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神氣」為本

黃開泰2016-08-25 命也，病也，無不存在於活生生的人。命為根本，病為枝葉，沒有命就沒有病。命，活生生的人之態勢也，趨向健康就健康，趨向疾病就疾病，故養生在於維護健康的生命之勢，五藏陰陽因應協調，生命之氣中正平和，無疾無患；治病在於改變疾病的生命之勢，寒熱虛實、表裡內外，既病防變，開邪出路，因勢而利導之，疾病乃愈。 病也者，生命之應的異常結果，要徹底康復，實現「形與神俱，盡終其天年」的目標，就要扭轉疾病的生命之勢，使之趨向健康。人之一身，形態內外息息相關，天地自然陰陽相連，生命之勢多維影響，故肝之病，實其脾可以既病防變；營之病，轉其氣可以透熱於外；虛者無祛邪之力，滋補可以阻斷傳變；實者邪勢洶洶，峻劑能扭轉傳變；虛不受補者，祛邪緩圖以暢氣血；實不任攻者，扶正培本以滋汗源。扭轉之，截斷之，促使生命之勢趨向健康，則無遺留後患之弊。 命有形，故病灶是病，異常指標、影像是病；命在「神」、在「氣」，故自我痛苦感應是病，他人感知異常是病。形之病，總是滯後於「神」、「氣」，無既病防變之思，不把「神氣」異常、痛苦感應當回事，非等形病之後才治，不亦晚乎！形之病，無不因於「神」、「氣」之異常，「神」先知、「氣」先應，然後才有形之變。「神」因應調節失常，「氣」因應變化紊亂，病作也，形未變而治，可以防變，可以痊癒，形變而後治之，則「入五藏者，半死半生也」。形相對於「神」、「氣」，靜而穩定，變異之形欲得回歸正化，依賴「神」之調節，「氣」之變化，「神」不能協調，「氣」不能順暢，形不可能健康。治形態者，治病之末也；治「神氣」者，治病之根也。剪去枝葉，病可再發，強其根本，病不再生，孰優孰劣，君自判之。 陰陽失常發生疾病，或逆於自然規律，或亂於五藏氣血，「神」知「氣」應，便有痛苦的感覺，及早治之，形豈有變異之患。中醫之病，在「神氣」之異常，人之所苦之謂也。人之所苦，是內在「神」 、「氣」 之應，不是形態異常之變，故疲乏、頭昏、失眠、抑鬱諸症，無論有無形之異常，皆屬於病。有所苦而不以為病，養癰遺患，逐日深重，以至於不治，不鮮見也。治病者，以命為本，形雖未變，「神」、「氣」已覺，便當早早醫治，注意生活調護，養「神」涵「氣」，令「陰平陽秘」康復，斯為既病防變之法。 《傷寒論·傷寒例》云：「凡人有疾，不時即治，隱忍冀差，以成痼疾，小兒女子，益以滋甚。時氣不和，便當早言，尋其邪由，及在腠理，以時治之，罕有不愈者。患人忍之，數日乃說，邪氣入藏，則難可治。」 病之愈，先得「神」之正，「氣」之和，「陰陽神氣」自和者，病可不藥而癒，反之，疾病之勢不能扭轉，病變逐日加深，「神機化滅」，「氣立孤危」，生命喪失。 維護健康的生命之勢，需要良好的生活方式，需要恬憺虛無的德行修養，行「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之事。治療疾病需要醫患協調，相互配合，共同營造趨向健康的生命之勢。 生命之勢在「神氣」動態變化，因應調節、因應變化有「陰平陽秘」之勢，則能「形與神俱，盡終其天年」，若是陰陽失和，自然順應性降低，就會趨向疾病。在活生生的人，「神氣」之因應協調，形成一定生命之勢。誰也難有一輩子的健康，什麼病也不會一成不變，養生防病，治癒疾病，五藏「陰陽神氣」為本，以扭轉疾病態勢為務，才可能長遠健康。 病為命之異，健康為命之常，命根於「神」，健康在「氣」，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有菌抗菌，降血脂、降血壓，「神氣」不康復，舊病未去，新病復起，「年半百而衰」也。臨床四十年，那些相信中醫，堅持中醫治療者，疾病越來越少，身體越來越健康，極少有輕淺之病醫成難頑之疾、急性病醫成慢性病、一種病醫出多種病的生命遺憾。 惜當今之人，不養其「神」，不涵其「氣」，用生命拼財富，用健康求名利，追星、玩微信、上網打遊戲，「神氣」耗傷，希望痊癒，難也。平時以妄為常，無良醫之識，無明醫之辨，禍及患至，任由醫藥廣告牽著鼻子走，尋特效藥，求偏方找秘方，就不知尋良醫、找明醫，疾病纏身，怎能解脫？唯形態為標準，唯病理為本質，信奉儀器真實，不信自身「神氣」之應，血脂高就降脂，血糖高就降糖，有炎症就消炎，血管堵塞就通，結石形成就取，單刀直入，生命的因應協調性不康復，健康從何而來。 生命之神是感應的，生命之氣是交通的，與自然相通，與人事相連。以人為本的臨床醫療，需要醫患共同努力，只望於醫，患者不為，難以脫離疾病苦海。《素問·湯液醪醴論》：「今良工皆得其法，守其數，親戚兄弟遠近音聲日聞於耳，五色日見於目，而病不愈者，亦何暇不早乎？岐伯曰：病為本，工為標，標本不得，邪氣不服，此之謂也。」病人之「神氣」是疾病康復之本，醫生處方用藥為其標，病人「嗜欲無窮，而憂患不止，精氣弛壞，營泣衛除」，「精壞神去，榮衛不可復收」，即便有病早治，即便「良工皆得其法，守其數」，即便是至好親朋，也是「神去之而病不愈也」。 治病「神氣」為重，病人把自己當人，注意飲食起居之調護，注意身心情志之修養，少嗜欲之貪戀，節憂患之煩惱，協同治療，就趨向健康，生命之和就有保障。人不是機器，病不是零件問題，上下內外相因相應，五藏表裡相因相應，生命之勢全在自身維護，故曰：「三分治七分養」。 人是觀念性動物，觀念決定行動，決定醫療選擇，決定健康還是疾病。「神氣」不是形態，不在顯微鏡下，不在實驗室里，在活生生的人。活人的日常生活，心態情感，人生追求，德行修養，無非「神氣」之所為。體之健，病之愈，自己不為，無法實現。縱情享樂，無健康之望；唯名利是務，多夭折之憂；得失計較，則傷神耗氣。以身為發財之具，孜孜於名利，已病之後，又知醫不真，擇醫不當，任醫不專，或委付庸醫，或自以為是，或朝三暮四，蜻蜓點水，「神」之不使，「氣」之不應，如何扭轉病勢。 更有病人，迷信名醫頭銜，遇到良醫而不信，無恆心，無堅守，網上檢討處方，翻書查對藥性，對醫生疑心重重，慾望病癒，不可能也。良醫者，以「神氣」為本，致力營造「陰平陽秘」之勢，不求近功而圖虛名，著眼五藏相應相應之和，或有迂迴之治，或有培本之需，無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之葯，實則為斷根之舉。良醫治病，有守恆，有權變，有速效，有慢功，皆在「陰陽神氣」之應。患者有信，良醫才能有所為，求醫不信醫，或沒有主見，心神動搖不定，葯未入口，疑心先起，「神不使」也，豈能有效？不信醫，就莫求醫，求醫而不信醫，反增煩惱，危害已病之「神氣」。 「陰陽神氣」為生命之本，健康在於「陰陽神氣」，疾病也在於「陰陽神氣」，無非活生生的人也。故良醫治病，辨「陰陽神氣」之病機，知五藏氣血之虛實，分標本之先後，論用藥之緩急，以「和」為目的。 治病除根者，不在形態而在「神氣」，五藏之神因應調節，五藏之氣因應變化，和於陰陽，外順應自然，適應社會，內生克制化，沒有過與不及之弊，才能真正健康。病人自以為是，信網路、查書本，葯還未服，「神」先動搖，「氣」先混亂，即便扁鵲、華佗，恐怕也難愈其疾。《笠翁一家言》：「主持之力不在盧醫扁鵲，而全在病人者。病人之心專一，則醫人之心專一，病者二三其詞，則醫人什百其徑，徑愈寬而葯愈雜，葯愈雜則病癒繁矣。」此亦「神氣」之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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