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僧一道是《紅樓夢》的總導演嗎？

【臨窗夜話紅樓夢】之十三

《紅樓夢》源於一僧一道的一念之間。我這樣說並非是構陷，正是因為聽了一僧一道的嘆羨，那頑石才有了下凡走一遭的念頭。釋和道本是空空，脫得赤條條的，了了一切掛礙，卻為何又著了相，念叨起紅塵中的榮華富貴？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不入紅塵，又如何看破紅塵？覺悟是要有一個過程的，儒、釋、道本是一家，那一僧一道出道前想必也是我輩中人，大概是在儒家入世，悟了後則為釋家出了世，而最明白的便是道家，逍遙於世。

一念而起，萬般不自在。那一僧一道將錯就錯，乾脆導演了一場大戲，讓那頑石在紅塵中歷練一番，盡情地演繹，以便論證四大皆空的道理。劇終的時候，又將傷痕纍纍的頑石送歸來處。從來處來，到去處去，來處即是去處。

所以我說，一僧一道是《紅樓夢》的總導演。

但是，問題出現了。

在片場，一僧一道出現的次數寥寥無幾，我們可以數一數，除了第一回出現過兩次，第二十五回鳳姐和寶玉被馬道婆施法陷害，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大概就是一僧一道）將那石頭重新開光，救了寶玉和鳳姐，還有最後一回將石頭送回大荒山無稽崖，除此以外，就幾乎看不到他們的蹤跡了，哦，中間那癩和尚和跛道人還單獨地出現過兩次，不知道是不是落了單？但總而言之沒有露過幾次面，除非是自導自演，否則，哪有導演不在片場的道理呢？

這是為什麼呢？

其實，各位看官可能沒有注意一個細節，我說一僧一道是「總」導演，並非「導演」！那麼，「總導演」和「導演」有區別嗎？

不著急，我已經展開了搜索。說到搜索，我有很多話要說，自從那個搜索「哥」走了後，只能「百度」了，但「百度」這東西很是勢利，你讓他搜「薄」，他說是敏感詞，你改成「不厚」，他就笑逐顏開、風情萬種地跟隨你婉約了一大堆信息。

我很期待地輸入「總導演」，結果顯然不是我要的信息，什麼「總導演戀上日本女優」，「導演潛規則××女演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辱我文化界的高雅和清白，我不願意看到不和諧的局面出現。

於是，我將關鍵詞縮小了範圍：「新紅樓夢導演」！這一下出其的準確，焦點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李少紅」 ！

當然，你打開任何一條搜索結果，大多是不好的評價。其實，當年新紅樓夢剛上演的時候，罵聲已經有了，什麼「驚悚《紅樓夢》」，什麼「《青樓夢》」，什麼「鬼片」。我當時也跟隨著罵了幾句，而現在卻豁然開朗，打開了思路，原來，李少紅導演所拍的《新紅樓夢》，才是真正領略了《紅樓夢》的精髓啊！

列位看官肯定要問，你的論據是什麼呢？

這又回到我前面的問題。關於「總導演」在網上實在查不到，於是我翻閱了若干詞典，大致的意思是「總導演」是負責「戰略的」，總「綱」的；而導演則是「執行的」，張「目」的。

所以，一僧一道提出了自己的構想，將「綱」舉好後，交給了執行導演，自己仍然雲遊四方，逍遙世外了。

那麼，《紅樓夢》的執行導演到底是誰？

警幻仙子！

對！警幻仙子是離恨天灌愁海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的仙姑，職責是司人間風情月債，掌塵世女怨男痴。是警幻仙子織了一張大網，安排了一個個情節，將《紅樓夢》的中金陵十二釵（正釵又副釵）布散相思，依次出場，演繹了一幕幕驚世駭俗的風流孽緣，而最終又將這群薄命痴情怨鬼收歸太虛幻境。

所以，李少紅將《新紅樓夢》拍得陰風陣陣，鬼影曈曈，正好暗合了《紅樓夢》的本意，不管她是誤打誤中，還是功力深厚。在此，我向李少紅導演致歉，原諒我當年的年少無知。

這樣好了，問題似乎得已解決。而我意猶未盡，代各位看官問一個更深刻的問題：為何一僧一道要將這一段幻緣交給警幻仙子導演呢？

我自問自答的理由是：

首先，鬼界和仙界都是佛家、道家的組成部分，而眾多痴男怨女的演繹卻是在儒家的世界裡，儒、釋、道雖說是一家，然而還是有衝突的，在儒的忙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又如何想到佛家道家的好處呢？甄士隱的《好了歌》唱得著實好：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忘不了…當他們宿命來臨的時候，釋家道家生氣了，憑什麼一窩蜂地湧向仙界？由警幻接引到鬼界過渡一下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其二，那警幻本來也準備做一個課題，論證下一下「情緣也是夢幻」的命題，說起來也算是一僧一道「一切皆幻」課題下的子課題。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的時候，首先聽到的是警幻仙姑唱的一首歌：

春夢隨雲散，飛花逐水流；

寄言眾兒女，何必覓閑愁。

脂硯齋在「何必覓閑愁」一句下面批曰：「將通部人一喝」，可見，警幻仙姑也想找些人演繹一下為何是「何必覓閑愁」，她已經有了現成的素材，靈河岸邊「神瑛侍者」和「絳珠仙子」的暗生情愫。然而，警幻仙姑地位較低，拿不到項目，正好一僧一道湊上來了，警幻借題發揮便可。

其三，一僧一道在仙界的地位可能居於較高層次，大佬級別，由他們來具體安排情緣一類的小Case，恐怕有點不合適，一則牛刀殺雞，二則瓜田李下，總要避嫌，免得惹一身騷。

第四，當一僧一道將這段公案交給仙姑後，怎麼執行就是仙姑的事了。警幻仙姑將一僧一道本來擬定好的命題「帶那頑石到紅塵中歷練一番論證夢幻」放在一邊，忙於神瑛侍者和絳珠仙子的愛情了，「頑石」成為一個小小的配角，可見執行導演的權力有多大。

其實，只要目的達到了，有什麼不可以呢？在穩定和諧、四大皆空、一切是幻的前提下，警幻仙子的做法難道不是一個選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