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癒磚家(二十)
「陳叔叔,您這是鬧得哪一出?」陸遠身後還跟著幾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看上去應該是他的同事。那幾個男人一看都不想惹事暗地裡都在把陸遠往後面拉。
一自然卷的男人壓低聲音說:「別管別人的事了,我們改天再來吧。」
陸遠輕輕拂袖,往前走了一步,視線只留在文措身上。他明明面無表情,文措卻感覺到了他一直壓抑著的憤怒。他一隻手就把文措給提了起來,一雙大手抓得文措手臂都生疼了。
「疼。」文措忍不住嘟囔了一聲。陸遠立刻橫眉瞪她一眼:「打架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疼?」
「那能一樣嗎?」
陸遠不再理她,只把她往身後一塞。他往肥豬董事長那邊走了兩步,很客氣地說:「陳叔叔,不知道是哪裡有誤會?我女朋友是怎麼得罪了嬸嬸了?」
「這 是你女朋友啊?」肥豬瞪著眼睛看了一眼文措,又看了一眼陸遠,臉上立刻紅了,趕緊說:「你嬸嬸這不是誤會了嗎,我都沒機會解釋呢,是我的問題,都沒攔得住 她胡鬧。」說著趕緊回頭訓斥妻子:「你有沒有腦子?這裡是公司不是家裡,再說了,就算我真那什麼,我能對侄媳下手嗎?」
假模假樣訓斥完後趕緊向文措道歉,還沒走到文措身邊,文措已經噁心得大退了一步。肥豬因為文措的抗拒,面色尷尬地停在陸遠身邊,假意轉移話題,和陸遠寒暄說:「你爸最近還好吧?我和你爸多年的老同學,最近還在談合作呢。」
陸遠不卑不亢:「我爸那種暴發戶哪有叔叔這麼厲害,也就仰仗叔叔才能做點生意。」
這要是江北顯然就是肥豬的天下,但肥豬最近在安昆投資了一個很大的項目,陸遠的爸爸雖說是個暴發戶,但在當地地位不得了,能予以很多方便,不是肥豬能得罪的人。陸遠自是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才說文措是他的女朋友給她解圍。
肥豬握著陸遠的手說:「真的對不起啊賢侄,這真是個誤會,都怪你嬸疑神疑鬼的,今天我請客,給你們賠罪。」
陸遠不著痕迹抽回自己的手,慢慢說:「今天來本來是想和您說下您公司和江北大學的合作項目,但這會兒大概也是不太合適。吃飯就不必了,我先帶我女朋友去醫院裡。」
說著,不再理會肥豬,直接拉著文措就走了,動作有幾分粗魯。
文措覺得自己好像一隻怎麼都飛不起來的風箏,放風箏的人扯著線使勁跑著,她幾乎不能呼吸,卻還是努力展開著身軀,不斷地上升又下降。
陸遠大約是真的很生氣,拉著文措大步走著,文措幾次想要掙脫都掙不開,眼看著手腕就青紫了。
文措被扯散的頭髮在她臉上刷來刷去。什麼叫狼狽,文措這一刻才真正了解了。
半年多沒有再見,她知道他回到了真正屬於他的世界。他原本就是一個活在陽光里的人,所以現在的他可以雲淡風輕地出現,光鮮得好像離開了她就脫胎換骨。
而她呢,身上的衣服被扯破了,頭髮被扯散了,臉上疼得火辣辣一片,想必也是挂彩了。
還真是泄氣呢,原本以為她是可以華麗轉身的。
「你放開我。」文措忍不住說。
陸遠不是電視劇里那些霸道總裁。他最後還是在文措要求下放開了文措。這個樣子,總歸是無法逃到天涯海角的。
陸遠背對著文措站著,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文措低著頭,一隻手揉著被陸遠抓疼的手腕。
良久,陸遠終於回過頭來,文措的視線得以對焦,那張曾經不屑一顧的臉如今卻好像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陸遠皺著眉輕嘆了一口氣,問她:「怎麼弄成這樣?」他忍不住要訓她兩句:「好好的不上班,怎麼跑去和陳總老婆打架?」
他指責的口氣讓文措氣不打一處來:「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我們打架了?分明是她帶人單方面打我。」
「是嗎?」陸遠狐疑看她一眼:「那你是怎麼把人頭髮都抓掉一大把?」
「我那是正當自衛。」
「隨你說吧。」陸遠了解文措有時候挺胡攪蠻纏的個性,看了眼她身上的傷說:「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陸 遠有點冷漠的態度讓文措極度不爽,文措也說不出是哪裡不爽。原本還有幾分複雜的重逢愁緒,一下子就消散了乾淨。她忍不住賭氣道:「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把 我帶出來。我應該去的地方是警察局,而不是醫院。我要告他們兩,神經病啊,莫名其妙就被打了一頓。要不是你多管閑事,這會兒是警察帶我去驗傷。」
陸遠還是皺著眉頭:「得了吧,你把人也打得夠嗆,別折騰了,這種事最後也就道個歉賠個錢,你也不缺這個,他在江北也是有地位的人,胳膊別和大腿拗。」
文措覺得委屈極了。半年多沒見,當初和她說那些感人肺腑話的男人如今就說著這樣冷漠的句子,莫名其妙挨打都沒有他那幾句輕描淡寫的話來得疼。
「你怎麼就知道我不缺這個錢?你是個男人嗎?是男人就不該這麼走了,應該上去把那頭肥豬痛揍一頓。」
陸遠沉思了一會兒,隨即用低沉的聲音問:「我以什麼身份上去把人家痛揍一頓?」
文措被他問得一愣,反唇相譏:「沒什麼身份你亂認我什麼男朋友?」
「……」陸遠垂了垂眼,表情有些黯然,他說:「對不起,是我說錯了話。」
還不等文措再說什麼,陸遠的手機就響了。他看了一眼屏幕,最後避開文措去接電話。
那是一條江北最尋常的街道,每隔四五米就有一棵樹,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信號燈規律地變動,人行道上稀稀拉拉來去人群。
混跡在裡面,文措突然覺得有些找不到陸遠了,明明只隔著一棵樹,文措卻覺得好像隔了好遠。他避開文措接電話,表情溫和,和面對文措的時候頭疼不已的表情一點都不一樣。
掛斷電話,陸遠走過來,面色有些為難地說:「你現在還住在家裡嗎?我送你回家吧。」
「你是不是還有事?」
「嗯。」
「什麼事?」
陸遠皺了皺眉:「私事。」
「剛給你打電話的是不是女的?」
陸遠吸了一口氣,坦然地回答:「是女朋友。」
文措覺得自己可能語文學得有點不好。她在心裡想:「女朋友」是不是一個多義詞?可以表示戀愛關係的女朋友和女性朋友。陸遠說得是哪一種意思?
「我先送你回家吧?」陸遠往文措的方向走了兩步,文措本能地後退了兩步。
「你走遠了,就不要回來。」文措咬著嘴唇,問他:「所以其實你真的是中央空調一樣的暖男,對哪個女生都一樣溫柔,是嗎?」
「文措,」陸遠說:「我都快三十歲了,單身,交女朋友有什麼不對?」
「對,陸博士說得對,錯的是我。」文措一直點頭,「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回家。」
文措的眼淚終於被他逼了出來。她仰著頭,倔強忍著不讓眼淚掉出來。
文措背起自己的包,還是一如從前,高傲地轉身,即使此刻她狼狽得簡直不堪一擊,仍挺直了背脊。
怪不得他不再如從前那樣衝動著她的衝動,不再心痛著她的心痛。
他是個溫柔的人,可是這一刻,她真的很恨他的溫柔。
這一天江北的天氣難能放晴,天空藍得有點刺眼,文措想,這到底是什麼□□,用最美麗的開始,搭配著最殘忍的結尾。
文措知道陸遠跟著她走了很遠,直到她招了計程車離開。
她有好幾次想回頭去擁抱他,想去問問他是不是還是從前的陸遠,想問問他還是不是那個說了「回江北就要娶她」的陸遠。可她最終還是沒有問,她不敢,也不能。
一上車,文措終於憋不住,臉頰上划過溫熱的水汽。
「姑娘,去哪兒啊?」司機師傅問。
文措報出了地名。
老司機從後視鏡了看了文措一眼,輕嘆一口氣:「姑娘,失戀了吧,我帶過好多像你這樣的女孩。瞧你哭得,哎。」
文措仰著頭吸著鼻子:「我沒有哭,只是沙子進了眼睛。」
是一種叫陸遠的沙子。文措在心裡暗暗地說。她不敢揉眼睛,怕越揉越疼,心疼。
「最近有點干,是沙子有點多。」司機一臉過來人的表情,配合著文措的「謊言」。文措想:真是個溫柔的司機。
*******
坐在並不大的客廳里,看著廚房裡萬里媽媽忙碌的身影,文措覺得心裡酸酸的。
臉上青青紫紫的,一來就把萬里媽媽嚇得不輕,連忙關切問她。文措說摔得,她也不再多問。只是拿了冰塊給文措冰敷。
文措看著客廳里最顯眼的牆上,萬里媽媽裱上去的那張照片。心裡幾分感慨。
半年前,文措從罕文回來,把那張照片給萬里的媽媽,她說:「是一個老朋友囑咐我帶給您的,他讓您一定要保重。」
萬里媽媽顫抖著手接過那張照片,文措甚至都沒有解釋什麼,她的眼睛已經水汽模糊。可她終究是一個多麼堅強的女人,什麼都沒有問,吸了吸鼻子就把眼淚忍了回去。
有些話不用說,她已然懂得。
這半年,文措都會按時探望萬里的媽媽。無關愛情,只是對青春那段愛情的一個交代。這是她的責任。
萬里的媽媽對文措很好。時常勸文措找男朋友,她已然把文措當做女兒看待,對文措的關心也都是發自真心。
萬里媽媽一道一道上菜,文措也不客氣,拿著筷子就開始吃。她沒有說話,也不想說話。萬里媽媽看出她心情不是太好,只是問她:「菜還和胃口嗎?」
文措含著筷子有點鼻酸:「很好吃,阿姨,不要再做了,夠吃就好了。」
萬里媽媽在文措對面坐下,她給文措夾了點菜,狀似無意地說:「人生不如意的事很多,難過也得過。」
「嗯。」文措說:「我知道。」
萬里媽媽輕嘆了一口氣,說:「你還是該找個男朋友。一個單身女人過一輩子實在太辛苦了。」說完又說:「終究是我們家的人都沒有福,還連累了你。」
「阿姨別內疚,我沒談是因為沒遇到合適的,不是被以前的事影響。」文措扯著嘴角苦笑道:「以為遇到了,結果別人也找了女朋友。」
「文措你可怎麼辦吶……」萬里媽媽眼眶紅紅的:「如果不是我們家害了你,你一定遇到好人家嫁了,現在也不會是這個樣子。」她看著文措青紫的臉,「看你這樣我可真心疼。」
「阿姨,真的不是這事兒。」文措越解釋越難過:「是別的人的事。」
「文措。」萬里媽媽說:「我打算離開北都了。」
文措很意外她的決定:「您要去哪兒?」
萬里媽媽低了低頭說:「我想去罕文。可能以後就在那裡生活了。」
文措有些擔心:「高原不知道您能不能受得了。」
「總好過一個老太婆在江北生活。如果真的還能見他一眼,我死在高原也願意。」她無比真誠地看著文措,眼泛淚花,那堅定的眼神,可以看到的,只有孤注一擲的決心:「文措,我這把年紀,不怕死,不怕活,只怕遺憾。」
「文措,你要不要跟我去罕文生活?也許,去了那裡,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
那天晚上文措都沒有睡好,在床上翻來覆去反覆回味著萬里媽媽的那句話。
「我不怕死,不怕活,只怕遺憾。」
這句話又何曾不是文措的心聲?對文措這樣「重活」一次的人來說,這一生只有三天,昨天,今天,明天。以前和以後都不想去想,過好眼下已經不易。每留下一個遺憾,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行李就越重。
這不是她要的人生。
去罕文嗎?文措確實覺得迷茫,按照一般的劇情,女主角本該從一而終,她不是該留在罕文嗎?如果沒有陸遠,她也許並不會回到江北。
是為了陸遠嗎?她愛陸遠嗎?勝過了萬里嗎?這一切她都不得而知,她只知道,陸遠說他有女朋友,她感覺很傷心,很傷很傷,這是看到萬里有了阿麗娜的時候完全不同的感覺。
回到家後,仔細回想一下,覺得她當下實在太衝動了。
陸遠如果真的有女朋友秦前不會不說。秦前那麼煩她,天天想方設法打發她,陸遠有女朋友這個說辭不就是最好的打發嗎?即使假話秦前都不曾說過。只能說明陸遠可能是在騙她。也許是希望她知難而退。
如果他真的不再喜歡她,真的談了女朋友,為什麼會在那麼多人拉他的情況,還是為了她挺身而出?還為了給她解圍說她是他的女朋友呢?
文措心裡又生出了僥倖的年頭,這種念頭一旦生出來就一發不可收拾,她十分想要求證一下,可她又沒有辦法求證。
他們現在的關係連一般的朋友都不算,硬要說,也就是前「研究者」和「被研究者」的關係。這麼一想,文措又覺得有些沮喪了。
文措不擅長分析男生的想法,她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直接問。拿出手機,在特別關注裡面找到了陸遠,打開對話框,看著記錄里寥寥的幾句話,文措著實有些苦惱。
文措在對話框里編輯了好幾版開頭,最後都刪去了,準備重新編寫開頭,結果開頭還沒打,手一滑就發了出去。
文措心一驚,再一看,發出去的字是:【陸老師,您有女朋友的事,是真的嗎?】
【我不喜歡這種方式,裝記者的手段太low。】
文措愣了一下,趕緊在對話框里打了一大排字,想要解釋。她這一次檢查了好幾遍錯別字,確定完全沒問題以後才發了出去。
……文措總算是明白了什麼才叫真正的心塞。萬萬沒想到,有一天陸遠在她面前,會是如此的高冷。
出來混總要還的,文措真是親身演繹了這句話。
今夜,文措又雙叒叕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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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靈蘊遇到了一場小車禍,陸遠趕到醫院的時候,蘇靈蘊手臂的傷口已經處理完畢。看到蘇靈蘊有些狼狽的樣子,陸遠趕到有點內疚。
「怎麼這麼晚才來?」蘇靈蘊溫柔地問了一句。
「出了一點急事。」陸遠沒有再說下去。他跟著文措走了好遠的路,她上了計程車他才離開,他想,蘇靈蘊一定不想聽到這些。即便他再怎麼告訴自己,文措有萬里,文措不喜歡他,他還是忍不住關心著她,在乎著她。
「早知道你有事就不叫你來了。」蘇靈蘊善解人意地說:「一點小傷而已,都怪我,太嬌氣了。」
陸遠愧疚地說:「我本來就該來,是我的問題,不好意思。」
蘇靈蘊扶著手臂,若有所思看了陸遠幾眼,最後只是很尋常一笑,似是安慰陸遠一樣。
陪蘇靈蘊吃過飯,給她拿了葯錄完口供,送她回家,陸遠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收到了幾條垃圾簡訊,其中有一條偽裝成記者的追求者。陸遠看著就很頭疼,直接拉黑了。
睡前人在安昆的媽媽打來電話,問及白天發生的事情:「聽說你到老陳公司去了?你們是不是搞得有點不愉快?」
「嗯?」陸遠有點心不在焉。
「聽說他老婆搞錯了,錯打了你女朋友?」
「嗯。」
陸媽媽一時也是納悶了:「我聽介紹人說蘇靈蘊那姑娘特別溫和,沒想到居然還能和老陳那母老虎媳婦打架?」
陸遠這才意識到媽媽這是誤會了,可他又不知從哪裡開始解釋好。
不是陸媽媽提醒,他自己已經快要忘記,蘇靈蘊才是他的女朋友,那個彪悍的,和人對打的,極其有個性的文措,只是和他沒什麼關係的人。
可陸遠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卻被這個沒什麼關係的人徹底弄亂了。
陸遠並不是那種遊刃有餘於各種女人之間的高手,對男女之間的感情,他總歸是個新人。自從被文措擾亂心緒以後,他都有意避開蘇靈蘊。
他承認自己很鴕鳥,可他確實不知道如何面對蘇靈蘊。直到被蘇靈蘊笑眯眯地堵在學校門口。
個別當初見過文措的學生看到蘇靈蘊,看陸遠的眼光充滿了探究,這讓陸遠的表情更加不自然。
「看你學生的反應,應該是挺意外我是你的女朋友?」蘇靈蘊說。
「你想太多了。」
蘇靈蘊笑:「我只是相信我的第六感。」蘇靈蘊如數家珍地說:「一個在學校里待了那麼久的男人,沒有什麼感情經驗,談戀愛心不在焉,想了很久,原因大概是心裡有別人。」
陸遠越聽她分析越覺得有點煩。但他還是壓著不耐,安撫著她說:「你別想那麼多。」
蘇靈蘊的笑容漸漸褪去,她第一次露出嚴肅的表情。蘇靈蘊是個很愛笑的人,每時每刻都似乎帶著笑容,眼角彎彎,嘴角彎彎,讓人覺得很親和。陸遠不知道,原來蘇靈蘊不笑的時候,看上去是那麼冷艷。
那一刻,陸遠覺得蘇靈蘊的表情像極了文措。
「直到今天我才搞清楚了大概是怎麼回事。我們這一路走來,你的學生們看到我們的表情都挺嚴肅的,不是那種看到老師的八卦竊喜,而是抓到『外遇』一樣的失望。」蘇靈蘊頓了頓說:「想來,你的學生應該是很喜歡你的前任吧?」
陸遠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回應:「我沒有前任。」
「你不要騙我。」
之前總覺得難以面對,可當蘇靈蘊那麼不遮攔地說出來的時候,陸遠不僅不覺得壓力,反而覺得釋然了許多。陸遠坦蕩一笑,說道:「我沒有前任,只是我單方面喜歡她,你知道備胎嗎?我就是。」
蘇靈蘊的眼睛又黯下去幾分,她抬起頭看著陸遠,問他:「之前一直藏著掖著,為什麼現在突然又說了出來?」
「因 為你之前從來沒有問過,因為之前我也從來不想面對。」陸遠看著蘇靈蘊,雖然覺得很抱歉,可還是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在遇到你之前,我想著,反正不能和她 在一起了,和誰在一起都是一樣的,感情都是可以培養的。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原本就是一輩子都不可能遇到相愛且相守的人,那麼,選個合適的,將就也是一輩 子。遇到你以後我才明白,這種將就只會讓兩個人都痛苦。」
蘇靈蘊看著陸遠的表情有些僵硬,可她還是努力有風度地扯了扯嘴角:「你怎麼知道和我就是將就?我們就不會變成相愛且相守的人?」
「如果遇到一個人就愛上一個人,那就不是我了。」陸遠說:「對不起蘇靈蘊,我想我們還是不太合適,我不想再耽誤你。」
「陸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站在陸遠面前的蘇靈蘊臉色漸漸不好。想來也是如此,哪怕是不喜歡的對象,女孩也不希望甩人的話是男人嘴裡說出來。
「是我的問題。」陸遠說:「是我始終無法進入角色。對不起蘇靈蘊,至始至終,我還是把自己設定在有她的劇本里。」
有些話不說的時候覺得是天大的秘密,等竹筒倒豆子一樣全倒完以後,陸遠才發現,其實這一切都不算什麼。承認愛著文措並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
他已經快三十歲,在遇到文措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談戀愛,可見遇見她已是天大的緣分。也許他的等待不會有任何結果,可若是連他自己都放棄了,那不是更沒有結果了嗎?
世界上一部分人一輩子都無法遇到真愛,只能和不討厭的人將就,可他不願意就這樣將就一生,他始終堅信自己是可以得到真愛的那一部分人。
陸遠洒脫釋然的表情刺痛了蘇靈蘊。二十幾年從來不曾談過戀愛,相親那麼多次從來不曾心動,和陸遠交往,不過是看中他身上的正直和善良。
可她如今才明白,一個男人如果不愛你,他的正直善良負責任通通會變成蝕骨的毒。
「陸遠,你最錯的就是自以為是覺得我不喜歡你。」蘇靈蘊隱忍著說:「你把我的溫柔當做對付我的武器。」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對付你。」陸遠解釋:「就像當初我們說好的,如果有喜歡的人,應該彼此坦誠。」
蘇靈蘊聲音有些哽咽:「我從來不知道,坦誠原來是這麼傷人。」
「對不起。」
蘇靈蘊轉身:「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尊重你的決定。」
看著蘇靈蘊一步一步走遠,陸遠覺得十分愧疚。對江珊都不曾有過這種感覺。和蘇靈蘊的交往可謂君子之交,他確實如蘇靈蘊所說,一直在享受她的溫柔和體貼。她從來不曾在他面前抱怨,也給與他很大的自由。
若說用心,蘇靈蘊不能說不用心。
「我送你回去吧。」陸遠上前想要拉住蘇靈蘊。
蘇靈蘊眼眶微紅,她拒絕了陸遠:「我現在不回家,我晚上有同學的婚禮。」
陸遠這才想起蘇靈蘊確實說過要他陪著去同學婚禮。也曾笑著說起她在同學裡一直被人笑是「大齡剩女」,嫁不出去也交不到男朋友。還曾對陸遠撒嬌說要帶陸遠去揚眉吐氣。
她一定是懷抱著期待而來的,即使她是個再怎麼聰明的女孩,也還是有幾分普通女孩的虛榮心。
陸遠更加覺得愧疚,他不僅完全忘記了他隨口的承諾,還在她抱持著期待的時候說出了那些那些話。
蘇靈蘊要走,陸遠又追上去,這次他非常堅持:「我陪你去,我答應過你。」
「不用了,我並不需要你撒謊來配合我,反正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已經習慣了。」蘇靈蘊扯著嘴角艱難一笑:「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戰場。」
「我陪你去。」陸遠說:「這段時間,感謝你的溫柔,也感謝你對我的理解,今晚我想做你的男朋友。就一晚。」
「你不要可憐我。」蘇靈蘊說。
「你別把我想得那麼偉大,」陸遠說:「我只是希望愧疚感能少一點。」
「到最後我還是想要成全你。」蘇靈蘊笑看著陸遠,考慮了一會兒,說道:「今晚過後,希望我們各自都能找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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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陸遠刪了好友以後,文措一夜都沒怎麼睡。一種無助感油然而生。她想起從前萬里「去世」的時候,她曾經有一段時間不停對著他的□□留言說話,可惜永遠也不會有人回應。
她太害怕這種情況重演,她現在和陸遠之間唯一的紐帶就這麼失去了,文措覺得無助又不甘心。
頂著一對熊貓眼去上班,今天有採訪,好在文措不是主導,只是跟著老記者混經驗。
這次要採訪的是一個小型的企業家會議,也沒什麼大事情,就拍拍照,聽聽每個企業家說說場面話。再給他們拍幾張照片就能撤退。只是麻煩在他們必須從開場一直撐到會議結束。
下午三點,會議準時開始,開場有幾個二三線明星到場,場面倒是十分熱鬧,攝影記者拍完照,老記者老王帶著文措擠到中間去趁機採訪了幾個人,文措做完記錄,會議就正式開始了,因為事關一些企業合作,會議不對記者們開放。
攝影記者先去吃飯了,老王還帶著文措蹲守。
老王拿出隨身的麵包,遞給文措一半,「吃點吧,晚上還有硬仗要打,一會兒同行們為了搶採訪肯定都是要用體力的。」
文措心不在焉,接過老王的麵包就開始肯,也沒聽老王在那絮絮叨叨。
「文小姐,你好歹也和我說兩句唄,這兩三個小時的,也無聊啊。」
「啊?」文措這才注意到老王,「不好意思,想事情去了。」
「幹嘛呢心不在焉的,還有你這黑眼圈,不知道還以為你失戀了。」
文措想了想,嘆了一口氣:「也差不多吧。」
老王回頭看文措一眼,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公司里要追你的小伙不要太多,你還會失戀?這個男人是誰啊,我要膜拜一下。」
文措不理會老王的揶揄和玩笑,想了想說:「一個男人告訴你,他有女朋友了,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老王挑了挑眉:「能什麼意思,就是有女朋友唄。」
「如果這個男的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你呢?為了你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呢?」
老王瞪大了眼睛:「這要是女的說很喜歡很喜歡我,我還覺得挺好,這要是男的,我只覺得害怕啊,我都有老婆孩子了。」
「……」文措無語:「我是說如果,你就把你自己代入到我身上不行嗎?」
老王思索了一會兒,認真分析道:「我聽說一般長得漂亮的女孩都有點作,我看你這失戀,多半是自己作出來的。」
文措覺得這話有點心塞,但她還是心塞承認:「算是吧。」
「他要是沒女朋友,你估計主動主動就得手了,畢竟男人的自制力還不足以抵抗你這種層次的姿色。」老王摸了摸下巴說:「可他要是真有女朋友就棘手了。」
「我感覺他沒有女朋友,」文措想了想說:「應該是想騙我的。」
說完怕老王不相信,又立刻上證據解釋:「他最好的兄弟都沒和我提過他女朋友的事,而且我也沒見過什麼蛛絲馬跡,最重要的是……」
文措話還沒說完,一抬眼,正看見一對璧人慢慢走進酒店。那女生的手自然地挽在男人手臂上,那男人也很貼心的側了點肩膀,遷就女生的身高。
「文措?」老王見文措突然變了臉色,有些詫異,他張開手在文措眼前晃了晃,文措不受干擾,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迎面而來的兩人。
文措覺得自己那一刻真的有些傻,可她做出的所有舉動都是出自本能,幾乎完全沒有猶豫,也沒有更多的時間給她思考。
想來這世間很多事情的安排自是有它玄妙之處。文措總是期待著和陸遠的見面,她是美麗的、有氣質的,是和過去一樣有一定優越感的。可現實是,她每次見到她都是灰頭土臉的。
採訪了一個多小時,文措本就疲憊,這會兒和同行們一起坐在牆角,身上的衣服都皺巴巴的。她手上還拿著老王給的麵包,她只吃了一半,手上還沾著麵包屑。
「陸遠?」嘴巴先於腦子,等文措喊出了他的名字才感到後悔。
陸遠和那女孩原本是要直接進去的,卻硬生生因為這一聲呼喚停住了腳步。
陸遠身上穿著休閑西裝,看上去清越而閑適,身上有種儒雅而乾淨的氣質,而挽著他的女孩一襲優雅的黑裙,頭髮鬆鬆地挽著,看上去精緻又美麗。
停下腳步的陸遠看清了叫住他的人,眉頭皺了皺,似是沒想到會遇見。
「文措?你怎麼在這?」
*****
陸遠極少看到蘇靈蘊如此重視什麼,為了參加個同學的婚禮,她換了新的裙子,還去美髮沙龍挽了新的髮型。
看到煥然一新的蘇靈蘊,陸遠忍不住說:「你說是戰場,我還覺得有點誇張,這麼一看,還真是戰場。」
蘇靈蘊看上去有些緊張,她的手不自覺攥著拳:「我讀大學的時候,曾偷偷喜歡過系草。我只把這點心思告訴過室友一個人,後來室友把這件事告訴了很多人,後來全系都知道我喜歡系草,系草主動來聯繫我,我當時真的很高興,以為是真愛要來臨了。」
蘇靈蘊冷笑兩聲:「結果我有一天接到一個電話,是系草家鄉的女友打來的,把我臭罵了一頓,罵我不知恥插足別人的感情。」
「這應該是那個系草的問題,和你無關。」
「我始終是當事人之一。這件事後來傳出了很多版本,難堪的烙印跟了我很多年,每次同學會,大家看我還是單身,就有同學私下議論,說這是我當年『當小三』的報應。」蘇靈蘊眉頭皺了皺:「我可以接受一切指責,唯一『小三』不可以。」
會想到蘇靈蘊和他說過家裡的情況,陸遠很能理解,他安慰她:「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蘇靈蘊眼中有些憂傷:「今天這場同學的婚禮和同學會規模差不多,感謝你的配合,請原諒我的虛榮,一個戀愛失敗者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不,錯在我,如果不是我的不果斷,也許你早就遇到你要的那個人了。」陸遠說。
「我要的那個人,大約永遠都不會來了。」蘇靈蘊說:「就像你說的,有的人一輩子都遇不到真愛,只是遇到將就。」
「……」
蘇靈蘊畢業於江北財經大學,是江北很有名的政商名流產地。她的同學大多發展的很好,今天結婚的同學在江北一家五星級酒店辦典禮,據說還是他們家的入股產業。
到現場後陸遠才發現蘇靈蘊同學的婚禮和一個企業家會議撞了時間。見蘇靈蘊緊張,陸遠打趣說:「門口那麼大牌子,都有點是來開企業家會的感覺了。」
蘇靈蘊還是緊張,她不自覺挽著陸遠的胳膊,陸遠沒有拒絕。
兩人走進酒店,蘇靈蘊有些僵硬地挺直了背脊,陸遠也沒有說話。兩人向里走了幾步,還沒進入婚宴的會場,陸遠就被不遠不近的一聲呼喚叫住。
「陸遠?」
那聲音幾分熟悉,也機會陌生,陸遠抬頭看見聲音來源,整個人都因為意外怔了一下。
「文措?」陸遠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文措,她看上去狀態並不好,臉色慘白,手上握著吃了一半的麵包,看上去有些狼狽。
「你怎麼在這?」陸遠問。
「我在雜誌社當記者編輯。」文措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陸遠:「那你呢?」
「我……」
陸遠想,這大約是宿命的指引吧,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文措會對他露出那麼難過的表情。她的眼睛落在蘇靈蘊挽著他的手臂上。一直不曾離開。
陸遠突然意識到眼下這種情況,文措一定是誤會了什麼,本能想要掙脫蘇靈蘊的手臂,但她卻摟得更緊。
這時候,迎面走來幾個人,一見蘇靈蘊就開始假意寒暄:「你來了啊蘇靈蘊。」
其中一個丹鳳眼的女子睨著陸遠問:「你男朋友啊?」
「是啊,」蘇靈蘊如臨大敵,介紹道:「這是陸遠,我男朋友。」
陸遠愣了一下,看著蘇靈蘊,蘇靈蘊眼中充滿了祈求。陸遠看了她一眼,輕吸了一口氣,最後伸出手與她的同學一一握手:「你好,我是陸遠。」
……
陸遠有些不敢回頭去看文措的表情,那是他第一次在文措臉上看到那麼受傷的表情,連見到「死而復生」的萬里都不曾有過的表情。
他人雖然跟著蘇靈蘊走進了婚宴的會場,心卻沒有一同帶進來。
與人寒暄過後,兩人終於可以短暫的透口氣了。因為同學們很多都拖家帶口來的,同學桌不夠坐,蘇靈蘊被安排到了不認識的人的桌,這反倒讓兩人覺得輕鬆了許多。
陸遠一直低著頭看著手機,看著時間,時不時向外瞟一瞟,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卻還是不自覺向那個方向看去。
「是那個女孩嗎?」蘇靈蘊低垂著頭,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可陸遠就是聽懂了。
陸遠沒有說話。蘇靈蘊先笑了:「這世界可真小。」
蘇靈蘊眼神溫柔中淬著毒,繾綣又冷漠地看著陸遠,幾乎一字一頓地說:「怎麼辦?我真的捨不得放開你,陸遠,你是那麼好。」
陸遠看不懂她眼底的複雜,只是有些尷尬地說:「我從來都不好。」
婚宴的現場布置得如同童話故事的現場,四處花團錦簇,全是新鮮的花,看上去浪漫又奢侈。新郎新娘在台上跟著司儀的指揮說著走入圍城的誓詞。
陸遠看著他們如同牽線木偶,一點都沒有覺得感動,滿腦子只想著文措。
那晚之後,陸遠有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過蘇靈蘊。蘇靈蘊比陸遠想像得更加信守承諾。那時候他是這樣以為的。
那時候,他並沒有理解蘇靈蘊的那句「這世界真小」的真正含義。
******
企業家會議還沒有結束,老王已經用很短時間搞清楚了這一切。看著文措失魂落魄的樣子,老王嘆息說:「你先下班吧,我一個人可以搞得定。」
文措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她扯著嘴角勉強一笑:「沒關係,我沒事。」
文措已經不記得那天她是怎樣完成的採訪,很神奇,在那樣的心情下,她居然一次錯都沒出就把老大交代的任務都完成了。
晚上回得很晚,飯桌上還留著飯菜,文媽媽一看文措回來,趕緊把飯菜熱了。
文媽媽何其敏感,一下子就看出文措情緒的不對勁。前幾年的那些事還歷歷在目,文媽媽頓時臉色就變了。
她緊張得握了握拳,試探地問文措:「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文措味同嚼蠟地吃著飯,過了許久才說:「前幾天,萬里媽媽和我說,她要去罕文。」
文媽媽知道萬里還活著,所以一聽到罕文兩個字就又氣又恨。
「她要去就去吧,和你也沒什麼關係。」
文措戳了戳白白的米飯:「她問我願不願意跟她一起去,去重新開始。」
文媽媽一聽這話,情緒頓時激動起來:「和誰重新開始?他萬里要是真的愛你,怎麼會三年多不聞不問,你差點就……要不是他,你會變成那樣嗎,現在你好不容易好了,他們家的人安得是什麼心?是什麼心?!」
文措自然是明白文媽媽的激動都是出自對她的關心,越是如此,她越是覺得委屈,眼眶瞬間就紅了。
「我留在江北也沒什麼意思,我覺得難過。」文措越想越覺得難過:「我今天碰到陸遠了,他和女朋友在一起。」
文媽媽沒想到陸遠在文措心裡是什麼位置,只好試探問她:「你到底喜不喜歡陸遠那小子?」
文措撇了撇臉,有點無助地說:「我不知道這叫不叫喜歡,我只知道從罕文回來我就只想過他一個人了。」文措眼淚就落了下來:「可是媽媽,他已經不要我了,他有女朋友了。」
文媽媽也有點不敢相信,想了想又覺得可以理解,感慨說:「這是命啊,那孩子當初多喜歡你,求了我好久,就為了你那麼幾隻貓。」
文措眼淚直掉,「之前他說他有女朋友了,我還不相信,想想大概是不能接受吧。」文措難受極了:「老天是不是耍我呢?每次都是後知後覺,失去了才知道喜歡。」
「我的乖孩子,」文媽媽看她哭得心疼:「你有沒有和他好好談過,問過他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人家有女朋友了,還怎麼談,要我去當小三嗎?我做不出來。」文措說完這話立刻意識到說錯了話,立刻道歉:「媽媽,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文媽媽抿著唇良久沒有說話,最後只對她說:「哪怕是死,也要死個明白,如果你真的喜歡他,至少該去告訴他,他一直誤會著你喜歡萬里,至少該告訴他。」
「如果註定沒有結局,有些話不說比說了更好。」文措聲音哽咽:「媽媽,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明白,對嗎?」
關於文媽媽文靜當年和爸爸的愛恨情仇,文媽媽這麼多年從來不曾對文措提及。那個男人就像文措母女生命中一閃而過的流星。文措也許曾經對他有過期待,但那種期待實在太短暫了。
文措從小到大受過的許多委屈都與那個男人有關。
說恨,她已經不再恨他,成熟有時候也伴隨著無來由的原諒。她和母親一樣,對那個男人的行為選擇了原諒。
她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和那個男人有關的一切有所聯繫,卻沒想到有些事情,不是她不說,不招惹就不會沾上的。
她再一次看到陸遠的女朋友——那個黑裙女孩的時候,是在她家裡被攪得一團糟的時候。
一個女人進了她的家,砸壞了好幾個玻璃製品,嘴裡一直罵罵咧咧。文措一臉驚愕地站在自己家門口,鄰居和社區的保安全來了,據說警察一會兒也要來。文措被眼前的狀況嚇了一跳,趕緊到處找尋媽媽,確定她沒事以後,才開始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肇事者一直在對文措母女破口大罵,字眼嚴重,讓文措母女難堪至極。
文措對那個女人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了,即使很多年沒有再見,即使她的臉上多了歲月的痕迹,文措還是一眼就把那個女人認了出來。
她是那個男人的妻子,也是當年一巴掌搭在她臉上的女人。
很多年過去,文措不再是當年那個弱小的小女孩,她站得筆直,護在媽媽面前,對那個女人大聲呵斥:「警察馬上就要來了,有什麼事我們找警察解決。」
那女人見文措這麼理直氣壯,臉上的表情更加扭曲:「姓文的是不是都不要臉啊?老不要臉的搶我老公,小不要臉的搶我女朋友的男朋友。你們家族是不是有做小三的基因啊?你叫警察來啊,警察早該把你們狐狸精母女抓走!」
文措眼見著母親臉色越來越難看,立刻護雛一般走上前去:「你說什麼胡話呢?!瘋了吧你!快點滾!」
文措要上去,文媽媽抓住了文措,這麼多年,對這段過去,文媽媽還是覺得羞恥和愧疚,她壓低聲音說:「不要去。」
看媽媽低著頭的樣子,文措覺得難受極了。她明明也是受害者,可這麼多年,她從來沒能從過去的陰影里走出來。
「要我走也可以,你們母女從江北搬走,不要再出現了。」那人趾高氣昂地說:「不要再勾引我女兒的男朋友。不然我以後天天來你們家,有本事你們叫警察永遠不把我放出來!」
圍觀的鄰居對於這個經濟富足卻沒有男主人的家庭一直都十分好奇。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女人太有錢了,別人第一反應不是佩服這個女人,而是猜測她是做著什麼不正經的事才能有如此多的錢。
這下那女人這麼一鬧,想來很多人肯定是已經信了。
「你是不是有病?請你快從我家離開!」文措忍無可忍,上前要去抓那個女人。
在一片嘈雜的聲浪中。一個女孩擠開了人群一臉慌張地沖了進來:「媽——」
看得出來她是急匆匆趕過來的,她直奔那個女人,臉上有些責備的表情:「你幹嘛呢?我不是說了讓你不要插手嗎?」
文措看著眼前的變故,一時也愣住了,等她回過神時,她才發現那個女孩竟然十分眼熟。文措這才想起,她正是那天挽著陸遠手臂的女孩。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文措心情又暗了幾分。
如果他們只是普通的情敵身份,也許文措不會多想。可這會兒這狀況,讓文措不由把問題往更陰暗的方向想了幾分。
她盯著那女孩,一字一頓地問:「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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