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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啊,原來他並沒有死掉……

四月一日

小時候的張國榮,也就是原名叫作張發宗的他,穿著白襯衫上學,上的是灣仔船街的聖路琦小學。圓圓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再加上紅紅的小嘴唇,天生就是一個俊美的男孩。儘管還是小孩子,但是在他的身上早已流露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這大概是因為他經常進出爸爸的公司,看到很多優雅的人所培養出來的氣質。

「每年的3月、4月,我總是不太走運……」

「我發覺了一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迷信?就是每逢3月到5月,我都是倒霉的……每年的3月、4月,我總是不太走運……」

香港的三四月,潮濕又悶熱,正是春意正濃、夏暑未至的時間。走在林蔭路上,人們抵不過黏膩的汗水煎熬,自是煩躁;聽著頭上的鳥鳴不斷,心緒更添不寧。

飛上枝頭的鳥兒只管意氣風發,睥睨人間的它可曾想過脆弱的軀殼終有墜落的一天?落地之時,縱然展翅,亦已無力拍翼。

從初中時期開始,張發宗就不喜歡三四月。

「老師好,老師好。」張活海拿出名片遞給訓導主任,「老師,請多多提攜我這個兒子。」

帶上客套寒暄的話,張活海跟訓導主任談得真是默契,兩人聊著聊著,偶爾還會把視線投到一旁的張發宗身上。

少年在他們面前不哼半聲,心想:「真老土,還送名片,你以為自己是在談生意嗎?不就是兒子被停學而已?」

那是3月左右的事情,張發宗被學校停學了。原因是這樣的:某天下課後,多嘴多舌的他把姓古的體育老師叫作「蠱惑榮」,當下倒沒受到責難,但是第二天訓導主任卻找到他的班上來了……「不知尊師重道,對師長無禮!」訓導主任的臉比平常更可怕,然後宣判了對張發宗的懲罰:「見家長!停學兩個星期!」

見家長,倒也沒有什麼,張發宗甚至覺得爸爸跟訓導主任越聊越投緣。但是停學嘛,當他聽到這兩個字,心裡就怕得要死。

無論是哪個時代的學生,被學校停學都不是光彩的事情。停學和放假明明在本質上相似得很,但是意義卻差之千里,不但在同學們面前丟臉,還得待在家裡挨打挨罵……想想也夠可怕的了。

停學的兩個星期,張發宗的日子過得相當難挨。同學們都在學校里一起讀書一起玩,就只有被處分的自己不能回去,一個人孤零零的,一點也不好受。

無可奈何的張發宗只能在內心呼喊:我以後、以後再也不要停學了!

打從那次之後,張發宗就覺得自己在三四月的時候總是特別倒霉,而這個令人厭惡的預感又在一年之後應驗了。

某一天,大家姐和姐夫帶著張發宗到銅鑼灣的京華戲院看電影。

「買罐雜果再回家吧!」看完了電影,他們當中的誰這樣說。

於是,他們走進一家「士多」(廣東人對售賣零食雜貨的小店的稱呼)買了個雜果罐頭,店裡拿來薄薄的黃色紙袋把罐頭給包起來。

張發宗拿著那個冰涼的罐頭跟著姐姐和姐夫去取車子。街上的熱氣漸漸令罐頭表面冒出像汗珠似的水氣,淡黃色的紙袋也因為沾水而變成淺啡色。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他走著走著……「哎呀!」

那個雜果罐頭從張發宗的手中滑下來,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大腳趾上。腳指頭都因為劇痛而發麻了,但是張發宗還是忍住痛楚,彎下腰把罐頭撿起來,又繼續走了。

好不容易,終於走到車上。張發宗才剛剛坐穩,便立即聽到姐姐大叫……「你的腳在流血啊!」

張發宗低頭一看,原來那被砸中的大腳趾早已血流如注了。

這一年,張發宗因為腳上的傷勢停學一個星期,那個「以後再也不要停學了」的許諾也自然付之流水。後來,他回學校上課的時候還得在腳上包紗布,一拐一拐地走……當然,體育課、做運動什麼的都只能看著其他同學玩了。

這又是發生在三四月的事情。

「每年的3月、4月,我總是不太走運……」很多年後,張國榮提起這些兒時回憶,苦笑著下了這樣一句註腳。如今,每年3月已盡、4月伊始之時,想起留下過這些話的他,聲聲嘆息似乎也在無數人的心間回蕩。

2003年4月,在張國榮的葬禮上,一個心形花圈置於靈堂中央,上面寫著:

「阿仔 

天長地久有時盡

此愛綿綿無絕期

摯愛 唐鶴德 挽」

最後一天

4月1日。

這天理應是普通的一天,頂多又是一個普通的愚人節。

香港,跟大部分的亞洲地區一樣,愚人節從來也算不上是個節日。

直到2003年的愚人節,這一天,不少人第一次感覺到愚人節那既是戲謔又是殘酷的存在。

從20世紀末至21世紀初,短短几年間,張國榮做了不少事。但是沒有多少人知道不在專輯、電影、電視、報紙、雜誌里出現的他,到底過著怎樣的日子,大家只知道他公開露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說,自己得了胃酸倒流,影響了喉嚨和聲帶。

林青霞說,她跟他看電影,卻發現他摟著她的手不停地抖。

梅艷芳說,她聽說他很不開心,用盡了各種方法聯絡他,打電話、寫卡片,卻始終未能找到他。

陳淑芬說,他的身心受盡煎熬。手抖、睡不著、流冷汗,病情發作起來時所有的筋痛得好像要把他的肉都撕開來一樣。

唐鶴德說,他一直很合作,有定時去看醫生。

然後呢?

2002年11月,他曾經自殺,但沒有成功。

那個人們看不到的他,原來已經被病魔折磨得相當痛苦。

本文資料來自韓喬《念榮》,現代出版社2016年3月出版

早上10時許,室內設計師莫華炳(Alfred Mok)接了個電話,那是張國榮打來的。

「我們一起吃午飯吧!」張國榮表示。

莫華炳是張國榮寓所的設計師,兩人私下交情匪淺。

不過兩天前,莫華炳乾兒子名下的馬匹於賽事中得了冠軍,而那匹馬的馬名便是由張國榮起的,莫華炳於是打了個電話想給張國榮報喜,不過當時的他卻沒有接電話。

「打電話給你又不聽,你怎知我今天有空呢!」莫華炳故意說出這樣的話來逗張國榮,但從對方的應對中,他感覺到張國榮很想跟自己見面,才又收起了玩笑話:「傻仔,我一定和你吃午飯的。」

兩個人約好一點鐘在銅鑼灣的Fusion餐廳見面,選在這家餐廳是因為它的地點很靠近莫華炳的辦公室。

下午1時,莫華炳如約抵達Fusion餐廳。在那裡,他看到身穿深灰色T恤、淺灰色西裝外套的張國榮面戴口罩,安靜地坐著。

莫華炳才剛坐下,張國榮便對他說:「隔壁有人咳嗽,你為什麼不戴口罩?」

口罩,忽然成了人手一道的護身符。

2003年春天,非典型肺炎(「SARS」,香港俗稱「沙士」)肆虐全球,幾乎無一地方倖免,雖然受影響的程度有所不同,但其造成的恐慌絕對是近代少見的全球性擴張。縱然現代醫療遠比古時優秀,但在「沙士」爆發初期,人類竟然都顯得束手無策。醫療界治不好的傳染病,頃刻間讓整個社會都成了驚弓之鳥。

他們聊著,又點了餐。張國榮要了一份義大利面,胃口似乎還算不錯。

餐廳里,有人認得他,他便對人笑,一切如常。

但是,在莫華炳的眼中,他看起來是那樣的不安,手一直在抖個不停。

兩人在餐廳里一聊便是三個小時。

張國榮告訴莫華炳,他在給他打完電話之後,便駕著保時捷漫無目的地兜風。他說,那天早上覺得很辛苦,只想開快車,最好就這樣撞車算了,直至想起自己有約在身,才趕來赴約。

「真傻,不要說這些。」莫華炳即時反應過來,然後把話題拉開了。

張國榮又問了莫華炳的身份證號碼,抄了下來。六個月前,他已經問過同一個問題,當日又再確認了一次。莫華炳事後才知道,原來張國榮是要在遺囑里留下一份小禮物送給自己。

過去在一次閑談中,張國榮曾經問莫華炳:「如果你病得很嚴重,沒有葯醫,你將會怎樣解決呢?」

聽到這個話題,莫華炳當時的心裡覺得突兀,然後又回應道:「我會吃安眠藥,萬一人家找到了都有得救。」

「你錯了,」張國榮很直率地說,「要死,最直接是跳樓。」

莫華炳即時猛搖頭,說:「我和你都這麼『貪靚』(愛美),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好像雞蛋掉到地上似的,萬一不小心壓到別人……我們『貪靚』,還是睡在床上好一點,最低限度有人救,跳下來變成『一撻嘢』(意指一片血肉)怎麼辦?」

這次談話之後,莫華炳的內心一直感到害怕和忐忑不安,於是經常都會和張國榮保持聯絡。吃這頓午飯時,莫華炳感受到張國榮的情緒低落,於是主動建議陪他到美國看醫生,又說反正去美國也沒有人會知道。

「也有人叫我去四川吸吸靈氣,現在是『沙士』高峰期,哪裡都不能去。」張國榮回答。

吃完午餐,張國榮堅持要送莫華炳回公司。莫華炳當時覺得兜一圈也好,於是便上了他的車。就算是推開門或者開車門,張國榮都顯得非常小心,不用手去碰,明顯是怕「沙士」,亦顯得愛惜健康及生命。

「你趕快回去換衣服,你約了人家打球。」莫華炳知道他習慣每周二約人打羽毛球,所以便在下車前對張國榮叮嚀。

張國榮竟然跟他說:「你不用再打電話給我。」

「我剛剛才見完你,沒有必要打電話給你,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莫華炳當下便這樣回答。

走到辦公室大樓的電梯前面,莫華炳忽然覺得一陣驚心。

「你不用再打電話給我。」那句話,他以前聽張國榮說過。

後來,張國榮告訴他:「那間酒店的窗原來打不開。」

心裡一陣恐慌的莫華炳立即打電話給張綠萍--張國榮的大家姐,希望她能夠聯絡得上他。

到了6時左右,張綠萍回了電話給莫華炳:「不用操心,我找到他了,他在中環,在Window Shopping(邊看邊逛),或者夏天到了要買一些衣服。」張綠萍想約弟弟去喝咖啡,他卻說不用了,因為已經約好與陳淑芬見面。

莫華炳當時算是安心了一點,沒有再因為張國榮的那句話而耿耿於懷。

跟莫華炳分開後不久,張國榮的電話號碼被人撥通了。

「喂,唐先生嗎?」陳淑芬撥了張國榮的電話號碼,但是另一端卻是唐鶴德接的電話,「Leslie在哪裡?」

「他說出去走走。晚上7點鐘我約了他一起打羽毛球。」對方回答。

「這樣啊……你知道他去了哪裡嗎?」陳淑芬再次問道。

「他說他在中環一帶跟朋友喝茶。」

「那好,我給他打個電話,一會我再聯絡你。」然後,陳淑芬掛線了。

陳淑芬的辦公室在灣仔,跟中環只有兩個地鐵站之隔,也算是挺近的距離。她想了想,決定先打給張國榮。

手機很快便接通了,可惜接聽的並不是張國榮本人,而是冷冰冰的留言信箱。陳淑芬當時心想,大概他正跟人在談一些重要的事情吧。

「Leslie,待會有空打給我。」陳淑芬在錄音訊號響起後留下了這段話。

4月1日,和其他日子相比起來沒有什麼分別,同樣的星期二,同樣的二十四小時,同樣的日與夜……但是,這天卻忽然起了微妙的差異。窗外,細雨蒙蒙,悄悄為這個城市罩上一層灰色紗帳,薄薄的、輕飄飄的,讓人光是看著便覺得少了一點活力,多了一分憂愁。

但是,這一天結束,新的一天又會來臨。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忽然,陳淑芬的電話響了起來。她取過電話接聽,來電者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張國榮竟然這麼快就打給她了。

「Leslie,你在哪裡?」陳淑芬首先問他。

「我在中環。」張國榮平靜地回答,這是個陳淑芬預期之內的答案。

「在中環幹什麼呢?」

「在喝茶。」

「這樣啊,在跟誰喝茶呢?」陳淑芬又追問。

「不,就我自己。」這次張國榮的回應,倒不在陳淑芬的預期之內。

她笑著埋怨:「怎麼自己一個人喝茶也不叫我?我在灣仔,我來找你吧。」

「不用,我要走了。」張國榮平靜地推辭了。

陳淑芬沒多想什麼,再問道:「你要去哪裡?」

「去Shopping(購物)。」

「我跟你一起去Shopping吧,可以嗎?」陳淑芬主動提出。

這次,張國榮沒有再推卻,直接同意了陳淑芬的建議,「嗯,可以啊。」

陳淑芬看了看時間。他跟唐鶴德約了7點鐘打球,現在去逛街的話,也沒有很多時間。心裡一急,她就要放下電話去找他了。

這時候,話筒另一邊傳來了一句話,讓陳淑芬不由得停下放電話的動作。

「我想趁這個機會,好好看清楚香港。」張國榮的聲音說道。

這句話,就像是一滴濃縮的硫酸,無聲無色地滲透,然後在作為支撐點的柱子上蛀出一個小洞來。

「你要看清楚香港幹什麼啊?」陳淑芬開始聽出來他好像有點不對勁了。

張國榮沒有回答陳淑芬這個問題,短暫的沉默沒有令支柱倒塌,只是被腐蝕的破洞愈來愈深,即使沒再注意,它也依然映入眼帘。

「你到底要走了沒?還沒走的話,我過來找你。」陳淑芬焦急地說。

「好啊,那你過來吧。」張國榮爽快地答應了,他人正在文華東方酒店。

破洞仍然存在,無法視而不見,只是那根支柱依然屹立不倒。說不定,這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缺口,只要好好用心修補,將來便不會有任何危險。

可是,對於熟悉的事物,人很容易有種錯覺:以為那些越是熟悉的東西,它們便越不會改變。誰會知道一個無傷大雅的小小差別,背後可能已是無法修補的千根裂痕。沒人知道第一道裂痕到底是由何時開始出現的,更不知道它會形成的原因。

當人們看到破洞的時候,或許,都太遲了。

「麻煩你,中環,文華酒店。」陳淑芬坐上了計程車。

司機沒有認出她是天皇巨星的經紀人,也更不會察覺到她此刻的不安心情。

紅色的計程車不徐不疾地前進。外面依然飄著雨絲,它們輕輕撞上車身,濺開成一點又一點的粉末,然後在地上融為一體,緩緩地往地下水道流去。

逝去的雨水,無聲地朝著無人注意的地方消失。

某處,某個平靜的湖面,卻為此泛起了一陣漣漪。

沒有洶湧的大浪,也沒有狂怒的風暴。

陳淑芬到了酒店前廳,她左顧右盼,沒見著張國榮。於是,她又去了他們經常聚在一起聊天的咖啡廳。

「小姐,請問幾位?」一進門,服務生便迎上來問陳淑芬。

「我找Leslie,他在嗎?」

「張先生嗎?」服務生有點困惑,「我好像沒看到他在這裡。」

「他不在?不會的,我們約好了,他一定在這裡,我進去找他。」

嗒、嗒、嗒。短促的腳步聲在咖啡廳內迴響,可惜它一直找不到要找的對象,就像踏進了一個熟悉但卻陌生的迷宮,它在店內轉著,這裡停停,再在那裡看看,每一條路都走過了,就是遍尋不獲。

他到底在哪裡?陳淑芬焦躁地四處張望,再怎麼看,張國榮還是不在咖啡廳里。

莫非他是剛剛走了?又或是他根本就不在這裡?

陳淑芬抓起手機,連忙按下張國榮的號碼。電話接通了,當聽到張國榮的聲音從手機中響起時,她鬆了一口氣。

「Leslie,我已經到了。你在哪裡啊?」

「我剛剛出去了,你先在那邊喝杯茶、等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張國榮簡單交代這幾句話後便掛線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平靜,和平常的他幾乎沒有任何分別,甚至是更加平靜--彷彿是拂過湖面的微風,輕輕的,也涼颼颼的。

但是在微風低下的湖面,卻是異常的平靜。

就像是靜止了,一動也不動。

陳淑芬在咖啡廳等了又等,但一直不見張國榮回來,內心更加焦急了。咖啡廳里的聲音好像都消失了,但又好像仍然存在,只是它們都傳不進陳淑芬的耳朵里。那些聲音在說什麼呢?是在說無傷大雅的愚人節笑話嗎?抑或是在談論近日來疫情越來越嚴重的「沙士」?

無論在街上,抑或在店裡,四周的人都戴著口罩。大家都看不清彼此的樣貌,對方到底在笑,還是在哭,又或在生氣,根本無人看得清楚。口罩變成一個又一個面具,取代了人們真正的臉孔,成為這座城市的標誌。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人們都不敢露出自己的臉孔,既害怕飄浮在四周的病毒,更害怕和他人接觸。

2003年的3月,也許是香港改變的轉折點,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因為一片薄薄的口罩而變得更加厚重。所有的衛生建議,都是要設法把自己和其他人,甚至是和整個世界分隔出來。醫學昌明,人心難治。

等了40分鐘,陳淑芬的手機終於響起了,她連忙接過來。

「你5分鐘之後在酒店門口等我,在正門,然後我就會來了。」謝天謝地,她終於聽到了張國榮的聲音。

陳淑芬看看時間,原來已經快6點半了,距離7點鐘只剩下半個小時,於是她也沒多想,立即結賬離開咖啡廳。

4月的天氣並不寒冷,可是卻下著細碎的微雨,有別於冰凍的刺骨寒意,這種陰冷只會慢慢地吸啜著人體的溫暖。

張國榮並未出現。

一秒、兩秒、三秒,時間踏著疲憊的腳步往前進,緩慢得幾乎沒人察覺,但它確實在動,而且即使它再慢也好,人們急促的腳步也從來不曾追上它。

5分鐘過去了。

張國榮還是沒有出現。

時間繼續前進。一分一秒,原來多麼可笑。相同的步伐,同樣地溜走。時間,從來不停止,也從來不後退,總是這樣安守本分……晚上,6時41分。

「砰!」

一聲轟然巨響在耳邊炸開,嚇得時間幾乎要停下來。至少,這一刻,幾乎所有在場的人,都有一種時間驀地停止了的錯覺。

陳淑芬錯愕地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黑影倒在地上,另外一些酒店門口的護欄被砸斷了。

再仔細一看,那是一個人。

在那個人的旁邊,是一輛巴士。

「不好了!」陳淑芬連忙跑進酒店,把服務生叫了出來:「有交通意外,撞傷人了!就在外面!快點叫救護車!」

陳淑芬又慌忙跑了出去。張國榮隨時都會到來酒店門口,而陳淑芬心裡清楚明白,即使剛才他表現得再平靜也好,他現在患上了抑鬱症,要是看到那個場面難免會受到刺激,所以她決定快步跑到另一邊,把張國榮的車截停下來。

然而,跑了沒幾步,陳淑芬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也許張國榮還未到呢?也許他正在堵車?陳淑芬真心祈望張國榮還未到,這樣的話她就可以先到街口截停他的車,這樣他就不會經過酒店大門。

於是陳淑芬拿起手機,打了給張國榮。

可是這一次,電話沒有接通。

念榮

作者: 韓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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