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視角的觀照:我們如何看待伊斯蘭世界的極端思潮??ProjectSalaam2001-1-25閱讀 1426?關注——兼論中國文化與伊斯蘭文化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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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研究基於社會把伊斯蘭極端組織與伊斯蘭教等同的現象,從中國視角出發,考察了伊斯蘭文化、伊斯蘭世界內部思想的多樣性。本研究通過地緣和教派角度,分析了伊斯蘭教、伊斯蘭世界並非鐵板一塊的事實,指出奉行極端、恐怖主義的只是一小部分人。透過觀察宗教歷史沿革和不同教派之間的共通點,本研究識別了伊斯蘭宗教、文化的核心特質,在介紹了其正面意義之後闡述了政治、宗教極端分子如何運用、歪曲它們以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接下來,本文剖析了在國際視野下這類組織、思潮產生的社會、歷史背景,並且闡明極端思潮只是廣大的「伊斯蘭復興」運動的一小部分;並點明伊斯蘭與中國文化的可溝通性,指出冷靜的文化交流與對話、推動雙邊理解、孤立少數極端分子、支持伊斯蘭世界的緩慢改革,才是中國與伊斯蘭世界來往的正確方式,而不應是塑造敵意與盲目對抗。同時,本研究通過問卷調查中國穆斯林與非穆斯林對互相認識以及交流的看法,並以之為基礎提出了對現狀的改進方法,以促進交流。 關鍵詞:伊斯蘭教, 伊斯蘭文化, 中國文化,文化交流, 極端思想 iiiiiiiiii Abstract: This research paper is based on the phenomenon thatthe Chinese society equates extremist organizations with the Islamic faith. Thepaper departs from a Chinese point of view and examines the diversity ofIslamic culture and the Islamic world as a whole. This paper evaluates Islamicfaith and the Islamic worldview from a geopolitical and religious viewpoint: inreality, the Islamic world is diverse and multifaceted, and extremists andterrorists make up only a small portion of the population. Through examinationof religious history and the similarities between different religious groups,this research paper identifies the key aspects of Islamic religion and culture;after brief discussion of their positive aspects, this paper then discusses howextremist politicians and terrorist groups employ them in a "twisted"way to their advantage. This paper then analyzes what effects these groups haveon international views of Islamic society and historical background andclarifies that extremist thought is only a small branch of the wider"Islamic revival" movement. The paper goes further to state thatIslamic and Chinese cultures can reach mutual understanding, pointing out thatdiscussions regarding cultural matters that extend both sides" understandings,isolate the minority of extremists, and support the gradual changes in theIslamic world are the correct method of culturalinteraction between China and the Islamic world in contrast to blindly creatinghatred and antagonism. At the same time, this paper uses the results of asurvey regarding the mutual knowledge and opinions of Muslims and non-Muslimson their different cultures, employing these results in suggestions forchanging the status quo and promoting cultural interaction. Key words: Islam, Islamic culture, Chineseculture, cultural exchange, extremism iiiiiiiiii 研究背景 一、 社會背景 當代中國民間對穆斯林抱有一種愈演愈烈的負面態度,甚至將穆斯林和恐怖主義等同。但是當認真談及對於伊斯蘭文明的認識,大多數人卻對其所知寥寥,對這一領域的研究也十分匱乏。「伊斯蘭文明……與宗教形影不離、密不可分」,「伊斯蘭教不僅是文明的重要淵源,而且這一宗教本身構成了古老文明的基本內容和表現形式。」[1]「沒有伊斯蘭教, 也就沒有伊斯蘭國家、伊斯蘭世界 、伊斯蘭文明和文化。……伊斯蘭教對國家制度、社會發展的影響是既深且廣,難解難分的。」[2]因為伊斯蘭文化與伊斯蘭教緊密相關,許多人就把穆斯林群眾和恐怖主義、極端主義聯繫,把當今伊斯蘭世界出現的諸多社會問題與伊斯蘭教本身聯繫,並且聲稱伊斯蘭教、伊斯蘭文化的內核是「落後、野蠻的」,「穆斯林都是恐怖分子」,中國應當「抵制、消滅」這一「邪教」。 當代中國人看待伊斯蘭文化時,頻繁出現的核心問題是:許多人建立起了一個「我們」和「他們」對立的世界觀,認為伊斯蘭世界、伊斯蘭教是一個整體,便把其中出現的任何問題都歸罪於這一整體;很少有人分辨出哪些行為是伊斯蘭教普遍的現象,哪些是某個組織、某個時代、或某個地區特有的。比如,近年來在敘利亞、伊拉克猖獗的所謂「伊斯蘭國」以及五花八門的「聖戰」組織,便被許多人認為是伊斯蘭教的代言人。當然,做出分辨並不是一件易事:當今社會上,因為媒體等不同原因,充斥著模糊、誤導性極強的信息,導致了極大的誤解。 本研究就將以此為切入點,闡明普遍的伊斯蘭文化特質以及個別的行為之間的聯繫與區別,以便更好地客觀、清晰認知具體問題。大眾關心的具體問題包括:女性權益、伊斯蘭世界的封閉落後、流行的極端思想等。因為篇幅原因,本研究將會重點分析極端思想的來龍去脈與文化的關係。 二、學術背景: 從世界範圍來看,相似的研究為數不多。但是在過去數年中,開始了一些針對伊斯蘭文化進行比較文化的研究,其中我們將會借鑒的一個是蓋洛普全球研究所在2005-2007年針對全球穆斯林進行的民意調查,覆蓋了全球幾乎所有的穆斯林國家,涵蓋了全球16億穆斯林的90%以上。 約翰·埃斯波西托教授在這份研究的基礎上作了一份報告,根據民意調查中的數據以及對歷史、政治發展等角度的研究,全面地就穆斯林對宗教、民主、婦女權益、極端主義的看法以及與西方的關係等提出了極有意義的洞見。這份報告脫離了文化一元中心論,客觀地比較了伊斯蘭文化與西方文化價值觀,以及分析了雙方如何互相看待。這份報告呼籲兩個文化「超越預設與傳統觀念,在世界範圍內建立起超越『我們』和『他們』的夥伴關係。」[3]這份報告有著非常重大的價值,因為它試圖從中立客觀的角度對文化進行比較,與本文的主題目標一致。但是,它的比較是基於西方文化和伊斯蘭文化之間的,並沒有提及到其他文化。 在中國,類似的研究項目並不多,大量的跨文化研究只針對中國和西方文化作比較,與伊斯蘭文化的比較少之又少。本研究想要在這個領域展開創新,直接將中國文化與伊斯蘭文化進行對比。本文將會借鑒蓋洛普民意調查的研究方式,但會從中國而不是西方角度出發進行分析。 在本研究中有著一個基本前提:文化是不斷發展的。人類由於自然環境、歷史因素的差異,產生了不同的思想、制度、信仰、哲學和觀念,形成了不同的文化。每一個文化在外部和內部條件發生改變之時,都會自身變革;同時,每種文化也會從其他文化汲取營養,在保持自身核心傳承的同時積極適應時代。 因此,文化的一些核心特質和此文化在某個特定時代背景中的一些外在表現形式是沒有直接、必然的聯繫的。外在表象的變化是根據種種外部和內部因素而造成的;雖然文化是「人類精神和物質活動的總稱」,但是不能把文化「與具體的行為方式……相等同。」 [4]文化內在的核心,始終是「民族精神與思維特徵」[5],是決定了某個文化不同於其他文化的最重要的原因。而文化多樣的表現形式,比如特定的行為、現象、觀念,都是這種「精神與思維特徵」的外化。當然,這種精神並不是絕對靜止的。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甚至入侵,會一定程度上影響一個文化的思維特徵:比如中國人的精神和思維特徵在最近數十年與西方的接觸中有了很大改變。但是,文化核心的轉變是緩慢、連續的;它的外在表現形式,比如某個社會現象卻是可以根據外部和內部因素相對快速改變、不斷發展的。[6] 對於本文將要探討的伊斯蘭文化而言,它也是一個發展、變動中的文化。更重要的是,伊斯蘭文化正在變化的關鍵點,「復興」的轉折期;而因為政治、經濟、社會等多方原因,當今伊斯蘭世界成為了全球話題的一個熱點。但是,中國的一般大眾對於伊斯蘭文化等缺乏了解、也沒有看出現在伊斯蘭世界的這些熱點問題已經遠遠超越了文化、宗教的問題的範疇而與國際政治、經濟緊密相關;大眾受到西方媒體選擇性報道的潛移默化和惡意歪曲,對伊斯蘭文化充滿了敵意。 三、研究準備 本文將按照英國歷史學家阿諾德·湯因比在《歷史研究》中提出的研究方法,從歷史角度出發,通過考察伊斯蘭文化在不同歷史時代的表現形式,「從而推測、判斷、理解事物的內在發展規律」[7],即找出伊斯蘭文化和伊斯蘭教普遍的核心精神和思維特徵,並把當今伊斯蘭世界的表層社會現象即一些特定組織、思潮的極端主張從大的伊斯蘭教中剝離開來、單獨分析;同時研究這類現象產生的歷史、時代背景。正如前文所述,文化表現的方式絕對不是靜止的,我們的研究將會展示這些引起敵意的問題在歷史上的演變過程,從中總結出伊斯蘭文化的核心並而不是停留在對錶層現象評頭論足;以及根據伊斯蘭文化的核心精神,判斷伊斯蘭世界呈現的這些社會問題在未來向積極方向發展的可能性和契機。 同時,本文將對中國文化和伊斯蘭文化「做比較研究,意在指出它們的共性和差異之處,發現是否有一種適合它們的標準類型,儘管它們均有各自的特點。」[8]這個適用於雙方的「標準類型」,就是中國和伊斯蘭文化深層的「同一性」,本文的探究和比較不是針對伊斯蘭文化和中國文化外在表現形式的異同優劣,而是透過不同的表象,旨在尋找「異中之同和同中之異」[9],和兩個文化互相交流、互相理解的切入點。 我們通過問卷調研,詢問了約1482名來自各個城市,分屬不同年齡段、不同職業的中國群眾,詢問了他們對於伊斯蘭教的基本態度,找出了中國大眾對於伊斯蘭文化反感最深的數個方面;同時詢問了410名穆斯林群眾,找出他們對於現狀的看法以及對未來交流的展望,並以此為基礎提出改進的建議。 iiiiiiiiii 研究內容 伊斯蘭是「鐵板一塊」嗎? 當代中國社會對於伊斯蘭教的一個很大的錯誤認知,即認為伊斯蘭教是「鐵板一塊」的。他們認為一個自古到今一成不變、有著統一思想的「伊斯蘭」的存在,認為「真正」的穆斯林,從古至今都是按照一個完全絕對的、不變的「伊斯蘭教義」來引導生活,似乎極端分子就是抱著這個千百年來不變、放之伊斯蘭世界而皆準的「真理」,來施行恐怖活動。如果這樣來理解,那就不難解釋為什麼他們會對伊斯蘭教如此反感了:他們認為全世界的穆斯林遵循的都是同一模式、有著統一的思想,那既然現在那麼多的恐怖、極端行為是打著伊斯蘭教的旗號的,那麼自然伊斯蘭教就是一個崇尚暴力、落後的邪教了。在我們的受訪者中,自認為對伊斯蘭文化「完全不了解」的佔到了35%,認為只是「略知一二」的佔到了55%,加起來竟有90%之多。這些人中的許多很可能對伊斯蘭宗教和文化沒有清楚的認識,很容易形成對穆斯林的刻板認知,認為伊斯蘭教「鐵板一塊」,甚至可以被少數人代表。 但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新聞中「那些聳人聽聞的大標題和暴力的圖景,它們往往影響了對伊斯蘭教的認識以及對穆斯林的全面了解」[10]。在談論伊斯蘭教的時候,對它並沒有一個單一的解釋和定義: 一、地緣角度 伊斯蘭世界幅員遼闊,儘管都有著同一信仰,全球13億穆斯林來自不同的國家和民族,有著截然不同的風俗習慣。在每一個地區,伊斯蘭教的具體外在表現形式都會稍有不同,或多或少受到本地習俗的影響。 比如說,在中國的回族便是伊斯蘭教適應本地環境的極佳例子:「伊斯蘭教在中國的發展過程也是對中國社會的適應過程,……表現了極強的與漢文化結合的特點,……回族的價值觀念、生活方式、風俗習慣等方面都深受兩種文化的影響。」[11]所以,用伊斯蘭世界某一個地區的某些現象以偏概全、擴大到整個伊斯蘭教、伊斯蘭世界,顯然是有失偏頗的。 二、派別角度 更重要的是,伊斯蘭教有著眾多的思潮和派別,儘管他們都有同一的伊斯蘭教身份認同和核心價值觀,但是伊斯蘭教的不同派別在教義、教法等方面,有著巨大的多樣性,完全不能一以概之地認為全世界的伊斯蘭教都有一個絕對的、事無巨細的、永不更動的「教義」,普通穆斯林只有「遵從」或者「不遵從」的選擇;甚至不能把伊斯蘭教直接分為「極端」和「溫和」兩個派系(歐美媒體經常使用的辭彙)。伊斯蘭教內部思想無法通過一個硬性的「政治光譜」來衡量:從教義方面,世界伊斯蘭教人口的主體屬於「遜尼派」(??? ?????)(85%),小部分屬於「什葉派」(????????)(15%)。在遜尼派之中,有著著名的「四大教法學派」,每一個學派都根據自己對伊斯蘭教經典的解讀,對具體案例進行教法上的判斷。在這兩個派別之外,還有奉行神秘主義的「蘇菲派」。 除了在教義和教法上的區別之外,從古至今伊斯蘭教發展出了許許多多不同的思潮:有原教旨主義派、保守派、改革派和世俗派;有不同的神學派別;有著高度政治化、主張政教合一的,也有主張世俗化、政教分離的;當然,有宗教極端主義,但更多的是溫和的派別。一些「伊斯蘭組織在貧民窟和中低階層街區提供社會服務,以及低廉而有效率的教育、法律、醫療服務,」[12]但是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各種激進的、極端主義的組織打著伊斯蘭的旗號在世界各地(包括伊斯蘭世界)進行恐怖活動。 「伊斯蘭教豐富的多樣性和溫和的穆斯林主流被絕對少數的政治(或者意識形態)極端分子屏蔽和模糊了。」[13]而因為現今政治、軍事、經濟環境等原因,這一小部分穆斯林卻受到了外界絕大部分的關注,又受到別有用心者和無知者的煽動,特別是歐美媒體為本國政治霸權服務的政治導向型極強的報道影響,導致一般中國大眾無法真正獨立地、站在客觀角度看待當今伊斯蘭世界存在的各種社會現象,辨識伊斯蘭教的多樣性質,而把少數人等同於整個穆斯林大眾,把伊斯蘭教視為一種來自「敵對文明」的威脅和挑戰。 「伊斯蘭文化的多樣性不損害伊斯蘭教的統一性,因千姿百態的伊斯蘭文化中始終貫穿著伊斯蘭統一的標準。」[14]那麼,既然伊斯蘭教內部有著如此之多的表現方式,那麼這些不同的派別之間的共通之處和共性,就可以說是伊斯蘭教義——再引申至於伊斯蘭文化的核心特質了。 伊斯蘭的核心是什麼? 當今,「原教旨主義」一詞變成了網路熱點、人人喊打,不僅在媒體中不斷出現,各種學術、非學術組織和個人也對原教旨主義大加批判。從學術上來說,他們這麼做無可厚非,但是這個辭彙的使用卻是十分迷惑性的,因為大眾會把所謂的「原教旨」與「伊斯蘭教核心思想」等同,認為「原教旨主義者」是「真正虔誠、嚴格遵照《古蘭經》的穆斯林」。事實上,這兩個概念差之千里,但被經常混淆。同理,所謂的「伊斯蘭國」厚顏無恥地盜用「伊斯蘭」的旗號倒行逆施,成功地在世界範圍內引起了「伊斯蘭恐懼症」,認為「伊斯蘭國」代表了「伊斯蘭」。所有,我們必須要客觀分析伊斯蘭教義和文化的核心特質。 「伊斯蘭文化的共性,是指伊斯蘭教精神文化本質的同一性。它是伊斯蘭教教義思想傳播過程中系統化、規範化、制度化的結果。無論伊斯蘭教傳播到何處,世界各地的伊斯蘭文化都具有這一共同的本質。」[15]那麼,如果我們找到了這一共性,我們就找到了伊斯蘭文化在不同的時空中多樣化的表現形式所共有的核心,以便我們能更好地理解其歷史、發展與未來,以及我們應如何與之相處。 「『伊斯蘭』(Islam ?????,)的意思是『對真主完全地順服』,……一些穆斯林神學家將伊斯蘭教定義為『順服真主的意願而獲得和平』。……任何人達到這個標準就是穆斯林(????,「順服者」)。」[16] 伊斯蘭的核心教義便是「認主獨一」(Taw?īd ?????,)。伊斯蘭文化中的價值觀、意識形態、社會和政治架構甚至文學藝術等都與這一信念緊密相關。伊斯蘭教主張世界上只有唯一的、超絕萬物的主宰,認為獨一真主創造了天地間的一切以及善惡,並且對所有被造物擁有絕對的、執掌萬物的權力,而人類對於了解真主的本質是無能為力的;先知穆罕默德曾說:「你們思考安拉的恩惠,不要思考安拉的本然。」穆斯林認為,穆罕默德是真主派遣的最後一位先知,傳達了真主的話語。《古蘭經》說: 「他(真主)知道他們面前的事,和他們身後的事;除他所啟示的外,他們絕不能窺測他的玄妙;他的知覺,包羅天地。天地的維持,不能使他疲倦。他確是至尊的,確是至大的。」(2:255) 「任何物不似他,他確是全聰的,全明的」(42:11) 「對於世界各國的穆斯林信眾而言,『認主獨一』不僅是他們共同的宇宙觀和認識論,而且也是他們普遍接受的人生哲學。對於許多虔誠的穆斯林來說,毫不動搖地堅信真主、身體力行地遵照真主的意志行事並在人生旅途結束時最終回歸真主的精神家園,是他們人生哲學的基本要義和終極目標。」[17] 《古蘭經》被認為是真主的直接話語,是真主的「天啟」(???, revelation)。「由於穆斯林相信伊斯蘭的源頭——《古蘭經》的天啟性,不容許有絲毫的人為因素對它進行修改,以《古蘭經》為基礎建立起來的伊斯蘭教無論傳到什麼地方,其基本的教義和核心的價值是統一的。」[18]但是,在各個時代,針對不同的情況,對「天啟」應當有不同的解讀,以適應時代精神。 在有著核心信仰的同時,伊斯蘭教根據《古蘭經》的「天啟」、先知穆罕默德的聖訓[19](Hadith,????)、以及教法學家的判斷,制定了具體的道德、行為準則,給穆斯林做出了全面的引導。「伊斯蘭有與其它宗教不同的特性:它的概念似乎比『宗教』一詞包括的還要廣泛,它包括人類生活的全部,包括人與造物主的關係和回應。」[20]《古蘭經》中說:「你們把自己的臉轉向東方和西方,都不是正義。正義是信真主,信末日,信天使,信天經,信先知,並將所愛的財產施濟親戚、孤兒、貧民、旅客、乞丐和贖取奴隸,並謹守拜功,完納天課,履行約言,忍受貧困、患難和戰爭。這等人,確是忠貞的;這等人,確是敬畏的。」(2:177) 伊斯蘭教核心的宗教功修有五個: (1)念功:在完全理解的情況下作信仰的表白。 (2)拜功:每天朝向麥加,在規定的時間段禮拜五次。 (3)課功:穆斯林每年應當捐獻四十分之一的全部財產給貧民、孤兒等。 (4)齋功:在每年伊歷9月(齋月),每日自日出至日落禁食、齋戒。 (5)朝功:穆斯林一生應朝覲聖城麥加一次。 宗教功修是全體穆斯林必須履行的宗教義務和信仰的基石,旨在通過功修達到「認主獨一」。同時,為了規範宗教生活,伊斯蘭教創立了「宗教道德性質的行為規則,據以指導、規範其日常生活。作為一部完整的社會立法,伊斯蘭教法以統一的法律規定、道德準則和行為規範來約束全體社會成員,有利於社會的整合、穩定和有序運作。」[21]伊斯蘭教法也是與時俱進的,教法學家在不同的時代背景,會以不同的方式解讀經典,使教法符合時代精神。 因為伊斯蘭教貫穿生活各方面,伊斯蘭文化就有了以下兩個特質: 一、世俗和精神合一,宗教全方位覆蓋生活。 伊斯蘭文化涵蓋了生活的各個方面;與某些宗教不同,它注重信仰與實踐的結合、物質與精神的結合,要求穆斯林在追求真主所應許的後世的同時,不忘追求今世,最後達到「兩世吉慶」。《古蘭經》說:「你應當借真主賞賜你的財富而營謀後世的住宅,你不要忘卻你在今世的定分。」(28:77)先知穆罕默德曾說:「你當耕耘現世,猶如你要永生一樣;你當耕耘後世,猶如你明天就要死亡一樣。」 伊斯蘭信仰「大到國家法制、司法、外交、軍事、意識形態等事項,小至家庭、個人生活,甚至把重視個人衛生和環境整潔也提升到了信仰的高度,足見伊斯蘭信仰內容之廣泛。」,「信仰與生活緊密合一,信仰、道德、生活一體化。」[22] 「『伊斯蘭』不只是一般意義的宗教,而且是一種經濟制度、社會制度和法律制度,同時也是一種具有廣泛影響力的社會生活方式與文明方式。」[23]由此可見,伊斯蘭信仰對廣大的穆斯林群眾有著極強的吸附力,大大增強了伊斯蘭教在當地的影響力和全面性,形成了堅實的集體認同感。 二、在維護傳統價值觀的基礎上包容接納不同文化。 「認主獨一」信仰在全人類共同崇拜獨一真主的基礎上,強調不同文化、不同種族的融合,認為人人生而平等,沒有等級高下、種族優劣之分。《古蘭經》說:「眾人啊! 我確已從一男一女創造你們,我使你們成為許多民族和宗族,以便你們互相認識。在真主看來,你們中最尊貴者,是你們中最敬畏者。真主確是全知的,確是徹知的。」(49:13);先知穆罕默德曾說:「阿拉伯人不比非阿拉伯人優越,非阿拉伯人也不比阿拉伯人優越;白人不比黑人優越,黑人也不比白人優越;所不同者,只在敬畏真主。」 這個特質,使得伊斯蘭文化能夠包容、海納百川地面對不同文化和不同價值觀,吸納外來文化以豐富自身。在9、10世紀,阿拉伯人展開「百年翻譯運動」,吸納了「異質的希臘文化、拜占廷文化、猶太文化以及更具東方特點的古老波斯文化……吸納外來文化,實際上是以伊斯蘭文化為基礎不斷創新的過程,被納入伊斯蘭新文化的外來文化因素已經被同化、改造或重新組合了。」[24] 伊斯蘭文化也具有很強的寬容、和平精神,這與它開放接受其他文化是緊密相關的。《古蘭經》指明:「對於宗教,絕無強迫」(2:256);「你應當以最優美的品行去對付惡劣的品行,那末,與他相仇者,忽然間會變得親如密友。」(25:63)歷史上的伊斯蘭國家曾給予非穆斯林廣泛的權益,與當時的歐洲形成鮮明對比,也與當今某些極端組織的聲稱大相徑庭。 三、這些價值觀如何被極端分子利用: 如前所述,伊斯蘭教對生活各種行為詳細的規範、以及完備的伊斯蘭教法,就建立起了一個評判事物的框架。當穆斯林大眾要判斷是否應該吸納一個外來的理念或價值並融入自身時,就「要看該行為是否符合伊斯蘭教法的相關規定。從現代價值轉換角度看,這意味著一種外來的價值準則,只有想方設法將其『轉化』為伊斯蘭文化價值準則,才有可能為穆斯林所接受。」[25]當然,這不代表伊斯蘭文化固步自封或者抱殘守缺,而是它不「照搬照抄」、不聞不問地全盤照搬某些外來價值,而是根據本文化的需要,以傳統為基礎展開變革。所以,當美國等西方國家要讓伊斯蘭世界強行放棄之前的一些價值觀,不顧穆斯林感受強制推行「閹割版」的「美式民主」、「自由」和西方價值觀,就會理所當然地激發整個伊斯蘭世界的反美主義,「疏遠了那些希望兼容民主與伊斯蘭價值觀的主流穆斯林」,讓穆斯林認為「西方正在向伊斯蘭教和穆斯林開戰」,「恐怖分子也利用這種感受招兵買馬。」[26]而因為宗教與生活息息相關,廣大穆斯林表示不滿之時,也會尋求伊斯蘭教作為表達不滿和訴求的方式,「總是習慣於舉起伊斯蘭的旗幟 ,要求通過凈化信仰以解決世俗生活中的各種矛盾。」[27] 這時,政治、宗教極端分子就會利用、歪曲、極端化「認主獨一」等根本信仰以及《古蘭經》等宗教經典,充分利用宗教在伊斯蘭世界牢固的基礎,通過「裁剪教義」,斷章取義解讀宗教文本;「發明傳統」,把後人的主張神聖化為信仰的一部分;「無視背景」,無視伊斯蘭發展的歷史和社會差異等方式[28],「利用伊斯蘭信仰來包裝自己,用宗教術語來表述自己的政治目標,把政治追求裝扮成宗教義務。由此,它把穆斯林民眾的宗教虔信和追求引向政治軌道,把他們的宗教熱情轉化為政治行動」[29],與伊斯蘭教核心思想背道而馳,是為政治伊斯蘭(politicalIslam,??????? ???????)。他們「對伊斯蘭教的解讀帶有很大隨意性,而以政治性的解釋最為突出。例如,(政治伊斯蘭分子)以『真主主權論』為伊斯蘭教政治傳統的集中體現,但伊斯蘭國家歷史上根本找不到『真主主權』的影子。」[30]又比如,極端分子把「你們當反抗他們 ,直到迫害消除 ……」(2:193)「誰侵犯你們 ,你們可以同樣的方法報復誰 ……」(2:194)等教導穆斯林在被外敵侵略時頑強抵抗的《古蘭經》文,擴大化到針對所有不遵從他們的穆斯林和非穆斯林,而無視經文明確的歷史背景。從大眾心理學的角度來看,「群體……只會被極端感情所打動。希望感動群體的演說家,必須出言不遜,信誓旦旦。誇大其辭,言之鑿鑿,不斷重複……群體中的個人極易受刺激因素的影響……很容易做出劊子手的舉動,同樣也很容易慷慨就義,為每一種信仰的勝利而不惜血流成河。」[31]極端組織正是運用了人類的這一本性,它的各種聲稱巧妙地包裝成宗教信仰,無一不能激起一些走投無路、備受壓迫的穆斯林群眾的「極端感情」,「把部分穆斯林民眾蠱惑教化成為其成員或戰士。」[32]它還「通過媒體新聞曝光率而被外界視為伊斯蘭的『形象代言人』,影響乃至決定非穆斯林受眾對伊斯蘭的認知。」[33] 所以,中國大眾在看待被稱作與「伊斯蘭」有關的各種問題時,定要分清什麼是伊斯蘭普世的核心教義,什麼是某組織或教派自己的主張,甚至什麼是無中生有的謠言和誤解,以便將每個社會、政治現象孤立出來、分別對待,而不是將矛頭一概不論地指向整個伊斯蘭世界、宗教或文化。 激進現象產生的時代原因是什麼? 在分析了伊斯蘭文化的核心特質,區分了普適的教義和某些人特定的主張之後,中國大眾就可以清晰地分析當今伊斯蘭世界充斥著的問題、矛盾與不足。接下來本文將分析當今伊斯蘭文化面臨的時代背景及未來展望。 「在 20世紀 50年代中期開始的冷戰時期 ,中東成為超級大國爭奪的重要舞台,伊斯蘭國家面臨發展經濟 、實現現代化、解決阿以爭端 、抵禦外來勢力的滲透和擴張等諸多挑戰。同時它們之間又存在貧富差距和政治體制……等矛盾。持續不斷的戰爭和衝突導致了中東地區陷入了長期動蕩。冷戰後特別是九一一事件以來, 對中東事務握有主導權的美國 ,其政策又嚴重失衡。這些外部、內部因素不時阻滯著中東國家的和平發展, 進而也嚴重影響了伊斯蘭文明體系本身的與時俱進。」[34]可以看見,當今的問題,並非是單獨由文化、宗教造成的,而是積累百年的政治、經濟弊病。當代穆斯林學術界和大眾都試圖逆轉衰敗的潮流,「承認當今的阿拉伯世界、伊斯蘭世界已處於十字路口,改革已成為必需。」[35]但是,改革和復興有著不同的路徑:「政治伊斯蘭」主張通過暴力或和平手段,建立所謂「伊斯蘭國家」;或主張世俗民族主義或社會主義;或採取「中間主義」,倡導文明對話和互相理解。但是,因為內外不同因素,特別是受到國外勢力直接政治、經濟、軍事干涉,或間接輿論歪曲,助長了極端思潮,「美國的軍事力量和流行文化,使穆斯林感到了威脅,而極端主義者從中漁利,得到支持」[36],反過來又會加劇伊斯蘭世界內部衝突、製造「威脅」,並使得國外勢力更加強硬進行打擊、干涉、擴散仇恨情緒,最後便會形成一個難以解開的惡性循環「癥結」。 一、 外部因素: 自從9-11事件以來,「伊斯蘭恐怖主義」和「伊斯蘭極端主義」成了全球熱點的話題。但是,因為自身政治利益、貪圖伊斯蘭世界豐富的自然資源等,美國等西方國家對伊斯蘭世界的政策是極度偏頗的。「武力更迭政權 ……以及亂扣 『無賴』、『邪惡』、『法西斯主義』等各種帽子的做法, 不僅缺乏合法性、道義性, 而且效果適得其反 ,激起的只是中東伊斯蘭民眾普遍的反美與仇美情緒。」[37]不難看出,這背後的推手完全是經濟利益:西方強國利用其雄厚的經濟、政治、軍事優勢,在全球範圍內推行自己的文化、政治、意識形態,使伊斯蘭國家處在全面的附庸地位,以便取得經濟利益。「面對即將失而復得的廣大第三世界資源和市場,新殖民主義者激動興奮的心情是可以想見的。」[38] 當伊斯蘭世界出現了改革、復興思潮時,這些「新殖民主義者」為了保護自己珍貴的經濟利益和文化霸權,自然急不可耐地加以扼殺。鎮壓的方式有兩種:一是上述的直接打壓;第二個方式則更有迷惑性和破壞力:通過媒體傳揚、炮製理論等手段,煽動全世界範圍內反伊斯蘭的情緒、散播「伊斯蘭恐懼症」,蓄意將其孤立。以美國哈佛大學政治學教授塞繆爾·亨廷頓為首的一些西方學者大肆鼓吹「文明衝突論」,認為西方文化將面臨儒家文化和伊斯蘭文化的聯手對抗,並且聲稱「伊斯蘭只要還是伊斯蘭,就是反西方的。」[39]他的思想中仍然表現出極大的「西方中心論」思想,把文化強行分成「西方」的和「非西方的」,並斷言文明是衝突的,其實質意義仍是維護美國作為「西方文化」領頭羊的身份,保持世界霸權。「西方的對外政策,還從來沒有過文化共生共存、共同發展的視野。直到今天,一些西方領導人還在把推行自己文化價值觀和生活方式當做一項基礎政策掛在嘴邊,而沒有意識到其中所蘊涵的危險意義。」[40]同時,「幾乎毫無例外,當西方媒體談到伊斯蘭教和穆斯林文化時,話題總是聚焦於宗教極端主義和全球恐怖主義」[41],以慘烈的戰爭、恐襲、極端言論、狂熱的信徒集會等景象吸引眼球,並對西方大眾宣傳上述的「伊斯蘭威脅論」,以達到潛移默化的效果。 而從媒體方面來講,中國媒體也被歐美媒體在一定程度上誤導,「缺少能夠充分彰顯中國立場的獨立話語體系」[42];而中國學術界也缺乏在這方面的自主研究,「從中國角度出發、在中國人文理念指導下的具有中國話語方式的伊斯蘭研究結果尚不多見,大量研究連篇累牘地重複著西方對於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及其威脅的評析。」[43]所以,中國從學術界到普通民眾都深受西方宣傳的影響,對伊斯蘭文化充滿了敵意,正中西方某些人的下懷。 二、 伊斯蘭內部的回應 與外界干涉相對的是,「阿拉伯、伊斯蘭國家的改革正在按照自己的特點和需要逐漸展開,它們當前在文明對話中最感興趣的話題,是如何在保持自身政權穩定,維護自己民族、宗教屬性的前提下,實現經濟的快速增長,以緩和國內因貧富差距、失業率、出生率居高不下等而引發的社會主要矛盾。」[44] 儘管前文強調了極端主義的緣起和威脅,但是我們始終要記得:雖然這一小部分極端分子獲得了不成比例的媒體覆蓋率,但是「即便是在所謂『伊斯蘭原教旨主義』似乎瀰漫全世界的今天,和所有其他社會共同體一樣,務實的溫和派也依然是穆斯林社會得以穩定和持續的中堅力量,是當今伊斯蘭世界的主流。……極端政治行動絕非伊斯蘭教本身,也不是伊斯蘭教的常態。」[45] 當代伊斯蘭教思潮中最有影響力的,不是上述的「政治伊斯蘭」,而是「中間主義」(???????)。中間主義「反對各種形式的極端主義與恐怖主義,尊重人類文明的多養性,主張並積極長道不同文明間的對話和交流,謀求人類社會的和合共生與世界的持久和平。」[46]「中間主義」得到了伊斯蘭世界普通大眾廣泛的支持,漸漸變為伊斯蘭世界的主流價值取向,大部分學者、甚至一些政治領導人也在倡導「中間主義」的發展。中間主義被許多人認為是伊斯蘭和平復興的中堅力量,通過重建伊斯蘭文化核心價值觀來進行深刻、有序、全面的改革,與「政治伊斯蘭」主張的採用暴力「捷徑」建立所謂「伊斯蘭政權」截然不同。 當然,「中間主義」尚未得到所有穆斯林的支持。「在一些國家的清真寺的主麻禮拜上或某些宗教團體內部, 卻依然在片面引證有關抵抗和殺身成仁等的經文。這種情況表明,與時俱進地構建全球化時代伊斯蘭教的主流宗教文化,雖已經開始,但還需要時間,因為這種宣傳並不普及,尚缺乏制度和具體政策的保障和支持」[47],因為當今動蕩的、不公的時局仍賦予了極端思潮強大的吸引力。 綜上所述,伊斯蘭文明的未來不能從某一個片面的角度來思考,而是應該同時考慮到「內因」與「外因」,充分理解伊斯蘭世界的客觀現實、時代精神和訴求。從中國角度來看,我們應當認同伊斯蘭「中間主義」思想,協助伊斯蘭文化緩慢地、從根本上推進改革,以文明對話的方式提供建議、進行幫助,謀求共同發展,剷除極端主義滋生的土壤;而不是如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那樣冒進、試圖「一蹴而就」地用外力強行打擊極端組織,最後只會達到「治標不治本」的結局。單憑狂轟濫炸,只會讓更多人趨向極端,造成惡性循環,「越反越恐」;更不能沖昏頭腦,將整個伊斯蘭世界、伊斯蘭文化一筆抹殺、加以敵意,真正造成「文明的衝突」,使得兩個文化真正為敵:這便讓極端分子與西方某些圖謀孤立伊斯蘭世界的別有用心者如願以償了。 伊斯蘭與中國文化有交流的可能嗎? 確立了對話、交流為最佳的方式之後,接下來我們將會具體地分析伊斯蘭文化與中國文化的共通之處,以便促進交流與合作。 一、兩個文化的相通 根據我們的調查問卷,20%和31%的非穆斯林受訪者分別認為中國文化和伊斯蘭文化「完全不同」和「不同點大於共同點」,39%的人認為「不知道」,而只有10%的受訪者認為兩個文化間的共同點大於不同點。 但是,實際上兩個文化之間有著長期的交流基礎。不僅兩個文化之間有著很長的經貿往來,「同為東方文化的伊斯蘭文化和中華文化,有著許多極其相似的人文精神,宣揚『中正』、『中和』的和諧理念便是其中之一」,「特別值得我們稱道的是,早在中國明清之際,王岱輿等一些「博通四教」的回族穆斯林先賢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並在他們的著述中作了精到的闡釋,指出『回儒兩教,道本同源,初無二理』。」 [48]初清時代,以王岱輿、劉智為代表的一批「回儒」,用儒釋道經典詮釋了伊斯蘭教義的核心,提出了「真忠正道」理論,與儒家的「中庸之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引起了當時社會的一定反響。劉智曾說:「天方之經,大同孔孟之旨」,可見伊斯蘭文化與中國傳統文化之間有著相當大的共性。「『真忠正道』貫通伊斯蘭文化與中華文化的和諧理念,旨在協調中國穆斯林的宗教信仰與政治立場的統一……用今天的話說,『真忠正道』就是『愛國愛教』的和諧之道。」[49]由此可見,中國文化與伊斯蘭文化有著相當長的交融歷史,能夠相輔相成、互融互補,為將來的發展提供了極大的借鑒作用。 二、 文化相通的內在需求 不同的文化看上去與眾不同,從藝術、教育、價值觀、生活方式、風俗習慣等等:這些差距也有層次之分,有些較根本上的差距,比如人文道德的不同,難免導致了不同文化之間的人產生不理解,可想而知隨之其後的就是陌生感與排斥。但是文化只是表象,不同文化中的人們產生偏見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把這一層表象當成了一個對於其他文化的衡量標準。以不同表象來進行比較,結論自然是無法理解的不同。有偏見的人們,沒有看到表象的根本原因——即文化產生的原因。 文化是由人的需求作為推動力,這是所有文化的共性。許多學者以在這方面做了研究,馬斯洛把這種需求分為6個不同層次,從生理,安全,愛和歸屬感,尊重,自我實現及審美逐次遞進。[50]文化不是由人先天創造的產物。是以需求為推動力對外部環境的反應,從而不同環境導致了不同文化,所以我們可以把不同文化看為是不同滿足人的需求的方式。但是,儘管環境不同,人的需求是大致相同的,所以不同文化隱藏在表象之下的本質是相近的。所以,把其他文化「妖魔化」、「非人化」,認為他們時時刻刻處心積慮要進攻其他文化,是完全不客觀的。 三、調查數據 根據我們對1482名中國大眾的調查,我們發現了大眾顯然對伊斯蘭文化有著很大的認知空白甚至誤解和仇恨。,但是正面的聲音仍然存在,交流的空間總體上還是樂觀的。總體上來說,中國大眾對於穆斯林的態度如下:正面,189,12.8%;負面,320,21.6%;中立,684,46.2%;不清楚、沒想過,289,19.5%。但是在持「中立」與「不清楚、沒想過」的人群中,也有許多對於伊斯蘭文化的誤解和無知。 區分人群來看,25-45歲的人群對穆斯林的敵意最大,而25歲以下的人群則持有更加正面或中立的態度。而45歲以上的人群,認為「不清楚、沒想過」的明顯增多。(圖1)25歲以下的人群,對於深入了解伊斯蘭文化也有更大的興趣。(圖2)大眾對於伊斯蘭教的「了解程度」會帶來兩極化的認識,越自認了解,越可能有著正負分明的態度。(圖3) 只有5%的受訪群眾和穆斯林有過長期接觸,而67%的群眾與穆斯林沒有過任何接觸。但是,從趨勢中我們可以顯著地看出與穆斯林有「很多接觸」的人持正面態度有的比例相當高,分別是「有一些接觸」和「沒有接觸」的人的2.2和6.3倍。(圖4) 總體而言,非穆斯林大眾對是否有興趣深入了解伊斯蘭文化的回答如下: 有,433,29.2 沒有,463,31.2 一般,586,39.5 與穆斯林接觸越多,就越有興趣了解伊斯蘭文化(圖5)。在與穆斯林有廣泛接觸的人中,58%對深入了解有興趣; 沒有任何接觸的人中,這個數字只是21%。 儘管有負面情緒存在,但是文化間交流的前景還是相當光明的:在所有的受訪者中,認為伊斯蘭教應當被尊重的有39%(也就是說,20%的受訪者儘管沒有正面印象,但願意尊重這一文化),46%願意去伊斯蘭國家旅遊,68%願意在受到穆斯林邀請時拜訪清真寺,有30%的人有著深入了解伊斯蘭文化的興趣,49%認為伊斯蘭文化中有「許多」或「一些」值得學習的東西,91%願意觀看介紹伊斯蘭文化的紀錄片。同時,我們發現許多抱有「中立」、「不知道、沒想過」,甚至負面態度的人,都願意深入了解伊斯蘭文化。(圖6)所以,許多人並不抗拒交流,只是缺乏一定的契機。 同時,在我們對於410位穆斯林的調查中,穆斯林認為中國大眾對伊斯蘭教的認識匱乏或極為匱乏的達到了90%。穆斯林對於現狀有一定不滿,70%的受訪者認為他們的社交圈與非穆斯林有一定隔閡、信息嚴重不對稱(但是,只有約15%的穆斯林群眾認為他們與非穆斯林的交往有著嚴重隔閡、非穆斯林朋友對他們有很大的負面看法)。同時,穆斯林受訪者對交流有著極大的訴求:只有25%的穆斯林受訪者「不了解」或「不太了解」中國傳統或流行文化;66%的受訪者願意深入了解中國傳統和流行文化,明確表示不願意的只有9%;並且受訪者中認為增強與非穆斯林的對話「非常重要」和「重要」的分別佔67%和25%。並且,穆斯林與非穆斯林交往越多,就更願意了解中國文化,並且更強烈贊同與非穆斯林大眾促進交流。(圖7,圖8) 由此看出,中國的非穆斯林大眾對伊斯蘭文化的確有一些負面認識,但是未來交流的空間仍舊很大。許多人並不抗拒加大交流,甚至持一種歡迎的態度,但是缺乏適當的契機。 iiiiiiiiii 總結及現實意義 接下來,我們將再次系統地、從中國角度回應「我們應如何看待伊斯蘭文化?」這一問題,分析大眾對此話題的態度,提出現實意義和改進方法。 一、我們該怎麼看? 本研究認為,伊斯蘭世界的確現存著泛濫的極端思潮等一些問題,但是這只是伊斯蘭文化在這一特定歷史時期的表象,這些表象和當今伊斯蘭世界的政治、歷史、經濟等內外因素直接關聯,與伊斯蘭文化、宗教卻沒有明顯、必然的聯繫。它們披上了一層宗教的外衣,是為了混淆視聽、招募支持者,實質上扭曲了伊斯蘭教的核心思想。本研究認為,我們應當中立、客觀地看待伊斯蘭文化,辨認出它普遍的正面性以及在未來變革的趨勢;應當冷靜判斷當前伊斯蘭世界所面臨的問題的多樣性質,而不能妄下斷言,將其一概劃為文化、宗教、甚至穆斯林全體的問題,應當認識到造成問題的只是少數極端分子,並理解極端思潮產生的深刻歷史、社會原因;切忌戴著敵視的有色眼鏡認知伊斯蘭文化,採取敵對手段,傳播「伊斯蘭恐懼症」。我們應當互相尊重,理解伊斯蘭世界所處在的特殊的歷史階段,促進交流、化解矛盾,以免導致雙方的互相不理解,使得衝突加劇。 二、我們該怎麼做? 本研究因為規模有限,無法對國家政策等提出深刻建議。近年來,因為「一帶一路」的深化,「中國與伊斯蘭國家間的文明對話日漸深化,人文交流日益廣泛,在學術、文化、教育、傳媒等諸多領域中的多層次雙邊與多邊交往合作機制和平台的建設不斷發展和完善,運行日漸順暢」[51],也給文化交流帶來了新的契機。但是,本研究認為有一個無比關鍵的改變可以相對而言較容易達成。 當務之急,應是改革當今媒體對伊斯蘭世界的關注方式。中國媒體「在報道伊斯蘭國家的新聞中長期缺乏均衡性與全面性,負面新聞多,正面新聞少,關注表層熱點,忽視深層背景。」[52] 如同上述,媒體側重於報道關於戰爭、極端言論等嚴重的、負面的社會事件。大眾心理學泰斗古斯塔夫·勒龐曾經指出:「上千次小罪或小事件,絲毫不會觸動群眾的想像力,而一個大罪或大事件卻會給他們留下深刻的印象,即使其後果造成是危害與一百次小罪相比不知小多少。」[53]每當恐怖襲擊發生、極端組織發表宣言,媒體便爭相報道;但同時當伊斯蘭學者發出反對極端主義的聲音時,在媒體的覆蓋率可謂鳳毛麟角。所以第一個改變,便是勸導媒體全面兼顧,既報道負面也報道正面新聞,使大眾理解來自伊斯蘭世界的正面聲音。在報道恐怖襲擊等嚴重事件時,應避免只提及死傷人數、具體細節等表象,而是真正深入地介紹、闡明這些事件的由來,以澄清誤解。 同時,另一個更容易實施的是:媒體對極端組織「伊斯蘭國」的稱謂應當迅速改變。此極端組織在取名時就已經充分謀劃,利用「伊斯蘭」一詞來招募信徒、擴大仇恨,有利於自己組織的擴散,比近年來似乎銷聲匿跡的「基地」組織在取名上要高明得多。勒龐也指出:「影響民眾想像力的,並不是事實本身,而是它們發生和引起注意的方式。」[54]如果此極端組織的種種行徑在媒體中反覆與「伊斯蘭」掛鉤,民眾對「伊斯蘭」的認知大部分來自於對「伊斯蘭國」的報道,那對促進相互理解只會起到災難性後果。所以,我們建議,在新聞報道中將「伊斯蘭國」的稱謂全部更換為「達伊什」(Daesh,????)——該組織名稱的阿拉伯文首字母縮寫,在阿拉伯語里的發音近似於「踐踏」或「傳播混亂者」,具有嘲諷意味。此稱謂已經在英美流行起來,而該極端組織也在「國內」嚴禁使用這一名稱。如果這一點能得到儘快落實,會極有利於消除誤解。 三、本研究的限制與改進空間 1. 調研的規模有限,不能代表整個中國的一般大眾對伊斯蘭教的看法/ 廣大穆斯林的感受。其中一個最關鍵的問題是,調研是通過網路傳播的,所以接觸到的人群十分有限,年齡、教育、地區、經濟地位等都有極大不同。同時,我們問卷觸及的中國、僑居穆斯林不能完全代言伊斯蘭文化。本調研只能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期待規模更大、更專業化的調查。 2. 本研究的空間有限,無法將政治、經濟、歷史等因素進行全面剖析。 3. 在進行文化比較時,達到完全中立是幾乎不可能的。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生活背景,習俗,我們自己會不可避免地帶著自己文化的有色眼鏡看待關於不同文化的問題。按照比較文化學的理論,這樣的偏差是可接受的。「對比較對象的理解,受到歷史時間距離等客觀條件的制約,不可避免地會產生一些偏見。這些偏見是『合法』的。因為無論比較主題還是比較對象都內在地置身於歷史之中,受到歷史傳統(包括認知條件、思維方式、歷史文化環境的積澱)的制約。」[55]但是,我們仍然希望之後能有更經驗豐富的學者來拓展、矯正我們的研究成果。 四、結語: 促進理解、交流仍然任重而道遠。誠如一位穆斯林受訪者說:「很多人對於中國的穆斯林是陌生的,如果年輕一代的穆斯林能夠發聲,做出正面的積極的溝通,相信經過20年50年的努力,會有所改觀。畢竟印象不是一刻就形成,一刻就能抹掉的,年輕一代有所行動和改變是非常必要的。」本文盼望能引起穆斯林和非穆斯林大眾的關心、興趣與行動,來一深化、推動兩個文化之間良好關係的塑造。 [1] 吳雲貴:《伊斯蘭宗教與伊斯蘭文明》,《阿拉伯世界研究》2009年第一期 [2] 朱威烈:《伊斯蘭文明與世界》,《世界經濟與政治》,2007年第7期 [3] (美)約翰·埃斯波西托; 達麗亞·莫格海德著, 《誰代表伊斯蘭講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10,188頁 [4] 方漢文:《比較文化學新編》,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11,37頁 [5] 同上,37頁 [6]比如說,西方文明的核心特質是緣起於古希臘的自由主義,但是在每一個時代,在文藝復興、啟蒙運動、工業革命、近現代等不同的歷史、社會、思想背景下卻有著迥異的外在表現 [7] 方漢文:《比較文化學新編》,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11,109頁 [8] (英)阿諾德·湯因比:《歷史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30頁 [9] (德)黑格爾:《小邏輯》,,商務印書館,1980,252-253頁 [10](美)約翰·埃斯波西托;莫格海德,《誰代表伊斯蘭講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9頁 [11] 丁宏. 《從回族的文化認同看伊斯蘭教與中國社會相適應問題》,《西北民族研究》2005年第二期 [12](美)約翰·埃斯波西托;達麗亞·莫格海德著, 《誰代表伊斯蘭講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10,15頁 [13] 同上,16頁 [14]丁士仁:《伊斯蘭本土化的坦途與絕境》,《伊斯蘭文化》 2010年01期 [15] 吳雲貴:《伊斯蘭宗教與伊斯蘭文明》,《阿拉伯世界研究》2009年第一期 [16](美)約翰·埃斯波西托;達麗亞·莫格海德著, 《誰代表伊斯蘭講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10,20頁 [17] 吳雲貴:《伊斯蘭宗教與伊斯蘭文明》,《阿拉伯世界研究》2009年第一期 [18] 丁士仁:《伊斯蘭本土化的坦途與絕境》,《伊斯蘭文化》 2010年01期 [19] 聖訓:先知穆罕默德的思想、言語和行為 [20] 丁士仁:《伊斯蘭本土化的坦途與絕境》,《伊斯蘭文化》 2010年01期 [21] 吳雲貴:《伊斯蘭宗教與伊斯蘭文明》,《阿拉伯世界研究》2009年第一期 [22]林長寬主編:《伊斯蘭在地化——中國伊斯蘭發展之探討》,香港中文大學人文學科研究所,2015,6頁 [23]吳雲貴:《伊斯蘭宗教與伊斯蘭文明》,《阿拉伯世界研究》2009年第一期 [24]吳雲貴:《伊斯蘭宗教與伊斯蘭文明》,《阿拉伯世界研究》2009年第一期 [25] 吳雲貴:《伊斯蘭宗教與伊斯蘭文明》,《阿拉伯世界研究》2009年第一期 [26] 同上,219頁 [27] 朱威烈:《伊斯蘭文明與世界》,《世界經濟與政治》,2007年第7期 [28]錢雪梅:《政治伊斯蘭意識形態與伊斯蘭教的政治化》,《西亞非洲》2009年第2期 [29] 同上 [30] 吳雲貴:《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宗教極端主義與國際恐怖主義辨析》 ,《國外社會科學》2002年第一期 [31] (法)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中央編譯出版社, 2005年版 [32]錢雪梅:《政治伊斯蘭意識形態與伊斯蘭教的政治化》,《西亞非洲》2009年第2期 [33] 同上 [34]朱威烈:伊斯蘭文明與世界,《世界經濟與政治》,2007年第7期 [35] 同上 [36] (美)約翰·埃斯波西托;達麗亞·莫格海德著, 《誰代表伊斯蘭講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10,201頁 [37]朱威烈:《伊斯蘭文明與世界》,《世界經濟與政治》,2007年第7期 [38] 李慎明:《全球化與第三世界》,《中國社會科學》,2000年第三期 [39] (美)塞繆爾·亨廷頓:《文明的衝突和世界秩序的重建》,新華出版社,1998年 [40] 張銘:《現代化視野中的伊斯蘭復興運動》,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307頁 [41](美)約翰·埃斯波西托;達麗亞·莫格海德著, 《誰代表伊斯蘭講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10,9頁 [42]丁俊:《論中國與伊斯蘭國家間的「民心相通」》,《阿拉伯世界研究》2016年第三期 [43]丁俊:《伊斯蘭文明的反思與重構——當代伊斯蘭中間主義思潮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10頁 [44] 朱威烈:《文明對話與大中東改革》,回族研究2006年第1期 [45]錢雪梅:《政治伊斯蘭意識形態與伊斯蘭教的政治化》,《西亞非洲》2009年第2期 [46]丁俊:《伊斯蘭文明的反思與重構——當代伊斯蘭中間主義思潮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3頁 [47]朱威烈:《文明對話與大中東改革》,回族研究2006年第1期 [48] 丁俊:《「中庸之道」與「真忠正道」— 中華文化與伊斯蘭文化中的和諧之道》,《西北民族研究》,2014年第一期 [49] 同上 [50] (美)亞伯拉罕·馬斯洛;《動機與人格》,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 [51] 丁俊:《論中國與伊斯蘭國家間的「民心相通」》,《阿拉伯世界研究》2016年第三期 [52]丁俊:《論中國與伊斯蘭國家間的「民心相通」》,《阿拉伯世界研究》2016年第三期 [53] (法)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中央編譯出版社, 2005年版 [54] (法)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中央編譯出版社, 2005年版 [55] 郭齊勇:《文化學概論》,武漢大學出版社,2014,142頁 問捲圖表分析 圖1:非穆斯林(縱)年齡與(橫)對穆斯林總體印象
圖2:非穆斯林(縱)年齡與(橫)深入了解伊斯蘭教的興趣
圖3(縱)對伊斯蘭教的自認了解程度與(橫)對穆斯林總體印象
圖4、非穆斯林(縱)與穆斯林交往頻率和(橫)對穆斯林總體印象
圖5:非穆斯林(縱)與穆斯林交往頻率與(橫)深入了解伊斯蘭文化的興趣
圖6:非穆斯林(縱)對深入了解伊斯蘭文化的興趣及(橫)對穆斯林總體印象
圖7:穆斯林(縱)與穆斯林或非穆斯林有更多接觸及(橫)是否願意了解中國文化
圖8:穆斯林(縱)與穆斯林或非穆斯林有更多接觸及(橫)認為溝通是否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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