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石景山：村落史話·西下庄

06-15

西下庄與永寧公主

　　在北京市工人療養院（北京康復醫院）內，有一景觀叫「小八達嶺」。此景附近，有雕刻精美的文臣像（見照片）和石虎、石羊各一件。這些文物是從永寧公主墓出土的。永寧公主何許人也？其身世如何？

　　永寧公主是明穆宗第四女，李太后所生。李太后是神宗的生母，也就是說，永寧公主是神宗的胞妹。在人們的心目中，皇帝的女兒都是尊貴無比，婚姻也是美滿的，其實不然。縱觀公主的婚姻，有時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有時成為富豪之間相互較量的籌碼，有時成為太監索取錢財的「搖錢樹」。不管是哪種情況，最終都造成公主的婚姻悲劇。永寧公主的婚姻，就是諸公主悲劇中較為典型的的一例。

　　永寧公主生於隆慶元年二月初一，至萬曆十年（1582年），公主十六歲，到了下嫁年齡。禮部貼出榜文：凡在京官員軍民子弟，年齡在14至16，容貌整齊，行止端莊，有家教者，均可報名，參加駙馬競選。其實，這不過是官樣文章，走走過場罷了，駙馬早已有人選，他就是京城富室子弟梁邦瑞。

　　萬曆十年二月二十一日，是永寧公主下嫁的日子。這天清晨，公主到奉先殿向神宗和皇后辭行，行四拜禮。禮畢，皇帝開始封爵。如果公主是皇帝的女兒，皇帝無非是說「朕封你為某某公主」，但是，永寧公主的父親穆宗在公主年幼時便已駕崩，那時公主尚未下嫁，所以沒有「某某公主」之封。如果公主是皇帝的姊妹，應封「某某長公主」，如果公主是皇帝的姑姑，應封「某某大長公主」。明白了這些規定，就知道神宗應封公主為「某某長公主」，神宗封的是「永寧長公主」。封爵之後，公主行四拜禮。禮畢，公主出奉先殿，乘輦至東華門。等候在這裡的梁邦瑞揭開帘子，扶公主下輦，改乘轎，向駙馬府進發。一路上吹吹打打，鞭炮齊鳴，好不熱鬧，百姓爭相駐足觀看。公侯百官陪同公主至駙馬府，參加婚禮儀式。有人也許會問，怎麼皇帝、皇后不參加婚儀？原來，從漢代起，皇帝的女兒出嫁，均由公侯主婚，「公主」就是「公侯主婚」的簡稱，歷代相沿成習，於是公主就成了皇帝女兒的代稱。

　　按當時禮儀，駙馬扶公主上轎後，應快速趕到駙馬府，在府前迎接公主。公主一到，馬上到祠堂舉行婚禮。但是，公主的轎子到了府前，卻不見駙馬的影子。來到祠堂一看，還不見駙馬，於是公主坐在西邊的座位上。如果此刻駙馬在的話，應坐在東邊的位子上，見公主落座，應起身向公主行禮。公主端坐良久，仍不見駙馬，不免焦急萬分，不知出了什麼意外。人們等的有些不耐煩了，這才見駙馬在兩位僕人的攙扶下，緩步走進祠堂。只見駙馬面色鐵青，上氣不接下氣，每邁一步都相當艱難。了解駙馬身體狀況的人都知道，駙馬是個病入膏肓的人，用現在的話說，屬於肺癌晚期了。在向公主行禮時，駙馬突然驚叫一聲，鼻血雙下，噴了一地，眾人不免一驚。一位知情人趕緊圓場：「大喜的日子見紅，喜上加喜！」好不容易才把婚禮進行完。

　　有人也許問：一個病得不可救藥的人，怎麼會被皇家招為東床呢？說起來此事與大太監馮保（字雙林）有關。據《野獲編》記載：「萬曆十年永寧公主下嫁梁邦瑞，邦瑞為京師富室子，其人病瘵贏甚，特以大璫馮保納其賂數萬，力持之。」事情再明白不過了，馮保收了梁邦瑞數萬兩銀子的賄賂，於是在李太后面前花言巧語，把太后和神宗都蒙在鼓裡，成全了邦瑞的好事，耽誤了公主的終身。

　　梁邦瑞婚後一個多月，因病情加重，葯莫能醫，便一命鳴呼了。《明史》一百二十一卷記載：「永寧公主下嫁梁邦瑞，萬曆三十五年薨。」認為公主是在梁邦瑞死後25年才去世的。明史專家黃雲眉先生，在《明史考證》第四冊中，對此提出質疑，他說：有關資料表明，公主「嫠居數年而沒，此則雲主薨於三十五年，必誤。」但永寧公主究竟死於何時，因缺乏資料，誰也說不清。

　　筆者在一次野外考察時，意外地發現了《永寧公長主壙志》，從而揭開了數百年來的不解之謎。據壙志記載，公主「生於隆慶元年二月朔日辰時，至萬曆十年二月二十一日冊封為永寧長公主，下嫁駙馬都尉梁邦瑞。萬曆十年四月十八日邦瑞卒，萬曆二十二年六月初五日戌時公主薨，享年二十有八歲。」壙志乃是當時人記當時事，當是最可靠的記載，它說明：永寧公主既不是「萬曆三十五年」去世，也不是「嫠居數年而沒」，而是在梁邦瑞死後12年去世的。

　　壙志記載：永寧公主去世後，神宗在治喪費用上打破規定，特許按「逾倍」發給。公主墳位於八大處附近的西下庄。規模與王爺墳不相上下。

　　公主墳以南，有地名曰梁家府，顯然因梁邦瑞葬此而得名。

　　需要說明的是，文獻記載：永寧公主從結婚到去世，居然不知「男女房中事」，始終是個處女。如果寫一部《中國歷代婚姻悲劇史》，說其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婚姻悲劇，亦不為過。

　　本文作者：雙塔邨人

　　附：

　　永寧長公主壙志

　　公主乃穆宗庄皇帝第四女，慈聖宣文明肅皇太后所出，今上同母妹也。生於隆慶元年二月朔日辰時，至萬曆十年二月二十一日冊封為永寧長公主，下嫁駙馬都尉梁邦瑞。萬曆十年四月十八日邦瑞卒，萬曆二十二年六月初五日戌時公主薨，享年二十有八歲。訃聞，上哀悼，輟朝，恤典加優，逾倍常數，仍行所司卜得吉兆，以十二月十七日葬於清良山之原。嗚呼！公主蚤著淑稱，特膺寵渥封號，葬祭存沒榮哀即壽祉弗延，而芳魂可永慰矣。儒臣奉詔爰志於石，以閟諸幽，百世之下，其尚有徵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