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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勃·迪倫:一塊滾石的刀鋒時刻

斯德哥爾摩當地時間10月13日下午一點,瑞典學院宣布2016年度諾貝爾文學獎授予現年75歲的美國搖滾、民謠藝術家鮑勃·迪倫。在過濾掉重名的第一反應後,人們終於願意相信同時釋放驚訝,一個歌手「竟然」贏過了那麼多或陪跑多年或呼聲極高的「學院派作家」。然而,為什麼是「竟然」?作為民謠詩人的鮑勃·迪倫的一生,完全值得那句授獎詞:「在偉大的美國民謠傳統中創造出新的詩歌意境。」

日本當前最受歡迎的小說家之一伊坂幸太郎是鮑勃·迪倫的粉絲,他曾經以《摩登時代》(鮑勃·迪倫發行於2006年的專輯)為名寫了一部厚重的小說,內容描繪一個被電子信息「監控」的世界下,集體陷入「被操控」的生活;他也曾把《Blowing in the wind》(鮑勃·迪倫最廣為傳唱的歌曲之一)貫穿在他那本探討信仰的小說《家鴨與野鴨的投幣式寄物櫃》。相信這只是這個世界上無數鮑勃·迪倫「迷弟」中的一員,那些經典的語句被不同領域的人反覆援引、重新演繹,在一個又一個場合產生意義。而這也是人們對鮑勃·迪倫的初印象——一個關心世界與時事的「戰爭大師」式好青年。

(說起來,《Blowing in the wind》反而是被美國人氣最高的民歌組合——Peter,Paul and Mary唱紅的;同年8月,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髮表了知名演說《I have a dream》表達平權思想。正是在那樣的場合下,鮑勃·迪倫現身,與眾多知名歌手一起演繹這首金曲,從此它被永恆賦予了特殊、不可磨滅的意義。)

鮑勃·迪倫的第一首「抗議」歌曲。1957年,越戰爆發,美國介入了這場戰爭,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還派遣子弟兵遠渡重洋,前往越南戰場,造成了慘重的傷亡,因此當時社會掀起了一股反戰的熱潮。在這同時,民歌也開始在全美各地校園流行起來,許多知識青年不僅利用他們所創作的民歌發表抗議的聲音,更積極地加入示威的群眾運動。廣為人知的版本是,鮑勃·迪倫與朋友言談間憤然離席,隔天就帶回了寫好的歌詞。

於1962年發行首張同名專輯以來,直至去年的《Shadows in the night》,鮑勃·迪倫已發行了超過35張專輯。2006年收錄於《Modern times》的這首《Ain"t talkin"》近9分鐘,同樣立足於他對普通美國民眾生活現狀的觀照。(2001-2006年,正是國際恐怖主義大爆發的時候。)

「今晚在神秘花園散步/枝蔓上有搖曳的殘花/我路過閃著銀光的噴泉/身後突然被人打了一下/默默不語,前步徐徐/從這無精打採的災難世界踩過/燃燒私慾,懷揣憧憬/世上不會有人知道我的下落。」

「整個世界被心懷叵測掩埋/人們都承認了世界狂野的本質/他們不僅會把你的思想掏空/終了還會對你落井下石。」……

「首首是詩,美得銳利。」是網易雲音樂裡頭一則熱評的描述,恰如其分。

當然,僅有關注時事的政治覺悟並不足以讓他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優秀作家。鮑勃·迪倫的歌詞寫得像詩,他也確實在詩歌領域頗有鑽研和造詣。退學來到文藝聖地——紐約格林威治村尋夢的鮑勃·迪倫當年才20出頭,因為尤其迷戀英國詩人迪倫·托馬斯,甚至將本名羅伯特·齊曼默改掉,仿寫了一個藝名。

「踏平多少坷坎

才成就一名男子漢跨越多少波瀾

才是白鴿安息的沙灘

飛過多少炮彈

才能再也不見硝煙朋友你看答案就在風中飄散佇立多久的山巒可印證滄海桑田變遷堅持多久的期盼才能擺脫枷鎖的牽絆多少次你可調頭對現實視而不見朋友你聽答案就在風中飄散還要多少次翹首才能看到藍天還要多少次附耳才能聽清哭喊還要有多少犧牲才能傳達現實的悲慘朋友你的答案

就在風中飄散……」

即便是有「抗議運動代言歌」一般的title加諸其上,《Blowing in the wind》也大可不必僅以「反戰」主題解讀。細看歌詞,可以感受到全篇的意境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你或許能看到一個歷經千帆的旅人終於驀然回首,或者一個已值垂暮的老人仍在為了什麼而呼號奮戰,它的意義正如字裡行間的詩性,是普世的。

事實上,到了近年的後幾張專輯,鮑勃·迪倫已不再專註於揭露這個世界的真相,提醒世人以良善對待它們並警戒邪惡,而開始更多地趨於一種內省的創作。可以說,他曾寫過最偉大的歌曲,讓最多的人受其啟發開始獨立思考,卻也是這樣的鮑勃·迪倫「打臉」了自己的過去:「成天看報紙拿那些『二手』新聞浸淫自己嗎?我只對我的親身體驗感興趣了。」享受戀情、精力充沛、頑皮,寫「生活」的歌而非「有意義」的歌,要擁有怡然自得,其實是需要經過努力的。他所表達過的昂揚和不安,構成了他的總和。

歷時三年在打字機上親手敲出來的回憶錄《編年史》正是如此記錄了鮑勃·迪倫生命中種種非凡過而後在追憶中成為了日常的時時刻刻——初到紐約、簽約哥倫比亞、遭遇創作瓶頸、家庭生活片段、點燃靈感火花、打破界限……這位民謠詩人用熱情、憐憫和深邃的目光回顧的往昔歲月,將那逝去的黃金年代一幕幕地展現在我們面前。

「路對面有個穿皮夾克的傢伙正在給一輛積滿雪的黑色水星蒙克萊爾車鏟去冰霜。他後面,一位身著紫色袍子的牧師穿過敞開的大門,快步走過教堂的院子,趕著去履行神職。不遠處,一個穿著靴子的光頭女子使勁背一個大洗衣袋往街上走著。每天紐約都發生著一百萬個故事,只要你願意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們身上。這些故事一直都在你的眼前,混合在一起,但你得把它們分開,使其具有某種意義。」

「民謠是難以琢磨的——是生活的真相,而生活多多少少是個謊言,但這就是我們想要的樣子。如果民謠是另外一種樣子,我們並不會感到舒服。一首民謠有超過一千張臉,而如果你想演奏這首歌,就必須認識所有這一千多張臉。一首民謠會有不同的意義,而且每一刻都會不同。這取決於誰在演奏和誰在聆聽。」

「一首歌就像是一個夢,你努力想將其變為現實。它們像是你必須要進入的陌生國度。」

1991年格萊美終身成就獎、2000年及隔年奪得奧斯卡及金球獎最佳原創歌曲獎、2008年普利策獎特別榮譽獎、繼2008年提名諾貝爾文學獎之後時隔8年摘下……鮑勃·迪倫的跨界人生步步令人驚奇。而就像國內同樣有「民謠詩人」之稱的鐘立風在接受採訪中說的:「所有藝術家、文學家,那些過往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他們的作品一定也是具有節奏和音樂性的。反過來說,不管什麼樣的藝術表達,最後也要落實到詩性的人文內涵上。」

西西弗斯推動巨石,他去否定了否定他的,成為了自己命運的主人,滾動的巨石也好像有了延續不斷的生命。正如《Like a rolling stone》(《像一塊滾石一樣》,一譯《像個流浪漢》,是滾石樂隊名字的由來),做石頭就做滾動的石頭,一塊永不停歇的石頭,即便在被洪流推著走的世間,也從不放棄個體生命迸發光彩更多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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