿岸低地的商業文明十分繁榮,商業的流通和連接屬性,意味著阿拉伯人要想從商業中挖掘出更豐富的收益,就應該最大程度的剪除阻礙商業流通的各種政治壁壘——直白點說,就是結束阿拉伯半島部落林立,各自為政的割據狀態,實現政治統一。

了解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政策內涵的朋友,想來應該都清楚:意識形態的統一,是大一統政治長久穩定的基本保障。而商業貿易對阿拉伯世界的重要意義,又決定了,阿拉伯世界的意識形態體系,必須高度適應商業文明的需要——這跟中國的儒家思想,跟傳統農耕生產模式高度契合是一個道理。

穆罕默德天才般的把握住了這個歷史機遇,開創出與當時商業精神高度契合的伊斯蘭教(伊斯蘭教義與商業之間的密切關係,在《地緣政治:解碼伊斯蘭》系列接下來的章節中,雲石君會做一個詳細的分析),所以也就佔據了時代變革的風口。

所以,伊斯蘭教甫一出世,就迅速獲得廣泛認同,影響力節節攀升,隨著一個又一個的阿拉伯部落皈依,伊斯蘭教很快就成為阿拉伯世界最具影響力的宗教體系。

照理說,伊斯蘭教勢力應該趁著發展壯大的好機會主動出擊,一舉剷平倭馬亞這幫死敵,建立起自身的絕對統治。

但是,麥加貴族們畢竟樹大根深,在世俗層面的底蘊十分深厚;甚至穆罕穆德的追隨者中,也有許多麥加貴族(穆罕默德四大追隨者之一的奧斯曼·本·阿凡,就是倭馬亞家族的一員)。伊斯蘭若跟麥加舊貴族大打出手,最後能否得勝尚不好說,但自家後院,首先就得起火。

這種格局下,妥協就成為最好的選擇。而且從趨勢上看,伊斯蘭教跟麥加世俗權力合作,也符合阿拉伯民族的整體利益:當時,東羅馬帝國跟薩珊波斯帝國已經在中東爭鬥百年,可以說是兩敗俱傷,如果這個節骨眼,之前四分五裂的阿拉伯部族整合為一體,集中實力對外擴張,就有很大的可能漁翁得利。

相較於偏遠狹小的紅海沿岸低地,以及鳥不下蛋的阿拉伯沙漠,敘利亞、兩河流域、波斯高原,這些才是中東富饒繁榮,最具價值的核心板塊。並且,這些地方才是傳統的東西方商道必經之地,紅海沿岸低地不過是個臨時轉正的備胎罷了。如果不趁著這個我方強盛,對手內訌的機會時趕緊去撿便宜,萬一哪天薩珊波斯和東羅馬決出勝負,或者索性簽個和平協議不打了,那麼伴隨著傳統商路的重回暢通,紅海沿岸這個臨時性的備胎立馬就會被放棄。沒了商業的滋養,剛剛爆發的阿拉伯人,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打回原形。

既然合作的收益,遠在對抗之上,那麼妥協也就在情理之中了。隨著麥加世俗貴族集體皈依,伊斯蘭精神權力和阿拉伯世俗權力實現了完美結合,阿拉伯世界實力驟增,對外擴張的能力自然大大提升。

不過,表面的融合,背後也暗藏隱患。具體來說,倭馬亞家族為代表的麥加貴族,在世俗的軍事、經濟層面明顯佔優;至於先知穆罕默德,則擁有崇高的精神層面道統權威。

這差不多就是太平天國運動時,天王洪秀全跟東王楊秀清權力分配格局。太平天國創業時,洪楊出於創業打江山,做大蛋糕這個共同利益,還可以同心協力;不過等到定都天京,國家格局初定,兩人的衝突就迅速激化,最終發展成反目成仇。一場天京內訌,執掌太平天國世俗權力的東王楊秀清,被擁有最高精神權威的洪秀全武力剿殺。

當然,伊斯蘭教並沒有發生天京內訌這樣的慘劇。之所以如此,一個很大的原因,是阿拉伯世界的政治整合完成後沒多久,先知穆罕默德便已去世。

當然,穆罕默德雖然去世,哈西姆家族猶在。哈希姆家族的運勢伴隨著伊斯蘭教的興盛水漲船高。到穆罕默德離世時,哈西姆家族已成長為頂級豪門。而穆罕默德的侄兒兼女婿阿里,便是哈西姆家族的族長繼承人。

但是,哈希姆家族雖鳥槍換炮,不過跟樹大根深的倭馬亞家族相比,仍然還是差了一大截。要是穆罕默德能多活些念頭,那說不定哈西姆家族還真有可能蓋過倭馬亞。但隨著穆罕默德的離去,哈西姆家族的最大王牌也就隨之消失。

雖然哈希姆家族貴為聖裔,但這並不代表著作為家族繼承者的阿里,就能夠自然而然的繼承穆罕默德的權力遺產。因為穆罕默德主要是一個宗教,而非世俗領袖,他的權威,主要源自於它在伊斯蘭宗教體系中的」先知「地位。所以,阿里如果想繼承穆罕默德的精神遺產,那他就必須成為「先知」。

可是,伊斯蘭教的「先知」,是無法傳承的。因為根據伊斯蘭教義,只有真主獨具受崇拜的權利。真主派遣「先知」傳達自己旨意——換句話說,「先知」乃真主在世間的代言人。而穆罕默德,則是伊斯蘭教義所認定的二十五名先知中的最後一個(其他二十四個都是宗教神話人物,在凡間現實中並不存在)。

這種先知認定標準,直接斷絕了阿里成為「先知」的可能。既然當不了「先知」,他自然也就無法繼承穆罕默德在伊斯蘭宗教體系中的尊崇地位。

既然世間再無「先知」,那哈西姆家族縱有「聖裔」光環,穆斯林們在法理上也並無向阿里臣服的宗教義務。而在世俗層面,倭馬亞家族的實力又在哈西姆家族之上。所以,他們非但不願意向阿里效忠,反倒要趁機壓倒哈西姆家族這個對手。

在帝國草創之初,兩大家族為了做大阿拉伯帝國這塊蛋糕,還可以勉強和衷共濟。但隨著利益分配引發的矛盾日積月累,帝國的實力也強大到可以經手一場內訌的消耗時,攤牌的時機也就到了。

阿拉伯帝國兩大家族的攤牌,發生在公元657年。當時,作為倭馬亞家族成員的敘利亞總督穆阿維葉起兵謀反,鋒芒直指已接任第四任哈里發的阿里。661年,阿里被暗殺,穆阿維葉贏得勝利,並建立了阿拉伯帝國歷史上的第一個王朝——倭馬亞王朝。

以王朝的建立為標誌,倭馬亞家族取得了這場內訌的勝利。但是,儘管輸掉了這場最高權力鬥爭,但作為阿拉伯帝國兩大開國豪門之一,作為先知穆罕默德的聖裔家族,哈西姆家族並未徹底崩盤,依然有相當一部分穆斯林,奉他們為尊。由此開始,伊斯蘭教正式分裂為尊奉倭馬亞系的遜尼派(多數派),及尊奉哈希姆系的什葉派(少數派)。

這便是遜尼派、什葉派千年宿怨的緣起。

不過,這其中有一個無法理解之處:像這種權力爭鬥,擱在當時那當然是仇深似海,但再怎麼說,這也都是1000多年前的舊事了。這麼多年下來,兩大家族的恩怨情仇早就被歲月風雲洗刷乾淨——換句話說,遜尼跟什葉的矛盾起源,已沒有任何現實意義。甚至,就連作為苦主的哈西姆家族本身,後來都皈依了遜尼(現在的約旦王室,就是哈西姆家族後裔,而約旦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遜尼派國家)。

既然當年的恩怨早已隨風而逝,可為什麼什葉派和遜尼派的爭鬥,卻直到今天依然沒有消除?尤為不能理解的是,現在扛起什葉派大旗的,是跟當年那場阿拉伯人內部政治鬥爭半毛錢關係沒有的伊朗!並且,伊朗還是阿拉伯世界的千年死對頭。它扛起什葉派大旗,難不成就是為了給生活在1400年的那個名叫阿里的阿拉伯人討個說法?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那麼,為什麼遜尼派跟什葉派的過結會持續千年,恩怨糾纏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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