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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神明相愛:《楚辭》里的「香草美人」

2017-09-17為你讀詩文藝學堂

中國詩詞一直有借物喻人這一習慣,要論源頭就不得不說到屈原和他的「香草美人」。

《屈原》,張旺

先秦時期楚國地處江漢平原,位於我國南方,是典型的澤國。氣候溫暖濕潤,在《竹書紀年》里曾提到這裡當時還有犀牛出沒。

氣候溫潤自然草木旺盛,繁雜的花草和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好的香草既能入葯又可裝飾衣物環境,在農業醫藥不發達的時期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五帝之一的神農氏便是以識百草而被眾人敬仰的。

有人做過統計,《楚辭》中屈原一共使用了44種香草,其中重複頻率最高的木蘭、秋菊、荷花等在後世也經常被當作是品行高潔的象徵。

傅抱石,《湘夫人》,局部,1954年作

在物產不豐富的年代,香草是重要的飾物,比如簪花。古人都有簪花的習俗,像《紅樓夢》里,林妹妹不滿月例中獨讓她一人用「別人剩下的」花,劉姥姥進大觀園時也給頭上插了花。不僅僅是女性,在古代連男性也會將花朵別在髮髻上,只是時間稍晚於女性。像中了科舉的進士和部分官員在參加賜宴時就要各簪花一枝。每逢節慶時,「貧者亦戴花飲酒相樂」。

87版《紅樓夢》劇照

由花及人以花喻人,香草與中國人的生活密不可分。像《詩經·靜女》中「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採蓮子》中「船動湖光灧灧秋,貪看年少信船流。無端隔水拋蓮子,遙被人知半日羞。」還有《詠同心芙蓉》的「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色奪歌人臉,香亂舞衣風。名蓮自可念,況復兩心同。」

這些詩都沒有鋪張直白地說我有多麼的愛你,而是寫「我在城邊等你你老是不來,好著急,心情急迫根本不能靜下心來」「少年真是帥氣,我划船就是為了看你」這些小小的細節卻足以讓人會心一笑。

在《九歌·湘夫人》中就很明顯,短短不到300字就有十幾種植物,屈原不愧是最愛用香草的詩人。

文徵明,《湘君湘夫人圖》,局部,明代,紙本設色,100.8×35.6厘米,北京故宮藏

九歌·少司命

[戰國] 屈原

秋蘭兮蘼蕪,羅生兮堂下。

綠葉兮素枝,芳菲菲兮襲予。

夫人兮自有美子,蓀何以兮愁苦?

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

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辭,乘迴風兮駕雲旗。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帶,儵而來兮忽而逝。

夕宿兮帝郊,君誰須兮雲之際?

與女沐兮咸池,晞女發兮陽之阿;

望美人兮未來,臨風怳兮浩歌。

孔蓋兮翠旌,登九天兮撫彗星。

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

這首《少司命》也是,詩中「麋蕪」是一種香味像白芷的小花,古代婦女經常用它來填充香囊,同時也是多子的象徵。詩人用來表明少司命的職責,就是為人類帶來子嗣。而其中的秋蘭、蓀、荷花和蕙草都是用來形容人品性高潔的花草,其中蓀也可用來指代「你」,也是雅稱了。

小知識

《九歌》是《楚辭》中十一首娛神的祭祀組歌。分別有《東皇太一》《雲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東君》《河伯》《山鬼》《國殤》《禮魂》,是詩人屈原綜合楚地神話傳說重新整理排序後的祭祀用詩,在當時有相應的舞蹈和音樂一起呈現。

可以想像,在秋天充滿豐收喜悅的慶典上,華麗的祭台由美麗的秋蘭和潔白的麋蕪裝點得一片聖潔。盛裝的巫女、巫覡正在舞台上合著節拍演唱著夏啟從天上偷來的仙樂。

就在這時少司命來到了人間。身著荷衣腰系蕙帶,乘著風駕雲而來享受著俗世的歡娛和香火的祭拜,傾聽男男女女對愛情的渴望。他對憂鬱的少女說:「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以兮愁苦?」每個人都會遇見自己命定之人,你不要擔心了。就在這時,他在盛裝歌舞的人群中突然看到了她,二人眼神交匯的一瞬間就互生情愫。少司命一言不發急忙離去。而後他和心上人共游咸池,在秋日的暖陽下晾曬秀髮互相吐露心意。雖然終究是要分離,但愛情在這時總歸是甜蜜的。

傅抱石,《少司命》,紙本設色,1954年作,36.2×47.6厘米,中國美術館藏

在這就要感嘆屈原的用詞了,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滿屋子都是美人,你卻獨與我「目成」。換言之,我很優秀,但你也很好,我們雖然身份上有差異卻並不妨礙我們平等的相愛。

正是這种放得開的想法,使這個註定分離的愛情並沒有過多愁苦。詩人只用一句「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便輕輕帶過。哪怕少司命不得不與心上人分離之後,她也並沒有怨氣,反而說「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就是喜歡你雖心有猛虎卻細嗅薔薇。

張渥,《九歌圖》卷,局部,元代,紙本,28×602.4厘米,上海博物館藏

有品行的人戴有品性的香草。《少司命》中為民正的少司命便身著荷衣蕙帶。《離騷》中詩人自己「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這種追求個人德行將個人政治理想以美人代之的寫作風格對後世影響深遠。在《閨意獻張水部》詩人就已「畫眉深淺入時無」來暗問主考官自己是否得上意,切合聖心。當然,這種以圖皓腕霜雪來打動主考官的美婦人自然與三閭大夫的香草美人不能相提並論。

朱熹在《楚辭集注》中說:「蠻荊陋俗,詞既鄙俚,而其陰陽人鬼之間,又或不能無褻慢淫荒之雜。」意思是楚國文化落後,詩詞譴句粗鄙難聽,還老喜歡說些子不語的東西,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不過這種直白之言倒是令人心生喜歡。彎彎繞繞的套路太多,思之如狂的鳳求凰還是正梳妝的小軒窗都會變成井底的引銀瓶、石上的磨玉簪,倒還不如投我的木桃和蓮子,少些套路,多些真誠。

來和神明相愛

《楚辭》是最早的浪漫主義詩歌總集及浪漫主義文學源頭。「楚辭」之名首見於《史記·酷吏列傳》。可見至遲在漢代前期已有這一名稱。其本義,當是泛指楚地的歌辭,以後才成為專稱,指以戰國時楚國屈原的創作為代表的新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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