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的叢林隱士與城市隱士
中國早有隱士。傳說堯時有隱士善卷,居洞庭有善卷洞;商周時有隱士匡廬,居廬山,故廬山又名匡廬。
古人之所以會採取隱居方式,除了追求生活的自由外,也往往與為了全身避害有關。當他們一旦感到政局紛亂、社會動蕩、世道險惡、人情詭詐時,就會萌發隱逸之想,於是匿跡林泉便成了一種選擇。
然而隱與見,出與入,並不是絕然對立,互不相容的。「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是先哲孔子和孟子的教導,他們的兼及正反兩面的處世方法顯得比其他哲學更有智慧,更靈活,更全面。
由於提倡積極入世、有所作為,儒學是傾向於世用,講究兼善天下的。對於讀書人、知識分子和士大夫來說,學以致用,畢竟是積極的人生態度,當儒學被漢武帝奉為正統的哲學以後,求取功名更成了一般學人士子的奮鬥目標。隱遁高卧不過是一種權宜之計,對大多數出仕者來說,為了養家糊口,為了建功立業,不到迫不得已,是不會走上這條道路的。
那麼,充滿了功利性目的的世用不是「物役」、「塵勞」嗎?那些一向自鳴清高的士大夫又是如何身居朝市,卻能勘破囂崖利藪,出淤世而不染,保持清白的名節的呢?原來,他們對這一現實的矛盾想出了解決的辦法,即居官而少問事,任職而多偷閑,這就是魚與熊掌兼得的兩全妙法——朝隱。
西漢已有朝隱的概念,揚雄《法言·淵騫》說:「或問柳下惠非朝隱者歟?」稱春秋時魯國大夫展禽(即柳下惠)為「朝隱者」。
事實上,漢武帝時身為朝官的司馬相如曾稱病不問事,既可獲俸祿名聲之利,又可得林泉逍遙之趣,便是朝隱的典型例子。
晉人隱逸之風大盛,晉王康琚作《反招隱》說,「小隱隱陵藪,大隱隱朝市」,認為隱居在山野僻壤的高人不過是小隱士而已,居於朝廷與市肆的高人,尤其難得,那才稱得上是大隱士。此論得到了鄧粲的響應,他進一步肯定:「夫隱之為道,朝亦可隱,市亦可隱。」(《晉書·鄧粲傳》)
這些說法對後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尤其是對那些棲身於官場而又追慕高邈氣度的士大夫階層。
但是朝市喧囂如何清虛隱逸,說說容易做起來卻難。像採用漢人司馬相如以病相推、晉人嵇康唯酒是耽等方法,終非長策。所以,唐朝大詩人白居易提出了一個改良的方案,他說:
大隱住朝市, 小隱入丘樊。
丘樊太冷落, 朝市太囂喧。
不如作中隱, 隱在留司官。
似出復似處, 非忙亦非閑。
不勞心與力, 又免飢與寒。
終歲無公事, 隨月有俸錢。
……
人生處一世, 其道難兩全:
賤即苦凍餒, 貴則多優患。
惟此中隱士, 致身吉且安。
窮通與豐約, 正在四者間。
遁跡于山野,做名副其實的隱士,冷落太過,凍餒無時;混形於京官,又囂喧難熬,心力耗磨,最理想的方式是介於大隱和小隱的中間,即他所謂的「中隱」,在地方上(他在這首詩中舉例說如陪都洛陽)當個閑官,這樣便可避勞免飢,優遊卒歲了。他另有一首《閑居》詩,內雲「從旦直至昏,身心一無事,心足即為富,身閑乃當貴,富貴在此中,何必居高位」,恰可作中隱之說的註腳。
可見,與世用相對者,並非惟隱遁一途,燕閑也是方法之一。對那些難脫宦海的士大夫來說,莊子之游既高且玄,只可艷羨,無從附著,而古代人想出來的「朝隱」、「中隱」的實踐,卻拓出一片天地,從而將那逍遙的遊歷降到能真實感受的生活層面上來,所謂「會心處不必在遠」,只要你能散漫而疏放,心凝而形釋,身邊的花木泉石、琴棋書畫,都可成為精神上擢拔高蹈的憑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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