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毛主席《菩薩蠻·黃鶴樓》詞

器大者聲必閎,志高者意必遠

——讀毛主席《菩薩蠻·黃鶴樓》詞

廉實吉

菩薩蠻·黃鶴樓

毛澤東

1927年春

茫茫九派流中國,

沉沉一線穿南北。

煙雨莽蒼蒼,

龜蛇鎖大江。

黃鶴知何去?

剩有遊人處。

把酒酹滔滔,

心潮逐浪高!

作者自註:1927年,大革命失敗的前夕,心情蒼涼,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是那年的春季。夏季,八月七號,黨的緊急會議,決定武裝反擊,從而找到出路。

《菩薩蠻·黃鶴樓》一詞創作於1927年,正值中國多事之秋,整個中國的局面既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態勢,也有煙雲密布、撲朔迷離的陰影。大革命初獲進展,北伐取得了一些勝利,但北洋軍閥及各種舊勢力依然存在,蔣介石為代表的國民黨新軍閥已經開始醞釀針對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的排擠和鎮壓,一些摩擦已經開始。1926年3月的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上,毛澤東被任命為國民黨中央農業部主辦的武漢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所長。但就是在這次全會上,蔣介石提出所謂「整理黨務案」,為排擠共產黨人和國民黨左派人士的所謂「清黨」奠定了基礎。

如何應對蔣介石對待共產黨人的一系列挑釁?黨內已經發生了一些爭論。1926年12月,毛澤東以中共中央農委書記身份參加了在武漢召開的中共中央特別會議。會上,陳獨秀主觀、專橫地批評各地工農運動「幼稚」、「過火」、「妨礙統一戰線」等等。陳獨秀是毛澤東一直敬重的師長,可是在如何對待工農運動以及在中國革命中如何把握各階級關係這些重大原則問題上,他們之間發生了分歧。

詩詞作者在「自注」中說明此詞作於大革命失敗前夕,此時可能還沒有發生「四一二政變」式的突然襲擊,但大革命陣營內部的一系列問題和爭論,已經引起了作者內心的憂慮和沉思。

黃鶴樓的舊址在湖北省武漢市長江大橋武昌橋頭處,背依蛇山,面對長江,為舊時遊覽勝地,相傳建於三國時期,據今已有1700多年歷史,清代光緒年間毀於火災,實際上在近百年里,真正完整的黃鶴樓已名存實亡。1955年修築武漢長江大橋時拆除遺留建築物,1981年在原址南面500米處重建。傳說古代有仙人曾乘黃鶴在此休息,黃鶴樓因此而得名,

茫茫,渺無邊際的樣子,形容長江水勢寬闊而迷茫。九派,指長江有很多支流,九是虛指,表示很多。沉沉,深遠的樣子,形容鐵路向遠方伸展。一線,指的是京廣鐵路。全句意為,渺無邊際的長江及眾多支流,流貫在中國的大地上;漫長深遠的鐵路線貫通連接了祖國的南北方。煙雨,指的是細如煙霧、迷茫一片的春雨。莽蒼蒼,本來指草木茂盛,這裡指煙雨迷濛、若隱若現。全句是描寫迷茫的煙雨籠罩武漢三鎮,以此形容1927年春季中國的政治空氣,一種陰沉、壓抑、莫測的氣氛瀰漫著中國的大地。漢陽的龜山和武昌的蛇山,兩山隔水相對,夾扼著長江,好像要把滾滾的巨流也封鎖起來。一個「鎖」字,連接雙山大江,不僅形象地描繪了龜蛇夾峙的形勢,而且暗寫出亂石崩雲、驚濤拍岸的江景,從而暗喻著激烈、複雜的政治矛盾。

詩詞一開始從大處作眼,由遠到近,層層展開,其中有精確的地理,這地理中暗示作者內心縝密的布局及經緯法度,這一切處理得乾淨簡練,僅用「九派流中國」、「一線穿南北」、「龜蛇鎖大江」這幾個妙巧的對稱,猶如圍棋高手的布局顯得嚴密而大度,同時也顯示了作者對祖國山川的諳熟於胸。

站在古老的黃鶴樓遺址,想著一代又一代人,該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而今作者又作為遊人的一員在此低回歌詠,作者心中不免生出世事滄桑、雪泥鴻爪之感慨:「黃鶴知何去?剩有遊人處。」

毛澤東不僅是一位文采飛揚的詩人、一位筆走龍蛇的書法家,還是一位胸懷千秋史的歷史學家。憑著豐厚的歷史知識,作者深深意識到,任何事業都不會一帆風順,愈是大的事業,愈會受到風浪的阻擊,前無古人的中國革命更是如此。作者從對歷史的回想又轉到對現實的沉思:「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酹(lèi),古代用酒澆在地上祭奠鬼神或對自然界事物設誓的一種習俗。作者在這裡以酒祭大江,是對滔滔的長江表示同明顯的和暗藏的反動勢力鬥爭到底的決心。一個「逐」字,綰合心潮與江浪,不但生動地寫出了浪花的滾滾催進,而且隱喻著作者內心滔滔不盡、洶湧澎湃的思緒,把作者激越、憤懣的思想感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全句意為,自己的心潮激蕩,好像追逐長江巨浪一樣,一浪高過一浪。作者佇立江邊,看著滾滾翻騰的江水,把酒酹江以抒壯志,心中既有對革命嚴重危機的無比焦慮與憂患,更有渴求投身於戰鬥的偉大抱負和急切願望。

黃鶴樓自古以來為眾多詩人詠嘆,寫黃鶴樓要不落前人窠臼,實屬不易,而毛澤東凌雲之筆一下子就觸擊巔峰。這首詞以黃鶴樓的悠久歷史和長江的宏偉寬闊、巨浪滔天為依託,但不僅僅是寫實景,而是以這樣的實景來烘托作者內心思緒的潮水,悲憤與豪邁之情貫穿於整首詩詞的始末。作者作為一位政治家、革命家,自然將當時全國革命形勢記在胸中,也同時對革命陣營內部可能出現的危機具有相當的敏感。所有這些思緒,均借古老的黃鶴樓和雄偉的長江浪而湧出。所以說,這首詞的關鍵在於「心潮」,在於客觀形勢與主觀心緒的契合。

我們今天所處的客觀環境,實際上也類似當年佇立於黃鶴樓遺址、面對滔滔長江的詞作者所處的環境,沉悶、壓抑、莫測的氣氛籠罩,雖有雄心壯志而一時不得施展,且隨時可能遭遇暗礁險灘。但是,在這樣一種環境下,是消沉、失望?還是浮躁、盲動?都不應該。我們應該從偉人毛澤東那裡汲取智慧和力量。從《菩薩蠻·黃鶴樓》一詞中,便可以領略他的境界、風範、思想和意志。

《菩薩蠻·黃鶴樓》一詞,寫革命事業遭遇內部外部險境,卻沒有怨天尤人,而是寫煙雨江山、莽蒼勝景;寫作者內心的憂慮與沉思,卻沒有唉聲嘆氣,而是描寫驚濤駭浪、泱泱大觀。整篇詩詞的主調雖是深沉、凝重,卻囊括古今、收攝風雲,既不消沉、又不浮躁,持重之餘又志在千里,真可謂「器大者聲必閎,志高者意必遠」。讓我們向偉大領袖毛主席學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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