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碎片化 符合美國利益-法制晚報電子版
埃及動蕩 中東群龍無首 結合美國重返亞太的戰略 專家認為—— 中東碎片化 符合美國利益 |
2013/07/15 推翻穆巴拉克與推翻穆爾西,美國截然不同的態度說明了哪些問題?從埃及到敘利亞,本應扮演將阿拉伯世界聯合一體的政治角色的國家,現在都深深陷入內亂之中,潛藏在阿拉伯世界內部的深刻矛盾到底是什麼?本報就此專訪了殷之光博士。 殷之光:劍橋大學博士,阿聯酋扎耶德大學政治史與國際關係助理教授 1 埃及的動亂 被媒體理想化了 FW:對於當下的埃及,有人說,穆爾西下台,埃及政局的動蕩並不會就此畫上句號,近日穆爾西支持者與軍方的流血衝突就是明證。您是如何看待這個中東大國內部的衝突與撕裂的? 殷之光:確實,埃及的動蕩遠沒有結束。隨著穆爾西的下台,阿拉伯世界對於這場所謂「阿拉伯之春」社會運動的反應也日趨消極。 運動之初,我在一系列文章中就表示,決不能將這一運動視為自由主義意義上的「民主」運動,也不能簡單地將其看作一場「人民」自發的革命運動。恰恰相反,這一運動標誌著中東世界碎片化的開始。因此,衝突與撕裂這兩個字,確實很好地描述了這一運動的實質,也確實反映了潛藏在中東世界內部的深刻矛盾。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政治暗殺與恐怖活動是穆斯林兄弟會進行對抗運動的主要手段。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穆斯林兄弟會逐漸開始走上更為和平的政治路線,並開始參與到埃及政黨政治活動當中。2005年議會選舉中,穆兄會成員作為獨立候選人甚至贏得了88個席位,遠遠領先於埃及議會中合法的反對黨候選人。 自從2011年穆巴拉克下台以來,媒體中的埃及,甚至是中東世界動亂都被理想化為一場自發的「人民」反抗「獨裁者」的運動。以半島電視台英語頻道為主的媒體,也很樂意將這一想像包裝成為一個意識形態產品,用以在全世界面前,以這種合乎西方價值觀的話語,來合法化這場本質上是以泛伊斯蘭主義為政治核心的運動。 FW:如何去理解這個含義呢? 殷之光:不要說是世界範圍內的伊斯蘭共同體了,甚至在阿拉伯世界內部,這種統一性都難以達成。意識形態的差異與地緣政治的國家利益衝突,造就了泛阿拉伯民族主義這一意識形態的脆弱根基。 同時,隨著埃及20世紀90年代在穆巴拉克軍人政府領導下的經濟改革推進,又進一步促進了埃及社會內部的階級分化。穆斯林兄弟會所走的草根政治路線,相應也獲得了大量來自社會底層的支持。埃及社會經濟改革之後的階級分化,也因而成為了整個社會伊斯蘭化甚至是極端化的導火索。 推翻穆巴拉克之後所進行的議會選舉中,穆斯林兄弟會迅速取得絕大多數支持便是這種社會政治傾向的絕佳反映。另外,在突尼西亞,具有穆斯林兄弟會背景的光明黨作為一個成立僅半年的政黨,能夠在議會中打敗政治理念很進步的知識分子政黨,也是阿拉伯世界在經濟改革之後社會伊斯蘭化的一個表現。 2 難達成一致碎片化傾向嚴重 FW:埃及之所以爆發動蕩,您認為深層次的問題是什麼?這些問題發生的根源在哪裡? 殷之光:埃及是阿拉伯世界傳統的文化與政治強國,更是阿拉伯世界政治的重要風向標之一。從穆巴拉克被推翻開始,埃及的動亂便反映出了整個阿拉伯世界碎片化的傾向。在動亂之初,各國媒體出於種種原因將這一場政治變動稱為「茉莉花革命」或者「阿拉伯之春」,這都是不正確的。實際上,穆爾西下台與穆巴拉克下台需要被放在一個連續的政治語境中去理解。 首先,前面提到,穆巴拉克下台時,埃及社會所面臨的重要問題之一是經濟改革之後的嚴重社會貧富分化。其次,埃及社會除了遜尼派穆斯林人口之外,還有部分基督教克普特人及一些其他少數派別。泛伊斯蘭主義的話語無法在這些少數人群中間獲得認同。再次,相比其它阿拉伯國家,埃及社會的西化教育程度更深。最後,20多年來的經濟改革所造成的貧富分化、城鄉分化給埃及社會注入了新的矛盾。 強調平等與樸素的穆斯林生活方式,成為了改革失利者們賴以寄託的思想源泉。穆斯林兄弟會作為一個被壓迫的反對者,迅速獲得了社會下層與經濟壓力深重的年輕學生的支持。可以看到,在2011年推翻穆巴拉克的時候,站在廣場上的反對者們來自社會的各個階層。很難相信他們所有人都有一個明確的政治訴求,但是他們短期的政治目標卻是一致的。 這種暫時的一致性並不能解決埃及社會深層次的結構性矛盾。因此,在推翻了穆巴拉克之後,「埃及人民」這一脆弱的認同體很快便四分五裂了。在其它發生了政治動蕩的阿拉伯國家中,也可以看到幾乎一樣的情形。 3 推翻穆爾西美國為什麼積極 FW:有媒體報道說,對埃及局勢的混亂,美國等西方國家的表態支支吾吾,跟它們在「阿拉伯之春」風頭正勁時候的興奮勁恰成鮮明對比。您是如何評價其間的這種反差的? 殷之光:很難說美國以及其它國家在「阿拉伯之春」之初有多興奮。我們可以看到,主流的美國媒體以及外交政策研究雜誌,在埃及政變之初實際上持觀望甚至是反對態度,而歐洲真正積极參与阿拉伯事務也僅為武裝干涉利比亞局勢。真正對於阿拉伯國家動蕩持積極態度的,恰是阿拉伯國家自己。 從突尼西亞動亂開始,卡達的半島電視台便通過其阿語頻道,向外進行伊斯蘭化宣傳,而通過其英語頻道強調這次運動屬性為人民自發的民主運動。兩者之間的矛盾,其實很好地反映了20世紀以來阿拉伯世界面對的問題以及這次政治動亂利益的核心。 歸根結底,對於西方來說,發生在阿拉伯世界的政治變動是一個現實政治問題,其重要的決定因素是地緣政治基礎上的國家利益。對於美國來說,小布希時代以武力介入地區問題的手段顯得既不經濟也不安全。同時,埃及作為中東地區唯一一個與以色列有停火協議的國家,也是美國在該地區利益的保障。因此,相比之下,一個熟悉的、世俗的、並與以色列有停火協議的穆巴拉克政府,要比一個陌生的、偏伊斯蘭化的穆爾西政府保險得多。 因此,美國在推翻穆巴拉克時期反應相對遲鈍,但到了軍方推翻穆爾西的時候,便顯得積極主動了許多。此外,作為改革既得利益階層的軍方站出來反對穆爾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這樣一來,軍方在推翻穆巴拉克時期所塑造的人民之友形象,很可能會毀於一旦。進而造成埃及社會,乃至軍方內部進一步分裂。 FW:一方面,用政變的形式推翻一個民選的總統,不符合西方民主理念;另一方面這個民選總統卻是西方不喜歡的,而推翻他的埃及軍方又是西方扶植的。主流媒體認為,西方的民主對中東的輸出遇到了問題,是這樣嗎? 殷之光:首先,我並不同意所謂西方輸出民主的說法。輸出民主彷彿強調了一種意識形態為主的國際政治模式,而隨著蘇聯解體,意識形態政治已經隨著20世紀而終結了。這麼說並不是否認意識形態政治中的現實主義內涵,而是強調這一說法的虛妄性質。 前面已經說到,大肆強調阿拉伯政治運動是一場人民自發的民主活動的媒體,是來自卡達的半島電視台英文頻道。實際上,越來越多的觀察家,甚至是阿拉伯知識分子與媒體人也都開始注意到,這所謂的「民主」無非是一套政治說辭。它一方面可以在全球化時代的公眾媒體中創造一種同情心與合法性;另一方面,也作為一種宣傳策略,掩蓋其背後真正的泛伊斯蘭主義目標。 結合美國所謂重返亞太的戰略,一個政治碎片化了的中東,恰恰是符合其國家利益的。在這種碎片化的趨勢下,阿拉伯國家重新陷入內耗,因此無法形成一個真正統一的、有效率的政治力量,維護該地區的核心利益。與其評論或有或無的「輸出民主」,不如切實去理解阿拉伯的碎片化更有意義。 4 政治上訴求被經濟利益消解 FW:新聞報道說,現在不論是穆兄會還是反對派,反美標語都已成了上街遊行的「標配」。是否可以說中東一些國家越來越看清西方的本來面目?此次埃及政變,能否對阿拉伯各國乃至整個世界,有一種提醒或警示呢? 殷之光:當然。不過其警示意義不在於反美,而在於:1、各派力量何以能在反美這一問題上取得一致;2、理解反美的意識形態歷史根源。 實際上,各派政治勢力針對某一具體問題取得暫時性的統一,並不是什麼新鮮事。阿拉伯人的反美情緒隨著以色列建國變得根深蒂固。不過,與其說反美,不如說是形式上的反帝反殖民。這一說法聽起來有些老套,但是這確實是19世紀末期以來興起的阿拉伯民族主義思潮的基礎。 無論是泛阿拉伯民族主義的世俗政權,還是奉行伊斯蘭主義的阿拉伯國家,其共同的政治訴求都是取得一個阿拉伯人自主且自有的阿拉伯半島。這種政治訴求的反抗對象非常具體,即外來殖民勢力的武裝存在。阿拉伯國家根深蒂固的反對以色列的傳統,也可以被放在這個框架中去理解。 當然,隨著石油資本的興起,阿拉伯國家形成了一個僵化的既得利益階層。這一階層並不受到教派、政治信仰差異的限制,而呈現出另一種形式的趨同性質。從埃及軍方到沙特王室,這批新自由主義全球化下的得利者,被伊斯蘭極端主義者看做是這種西方殖民壓迫的新代表。但是,這種缺乏意識形態政治基礎的現實政治目標,很難真正具有政治性,更難形成真正意義上的共同體。 FW:「阿拉伯之春」所丟下的爛攤子還有很多,埃及只是其中之一,有些國家的情況甚至更糟。對於中東而言,您如何看待他們未來的民主進程? 殷之光:沒錯。阿拉伯世界確實面對的是一個爛攤子。從突尼西亞到利比亞,從埃及到敘利亞,特別是後兩個國家,本應當扮演將阿拉伯世界聯合成一體的政治角色,但現在都已經深深陷入內亂之中了。加上「阿拉伯之春」之前由於美國入侵而瓦解的伊拉克薩達姆政府,阿拉伯世界重新陷入一種群龍無首的局面。 我用碎片化這個詞來描述這種局面,是因為一方面,現有的社會格局利益集團嚴重分化,舊有的部族與教派認同又重新成為重要組織模式。另一方面,20世紀中期以來形成的意識形態政治訴求,正在被經濟利益消解,政治集團越來越碎片化與去政治化。 因此我認為,按照目前的局面發展,這種傾向只可能愈演愈烈。 本報文記者/張瓊林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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