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銳吟家詩詞創作道路之二:魏新河
魏新河,1967年1月生於河北省河間市。自幼研習詩詞書畫,發表作品千餘篇幅,多次參展、獲獎,作品及事迹載入百餘部大型辭書典籍及多種媒體。著有《秋扇詩》、《秋扇詞》、《秋扇詞話》、《論詞八要》、《詞學圖錄》、《詞人年譜五種》、《孤飛雲館詩詞書畫叢論》、《詞林趣話》、《文人畫·詩人畫·詞人畫》(與梅疏影合著)等。畢業於空軍飛行學院,空軍大校,特級飛行員、特級飛行教員。
記不起是從什麼時候就愛上詩詞的。後來我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有兩個因素是相關的,一是受了故鄉悠久濃厚的崇文風氣熏陶,一是身體里固有詩詞書畫的基因。
我是河北省河間市人,河間這個地方為中華文化做出過不可估量的巨大貢獻。漢景帝劉啟之子劉德做河間王的時候,《漢書》本傳說他「修學好古,實事求是」,《漢書·禮樂志》又說:「河間獻王聘求幽隱,修興雅樂以助化。」他建造館閣,請來了數百名學者,組織徵集、整理、研究儒學經典,興修禮樂,一時藏書富埒朝廷,使河間成為儒學研究中心。毛亨、毛萇就是這時被請來做博士的,這二人憑著記憶傳下了《詩經》並作註解,這就是赫赫大名的六經之首《毛詩》。這在中國文化史上,簡直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因為近三千年來《詩經》對中國的影響太大了,而對於我們這個「詩國」來說,更可以稱得上厥功至偉!河間紀曉嵐死後,嘉慶帝在《諭祭文》中說:「居藩國傳經之地,業富縑緗。」又在《御賜碑文》中說:「求惟實是,河間家有藏書。」因此,河間成為儒學的復興地,詩經的傳承地,詩教的發祥地。這種崇文敬禮的風氣一直保持下來,成為一種民俗。杜甫在《別李義》詩中說:「子建文筆壯,河間經術存。」又《奉漢中王手札》詩云:「枚乘文章老,河間禮樂存。」此外,被稱為「唐畫之祖」的《游春圖》作者展子虔,被稱為唐詩「五言長城」的劉長卿,《四庫全書》的總纂修官、人稱「紀河間」的紀昀,等等,都是河間人。所以,多年以來,作為一個詩詞書畫的研究者、創作者,我為此而無比自豪,也自幼在這裡沐浴文風,涵養性情。
我生於1967年1月,陰曆是一九六六年的臘月,所以我算是「文革」的同齡人。1973年我六歲,上小學,這個時候教材里是沒有詩詞的,直到1978年我十一歲上初一的時候,教材中才有了少量的詩詞。而這個時候的語文老師是一個有著詩詞書畫特長的人,他常常在課堂上引述李白、岳飛等人的詩詞。我被詩詞那特有的韻味,深深地吸引了。
這個時候,由於「文革」剛剛結束,傳統文化的書籍是很少見的,因為都作為陳舊腐朽的東西毀掉了。十二歲上初二的時候,學校里推薦了一本五百頁厚的《古代詩詞選注》,所選詩詞上起《詩經》,下至宋元,是個不錯的選本。我如獲至寶,第一次得以宏觀地領略了中國詩歌的源流概貌。很快,傳統文化書籍陸續出現在市面上,我大量地閱讀和記憶傳統經典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凡是具有文言韻味的書都讀,借來的就用小楷抄寫。此時的記憶力出奇地好,那些名家名篇,就像刻在腦子上,至今不忘,受益良多。
後來,才知道中國傳統讀書人的學習是有程序的,先攻文字學、訓詁學、音韻學,也叫小學,弄懂每個漢字的形、音、義,這是基礎。然後是《孝經》、四書,接下來是六經。接受了經典的教化,就去實踐,出仕,修齊治平,貢獻社會,這叫大學。而此時蒙昧的我,卻不知不覺地符合了這個學習程序,因為同時進行的書畫篆刻,需要學習小篆,就抄錄了《說文解字》,雖然不夠系統深入,但具體而微,仍然收穫不少。這一時期,我最先接觸到的,也是讀的最重要的書,是從外祖父那裡借來的,「文革」後他從牆裡挖出來私藏的四書、《左傳》、《三國演義》等線裝書,我至今還存著那時小楷抄錄的《中庸》、《大學》等,還有那套久假不還的《左傳》。
常常覺得自己天生就是另類,自幼就落落寡合,鬱鬱寡歡,一往好古。此時這種饑渴式的閱讀和記憶,完全是出於愛好而自發的,毫無功利性可言,當然那時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也不懂什麼功利,只是出於一份純粹的喜愛。此時,我認為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在讀古書、寫詩詞,於是我給自己取了兩個號,一個是說自己性情的,叫作「好古衰客」;一個是說時代環境的,叫作「秋扇」。
讀到陶潛、王維的詩,感覺就像身邊的事物,很親切。後來,讀到柳永、姜夔的詞,一下子被詞那種特有的情韻深深吸引,牢牢服獲,這是我用力於詞的初始緣由。
我的寫作,始於此一時期的模擬。為了弄明白詩詞韻味的究竟,除了文言的美好語感和作者的情懷感發,我特地把唐人、宋人的句子放在一起,反覆對照檢查,試圖找出那種美妙韻味的特質所在。直到十五歲上高中的時候,才知道詩詞的韻味出自於其內在的音韻規律,先賢們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逐步發現並認識了這個規律,這就是格律。
王力先生薄薄的一本《詩詞格律》,引導了很多熱愛詩詞寫作的人,我也由此走上了規範的創作之路,這是20世紀80年代初期,「文革」也已經結束了好幾年。詩詞在此時的中國悄然復甦,李汝倫先生在廣州創辦了《當代詩詞》。慢慢地,一些和我一樣獨自頑強堅持著的人,陸續出現在詩壇,並且惺惺相惜,嚶鳴相和,成為一個群體,三十多年過去了,現在這個群體的成員已經成為中國當代舊體詩壇的中堅。
1986年,我十九歲,上大學三年級,偶然從《中國青年報》上看到一則招生啟事,天津茂林書法學院詩詞創作函授班招生,由詩詞專家寇夢碧等任教。我驚訝異常,立即報名參加了。從此,開始正式接觸詩詞作家。
三十多年來,閱讀記憶、寫作研究、交往遊歷,成了我的三種常態,或者說是生活方式,我從中得到不斷提高,對於詩詞、書畫逐漸有了一個清楚的認識。
詩歌,是抒寫情懷和發揚美好的。這其中永遠是以「我」為主的,我的情意,要通過一種載體來表現,這個載體就是自然環境中的萬物形象,載著「意」的形象,就是意象,很多意象組成意境。意境好,詩就好。要想意境好,應當做到「沉鬱」和「新奇」。「沉」,深沉,不淺薄。「郁」,飽滿,不寡淡。「新」,初次,沒有過。「奇」,罕有,不常見。這樣,狀景抒情就深刻,敘事說理就高超,這便是詩詞的核心要求。此外還要注意辭彙的美好、章句的圓熟、音韻的和諧、格調的高雅等,做到「文採風流」。進而一種溫柔敦厚、氣質高華的心性也就形成了,要是大家都成了這樣的人,社會自然就美好了,這就是詩歌的教化作用,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詩教。
任何事情,不去親身體會,用心感知,終究是膚淺的。尤其文藝,更是如此,因為它不僅有「技」的方面,也有「意」的方面,這「意」的方面更加需要形而上的思想修養。強調「意」,是我國文化的第一大特點。所以傳統的讀書人在注重讀萬卷書的同時,還要行萬里路,去實地深入和精神感知,這樣才能親切和通透起來。循著這樣的思路,我用了很多年,認真探訪了兩個地方,一個是唐詩的西安,一個是宋詞的杭州,這是中國文化的兩大集中地。前者得益於工作在西安,後者則是刻意為之。實際上,這兩個地方不是僅僅用唐詩和宋詞就能概括得了的,它們分別顯示了我國兩種主要的文化風格:雄和秀。周秦漢唐是中國歷史上的最盛大時代,奠定並構築了中國文化的大廈,而在杭州所處的長三角地區,我們的文藝總是力圖達到最精細、最優美。在西安,在杭州,在無處不在的詩意中,一路走來。
現在,旅食京華,我仍然一如既往地吟詩作畫,讀書行路,這就是我的生活。
推薦閱讀:
※賞心悅目的詠春詩詞
※古代詩詞意象03
※紀念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90周年王發賓大型組詩
※詩詞專輯 | 卿影:聞香尋石卧,瓏月出新涼
※唐宋詩詞趣話(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