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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青州」

古城青州

散文

作者/ 牟海靜

01

青石鋪就的路在眼前伸展,車速很慢,隨著青石的高低不平有節奏地起伏。駛進了這條街道,彷彿一切都慢下來。電動車也慢,人行道上的人走得也慢,連道旁的大樹看起來也透出幾分深沉。時間在這條路上慢下來,把青石打磨得很光滑,把人引向一種寧靜,叫你不自覺地就輕言輕語,生怕高聲說話驚擾了什麼。

范公亭路,范公亭公園,看這些命名就知道範仲淹在青州人民心中的地位。這個蘇州人,大概是牢記了幼年時家庭的不幸和青年時求學的艱辛,從二十六歲考中進士,在許多地方做過官。范仲淹從鄧州調任青州。雖已是遲暮之年,但他不顧病老之身,勤奮處理繁雜的公務,還微服到黎民百姓中察訪,體恤民情。范仲淹在青州任職不到兩年,但在歷任青州地方官中知名度最高。

駐足范公祠前,心中升起無比敬意。這座「范公井亭」靜默在歲月里,它不語,一個故事卻口口相傳,訴說著人們對范仲淹的敬仰。范仲淹在任期間,青州流行一種「紅眼病」。范公親自搜集民間驗方,和中醫先生們一起悉心研究,利用清澈的泉水調製,合成藥丸,很快制止了瘟疫的流行,老百姓感激不盡。為此,范仲淹把洋溪旁邊調製藥丸的清泉命名為「醴泉」,並親自籌措、督工,在醴泉上建造了一座亭子。

後來,人們為感念范仲淹,就把亭子叫作「范公井亭」。范公「處江湖之遠」,造福當地百姓,也是為朝廷分憂。

與范仲淹隔得不遠,東南方向便是李清照紀念祠。這也是讓我感到很欣慰的地方。同是宋朝的著名文人,他們可曾想到,千年後在此為鄰?為鄰好啊,靈魂孤苦無依的時候,可以相望取暖。

與范仲淹相比,李清照在青州的日子則體現著另外一種純粹。

這位我國文學史上最著名的女詞人,和丈夫趙明誠為了免遭時局之亂和大家庭的變故對他們帶來的傷害,於宋徽宗大觀元年「屏居鄉里」,專心於金石研究和詩詞創作,共同在青州居住了十年。這是他們一生中最幸福最美好的時光。

歸去來兮,「歸來堂」;「審容膝之易安」啊,「易安居士」。我覺得,像他們這樣一心為學問的人,就應該享受沒有爾虞我詐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夫婦二人躲在青州,生活多麼愜意!「雨疏風驟」,「綠肥紅瘦」的春景多麼引人眷戀!僅存的五六十首詞,成就了李清照婉約詞宗的一世英名。感慨太多,伴著些許沉重,我還是懷著放下的心態離開吧!走出李清照紀念祠,回望這個局促的仿宋小院落,回望詩人臧克家的親筆題詞,一段情愫卻又「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古藤虯枝盤桓,洋溪湖水靜默於藍天下。不知這今天的湖水是否泛著宋朝的清波?水若有知,文化名人的心靈澄澈,願它們懂得。

02

只剩下兩座石坊了!

鐵柵欄門緊鎖,銹跡斑斑。院內蕭索一片,枯藤纏繞。當年的「小皇宮」早在清初就蕩然無存。

青州衡王府,這座明朝分封就藩的產物,共傳六世、七王,存世近一百五十年,是青州歷史上存世最久、影響最深遠的一座王府。清初壽光的名士安志遠在《青社遺聞》中寫到衡王府:「青郡衡藩故宮,最為壯麗。」在一個寒冷的冬日,我站在衡王府的院牆外,望著滿院蕭瑟,怎麼也很難想像衡王府當年是何等壯麗。衡王府覆滅了,富麗堂皇的府邸,頃刻間夷為平地。惟留下東花園,賜給了告密人馮溥,成了馮家的私人花園。

滿人來了。

官兵們拖家帶口,浩浩蕩蕩一萬五千人,進駐青州。安營紮寨,蓋屋搭牆,於是,有了「北城」。清廷垮台,青州的駐防旗兵還在。民國時期停發俸餉,經歷過變賣家產,賣兒賣女,生死逃亡,他們還是留下來了。北城與漢人之間高高的圍牆早已拆除,北城的高樓大廈也與漢族的沒有兩樣。

站在北城的一個街口,與一位擺小攤賣鵝蛋的老人交談。他手指著西邊的一座平房說:「就剩這一個院落了!原來這一大片都是,都拆掉了。」他的手臂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圈,語氣中透出些許惋惜,更多的則是無法阻止時代前進的滄桑感。問之,答曰,是滿族人。

我緩慢地邁向那座陽光里的院落。「滿洲兵駐防城官房」――市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這塊石碑刺著我的眼睛。這是人家的家呀!被歷史留下來的就成了「保護單位」。

門扉緊閉,狗吠傳出。正房屋頂的建築樣式,我的確是初見。繞房子半周,左拍,右拍,上拍,下拍,恨不能把這三百年前的普通建築印到心裡。三百年,再結實的青磚也會風化,成土,成塵;三百年,再深的成見,也會化成祥和的笑容與親切的話語。

環顧四周,高樓林立,惟有那座「滿洲兵駐防城官房」是平房,嵌在一派現代化中間,卻並不顯得不和諧。那個古老院落的南屋是漢式的平頂房屋,安著鋁合金窗戶。迎著陽光看,鋁合金玻璃窗閃閃發光……

在偶園街的北首,穿過萬年橋,繼續向北,便是老北關街了。街面破敗而蕭條。街兩旁古老的門樓很多,古老的院落也很多。有的老木門緊閉,本就生了銹的門栓上蒙著厚厚的灰塵,一看便知已長久無人居住。有的大門洞開,過道里停著自行車抑或堆放著一些雜物。漫步街上,走走停停。深沉的青瓦訴說著歲月的滄桑,拱形的門洞彰顯著當年的恢宏。

木窗欞,小窗戶,多麼像從遠去的歲月里張望現代社會的眼睛。走完一千米長的北關大街,只遇見幾位老人獨自在門口守望,他們大多不是這些老房子的主人。老房子的主人絕大多數搬到市裡,住上新樓了。這些老人們不去麻煩年輕人,寧願寡居此處,安度餘生。租住在此的還有一些買不起房子的打工人。

慢下來,走這樣的古街一定要慢下來。這連接古東陽城和南陽城的重要通道,這青州歷史上著名的商業街區,如今卻這般落寞!然而,作為一種真實的存在,北關大街自有它魅力。否則,我這個行色匆匆的過客怎麼會連續兩天都來逛這條古街?我忽然覺得居住在這裡的老人與這些老房子多麼相稱!

這些老房子躲在城市深處,在高樓大廈間那麼不起眼,但它們歷史悠久,內涵豐富。這些老人躲在古街僻巷,與現代的快節奏發展格格不入,但他們洞察世事,警醒後人。

03

站在萬年橋上,心情隨南陽河水澎湃。

青州可真是個好地方!有山有水,玲瓏山、仰天山、雲門山、駝山,還有這條古老的南陽河。想必北魏地理學家酈道元除了為「陽水」做注之外,肯定少不了也如我這般站在河邊感慨。他的父親曾兩次出任青州刺史,而他當時正是一個活潑的青少年,跟隨父親久住青州。青州及其周邊的水系圖,他定是瞭然於胸。

你看他的塑像矗立在南陽河畔,東風徐來,衣袂飄飄,右手執卷,凝神遠眺,一副胸懷天下大水的神態。這條被他稱之為「陽水」的南陽河生生不息,孕育了玲瓏山腳下那個古老的村落――井塘古村,也一直滋養著古老的青州城。

我第二次到青州時才一睹這條河的芳容。河水清澈,波瀾不驚。兩岸或亭台樓閣,或木棧蜿蜒,或花木參差,或石砌欄杆……在北岸四角翹起青磚青瓦的宋城建築群的襯托下,顯示出幾分現代與浪漫。

這條古老的河流到底已經流淌了多少年?不知道!至少是從北魏時期就有了。它還要流淌多少年?我更不知道!我希望它再流淌萬年。就像我腳下的這座萬年橋,「君子萬年,宜其遐福。」汽車穿梭其上,它是古代城區中心的南北交通要道,今天它仍發揮著應有的作用。因為欄板上的二十四孝圖,永葆青春;因為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名傳千古。

「方台近水濱古州煙色,畫閣連碧雲勝景華光。」陽水如帶,扮靚了青州古城。看,河邊新柳,鵝黃中透出生機,春風裡柔條飄拂。古老的青州城,在現代的發展中沒有停下它前進的腳步。遠望南陽河面,微風吹來,波光粼粼,我看到遠處的樓群上空,一輪朝陽正冉冉升起……

文章作者

牟海靜

女,70後,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有詩歌、散文等300餘篇獲獎或發表,散見於美國《新大陸》、《中國詩歌》、《詩選刊》、《山東文學》、《延河》等報刊,作品入選多種選本。出版《中國青年詩人十一家》(詩合集)。獲濱州市第六屆孫子文化獎,參加山東省文學院第十七屆青年作家(詩歌)高研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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