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我的不美麗鄉愁

我的不美麗鄉愁

  □郭壽榮

  翻開故紙堆,鄉愁一串串:李白「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杜甫「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居易「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著遠行人」,王安石「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納蘭性德「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古代交通不便,通訊不暢,古人與家人「一別經年久,生死兩茫茫」,如何不柔腸寸斷愁緒滿懷?

  今人也有鄉愁。著名的有于右任《望故鄉》:「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余光中、席慕容同題詩歌《鄉愁》:「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但這種人為阻隔一旦打開,再談鄉愁似乎就有點不合時宜了。如今台海兩岸人員往來便利,鄉愁漸漸成為「昨天的故事」。

  除了古代及現代特殊的政治原因造成的鄉愁理所當然情有可原外,當代人倘若還在喋喋不休「鄉愁」,便是無聊且無趣了。當今海陸空交通四通八達,有心牽掛家鄉高堂老母嬌妻稚兒,馬達一響,即可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關山萬里朝發夕至,何來相思之苦?若不願奔波之勞,有手機、網路可解別緒離愁,音頻視頻圖片文字,盡情宣洩。現代化交通條件及高科技通訊手段的飛速發展,將時間與空間大大壓縮,彼此近在咫尺觸手可及,「美麗鄉愁」被驅散得近乎無影無蹤。這年頭再說「鄉愁」,既是奢侈,也是矯情。

  因此,那些離家三五天去家三五里即滿口鄉愁痛不欲生者,此乃當下文人騷客們嘩眾取寵無病呻吟伎倆而已,純屬作秀賣萌逗你玩,居心是收穫同情、贏得「性情中人、故土情深」美譽。一笑置之可也,當不得真。

  但當代人也有故鄉,對故鄉總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吧?如果說這也是「鄉愁」的話,於我而言,它已不再「美麗」了,而顯得異常彆扭糾結,五味雜陳。經過近二三十年的蟬變,故鄉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變化,既叫我喜,更叫我憂。喜的是鄉親們的生活條件無疑是大大地改善了,憂的是我兒時引以為榮的物事人事幾乎灰飛煙滅。

  洋樓拔地而起,舊屋斷壁殘垣。村子的外圍二三層小洋樓遍地開花,但橫七豎八雜亂無章,毫無整體美感。村子裡面,幾百年的青磚老屋搖搖欲墜或連片倒塌,雕刻精美的木柱石器隨地棄置無人問津,街頭巷尾雜草叢生荒蕪凄涼——古村落古文明的毀壞令我心痛,老祖宗自中原南遷以來,一代代人的經營毀於一旦。

  參天古榕敗象盡顯,清漣水塘垃圾成堆。小時候村頭屋腳到處是高大茂密的榕樹及綠波蕩漾的魚塘,一到夏天我們爬上樹上乘涼,摘取「榕樹果子」飽餐,然後從伸向塘中的樹榦上跳下塘里洑水,從水裡上來又爬上樹上跳水……周而復始,不亦樂乎——如今,村裡大大小小的魚塘幾乎乾涸見底,塘邊堆滿了花花綠綠的塑料包裝袋;塘邊的大榕樹所在處,大多已成平地或蓋了房子,剩下的幾棵病態盡露,垂垂老矣。

  在許多村裡隨處可見孤獨的老人和寂寞的小孩,或形單影隻,或相依為命,令人心酸。青壯年幾乎難覓蹤影,他們大多在城裡打工經商,過年過節才會回來跟老人小孩團聚一下,之後又各奔東西。村子裡白天跟黑夜一樣悄無聲息死氣沉沉,雞無啼狗不吠,如入無人之境——兒時大街小巷大人們湊在一起吹牛起鬨、小孩子撒歡追逐嬉鬧的景象哪裡去了?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我12歲上初中起就出外讀書,然後在外工作,兒時的小夥伴大多數在家務農,每次回家偶爾見面,彼此完全沒有了話題,「相顧兩茫茫」,那份失落悲愴,不知從何談起……至於「新生代」,我幾乎一個也不認識,同一個村子彼此擦肩而過都像是「路人」,我倘若不是還操著一口地道的鄉音,則跟「外人」毫無二致了。

  小時候每到過年過節,村裡常常會舉辦各種活動,舞龍舞獅,搭台唱戲,集體祭祀,放電影,請仙姑……整個村莊熱鬧非凡,喜氣洋洋。如今傳統活動幾乎絕跡,人們大都各自為政自娛自樂。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故鄉只能永遠長存於我的腦海中,最多不時悄悄曬出把玩回味,而無法舊夢重圓。


推薦閱讀:

看看余光中的手跡吧,他值得懷念的,豈止《鄉愁》!
觸摸那份縈繞於心的鄉愁
鄉愁如煙,闋闋成殤
兒時年關的鄉愁記憶
一曲哀婉的鄉愁曲──《鄉愁》教學設計

TAG:美麗 | 鄉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