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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認知

2011年年末至2012年5月,圍繞著「認知」這一關鍵詞,我開始了一系列隨筆的寫作,算是做了一個比較完整的閱讀總結。在這個過程中我讀到不少好書,《認知神經科學》就是其中翹楚。這本書由「認知神經科學之父」邁克爾·加扎尼加(Michael Gazzaniga)領銜編撰,是從生理、心理的角度了解認知科學的基礎著作。最近一二十年,認知神經科學的知識更新相當迅速,其他認知科學的進展正處在追趕的狀態中。比如這本書的第三版,內容就與1998年的第一版存在很大的差異。

現在看起來,與加扎尼加相比,神經生理學家約翰·埃克爾斯(John C.Eccles)在《腦的進化》一書中的見解顯得有些陳舊,畢竟他在上世紀90年代就已去世。不過,這位諾貝爾生理醫學獎的得主與哲學家卡爾·波普爾良好的合作關係值得所有追求真理的人效仿——至少它提醒人們,在自然科學與「人的科學」之間沒有天然的界限,不應人為地挖掘鴻溝,劃地自囿。以神經生理學與認知心理學為例,倒回去40年,它們基本上還是甚少交叉的兩門學科,而今天新興的認知神經科學把兩者的力量結合起來,極大地促進了人類對自身的認識。內容較新,也較通俗的是《進化的大腦》。這本書的特別之處在於,它強調了大腦非常重要的特性——可塑性。因為作者戴維·J.林登(David J.Linden)就是對神經元可塑性有專門研究的神經科學家。

心理學家丹尼爾·卡尼曼(Daniel Kahnema)是認知科學領域中另一位縱橫捭闔之士。他將心理學的成果運用於對人的決策的分析,從而深刻地改變了經濟學的面貌,並與其他學者一起開創了「行為經濟學」這一交叉學科。《思考,快與慢》一書可謂卡尼曼畢生學術的普及版,藉此我得以重溫了他在不確定狀況下人的決策方面的諸多成就。

不過,卡尼曼的主要成就不在認知的普遍規律,而在特殊機制。尤其是那些導致人類行為偏離「理性」的各種直覺。與之類似,心理學家查布里斯(Christopher Chabris)等人合著的《看不見的大猩猩》寫的也是這方面的內容。然而,心理學家吉仁澤(Gerd Gigerenzer)卻對卡尼曼等人的觀點有嚴肅的批評。他在《簡捷啟發式》、《適應性思維》等書中提出,過度強調直覺所造成的錯誤和偏差,無益於我們正確理解「理性」——既然那些直覺沒有導致人類在演化之路上萬劫不復,那麼說明認知模式在整體上仍然是合理而可靠的。再說了,我們有能力、有必要修正人類的認知模式嗎?他的答案是否定的。

心理學家保羅·艾克曼(Paul Ekman)對情感的研究也為我理解人類認知提供了新視角。他在《情緒的解析》里提出,情感是大腦中先天存在的「自動評估體系群」。換句話說,情感也是人類認知模式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對此,神經科學家安東尼奧·達馬西奧(Antonio R Damasio)的著作《尋找斯賓諾莎》也有頗有啟發性的論述。至於它在人類社會活動中的重要作用,社會學家喬納森·特納(Jonathan H.Turner )在《情感社會學》里有所論述。

近兩年的閱讀讓我明白,人腦並非一個神創的、單一的以及固化的思維器官。但是,要深刻地領會和運用這一觀念並不那麼容易。例如,大腦會因應外部環境的變化而出現生理的、器質的改變,這種可塑性的觀念目前看來還顯得太新穎了。儘管我們都知道,極度驚嚇可能造成精神分裂,這就是大腦可塑性的一個極端例證。然而很少有人理解,大腦可塑性具有普遍的社會意義。諾伯特·埃利亞斯(Norbert Elias)是最早意識到這一點的社會學家。他的巨著《文明的進程》自不必說,文集《論文明、權力與知識》也相當耐讀,其他幾本作品都堪稱瑰寶。比如他的遺著《莫扎特的成敗》,就不是一部單純的人物傳記,而是一段關涉個人身體與社會環境相互衝突、相互塑造的精彩案例。

與可塑性緊密相關的,大腦還具有兩大特性,一是適應性,二是競爭性。很大程度上,人類的意識(consciousness)——認知科學家更喜歡代之以「覺知」(awareness),既是因應環境長期演化的產物,也是大腦內部各種認知活動互相競爭的結果。為了理解大腦的這幾大特性,生物學家馮·貝塔朗菲(Ludwig Von Bertalanffy)的《一般系統論》、心理學家約翰·霍蘭(John H.Holland)的《隱秩序》、傑羅姆·布魯納(Jerome S. Bruner)的《故事的形成》都值得一讀。

一旦理解了大腦的這些特性,再去讀《恐懼的政治》、《恐懼的哲學》、《中世紀的思維》等社會學科的書籍就容易了許多,體察人類觀念與行動的內在關係時我也自覺透徹了不少。當我讀過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的近著《政治秩序的起源》,體會就更深一層。福山把他對政治秩序的理解建基於「人的科學」之上,這一構想我十分贊同。也許,有人會將此斥為淺薄,或者庸俗。但是,淺顯與正確並不矛盾。反之,戕害人類的,往往是深刻的謬誤。比如社會人類學家艾倫·麥克法蘭(Alan Macfarlane)寫給17歲外孫女的書信集《給莉莉的信》就做到了既淺顯又正確。

正如福山的構思,人類意識是我的考察對象,但不是我的思考核心。我了解大腦、認知、意識等事物,是為了理解習慣、規則、制度和秩序。更進一步講,是為了理解人類的行為與目的,現狀與未來。當年,經濟學家哈耶克(F.A.Hayek)試圖在生理學和心理學的基礎上建構他的自發社會秩序學說,故而1952年有《感覺的秩序》一書。可惜那時候認知科學諸領域均未成型,不然哈耶克可能對他的理論會有不少修正。起碼,像約翰·塞爾(John R.Searle)這樣深諳認知科學精要的哲學家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尤其是《社會實在的建構》很有說服力。作者: 西閃(書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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