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象雜談｜誰澆灌了大城市裡的「花朵」

他沒有成長為我們心目中企盼的「接班人」，究竟該怪誰？

花養不好，多半是侍弄不得法。細究起來，不是疏於照料，而是過於精心。由此想到了另一種花朵，大城市裡的「祖國花朵」：那裡的孩子們。我們有些人，是不是像養花一樣，有時太過殷勤，呵護孩子過了頭，反而把他們嬌慣壞了，最後成不了才呢？

在中國，對做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人來說，無論哪個時代，寵溺孫兒孫女似乎是無可改變的天性。家裡的事，小到順手關個電燈，拿雙筷子，大人們寧可親為，也不勞他們動一個手指。嬌寵他們的，除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爸爸媽媽。

我們很快把他們培養成了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吃飯時間到了，忙著打遊戲、玩興正濃的孩子，千呼萬喚始肯走出房間，一挨近桌子，便看中了桌上最好的菜，其實老人們早就把這盆菜放在他面前了。他毫不客氣地一筷又一筷往嘴裡塞，絲毫不顧及他人。不幾天，對家裡的飯菜沒興趣了，嚷嚷著要上飯店。老人自然依著他，反正咱又不差錢。一入座，孩子就奪過菜單，搶先點好了鮑魚、魚翅、象鼻蚌，說這些都是自己的最愛，壓根兒忘了在座的其他人。其實，也不見得是最愛，是最貴，因為平時就愛往貴的飯店跑，尤其對日本料理情有獨鍾。俗話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他也許根本不在乎「柴米貴」。少爺作風滲透進了骨髓，出門不關空調，不關電燈，若不是家人照例去他房間「巡視」一番，電器怕是要整天空開著。當然他也不會在意，從來沒有想到過電費貴。他腦子裡彷彿只有他自己，沒有別人，譬如說吧，看見老人吃力地搬運著網購物品，也不來搭一手，覺得這與己無關。

他是個「乖小囡」，很聽話，卻無能，連很簡單的事都不會做，因為家裡人都給他做了，他不需要自己動手。俗話說：「人越做越聰明」，他什麼也不做，所以做什麼都很笨拙。

生活中，他成了經不住風雨的弱者。一遇困難便退縮；一碰挫折就灰心。他缺乏意志力和毅力，上體育課，最怕長跑，因為太累人。考試考砸了，整天唉聲嘆氣，幾夜睡不好，一副「活不成了」的樣子。不難預料，在人生道路上如遇重大打擊，他缺乏抵禦力，會輕言放棄，無奈淪為失敗者。

他，並不是我們心目中企盼的「接班人」，卻無疑是我們這些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們親手培養出來的，怨不得誰。

是日漸富裕的生活造就了他嗎？不見得。三十多年前筆者在澳大利亞留學，周末，投宿在一個朋友家。此人擁有一幢富麗堂皇的豪宅，獨享一個網球場，一看就知道家境不錯。有一件事，卻讓我至今難忘。每天清晨，他讓8歲的兒子推著一輛獨輪小車出門，車上堆著一大疊當天的報紙。孩子站在十字路口的「安全島」上，紅燈亮起時，趕緊把報紙賣給停下車來的過客。賣完了再回家吃早飯。「下雨天怎麼辦？」我問。「雨天，交通複雜些，我陪孩子去賣報。」他還說：「從小養成勞動習慣，體會一下生活的艱辛，對他有好處。」天下父母誰不疼孩子？誰不希望他們成才？但疼愛的方式完全不一樣。

怎樣才能使人成才？我們老祖宗留下了無數金玉良言，其中有一句最膾炙人口：「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流行的俗話也告誡我們：「嚴是愛，寵是害。」但我們有些人似乎把這都忘了，卻像外行人養花一樣，過度施肥，過度澆水，過度鬆土。結果呢，把花給養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