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大使遇刺,會引發世界大戰嗎?
文 | 周軼君
俄羅斯大使血濺安卡拉當晚,俄羅斯總統普京原計划出席一場話劇演出。話劇作者身份之巧合,為當晚慘劇添上詭異色彩:作者亞歷山大·格里博耶多夫(Alexander Griboyedov)是19世紀俄羅斯駐伊朗大使。當時大英帝國與俄羅斯以伊朗為主要戰場,爭奪中亞。俄羅斯多次吞併伊朗領土,1829年俄羅斯主導不平等條約,引發圍攻大使館的暴亂。格里博耶多夫及使館人員遭伊朗人屠殺身亡。
▲ 亞歷山大·格里博耶多夫
倒在土耳其青年槍口下的俄羅斯大使,當天參加圖片展,主題是「突厥人眼中的俄羅斯」(Russia as seen by Turks),18世紀俄羅斯意圖進犯君士坦丁堡(今天的伊斯坦布爾),驕傲的突厥人(今天土耳其人)就視其為威脅。土耳其政府最初支持伊斯蘭國(ISIS),某種程度上也是出於同為遜尼派的考量,而俄羅斯力保的是什葉派變種阿拉維派的巴沙爾·阿薩德。最近這些天,敘利亞政府軍大舉重奪阿勒坡,反對派及當地平民死傷慘烈,槍手高喊的「不要忘記阿勒坡」,正是對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倒向俄羅斯的咒罵。
▲ 遇刺俄羅斯大使安德烈·卡爾洛夫
歷史幽靈般重現,或許不必詮釋太多。俄羅斯、伊朗、土耳其三國歷史本來就衝突不斷,互為忌憚。土耳其與伊朗,更是自打奧斯曼帝國就開始不對勁的遜尼-什葉冤家。波斯君主甚至出於對奧斯曼帝國的忌憚,刻意選擇什葉為主流信仰,以抵抗近在眼前、遜尼派帝國的影響力。但歷史的重合,若與現實乃至未來發生影響,就不得不令人審視:就在刺殺事件發生的第二天,伊朗、土耳其、俄羅斯計劃三方會談,討論敘利亞局勢。他們坐下來會面,氣氛將怎樣的尷尬?心中將如何重新盤算?
安卡拉槍聲一出,很多人震驚之餘,聯想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線「薩拉熱窩事件」。1914年6月28日奧匈帝國王位假定繼承人斐迪南大公遇刺,兇手是狂熱的塞爾維亞民族主義者。刺殺是為了斷絕南部斯拉夫民族併入奧匈帝國的可能。
▲ 斐迪南大公夫婦
或許是殺死大使向主權國家宣戰,這種古舊的手法令人做此聯想。 又或許,二戰以後,人類從未享有過如此長時間的和平與繁榮,許多人直覺上居安思危。從大使遇刺事件之後,土耳其、俄羅斯的官方表態來看,對雙方都是意外,雙方都不想因此破壞目前的合作大局。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2015年在擊落俄羅斯戰機之後,嘗夠了與俄羅斯為敵的苦澀(經濟制裁、庫爾德人問題,關鍵是美國並沒有過來撐場),埃爾多安在今年軍事政變之後,更需要外部支持,維護政權。俄羅斯要的是把敘利亞戰爭進行到底,保障俄羅斯在中東的利益,自然需要土耳其支持。所以,槍殺俄羅斯大使本身不會馬上引發戰爭,誠如有評論描述的「普京很想把埃爾多安的胳膊擰過來,但還沒打算掰斷它」。
但突如其來的槍聲,也打破了伊朗、土耳其、俄羅斯在敘利亞合作脆弱而虛偽的面紗 。敘利亞,正是美國(加上歐盟)與俄羅斯較量的活火山(烏克蘭幾成僵局,算死火山)。美國那位「難以預料」的候任總統,差不多在槍擊同一時間確認獲得選舉人團背書。特朗普將如何改寫美俄關係?這時代,所有的結盟都在動,所有的關係都在變,據此來說,很多人對世界大戰會否到來的擔憂,是對當下大國關係不確定、小國衝突常發生的映照。
一戰起因,不僅僅是刺殺某一個人那麼簡單,歷史學家各有論述,但有一點共識:主權國家悄悄結盟而確定對立陣營,危機顯現時對自身遭受威脅的錯誤計算。從這個意義上講,俄羅斯大使遇刺打開的當下各國關係的脆弱圖景,細思極恐。
阿勒坡慘況,奧巴馬最該睡不著覺。最近他曾被人問道,敘利亞是否總統生涯敗筆?奧巴馬說回到當時亦很難改變,即便提供給反對派更好的武器,都不能扭轉乾坤。然而,特朗普若與普京交好,將徹底出賣敘利亞反對派,而改變局勢。奧巴馬還有時間,還有膽量做些什麼嗎?
伊朗與美國及六國簽訂核協議,但一直沒有放棄經營什葉派利益。特朗普曾經得到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雪中送炭般的政治支持,上台後會推翻美國與伊朗剛剛回暖的關係嗎?伊朗會不會因此更加倒向俄羅斯?
俄羅斯想懲罰埃爾多安,前一輪戰機風波已經看到,無須出兵而手段多樣。埃爾多安目前的策略是,無論國內發生什麼,都指向他在美國的政敵居倫。這同樣給居倫的影響力做了背書。可以替代埃爾多安的人,就在美國,而且有完整施政體系。
大使遇刺,誰也不想擴大破壞力,但事情並沒有終結。普京派俄羅斯調查人員,介入土耳其當地搜證,此案就此成了一個「活扣」——可以息事寧人,也可以隨時翻出不利埃爾多安或任何普京敵人的證據。
▲ 俄羅斯總統普京
與此同時,一些人高呼「中國獲益」,簡直是國際關係分析中最滑稽的場景。過去十多年美國反恐,忽略了中國經濟的崛起,而到了現在,外界處處警惕中國影響力,這種說法無異自我麻痹 。俄羅斯大使遇刺之前,中美剛剛在南海擦出火花,讓全世界緊張到嗓子眼。雖然最後雙方循外交途徑解決,整件事也多處蹊蹺。特朗普跟蔡英文通電話,到底是一時興起,還是「下一盤很大的棋」,單看有無後招。果然,特朗普很快挑動「 一中原則」,令人擔憂並非一時無厘頭。
如果特朗普跟俄羅斯交好,假想敵是誰,不言自明。
一戰、二戰以後,主權國家的概念並未消淡,在一些國家,特別是威權統治體系中,領土、對外關係上的強勢,仍然是對內維護統治的主要語言。曾經有評論認為,以威權管治手段而言,埃爾多安是普京的學生。而民主國家之間,戰爭風險降低,但威權體系之間,最容易爆發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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