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劉偉強：將《無間道》進行到底

　　去年，《無間道》在香港電影陷入低潮的時候，以超過5000萬港元的票房，成為垂頭喪氣的香港電影人眼中的神話。正在公演的《無間道3》試圖重現這一過程。據內地的發行商博納公司透露，僅3天，《無間道3》的內地票房已經突破2000萬元，創下本年度華語電影最高票房。　　上海的發行商就專門為《無間道3》在永華影城舉辦了一個"《無間道》：華語電影復興之道"論壇活動。把一部電影和華語電影復興聯繫在一起，不免有些牽強，但從中可見各方對票房的期望值。　　現在的觀眾不再是傻瓜

　　記者：你在1980年代香港電影興旺的時候入行，在香港電影滑落到低谷的時候達到個人事業高峰，你怎麼看這個變化呢？　　劉偉強：我相信有很多因素吧。有時機的因素，因為高低潮是一定會有的，這就要看你怎麼去看這個高低潮了。我的方法是在低潮時更努力去搞電影，以更認真的態度去拍電影。我開公司的時候，正是一些電影公司關門倒閉的時候，好多人背後罵我是神經病，還開什麼電影公司呢，我說為什麼不開，我只懂拍電影，除了這個我還能搞什麼呢？　　記者：你說過香港電影不景氣，是因為很多人不會拍電影，沒有認真拍電影，能夠具體談談你的意見嗎？　　劉偉強：我想肯定不光是經濟衰退、盜版橫行那麼簡單，其中很重要的一點還是香港電影人不用心搞電影。他們一直是這樣的，做電影很馬虎，他們不尊重觀眾，他們不懂得怎樣把燈光搞得最好，不懂把服裝和演員統一和諧起來，不懂量體裁衣根據電影的類型去配音樂，不懂電影顏色和畫面感。他們老以為觀眾是傻瓜，不用給他們太好的東西，找幾個明星，咔咔咔就完了，現在以這個心態去拍電影當然就不行了。　　記者：那你們用什麼心態拍電影呢？　　劉偉強：我們對待觀眾像朋友。這是我的慣性，我當攝影師，無論是拍什麼，成本高低，一定要堅持一定的水準，你可以編一點，馬馬虎虎加進去，但你不能騙自己說這是好的。無論是當攝影還是當導演，都要拿出這個心來。我相信經濟不景氣，但你應該拍好，還是要去拍。1995年、1997年、2003年經濟也不好，但是我的電影表現都還不錯。　　記者：現在電影市道不好還有其他原因嗎？　　劉偉強：還有電影市場的變化，這點沒有引起電影人的注意。現在的觀眾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們很聰明，你好在哪裡壞在哪裡他們全部知道，他們聽你的音樂看你的畫面，分析你的思想。這些觀眾是看著電影成長起來的，不像在1960年代，人們沒有太多電影看，你隨便就可以應付他們。現在他們在電影院里看完了電影，回家還有DVD，在家裡慢慢看，有這個分析能力去看這個電影。　　從講畫面到講故事

　　記者：看你的經歷，是那種典型靠自己打拚出來的電影人，從小工做起，一步一步走向成功。你覺得自己算是一夜成名嗎？　　劉偉強：不是，1985年我從當攝影師的時候就已經很出名了，只不過在2000年作為導演被大家認可了。我到現在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中學畢業以後，我考進邵氏公司，從攝影小工做起，記得我第一次拍的電影是劉家良導演的《十八般武藝》，在我做了5年攝影助理以後，我開始獨立做攝影師。　　記者：1987年你成為正牌的攝影師，與王家衛一起拍了《旺角卡門》，後來杜可風都說，你的手搖攝影比他還強，你自己怎麼看？　　劉偉強：其實在之前的影片中已經有很多我的風格了，只不過到了《旺角卡門》，強化了很多。當時王家衛也不懂，我先做了再說，就加了進去。什麼手提、鏡頭搖擺我全部都用了，他們看了效果覺得我用的色調太大膽。連王家衛當時都問我行不行，我說沒問題，他一聽，揮手說，好好，你就這樣搞好了。　　記者：你導演的《古惑仔》系列，票房很好，但遭到了不少批評，你怎麼想的呢？　　劉偉強：當時我剛做了導演兩三年，拍的電影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差。當時無意看到了《古惑仔》的漫畫，這個古惑仔形象很特別，黑社會東西有一點點，但是也是現在年輕人的生活狀態。但是把漫畫改成電影，你要改編很多東西。我從前拍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有些很誇張，我不能用這個風格去拍古惑仔。古惑仔是講年輕人的東西，年輕人有什麼？　　就是有這個e nergy（活力），很跳躍。　　不管古惑仔有多壞，但畢竟是一個人，人當然有情有義。我每次拍《古惑仔》，壞人必死，這個概念由第1集到第7集，我都沒有改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我覺得這能反映黑社會的殘忍，讓你看到黑社會的害處，提防他們，和他們變成距離。　　記者：文雋與你合作《古惑仔》時，覺得你是好攝影師，不是好導演，缺乏對故事的把握，而在《無間道》中，你把故事把握得相當好，這種變化是不是與麥兆輝合作帶來的？　　劉偉強：有這個原因。因為拍電影就是利用這個畫面去說故事。從前我們拍電影是沒有腳本的。你可以慢慢去想，很多東西憑直覺去搞，可能到現場才有腳本，也許我又不要了，想看看現場反應，根據演員的心態，很即興往下拍。差不多一個月，後來更快，兩個星期左右就完成了。這是香港電影人的操作方法，大部分電影都是這樣完成的。　　記者：有人評價你在電影上走極端，太重畫面和美感，說你不會講故事，在劇情上有很大的漏洞，你自己怎麼看？　　劉偉強：是這樣。我從前弄電影，老是想弄些新奇的東西，比較表面。但是像人的情懷、心理，是很難體現的。你可以告訴演員劇本很好，但情懷是看不到的，不好講。要你拍出來、演出來就更不容易了。　　迎合不同地方的要求

　　記者：據說，最初的劇本只有警察到黑社會卧底，後來才加上了黑社會派人到警察處卧底，故事變成了雙線的。　　劉偉強：在麥兆輝的劇本構想里，開始就有了這樣的故事線條。看了後我覺得寫得好是好但不夠特別，於是就加了很多元素進去，原來只有警局的人去黑社會做卧底這條線，現在就加了黑社會的人去警局做卧底這條線，然後會發生什麼事呢？這就有趣了。　　記者：當時的香港電影業不景氣，而你卻能夠拿到3000萬投資，你怎麼說服他們的？　　劉偉強：環亞的老闆很信任我。因為從前也給我的電影投資過，在找了一個監製看過劇本以後，他覺得不錯，林建岳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劇本沒寫好，我們就談好了合作，等劇本寫完，我們開始談錢，一看到要投入那麼多錢，投資方有點猶豫。當時的香港電影票房出一部死一部，一部電影的票房大部分在200萬左右，有500萬已經是很好了。我們需要2000多萬，真的有些多，虧本的風險很大，但他們還是決定和我們一起博一博，看一看成不成功。事實證明這把賭注還是值得的。　　記者：大成本對一部好電影是必須的嗎？　　劉偉強：有時候是這樣，大成本能夠找來大牌演員。有了最好的劇本、最好的班底，我要找最好的人，像劉德華、梁朝偉來演，他們的心理價位在1500萬左右，甚至2000萬。因為劇本里有四個男主角，又找了黃秋生和曾志偉，後來又有了鄭秀文、陳慧琳、陳冠希和余文樂。　　演員的薪酬在一般電影里會佔了很大一部分資金，那我要尋找平衡，既要有明星也要好的外景和大製作。不同的是，我有很多工作經驗，現在的導演有的只拍過五六部電影，但我不同，我拍了五六十部，有很多技巧他們不知道，我當導演可以控制很多成本，但其他導演不懂怎樣去控制。　　現在想想，如果我們沒有使用這麼多好的明星，沒這麼好的製作，一定不成功。所以，後來談成現在電影里的班底。　　記者：拍續集的想法是什麼時候產生的？　　劉偉強：香港電影習慣拍續集，續集大都很草率，狗尾續貂。因為拍攝周期短好賺錢。但是我對電影很認真，不管它是不是續集。在拍的過程中我就感覺很好，越來越好，這是我以前做導演前所未有過的。　　拍第一集的時候，我就想拍第二集，但第二集怎麼搞，我還沒有想出來，但一定要搞。我對麥兆輝說，明年再搞一個大製作。麥兆輝、庄文強很快想好第一集後的事情，但我想男主人公年輕時的故事觀眾應該也想知道。另外一個原因，你不能第一集一拍完就找劉德華、梁朝偉再去拍，這不好。我跟他們講就拍前傳吧，這兩個男生以前是什麼樣，有什麼故事，他們怎麼會形成後來的性格的，於是在第二集里加很多東西進去。而且當時劉德華、梁朝偉的時間已經安排好了，沒有空來拍第二集，他們如果要拍的話也是在一年後。但這個空檔我搞什麼呢，我就先給他們一點時間去寫劇本。　　記者：3部《無間道》，你最滿意哪一部？　　劉偉強：每一集都滿意，因為是不同的電影，第一集是鬥智的警匪電影，第二集是比較長的戲，第三集是小品，三集放在一起不能比較。　　但是在三部電影中，我個人比較喜歡第2集。儘管第二集的票房比不上第一集，但是《無間道2》有許多其他方面的成功，你想，有50多個演員，劇情又那麼複雜，而且深度上講，第二部比第一部要好，更加自然，我們實際上是把第二集和第三集連著完成的。3部《五間道》，我們只用了18個月，全部完成。　　記者：你剛開始拍《無間道》的時候是不是就想到了要進入內地市場？　　劉偉強：因為現實原因嘛，還有市場需要，沒辦法，你要迎合這些不同地方觀眾不同的趣味。我在拍《無間道》電影的時候當然想好了，最後才能通過。比如像《古惑仔》當時票房那麼好，就是不能進大陸市場。原因很簡單，你想，反映不良少年的生活有些黑社會背景描寫的電影，大陸方面審查時肯定會考慮這些問題的，那還不如我自己提前想好，什麼能拍什麼不能拍，這就是經驗嘛。　　記者：所以就構想了兩個版本？　　劉偉強：有時有些題材能在中國放映，有些題材不能在中國放映，平衡一下。在馬來西亞放的是大陸的一樣的版本。第二集和第三集都只有一個版本，第一集有兩個版本。商業的東西有商業的要求，需要用商業的態度去看。你來香港就拍香港電影，來中國內地就拍中國內地電影。你看《英雄》在國外很受歡迎，香港卻不行。確實有不同，口味不同，要求也不一樣。所以，你要清楚這個標準。　　記者：你說過"內地的電影市場，世道在變好，前景好，但是目前內地不大好"，你怎麼看現在的內地電影市場？　　劉偉強：現在內地電影也在提倡分級，這是一個進步，不能要小孩子看一些打打殺殺的東西。內地電影市場有自己的標準，這是我們這些電影人不能改變的，但我希望內地電影市場能夠徹底開放。未來也會越來越好。（編輯 張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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