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與「鬼村」 ,可怕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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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第一村南街村真相驚人
河南省臨穎縣南街村號稱中國第一村,它迄今堅持毛澤東時代的社會主義道路,村民們過的仍是幾十年前一樣的集體生活,每天高唱革命歌曲,呼喊毛時代的口號語錄。不過,跟幾十年前的農村相比,南街村的外貌有天壤之別,村民人人住別墅、個個有私家車、腰纏萬貫!南街村高舉毛澤東旗幟富了,真是這樣嗎?真相驚人。
南街村的成功全部建立於巨額銀行貸款之上,由於經營不善,南街村目前的負債已經達到十餘億元,實際上已經資不抵債。
據段紹譯在其鳳x博客介紹,河南省臨穎縣南街村,雖然只是三千多人口的村莊,卻有著特殊政治意義。南街村迄今堅持毛澤東時代的社會主義道路,村民們過的仍是幾十年前一樣的集體生活,每天高唱革命歌曲,呼喊毛時代的口號語錄,村口還有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和毛澤東巨型雕像。
總之,進入這條村,仿似進入時光隧道,回到四、五十年前的中國。不過,跟幾十年前的農村相比,南街村的外貌有天壤之別,村民人人住別墅、個個有私家車、腰纏萬貫!因此,這裡被稱為億元村,是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有機結合的有力證據。令人嘖嘖稱奇的是,在市場經濟大潮下,南街村的經濟奇蹟是如何打造出來的?靠什麼保持二十多年的高速增長?
南街村的財政其實源於欺騙。中央農業部等很多部委來參觀,對這個「紅色」典型非常欣賞,欺騙中央將大量的無償投資在裡邊。
這些問題,現在終於水落石出!這個社會主義農村集體,其實是八十年代末靠興辦鄉鎮企業起家,先是磚廠和麵粉廠,再擴展至食品加工、醫藥等,現時村集體名下有二十多家企業,僱用逾萬外地勞工,村民不用工作也可坐享其成,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全由村政府包下來,村幹部每月只領二百五十元工資。
問題是,同期全國各地農村都在大辦鄉鎮企業,同樣大量「剝削」外地勞工,為什麼上天獨享南街村,讓它享受二十多年的高速發展,而其它鄉鎮企業則在市場經濟大潮下被淘汰呢?秘密其實是「資金」!八九年之後,南街村高舉「毛澤東同志的偉大旗幟」,堅持走「社會主義共同富裕」的道路,結果,明示暗示之下,中國農業銀行變成南街村的提款機,九八年批給南街村的貸款已是九一年的七倍。
人民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馮仕政根據銀行向南街村的貸款進行研究,結論:「南街村的高速經濟增長不是靠自身積累,而是靠銀行貸款。」他認為,南街村是典型「高增長、低效率」,在巨額銀行貸款下,南街村經濟才可在效率低於全國平均水平,而增長速度遠高於全國平均。
秘密原來如此簡單!原來有人為了證明毛澤東思想的正確,為了保護共產主義的一點血脈,不惜人為的扭曲貸款風險機制,大量貸款給南街村,以造就這個典型,養活這個典型。而當它變成典型後,就要投入更多資金,以確保這個典型繼續發光發亮。但紙終究包不住火,不能再以政治作為批出貸款的唯一標準,結果,南街村不僅很難獲得新的低息貸款,還面臨空前的還貸壓力。
南街村集團借「航天二號大豆種子」欺騙農民
為了還債,南街村旗下公司近年發售的大豆種子,名為航天二號,聲稱坐過宇宙飛船上太空,利用太空特有的微重力和幅射環境,令到種子產生基因突變,收成會較普通大豆種子高三成。這個當然是子虛烏有,很多買了種子的農民血本無歸!集體企業為了還貸,連坑害農民兄弟的勾當也做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年前死亡的原村主任王金忠近日也被揭發,其辦公室保險柜中至少有二千萬現金及名下多本房產證。月薪二百五十元的村幹部,何來巨額資產?更甚者,幾個聲稱是王的二奶,抱著小孩到靈堂提出分身家的要求。
南街村神話幻滅,不僅令國庫虧損十多億,而是讓我們明白到,人為扭曲市場,違背自然規律、背離經濟定律,是不可能持續的!當年的大寨如是,南街村同樣逃不出這個規律!
全國「鬼城」竟可住34億人
在最近貴陽召開的中國城市規劃學會年會上,中國工程院院士、深圳市規劃和國土資源委員會巡視員郭仁忠透露,全國新城區規劃人口達34億。他援引國務院一項關於12個省會城市和144個地級市的調查結果稱,省會城市平均一個城市規劃4.6個新城或新區,地級城市平均每個規劃建設1.5個新城或新區,某西部省會城市提出建3個新區、5個新城,總面積是現有建成城區面積的7.8倍。
但是,這種以高質量的城市化為動力的經濟藍圖,目前已經成了中國各城市區域面積大幅快速擴張的依據與政策,中國將進入一個城市面積簡單的量增瘋狂擴張的時期。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將出現更多的「空城」和「鬼城」。
這種城市規劃簡單的面積擴張量增,既不考慮城市經濟與產業結構變化與成長,也不考慮人口結構增長與變遷,而這引起城市規劃更多的是以個人利益為導向,如何來消耗現在城市周邊的土地,如何以這些土地以規劃的方式能夠在現任政府手上把最快的方式賣出為依歸,進行前所未有的城市建設擴張。
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會導致全國的城市規劃所建築的住房居然可居住34億人口的怪事。即使把農村人口全部趕入城市,那麼這些已經規劃的城市住房何年何月才能有人居住呢?
可以說,這種完全忽視基本的市場法則、經濟規律、現實條件的城市規劃,估計已經不只是寫在圖紙的規划了,肯定已經不少規劃正在建設進行中。這就是為何當前中國一大批的「空城」、「鬼城」的出現。這些「空城」、「鬼城」的出現不僅在於讓大量的房地產商的住房由於無法銷售出去難以脫身,整個新建城市的人口凋零和商業蕭條,而且在於不少購買住房者購買了這裡的住房之後既賣不出去也無法出租。整個「空城」、「鬼城」的風險完全砸在購買住房者及銀行手上。
可以說,這34億人口城市規劃也意味著發展了十幾年的中國住房市場早又要進入一個難以想像的大躍進年代。因為,這種城市面積的簡單過度擴張不僅可帶來當地的GDP增長、地方土地財政收入增長,更是重要的是給地方政府的主事者帶來無限巨大的尋租空間。
從當前反腐打老虎所披露出的貪污腐敗的行為來看,多數都是與土地交易和流轉有關。地方政府官員很難不希望在自己手上賣更多的國有土地呢,因為其中實在太有利可圖。
這就是為何城市規劃會如此過度擴張的根源,也是中國大量的「空城」、「鬼城」出現的根源。
當大量的土地被規劃為城市土地時,當大量的土地被拍賣給房地產開發商建築住房時,住房的嚴重過剩是必然,大量的「空城」、「鬼城」出現也是必然。房地產市場剛開始發展時,國人都認為只要購買了住房都可能升值,都可用做投資。所以,住房就建得越來越多,房價也不斷上升。但是,當前住房投資者發現購買住房沒有投資價值時,購買的住房既賣不出去,也租不出去時,那麼不少城市的住房嚴重過剩也就出現了。因為,居民消費的住房總是有限。
這就是為何一年來政府推出了一系列的房地產救市政策(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許多城市的住房銷售和價格仍然在下降。而當前還有一個34億人口的城市住房規劃,國內二線以下城市的住房嚴重過剩更是會雪上加霜。
還有,別看當前北京的住房價格還在上漲,很多人都在叫這在於北京的土地稀缺,但是,以當前北京的土地,再建20個北京根本就不會有問題,如果再加上讓北京城市土地的使用效率提高的話,那麼再建幾十個北京豈能有問題?建了這麼多北京,產業及人口在哪?可以說,當前中國只要推出最一般的房地產稅收政策(如加拿大那樣的住房稅收政策),那麼北京的房地產市場同樣會嚴重過剩。
中國「空城」和「鬼城」可住34億人口的城市規劃,意味著即使在當前的住房稅收政策下,中國房地產市場的嚴重過剩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因為,在現有的政策下,地方政府不會改變對城市簡單過度擴張的衝動。同時,它也將對中國經濟帶來毀滅性打擊,因為當大量的資源湧向房地產時,肯定會對其他行業及產業具有嚴重的擠出效應。
這是嚴重的失控!
9月20日中國城市規劃學會年會在貴陽舉行,會上有院士指出,中國全國新城新區規劃人口達34億,這是嚴重的失控。
北京大學教授、中國城市規劃學會顧問周一星提到,20世紀90年代,中國建制市有660多個,而此後由於大城市不斷兼并周邊的縣級小城市,城市的數量不增反減,不少地方均走從小城市兼并擴容到特大城市的發展模式。「通過兼并,資源、人才等各種優勢集中於大城市,但卻忽視了與周邊小城市的協調發展,沒有很好地輻射和帶動小城市的發展,而是使得經濟發展成果更多集中到大城市中。」
周一星認為,解決收入差距、城鄉差距等問題,未必要強調大城市的發展,可能是發展中小城市,特別是縣級城市,因為它們與農民聯繫更密切。
除了城市兼并引發擔憂,「環路」的設置也成為問題。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所城市交通研究分院副院長戴繼鋒會上提到,在對全國288個地級市調查中發現,有164個城市建有環路,然而有些地方原本沒有環路,卻把幾條道路連接起來成為環路,好像『無環不成市』。戴繼鋒說,環路對小汽車來說是可達性最高的一種道路形式,但這往往忽視了其他交通出行方式的需求,這也使得很多人在選擇出行方式時有著難以割捨的小汽車情節。
國際城市與區域規劃師學會副主席、中國城市規劃學會副理事長兼秘書長石楠受訪時講到,「過去城市發展中強調的是經濟發展壓倒一切,要快上,甚至不惜一切代價。」石楠表示,現在是要考慮在什麼支撐條件下能滿足發展需求,注重的是可持續發展。
石楠認為,在城市規劃中,政府還需要考慮管理體制如何適應社會矛盾和市場發展。他提到因為現在各種規劃很多,相互之間也不協調,而城市是一個系統,不能因為政府部門的訴求就把城市整個系統割裂。
中國農村令人觸目驚心的現狀[轉]
這是一篇鄉村觀察札記。作者暑期重訪桑梓,在湖南鄉村實地調研,對當下鄉村人口、生態、代際、風化、村治等進行了全面觀察。七十年前,費孝通先生提出了「鄉土重建」命題,今天這一歷史命題是否已然完成?作者看到的,是一個亟需重建的鄉村。
當然,中國農村是一頭「龐然大象」,這裡所看到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條毛細血管,遠未達到盲人們實實在在抓住的一條腿一根尾巴的層次。也正因如此,作者希望能與摸到大象不同部位的人,交流一下各自感受到的溫度、形狀和氣味,以期拼湊出一頭完整大象的輪廓。
凋敝的中國農村
2015年7月下旬,我回湖南老家看望老人。前後正好一周,天氣炎熱,每日不過在家閑坐打發時光。間有人來聊天,盡量把來訪者當成一個訪談對象,往往一談就是數小時;偶爾也到鄰居家坐坐,所到之處,都自覺當作一次調查,每日略作筆記。回無錫後,根據筆記,稍加整理如下,權作回鄉散記。
1、星散的人口
我的村莊是一個相對獨立的自然村落。在我的記憶里,這裡曾人口繁盛,百業興旺,老有所養,幼有所樂,雖然物質生活還是很艱苦,但因為剛剛實行責任制,大家都滿懷希望,認為好日子就在眼前。人是活在希望中的,希望使人精神煥發,做起事來勁頭十足,認為前途光明,幸福感也就大大提高。這次回家,在村子裡所感受到的,似乎並沒有這種充滿希望的朝氣,倒是處處顯出暮氣沉沉。雖然物質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但幸福感並不強烈,尤其是展望未來,籠罩在人們心頭的,多是不確定的陰霾。
在老人的幫助下,我們回憶起三十年前的人口狀況。1985年左右,剛分產到戶不久的時候,村子裡的人口一共是132人,這些人中,老中青搭配合理,尤其是青年一代人,所佔比例差不多是半壁江山。所以,那時感覺未來光明無限。(自然村所在的整個行政村人口將近一千人。)
而目前的人口,按照在村子裡有田地的來算,排除通過高考等渠道出去而穩定在城市生活下來的人,是126人;但長期居住在村子裡的,只有54人。而這54人中,基本以老幼為主。如果只算成年人,那麼在村子裡的成年人的平均年齡超過60歲,也就是說,基本都是老人,至少是年紀不合適在外打工的人。另外的72人,絕大部分都到了廣東、上海、天津等地打工。其餘的,有兩家在附近鎮上做生意,有一家已經是國家工作人員,徹底脫離了村子,但還是在村子裡有田地,享受國家的直接補貼;還有一家在河南穩定下來,從來沒有回過鄉,但似乎還是有回家的打算,因為村子裡集資拉自來水,這家還是參與了集資。(還有兩家是通過了高考的獨木橋,遠遠地在城市裡安了家。)
老幼相守的村子,人們談不上有什麼希望所寄。老一輩,即使無可奈何,也是習慣了自己的故土;幼的一輩,不過是暫時寄托在這裡罷了,待到十五六歲,也就開始「東南飛」了。外出的人,有的寄希望於回家養老,所以一般都利用多年的積蓄,蓋了個房子在村子裡;還有一部分,尤其是80後的一代,已經連回家養老的念頭都沒有了,利用幾代人的積蓄,在縣城甚至在自己的鎮上,買了套小小的住房,有的還只是可以住三十年的廉租房。鄉下,確實已經不是衣錦還鄉的去處了。
凋敝的農村,荒蕪的田地
2、即將荒蕪的土地
因為勞力限制,村莊里的耕種方式,這些年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一是水田當旱地種。插秧割稻,沒有幾個勞力是難以完成的,請人幫助犁水田,或者插秧,一天要120到150元的人工費,還不大容易請到合適的人,於是逐步都改為種玉米,全村的水田,插秧的面積不到十分之一。問及吃飯的問題,都說種一季水稻後,可以管吃兩年甚至三年,不足的時候,就到鎮上買點來吃。顯然,人口的減少,吃飯問題已經更容易解決了。
二是旱地的種植方式,已經全靠除草劑和農藥了。過去都是犁地、鋤草,現在都不用了,但這樣連續多年種植下去,田地退化,土質板結,種上的莊稼更容易發生自然死亡之類的疾病,產量大減。老人們都自我解嘲:這哪裡是種地啊。他們也深知這種方式不可持續,但沒有勞力,又有什麼辦法呢?
三是種上茶葉或者油茶。採取簡單的方法種旱地,也已經力不從心。就採取一種更省力的方法,種上茶葉或油茶,表示這田地還有主人,不可變為大家的牛馬場。至於茶葉今後的市場需求,甚至是否能夠把茶葉采出來,都沒有來得及考慮。與其說是種植經濟作物,不如說是因為種不了又不願意被他人佔用,採取的一種暫時占田的辦法。
四是田地周圍的樹木開始吞噬農田。因為人口越來越少,加上現在飼養豬的方式就是吃飼料,不需要柴火,甚至燒飯也都用上了沼氣,而建築用材也基本停止,因為蓋房子的高潮已經過去。於是,田地周圍的樹木肆意生長,農田往往成為一個個的林中小洞。結果是莊稼的光照不足,林中各種大小動物開始與人爭奪糧食,小則松鼠、鳥雀慢慢地侵佔,大則有野豬成片地蹂躪。
目前,還有老一輩的村民苦苦支撐。往後的發展,基本可以斷定,年輕人不會種地了,自然和人爭奪田地的較量將會以自然的勝利而告終。當然,人退林進,也未必不是好事,但村莊的衰落,將是不可避免的趨勢
3、日漸凋零的老一輩
改革開放後,尤其是實行責任制初期的一代人,當時基本都是三十幾、四十幾歲,到如今,都已經是七十開外的人了。這一代人,早期經歷了大集體時代,辛苦操勞還無所獲、半飢半飽的過日子,子女眾多,更是艱難度日;後期經歷了改革與分田到戶的責任制,感覺自己的勞動回報很直接,很有保障,就胼手砥足,起早貪黑,為自己的那個富裕夢想而竭盡全力。所以,這一代人是最辛苦、最勤勞的一代人。
勞動慣了,也就成為一種習慣,成為一種生活。長期習慣的生活,是難以短時間內改變的。村子裡六七十多歲的老人,很少坐在家裡享福,只要有最後一點力氣,都是堅持勞作,認為白日閑過就是一種罪過。子女輩將孫輩留在家裡,爺爺奶奶輩再次充當一次父母輩,一把屎一把尿地帶兩三歲的小孩。接著就是上幼兒園,來回七八里路的山路,不擇寒暑,每天跑兩次。待到大一點,到鎮上上學,奶奶們又合租一個小房子,算是陪讀;並且,把孩子一送進學校,馬上去找各種副業來做,只要能夠賺幾個錢,什麼都願意做。村子裡的莊稼,也就是這些老人們種出來的,單獨一個七十歲的老太太,種上二十斤玉米種的玉米,也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精力是有限的,生命也是有限的,接二連三地這一輩人開始凋零。大多都是勞動到最後,也就撒手西去;長期卧床的,少有,大概對於勤勞的人們來說,不能勞動了,也就自認為走到了頭,甚至對住醫院都持排斥的態度,認為是浪費了錢;更有少數老人,因為沒有子女照顧,或者照顧質量太差,乾脆自我做了了斷!誰說農民不理性呢?城市裡的人,還為了最後延續幾天生命,不惜高昂的醫療費,往往也只能維持一種質量很差的生命。但鄉村老人的這種理性,卻還是讓人在感情上難以接受,雖然站在他們的立場上,可能是理性的,或者說是不得已的選擇,但作為旁觀者,還是為他們惋惜。一座座新墳的出現,直觀見證了一代人成為過去,他們在此勞碌了一輩子,最終發現後繼無人;自己辛勤開墾出來的田地,正被繁茂的樹木逐漸吞噬;他們心中的理想家園,不再是後輩們眷顧的處所。甚至有的墳頭,也難得有人來燒一柱香了。
4、即將返鄉的第一代打工者
與村子裡一位四十六歲的中年男人聊天,他告訴我:今年過完年就不想出去打工了,但在家忙過一陣後,發現還是難得找到錢,於是又勉強出去找事做。還是去深圳,但是發現工作不好找,年紀漸長,技術有限,於是只能找到又苦又累、工資還少的事情。前些天太熱了,就又匆匆回家了,說不想再出去了。
這是一個處於臨界狀態的人,正在回家還是繼續打工之間徘徊,兩邊都感覺是雞肋,都沒有多少好事情了。其實,這正是第一代打工者的最終結局,年輕時候的精力與聰明才智已經奉獻給了城市,像一根甘蔗一樣,被城市咀嚼過一遍後,汁水留在了城市,這個「渣滓」,最終難以在城市停留,大部分都還得回到生養他的這片土地上來。他們目前的年齡,大約在四十到五十五歲之間,因為這一代人所處的時代,大學教育還是精英教育,按照現在的大學入學水準,他們中很多都是可以上大學的。所以,這些人中,並不乏一些具有聰明才智的人,但時代弄人,他們並未獲得多少成功,即便有,也是鳳毛麟角。
為此,大部分都還是做了些準備的。利用多年打工的一點積蓄,差不多都回鄉蓋了個房子,雖然一律都是用水泥磚直接搭成,沒有鋼筋,沒有柱子,但只要不發生地震之類的地質災害,這樣的房子大概還是可以住上幾十年的。田地雖不少,但對這一輩人已經不具有多大的吸引力,早早地就吩咐家裡的老人幫助種上了茶葉之類的經濟作物,意思是回家後也不打算插秧種玉米了。他們的上一輩,把田地視為珍寶,甚至不惜與鄰人大動干戈。到他們這一輩,只把田地當雞肋,他們的下一輩,更是沒把眼睛往這裡瞅了。
想像一下,老一輩已經凋謝,這一輩回歸鄉村,對種田缺乏激情,下一輩不會做回歸打算,將是一副什麼樣的鄉村景象?或許還是像現在一樣,又帶著他們的孫輩,繼續艱苦討生活?沒有了那份忍受艱苦的耐力,他們的子女輩能夠贍養他們?從當前的趨勢來看,是做不到的。因為教育的缺失,不願意回歸的這一代人其實也很難在城市立足,從在鎮上買廉租房的這些年輕人身上,看不到他們撫養自己子女和贍養自己父母的能力。
中國除了鬼城還有鬼村
5、前途未必光明的第二代打工者
我們總是宗教式地把希望寄托在後輩身上,對於已經開始陸續外出打工的年輕一代,是否能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其實這取決於他們的教育狀況與自己的精神狀態,當然還有大環境的機遇。從村子裡的一些小青年來看(九十年代及其後出生),雖然情形有差異,但總體而言,前途似乎並不光明。
首先是所受教育欠佳。大部分青年都是父母在外打工,由爺爺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帶大,隔代教育,雖然物質上得到了基本的保證,但學業多荒疏。爺爺輩與學校基本沒有聯繫,更談不上家庭與學校的有機配合了,於是多數初中不能畢業,少數初中畢業者只能進職業技術學校。而作為山村的孩子,一進縣城,儼然一個大世界,就只知道玩耍,唯有與外在打工的父母聯繫,索取生活費,手腳也開始大了起來。當越來越不能滿足其鋪張的生活時,就輟學了事,或者到處混,或者到外面的城市打工。
其次是吃苦耐勞精神不再。如果說第一代打工者還有吃苦耐勞、勤儉節約的一面,可在第二代打工者身上,已經難以發現這些良好的品質。他們認為這是一種傻,畢竟,他們並未經歷他們父輩曾經經歷過的苦日子。但他們的教育與閱歷,決定了並不能輕鬆賺錢,開支與收入相抵,並不能有所積累。又對鄉下的生活橫豎不習慣,鐵定了心不再回到鄉下種地,事實上也已經全然沒了種地的經驗,於是以談朋友、結婚為名,裹脅父母甚至爺爺輩傾其積蓄,在鎮上甚至縣城買得一套小房子,以為這樣就成了城裡人。將鄉村僅有的一點資源,悉數灌溉了城市建設,自己沒有經濟來源,住上樓以後,將何以為生?
他們是徘徊於城市與鄉村之間的不穩定群體。如果說第一代打工者最終將回歸鄉村,那麼第二代打工者將是既融入不了城市,又回不了鄉村的一代。雖然這一代也會分化,積極的會漸漸融入城市,消極的會退回鄉村,但主流還是徘徊於城鄉之間,他們是一個不穩定的群體。從村子裡的青年就可以看出,有的成了混混,有的輾轉開店而終無所成。而這些混混和失敗者的代價,都需要鄉村來承擔。直接地說,外面無以為生,還是找自己的父母甚至爺爺輩哭窮求助;間接地說,這些在鎮上遊手好閒,或者開店跑車的人,還是從鄉下父老的口袋中賺錢,甚至無所不用其極,採取欺詐哄騙的方式,榨取鄉下老實人的那點勞動果實。親眼見過有小青年冒充即將上大學的學生,兜售蜂蜜,一瓶不過40元的蜂蜜,硬是賣到150元。各種偽劣產品的下鄉,也是這些人子弟回報鄉里的結果。
總的趨勢是,人口迴流將越來越少,費孝通主張的落葉歸根的良性循環的鄉村,始終不可得。少數優秀分子通過高考等渠道一去不復返,年輕一代雖難以進城,還是勉強賴在城市,不願返鄉。鄉村發展後繼無人,沒有人的鄉村只有衰敗,只有重新回歸自然。
6、良風美俗的損蝕
在傳統鄉村社會,人口幾乎沒有流動性,人們生於斯,長於斯,老於斯,形成了費孝通先生所講的鄉土社會。雖然物質不夠豐富,但社會有序,人與人之間,家庭與家庭之間,雖然也起干戈,但絕大多數時候都處於運轉良好的狀態。畢竟,在一個熟人的社會裡,壞人並沒有多少便宜可得,名聲不佳也往往不受人待見。在此平衡中,良風美俗成為一種重要的社會資源,使鄉村的生活安排得井然有序,也使人們的生活富有意義,對未來心中有數。但當前的農村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過去的良風美俗若不是還有一些古樸的老人支撐,可能就已經蕩滌乾淨了。
孝道堪憂。一天與一位寡居的老太太聊天,談及子女們的孝順,她不禁潸然淚下,一口氣講了很多:我一年到頭,辛辛苦苦種了又收,得到幾千斤玉米,又買飼料和了玉米一起餵豬,一年還掙個萬多塊錢,我把錢都存在女兒那裡,她用我的錢都還了債,但說今後會都給我的。大兒子回來後,從不給我什麼,雖然名義上是他負責贍養我,一回來倒是逼問我的錢哪裡去了,動不動就要找我借錢,也給他借了些,可還是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認為我偏了心,把錢都給了他弟弟妹妹。媳婦總是吵,回家就到處找。是啊,他們應該有錢,自己在外面承包工程,光工程機械就花了多少萬,可是回家就只找我借錢,再就是背臘肉出去吃。在農村,老一輩和他們的下一輩之間,確實有著空間上的隔離,要盡孝道,基本談不上,老年人都是自食其力,哪怕八十多歲了。
能夠相忘於江湖,對於老人來說,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惜的是,子女輩還是念念不忘父母的那一點點財產,總認為自己從中分到的一份是最少的,而不問自己為老人做了什麼。更有甚者,新起的房子,有人不願意老人一起居住,認為不幹凈,在屋旁另築小平房,算是父母的棲身之所。老人偶爾到正房裡走走,還引得媳婦的大罵,甚至拳腳相向,理由只是踩了腳印在家裡。參加村子的喪禮,見子女在棺材前後,並無戚容,只是當作一個尋常事來辦罷了。
兩性關係混亂。過去的鄉土社會,男女有別,夫妻之間雖然沒有多少浪漫的愛情可言,但相敬如賓,互相有底線,倒是很平常的。但現在的村子裡,從談話中可以知道,中青年們,男女之間的關係已經很混亂。中年男女,因為人口流動關係,夫妻天各一方的已經很普遍,但留守的一部分人,雖然有鄉村人言之畏,還是不願意難為自己,兩兩湊對的不在少數。更有甚者,部分稍有姿色的中年婦女,還把那有限的殘山剩水當作資源,使得一些男人們圍繞著團團轉。而在外打工的一部分人,少了鄉土社會中的人言之畏,更是隨便。而小青年們,自小因為父母外出,教育失調,在兩性關係上亦難健全,於是有十六七歲就私奔,過幾天在外混不下去又回來的;有十六七歲就開始墮胎,甚至三番五次而無休止的,而男人則又是不同的男人。急劇變遷中,平靜的鄉村應對失措,不免陣腳有些亂,這苦果,也得他們自己慢慢去咀嚼。
婚姻不牢。一方面是上面講的兩性關係的問題,嚴重影響了婚姻質量,或許,也是互為因果。一方面,主要受到當前金錢為上潮流的影響,眼睛中金錢多了,感情就少了,加上置身於城市五光十色、變幻莫測的環境中,更模糊了男女們的視線。村子裡好幾個小孩,都是還不足一歲時,媽媽出走。出走的原因,主要是不能忍受貧困的生活,因為他們的媽媽,都是他們的爸爸在外打工時,一時認識的外地女孩。而現在,他們的爸爸又已經給他們換了幾屆媽媽。
7、現代化之樹也結有苦果
現代化給人們帶來了很多的便利,改進了人們的福利,尤其是在城市,在東南沿海,現代科學技術對人們生活的影響之深,無論怎樣形容都是不過分的。在內地山村,人們的知識文化水平沒有跟上科學技術進步的節奏,在適應現代化的過程中,難免進退失據。在村子裡,我們看到現代化對他們的很多負面影響,小小一個村子,就嘗遍了現代化的很多苦果。(鑒於現代化的正面後果是顯而易見的,在此不表。筆者並非認為現代化只有其負面後果。)
垃圾處理難。隨著大量的塑料產品、玻璃產品等的出現,以往那種自然循環的生活垃圾處理方式已經難以奏效,在循環過程中,出現了很多無法消解的多餘之物。如大量洗潔劑、洗衣粉等,水直接排入自然環境;各種農藥瓶、酒瓶、飲料瓶,連同其它一些無法自然分解的東西,都扔到自然環境中去。在家家戶戶的周圍不遠處,都有相對集中丟棄這些東西的地方,但在山區,地勢有高低,這個丟棄地,可能就是其他人家的水源地,影響之大,顯而易見。其它垃圾也開始集中出現,如隨著養殖業的擴大,甚至個別的規模化,產生大量的動物排泄物,未經處理,直接排向自然,嚴重影響周邊地區的水源。村子裡的一個養殖戶,就已經污染了地勢偏低的旁邊一個村落的水源,為此官司連連,上下不寧。
交通事故頻發。因為是山區的村子,地勢坡度大,而馬路又是村民自己設計、自己動手修建的簡易馬路,路面差、彎度急,加上在農村跑的大都是些三輪摩托車,經過隨意的改裝,也就開始既當貨車,又當客車,駕駛者又無資格限定,誰高興都可以買一個上路跑。在這麼一個小小的村子裡,五年之內,發生交通事故無數,其中就有三起嚴重事故。一起是一村民乘車去鎮上,半路翻車,當場身亡;一起是一村民開車去賣茶葉,翻車,當場車廢人亡;一起是一家三口開車上路,車子衝下懸崖,當場死了剛結婚的兒子,媳婦重傷,腹中快臨產的嬰兒流產,自己重傷,雖然醫治過來,但徹底喪失勞動能力。過去的肩挑背扛,固然是難以適應需要了,但機械給人帶來方便的時候,附加這樣高的風險,並且讓農民自己承擔,對村子的傷害是很大的。
打工者精神健康問題。小小的村子裡,有三名外出打工的婦女出現嚴重的精神疾病(因為未見其本人,不明白具體是哪類精神疾病,但從村民描述的情形看,大多與情感有關。如一個時刻懷疑有別的婦女勾引她丈夫,動輒對別的婦女大罵,甚至舞刀弄棒,構成很大的安全隱患;還有兩個是無端地發怒,與周圍的人發生衝突),而未出去之前,都是極為健康的。因為精神出現問題,長期需要到醫院治療,還需要有人伺候,打工不僅沒賺到錢,還因此而致貧。而這三位只是其中最嚴重的罷了,只有不能正常生活了,農民才認為是個問題,為了盡量多掙錢,是不會考慮人際的誤會不誤會、心情愉快不愉快的。從一個寧靜而與世無爭的環境中,突然置身於一個變幻莫測、不講人情、五光十色的世界中,自然有些人是不適應的,他們的喜怒哀樂,又有誰會去關心呢?聯想到我們在城市調查中所看到的,農民工一天工作十二小時,住宿條件惡劣,社會交往基本沒有,甚至夫妻異地、親子遠隔,如此日積月累,年復一年,怎能保證人的精神健全呢?而他們從中得到的,居然是精神疾病和貧困,甚至連村子裡的人,都僅僅將她們視為瘋子,不大值得同情的。城裡人在享受輕車廣廈時,可能也不會想到有這樣一個群體,他們為了城市建設作出了巨大的犧牲,卻並未得到應有的回報。「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事實上,她們也只能是「歸來淚滿巾」了。
商業化、貨幣化滲透每個角落。過去的換工互助,現在成為直接支付工資的僱傭,按天收費,一點不含糊;過去走親訪友,帶點禮品,或者自己親手所做,或者到商店精心挑選,現在一律直接給鈔票,並且已經成為人情的一種。不僅過去輕鬆的親朋聚會之樂少了,反成一種負擔,各自要在心裡記住欠誰多少,或者誰欠我多少;在土葬習俗未改的情況下,過去周圍的人一齊到場,輕輕鬆鬆地就組成了抬柩隊伍,現在總擔心是否能夠把個笨重的棺材抬上山,甚至職業化的抬柩人員已經出現,給錢辦事,買賣而已。當一切都貨幣化,也就失去了往昔的人情與社區認同。
傳統手藝的消失。農村過去在應付物質匱乏的過程中,積累了很多的技藝,這些技藝既是對物質的極大節約,又塑造了大量生活中的藝術品。但在工業產品充斥的時代,這些都不存在了,或者至少是瀕臨消失。過去精巧的竹篾器具,古樸實用的石磨,不用任何鐵釘膠水的桌椅,別緻的蓑衣、斗笠,等等,都漸漸被一些縣城周圍的所謂農莊搜集去了,為的是給食客們看一看,意思是已經進入博物館了。取而代之的,一律都是粗糙的、無法自然化解的鐵質、塑料製品,甚至很多家庭的餐桌直接以一塊大的地面磚作為桌面,取其光滑易擦。過去紅白喜事,都有村中的大廚帶領一幫人整治出一桌桌美味的飯菜,雖然都是本地常用食材,卻色香味俱全,規規整整44的十六碗擺放方式,現在卻都消失了,美其名曰學城裡,圓桌、淺碟加酒精爐,菜品更不足道,甚至有煮整雞蛋徑直當作一道菜的。曾經被托尼稱之為中國寶貴財富的民間手工藝,從此似乎走到了盡頭,以粗俗代替精緻,到底是一種進步還是一種倒退呢?我們一再批判西方文化霸權,叫囂抵制西方文化入侵,卻忘了最基層的傳統文化正在自我毀滅。
除了凋敝,農村還剩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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