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之悟：讀懂《一世歌》，珍惜最美好的中年時光

【原創首發】黎海濱

翻開《小窗幽記》，卷五「素」集中，收錄了明朝著名才子唐寅（唐伯虎）的《一世歌》。詩曰：

人生七十古來稀，前除幼年後除老。

中間光陰不多時，又有炎霜與煩惱。

過了中秋月不明，過了清明花不好。

花前月下且高歌，急需滿把金樽倒。

世上錢多賺不盡，朝里官多做不了。

官大錢多心轉憂，落得自家白頭早。

春夏秋冬捻指間，鍾送黃昏雞報曉。

請君細點眼前人，一年一度埋荒草。

草里高低多少墳，一年一度無人掃。

這首詩通俗易懂，不用我逐字逐句地翻譯。有些人草草讀過這首詩，就說這首詩很消極，缺乏正能量。我想提醒讀者的是，詩人唐寅並非勸人消極遁世，而是勸人珍惜最寶貴、最美好的中年時光。他說，人生在世，以活七十年來計算，前頭除去年幼，後頭除去年老，中間的中年美好時光能有多少啊？加之還有各種人生變故與憂愁煩惱，中年的美好時光就更值得珍惜了。千萬不要為了追逐權位、名利而早早地把自己弄得憔悴白頭。

唐寅，於明憲宗成化六年庚寅年寅月寅日寅時出世，故名唐寅，又因屬虎，故又名唐伯虎。字子畏、伯虎，號六如居士、桃花庵主等，他與徐禎卿、祝允明、文徵明齊名，號吳中四才子。少時讀書發憤，青年時中應天府解元，後赴京會試，因舞弊案受牽連入獄，出獄後又投寧王朱宸濠幕下，但發現朱有謀反之意，即裝瘋而脫身返回蘇州。從此，人到中年的他，絕意仕途，退隱園林，從容居於鄉間，潛心書畫，形跡放縱，性情狂放不羈。擅山水、人物、花鳥畫。著《六如居士全集》。

唐寅是一位佛教徒，他的六如居士之名即取自《金剛經》偈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基於此思想，他寫的《一世歌》，以生動的比喻和具體的描述了人世的無常和人生的苦短，告誡人們要洞察世事，尤其是中年之後，更不能為外境所擾，要過好自己當下所擁有的生活。

有史記載，唐寅是風流才子，現今一部《三笑》的電影，使「唐伯虎點秋香」的故事家喻戶曉，讀他的詩，人們會自然地將其與風騷掛上鉤，總認為他是一個今日有酒今日醉的浪蕩子，很少有人從積極面去理解。如我們拋棄偏見，細細琢磨他的詩句，你會覺得很有哲理，很實在，沒有高調，亢奮之味。

讓我對《一世歌》試作分析如下：

詩句「人生七十古來稀」至「過了清明花不好」。形象地描述了人生的苦短，尤其是中年、壯年時光的短暫。古時候，人能歲過七十的很少，即使能活到七十歲，除去幼年和老年的昏昏然時光，人真正能有所作為的，能服務於社會的時間也是十分有限的。況且在這有限的時間內，又要除去每天三分之一的休息時間。據此算來，一個人能作用於人類，作用於社會的時間卻實是少的。即使在人生短暫的時光中，還要遭受自然環境變化的困擾以及為人處世中的種種煩惱，使我們短暫的人生過得並不能天天開心，絕大多數人還沒有從憂愁煩惱中解脫出來，他的青壯年時期已悄然而逝，這恰似中秋的月亮和清明之後的花一樣，絢麗已過，轉瞬即凋。

對於人生的苦短和憂煩，詩人以樂觀坦然之心態迎之，「花前月下且高歌，急需滿把金樽倒」。當然這是用詩來表達一種心情：人到中年，一定要活得從容，要活在當下。唐寅意在告誡人們：應忘卻人世不順心的事，充分過好每一天，活出人生的意義和價值。

唐寅認為，世界上很多事並不是按照我們的意志來運轉的，人們短暫的一生也會有許多實現不了的理想和願望。這正如世上有很多賺錢的方法和途徑，你窮盡畢生精力，也有賺不完的錢。一個國家朝廷里有難計其數的各類官員，可自己無緣份，若退一步來看，即使你擁有高官厚祿和萬貫家產，不一定會給你帶來光宗耀祖的歡喜，反而還會使你陷於官位難保和錢財散盡的擔憂。人微位低，少人妒嫉；錢財寥積，竊賊避蒞。這是有道理的。所以唐寅寫道：「世上錢多賺不盡，朝里官多做不了，官大錢多心轉憂，落得自家頭白早」。

詩句「春夏秋冬捻指間，鍾送黃昏雞報曉」：道出了時光易逝，光陰難再的無奈。豈止一年四季更替是瞬間，人的一生不也就是彈指一揮間。唐寅為證實人生的短暫和無常，他引領人們作這樣的沉思：「請君細點眼前人，一年一度埋荒草，草里高低多少墳，一年一度無人掃」。請觀察我們的身邊，的確如他所言，每年、每月、每天，都有許多人老死離開人世，也有許多年青人因為災禍或疾病過早地走了。又有多少人，在時光變化中子孫亦斷絕，連為其掃墓的後人也沒有。人生細想起來，不過是一場空夢而已。

唐寅想用《一世歌》勸誡人們看淡人世的無常與人生的失意，不要為外境所束縛，儘可能使我們的人生過得洒脫自在。尤其是珍惜最寶貴、最美好的中年時光。

中年的美好時光該如何過呢？唐寅的做法是大膽捨棄，歸隱田園，享受中年從容。最終，他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夢想。

在蘇州唐伯虎紀念館內，有一幅楹聯，概括了唐伯虎的一生。上聯是：問唐衢痛哭何為，縱使青雲無望，卻贏得才子高名，在將相王侯之上；下聯是：繼宋玉招魂之後，此番蒼墓重修，更裝點橫壙美景，替湖山花月壇妍。

如果中年的唐寅，留戀官場，不願放棄對官位、名利的追逐，有怎能贏得高於將相王侯的才子高名呢？

醒悟在中年，唐寅可為後人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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