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月偉：從拐女到鄉村教師 郜艷敏：正義來得太遲

39歲的河北山村代課教師郜艷敏，曾經被評選為「感動河北十大新聞人物」「最美鄉村教師」，其事迹還給拍成電影《嫁給大山的女人》，可是，她上周意外地再次捲入輿論漩渦時，人們更多地關注的，是那些「感動」「最美」論述背後的虛偽與黑暗。

郜艷敏是河南人，1994年，18歲的她到河北打工，在火車站受到拐騙，四天里被人販子倒賣轉手了三次，期間還被輪姦，不堪忍受折磨的她最後跪求一名老人家把她買走。跟老人回到山村「嫁」給其子後，她嘗試逃跑過，但被「丈夫」抓回暴打；她自殺過，前後三次，但都不成功。最後，當她獲得機會和「丈夫」回娘家時，她問父母能不能再回到他們身邊時，父母勸告她認命，因為像她這樣的女子，回到家鄉很難找到好對象。

郜艷敏被賣到的河北山村，距離北京不過200公里，卻極度貧困落後，400多口人里就有三四十個從外地買來的媳婦，因為沒有姑娘願意嫁進來，村裡還有60多個光棍，郜艷敏只讀到初中就失學，卻已經是這個村裡教育程度最高的人。

2000年，村裡的小學關閉，但一二年級的學生無法翻山越嶺去村外上學，村裡最後特地為這些年紀太小的孩子開班，由郜艷敏擔任代課教師。

當地媒體是在2006年「發現」了郜艷敏由被拐女成為山村女教師的「傳奇經歷」，雖然其中暴露了當地政府打擊人口販賣不力、教育投入不足等種種問題，她最後卻是被官方和部分媒體包裝成大愛無疆、無怨無悔的善良奉獻者，她的故事被拍成所謂的主旋律、正能量電影后，地方上還多次組織官員幹部觀看，學習郜艷敏感天動地的「精神」。

不過，有網民上星期突然翻出一篇兩年前發表、有關郜艷敏的舊報道，批判報道「匪夷所思的邏輯」、對郜艷敏被拐的痛苦而恥辱輕描淡寫，和加害者（人販子、買家）消失無蹤的論述。一波激起千層浪，郜艷敏的經歷再度引起網民和媒體注意，一些官方宣傳、論述多年來體現的扭曲價值觀，宏大主題怎麼往往壓倒基本人倫，尤其成了熱議焦點。

中國社會的公民與法律意識逐漸覺醒，官方和媒體過去製造的「感動」，今天一不小心就可能引爆「憤怒」。有網民甚至指責郜艷敏不懂反抗、甘願承受，她目前的生活是自己的「選擇」。

實際上，郜艷敏的悲劇至今還未終結，因為一再吸引媒體的注意，村民怨她暴露了家醜，有損村子名聲，地方官員則視她為不穩定因素，處處提防監視，當初剝奪其自由與尊嚴的人，現在卻成了令她牽絆的家人。小山村以外高漲的正義感，未能幫助她改變處境，只是再次傷害了這個精神傷痕從未癒合的女子，難怪她受訪時感嘆：這份正義來得太遲了，遲了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